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分手成瘾>第44章

  “你明天去吗?爬凤凰山。”

  一顿饭下来,顾修齐也累了。他还喝了酒,困意直涌,洗漱完毕后也被身边那个失恋废物同化,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团扶不起的泥巴。

  “去啊。为什么不去。已经跟孙婧说过了。”周觉因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说。

  顾修齐好心提醒他:“哦,那你要做好准备,隔壁那两位也要去,你们可千万别给我在山上打起来。”

  顾修齐一个旁观者,比当局者顾虑得还多。

  下午见到尤真的时候,他是一个人进的房门。不过照周觉因说的,他和卢灏是合法夫夫的话,那没有不住一个房间的道理。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们隔壁正住着一对夫夫。酒店的设施陈旧,隔音也不咋地,万一那边情难自禁,发出点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那他该怎么办?周觉因又要怎么办?

  天哪,光是想想都尴尬到头皮发麻。

  不过周觉因看起来倒是彻底看开了,“我爬我的,他们爬他们的。咱文明人,讲道理,不打架。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顾修齐默默叹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周觉因就没在任何事情上认过输,而且凡是他愿意努力争取的事,几乎都能做到杰出。

  可任他再厉害,也没有本事左右人心。

  “睡吧,我困死了。”顾修齐提议。

  周觉因表示赞成,主动关了床头灯。

  刚躺下没多久,墙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很用力地把什么东西摔在床上的声音。

  顾修齐顿时睡意全无,在黑暗中跟只猫头鹰一样睁大了眼睛。

  怕什么来什么啊?

  周觉因肯定也听到了,但没反应。

  顾修齐思索片刻,决定继续装死。

  房间的隔音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差劲,隔壁的细碎声响仍在继续,人声部分虽然模糊,但音量不小。

  “你走开……”

  “不要!我不要!”

  我操,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这,卢灏是什么品种的禽兽啊?这还出着差呢,而且人家都说了不要了,婚内强迫也是强迫啊?

  这要再装聋作哑就真不是人了,顾修齐连忙重新开了床头灯,焦急地问:“喂,喂,你听到没?”

  房间重新亮起来,顾修齐被眼前的场景气笑了。

  要不是他开了灯,他都不知道周总的睡眠设备那么齐全,耳塞眼罩全面覆盖,遗世独立,与世隔绝。

  他翻身下床,粗鲁地扯开周觉因的眼罩,拔下他的耳塞,这动作引来周觉因的强烈不满,一脸不耐烦地骂:“你他妈有病啊……”

  屋内足够安静,能听到尤真喊“不”的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染上细微的哭腔。

  “你听到没?喂,你干嘛?去阳台干嘛啊?”

  姓周的反应速度令他瞠目结舌。正常人的脑回路应该是从正门出去,周觉因这厮却直往阳台上跑。

  顾修齐也从床上跳下来直奔阳台,朝右一看,周觉因已经光着脚在隔壁阳台顺利着陆了。相邻两个阳台之间的空隙超过一米,他朝下望了望,直犯恐高,这高度万一走差一步,摔下去就是必死无疑。

  “我操,周觉因你是不是傻逼啊!这里八楼啊!”

  真是开了眼了。

  顾修齐在冷风中独自凌乱,不知所措。

  他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为爱痴狂。做小三算什么?疯起来连命都不要。

  顾修齐现学现用,大声复述劝架箴言,提醒周觉因惜命:“咱文明人,不打架!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周觉因觉得自己是被尤真传染了,才能想到翻阳台这种糟糕的点子。

  尤真当时追他的时候疯到什么程度?在十六楼的高空中从客厅翻到房间,就为了感谢他,感谢的具体表现是钻进他的被窝里扒了他的内裤给他口交。

  相比之下,他的目的就单纯许多。

  尤真在求救,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周觉因能分清尤真口中的“不”到底是调情时的欲拒还迎,还是真的推拒。

  尤真在肢体接触方面坦诚得要命,像是患了肌肤饥渴症,亲亲抱抱就是他的命门。大多数时候恨不得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他黏在一起不分开,撒娇卖萌讨要疼爱。只要周觉因主动踏出一步,尤真就会自觉地补齐剩下的九十九步,就连他们分开的那天,尤真也从没对他的亲近说过一个“不”字。

  可他现在却在说“不”。

  顺利从阳台进入房间后,周觉因出奇的冷静。他光着脚,步子也轻,以至于床上的人压根没察觉他的动静。

  这间房间和他的那间配置完全相同,双人床,但靠阳台那张床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喧宾夺主,盖过了清甜的沐浴露香味。

  靠近房门的那张单人床上,卢灏就像只饿得急眼的疯狼,而尤真就是待宰的小羊,被他接近一米九的身板欺压在床上,上半身密不透风,只有两只细白的脚腕从柔软的睡裤边缘露出来,在床沿边上下扑棱。

  那一瞬间,周觉因脑袋里仿佛爆了一颗原子弹,将理智的弦断了个彻底,冲上前从身后拎起卢灏的衣领,冲着他的脸就是结结实实的一拳。

  卢灏被这突然的袭击打得懵圈,歪着头向后踉跄几步,抬手抹了抹嘴角,竟沾了一手的鲜血。

  趁他还在发懵,周觉因又上前一步攥起卢灏的衣领,反手又是一拳,“狗畜生!”

  卢灏醉得不轻,被酒精腐蚀了神志,连扛了两拳之后,骨头和皮肉的剧烈疼痛感才慢半拍地传进脑子里,“关你屁事!我才是他男人,你他妈算个屁!”

  卢灏马上就疼得睁不开眼睛,每说一个字都像断了根骨头似的撕心裂肺。

  周觉因气得变形的脸在他眼前乱晃,从一个变成两个,又变成四个,每一个都那么碍眼,让他恨不得把这个人烧成灰,碾成末,彻底铲除。

  他双眼一红,张开双臂就朝周觉因扑过去,直接瞄准了他的咽喉,掐着他的脖子一把摔到墙上,手上不断施力。

  周觉因也不甘示弱,上头失守了就瞄准下头,强忍着咽喉中窒息感,屈起膝盖用尽全力攻击卢灏的勃起下体。

  “操……”

  卢灏眼前一黑,笔挺挺地直立跪倒下去。周觉因顾不上呼吸新鲜空气,又瞄准他的前胸,把卢灏踢倒在地面上,又展开新一轮赤手空拳的搏击。

  尤真的眼泪还挂在下巴上,颤抖着用手肘撑起身体,从床头接连抽了近十张纸巾抹去嘴唇和脖子上的唾液,拉下了被推高到胸前的睡衣。

  起先,尤真以为自己又做梦了,因为只有在梦里,在他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他才能听到周觉因的声音。

  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梦。

  两个高大的男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卢灏虽然比周觉因高了几厘米,但本质上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从来没打过架,就算要教训什么人,也费不着他亲自出手。

  而干架,则是农村出身的孩子的必修课。周觉因从小在泥堆里混大,学习干架两不相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这才打了几个回合,卢灏已经满脸挂彩,周觉因除了脖子上的一圈指印,看不到一点受伤痕迹,把卢灏的脸按在地上当沙包摩擦。

  尤真早就知道周觉因很擅长打架,或者说,正是周觉因制服坏大叔的英勇身姿击中了他的荡漾春心,让他一见钟情。时隔多年,又一次见到周觉因为自己大打出手,尤真的心跳还是快得不成体统,在床上捂着脸痴痴地欣赏了一会,才记起来自己的立场,腿脚酸软地跑过去劝架。

  他很轻地扯了扯周觉因的衣袖,叫他别打了。

  尤真的声音将周觉因从某个潜在的暴戾模式中重新抽回了现实,他打红了眼,不曾注意卢灏鼻青脸肿鼻血横流的惨状。

  “怎么,心疼了?”周觉因停下手里的动作,鼻腔里发酸,转过头质问尤真,“那怎么还说不要?”

  很简单的问题,尤真却答不上来,只能低头攥着自己的凌乱的衣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好似比卢灏压在他身上的时候还要委屈,摇头否认:“我没有!”

  是没有心疼?还是没说不要?

  周觉因没有再问下去。

  卢灏捂着脸从地板上堪堪起身,叫尤真的名字,要他过去。尤真不肯,他就膝行着爬到尤真脚边,抱着他的腿,跪下来请求原谅,还抓着尤真的手往自己脸上甩巴掌。尤真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哭着叫他滚,卢灏也和换了个人似的百依百顺,说好,我滚,随后当真收拾东西走出了房间,全程把立在一旁的周觉因当透明空气,如同刚才那场打斗从未发生一般,一整套步骤迅速且麻利,好像早就写好了剧本,让人很难相信是初犯。

  周觉因这才意识过来,他才是这场闹剧中唯一的小丑。

  他还是太盲目自信了,坚信尤真的“不要”就是拒绝,他忘记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习惯,喜好,表达方式。曾经热烈的可以变得收敛,曾经直白的可以变得含蓄,求救般的“不要”也可以变成伴侣之间新的调情方式。也许卢灏就是比他会玩,尤真也从中获得了新的乐趣。

  周觉因没在尤真房间过多逗留,跟在卢灏的身后就走。走到门口时,感觉到衣服后摆被轻轻扯了一下。

  周觉因回过头看,尤真只留给他一个小小的发旋,低头望着自己十根圆润莹白的脚趾,在地板上扣来扣去,没了之前张牙舞爪的凶劲,憋了半天才别憋出来短短的三个字,他对周觉因说:“谢谢你。”

  周觉因很轻地笑了。

  “这是你们之间的情趣,对吗?”

  揍人是项耗费体力的事,翻阳台也可能会摔死,卢灏会报警发律师函也说不定,动静太大了引起社死,最坏的那些可能,周觉因全都考虑过,但又很快地做出权衡,确定这些全都没有保证尤真的安全重要。

  周觉因的指关节酸钝发麻,问尤真,“我坏了你们的好事,你还来谢我?傻不傻?”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尤真呆愣地抬起头看他,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可他说不出口。

  “那是什么样?”

  周觉因等了几秒,没等到尤真的回答。

  也罢。

  多管闲事的人是他,管到这里也就够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呢?

  他平视着前方,神情淡漠地提醒:“记住以后出门住酒店要把阳台门关好,房门锁好。我会换一间房,你们随意。”

  门锁关闭,尤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前,眼前漆黑,天旋地转,闭上眼贴着墙壁缓缓滑落,跌坐在地面上。

  谁能告诉他,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不管怎么努力,到头来,所有他珍惜的人和事,亲情,爱情,友情都只落得一团糟乱,荡然一空。

  算了。

  他想,全都算了吧。

  就让他一个人孤独地腐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