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觉因几乎没有挣扎，摇头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双手对方既明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应该去算命，做医生太浪费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算命？”方既明嗤了一声，望着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着，用自己的医保卡给尤真开药，“内服的给他开一个月，这期间不要剧烈运动。”他又略带嫌弃地瞥了周觉因一眼，附带强调，“包括性生活。”
空气停滞了几秒，周觉因才开始努力申辩，“哥，你别这样看我，你真的误会了，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的，而且，我跟他根本就不认识，是他非要……什么性生活，我每天忙得跟狗一样，都他妈多久没……”
话说到一半，周觉因自行半路熄火了。在前前前男友面前坦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性生活，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况且如果把口交算在内，他其实一小时前才刚刚享受过一场香艳舒爽的性生活。
药单打印出来，方既明递到周觉因面前，“那样的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就是……”
不用补全后面的话，方既明大概就能猜到，他要说“你这样的”。
长相不太看重，看重的是性格，最好温柔大方又贤惠，成熟独立有主见，不矫情也不粘人。这人真挺奇怪的，性取向摆明了是弯的，喜好却还停留在直男的初级阶段。
“那你之后找的几个也是这样的？”
“差不多吧。”周觉因承认后才反应过来，过三才能称为几，“没有几，之后总共也就两个。”
六年里能找到两个符合这种标准的，不算多，也不是很少。
方既明又问：“那……”
周觉因猜到他要问什么，“没多久就分了。”
“没多久是多久啊？”
方既明当年和他谈了半年，其中有三个月异地，两个月吵架，一个月冷战，实打实地算起来好像也就三个月。
这个问题有点难，周觉因努力地从满脑子的工作安排、晋升路线、晨会ppt中搜寻，挖掘许久，才勉强给出了个不太漂亮也不太准确的答案，“一个两星期，一个两个月。”
方既明眉峰一僵，差点喷了，“你们在玩过家家？”
周觉因想说当然不是，但方既明嘲讽讥笑的眼神堵得他无话可说，他那零星散乱的恋爱样本也不具有任何说服力。两个星期，两个月，这年代的小学生玩过家家都比这个稳固得多。但这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这两场恋情，追是对方追的，分手也是对方提的，周觉因只是在被动地接受而已。
“你当初不是说，赚钱是为了给自己和对象留后路，出柜了之后至少不至于无家可归。”
“可你看你现在，都三十了，你的择偶标准那么明确，也不见你有个稳定的对象啊。”方既明一字一句地在周觉因的痛处上撒盐。
方既明亲自受过和周觉因恋爱的折磨，当然最了解那其中的痛苦。这个男人是个奇怪的矛盾体，他从不吝啬在重要的人或事上花钱花时间，但也必将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填补这些空缺。
周觉因是饿着长大的，饥饿的危机感深深地印刻在他的骨髓，即使现在早有能力包下满汉全席，他仍然只选择将粮食屯在粮仓里，好像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为了应急和避难。在他的生活里，男朋友只能勉强排在父母，弟弟妹妹，工作赚钱之后。然而在这些之后，又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学弟，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你一心说喜欢那个类型，然后成绩就是半年，两个月，俩星期，也不见得你有多喜欢吧？”
“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你真的喜欢那个类型，还是你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要喜欢这个类型，因为他们足够懂事，能在你想要的时候帮你纾解，而且不妨碍你工作赚钱？”
周觉因无法消化一连串扎心的质问，难得地喊了他的名字，像是在求饶了，“方既明，你行行好。”
方既明还是心软了，也估计到周觉因不可能细想过这些答案，没再继续逼他，“我换个方式问你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已经成功出柜，父母已经安享晚年，弟弟妹妹大学毕业找好了工作，你也攒够了钱，做着一份正常的按时上下班的工作。如果是这个时候，那个孩子凑上来，要和你谈恋爱，你还敢确保这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周觉因低下头来，无法控制地回想起遇到尤真的那一天，他的头发擦过自己下巴的瘙痒，回想起他柔软的手心和手指，无数声甜蜜的“哥哥”，为他口交时含泪的圆眼睛，琥珀色纯净的瞳孔，还有玫瑰一般的嘴唇。
半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于此同时，他也给出了不经过大脑处理，只靠身体本能作祟的答案。
像是理所当然：“不可能没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