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南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火上炙烤的黄油, 滋滋作响中慢慢融化。

  很热,很煎熬。

  程归就是点火作乱的罪魁祸首,还一脸单纯。

  “程归, 你想好了吗?”陆守南按住他的手。

  “嗯。”

  不管他怎么问,程归都是这一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陆守南已经无暇分辨。

  刚刚的澡算是白洗了。

  他低头吻着程归,不知不觉中, 从宽松的睡衣下摆伸了进去, 触感细腻柔软, 一片温热,更让人失控。

  ......

  四周的空气也逐渐升温。

  陆守南自然没有做到最后,程归本来就缺乏安全感,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不过论羞耻和恶劣程度来说,今晚算是把程归欺负了个彻彻底底。

  开始还想着什么循序渐进, 什么春风化雨,用耐心和爱帮助程归同学逐渐适应, 后来全忘了。

  主要还是因为程归太迷人。

  对方一直冷着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沾染上情欲之后,含水的眼睛和微张的唇, 仿佛就是为这一刻而存在的。而且程同学好像也没什么不适应,任他予取予求。

  所以这件事, 不能只怪陆守南。

  这样想着, 勉强减轻了一点他冷静下来产生的愧疚感。

  不过只是减轻了点,第二天早上,被剩余愧疚折磨的陆守南醒得很早, 看着程归熟睡的面庞,那乖巧安静的睡颜更是让他心虚无比。

  伸手摸摸, 便难得地早起了。

  等程归刚睁开眼,还在发懵的时候,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面前。

  “给你加了点蜂蜜。不是喜欢甜的吗。”陆守南目光看向别处,避开了程归破掉的嘴角。

  程归看他一眼,冷淡地喝几口,还给他。

  脑袋后面还翘着撮头发,准备去洗漱。

  走进卫生间正准备关门,就发现陆守南跟在他后面。

  “?”

  “需要帮忙吗?”陆守南问。

  “不用。”程归神色照旧。

  “翻脸不认人。渣男啊程归。”

  程归关上门。

  他拿起牙刷和杯子,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脖子上有一块痕迹,没多在意地抬手摸摸。

  今年蚊子出现得还挺早。

  他一边刷牙一边放空地想这个事。

  酒店会提供蚊帐吗,还是去买个蚊香,不知道陆守南有没有感觉到,怎么这蚊子单单在脖子上咬了一口,看起来颜色要深些,毒蚊子吗。

  刷着刷着,想到这里,手里动作忽然一停。

  不知低头沉思了什么,脸上很快地泛起一点红,然后草草地加快动作刷完牙,连洗脸时都没再抬头。

  出去之后陆守南和早餐正等待着他:“快吃吧,吃完去剧组。”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程归一边吃,一边感觉对方的目光不断落在自己脸上。

  但抬起头之后,又仿佛是错觉。

  同处一张桌子,陆守南显然拥有极其丰富的内心活动,而程归在认真地想或许一会儿该戴条围巾出门,或者高领的外套。

  吃完饭去找找有没有带到这里来。

  各想各的事,他们一块儿出门,坐同一辆车去剧组,又在不远的地方各自工作。

  白天和平常无异,陆守南经常不动声色地拨弄程归几下,掩过其他人的耳目。

  但到晚上回到酒店,又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昨日记忆再次涌上陆守南的心头,让他心猿意马。

  “这都快夏天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厚的外套?”陆守南没话找话,“领子那么高,不热?”

  程归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手机响起消息的声音,把两人都给打断了。

  “我的。”陆守南摸出来看了看,微微一顿。

  【王重山:守南。刚刚宋总给我打电话,说他女儿要再加一场自己写的戏。我挺为难,来问问你。】

  陆守南看到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常的戏,今天躲了宋颂一天,拒绝了几次邀请,早猜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陆守南:王导,哪种类型?】

  【王重山:感情戏,有吻戏。写的挺尴尬。】

  要知道王重山一向是位包容性极强的艺术型导演,连他都说尴尬,那肯定不是一般尴尬。

  不过对陆守南来说,吻戏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何况他的男朋友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陆守南:不拍就撤资?资金缺口多大?】

  用不着王重山回答,其实陆守南也知道。宋家财大气粗,投资电视剧纯属爱好。那宋颂又向来骄纵,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资金链一断,可不是小事。

  他想了想,在消息列表翻到底,把他哥找出来。

  这才发现上回消息记录还停留在老早之前,他对陆承礼已读不回。

  于是假装没看见。

  【陆守南:在吗。】

  ......

  果然也是没回音。

  于是陆守南朝王重山要了一天假,明天亲自回去趟。

  【王重山:快去快回。帮你把宋颂拖一天。】

  【陆守南:对了程归我也得带着,您要有事就线上联络他吧】

  【王重山:......】

  自从程归改了几版剧本之后,王重山觉得深得他心,简直是把他内心的想法完全地用文字复刻,而且一看就功底深厚,很有文学素养。

  相当满意下,基本都交由程归负责。

  陆守南不放心,得暂时把还是学生的程归带在身边。等以后程归厉害起来,才能放心他一个人穿梭。

  放下手机,和程归说了一声,方便他做明天和自己回北明的计划。

  “我去趟公司,找陆承礼。”陆守南简单道。

  程归没什么异议,点点头就进屋了。

  陆守南在门口徘徊一阵,还是进卧室坐在沙发上,阅读他的汉字图画小故事,不时抬头看看程归专注的侧脸。

  继续心猿意马。

  这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程归已经换好睡衣,洗漱完毕,柔顺的黑发贴在脸颊边,坐在了床上。而陆守南背对着他,手里捧着本书,仿佛入迷一般,一动不动。

  程归略有困惑。

  “你不睡吗。”

  “不用,你先睡。我再看看。”陆守南挺直腰背,如同在书中发现了真谛。

  “上床看吧。”

  “不可以,书是很神圣的物品。”

  程归垂下眼睛,睫毛笼起小小光影,显得有点落寞。

  陆守南觉得程归肯定是什么妖精转世。

  他挪到床上,继续认真阅读,同时试图保持距离。但程归很快就贴了过来,额头抵住他的腰。

  书上的字瞬间全部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符号,一个都看不进去。

  陆守南又把程归亲了一遍。

  第二天早早起来,带着人回到北明。

  本来乐颠颠过来的唐小衡看见程归,充满好奇;“程同学,你回北明有事吗还是——”

  “还是”两个字留下了广阔的遐想空间。

  程归摇摇头:“陪陆守南。”

  这让陆守南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程归只是习惯性地跟着他,没想到还有主观“陪”的意思在,于是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好像还不够了解程归,总是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行为,像一个惊喜盒子。

  旁边唐小衡陷入沉默,他粗糙的人生并没有太多脑回路。短暂地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就算了。

  *

  回到北明,陆守南直接带着程归去了陆氏娱乐。

  门口还和上次是同一个前台,看来这公司人员稳定性还行。

  前台抬头看看,纵使他们这里经常有艺人出入,也觉得这位身高腿长,格外耀目。她再仔细看看,认出是陆守南。

  上回被自己拦下来之后陆总专门让人通知,以后直接放行,和他还有陆董享有一样待遇。

  这让前台这个无聊的打工人不由浮想翩翩。她在无数个摸鱼的日日夜夜琢磨这事儿,发现陆守南其实和陆总陆董长得有点像,已经脑补一百八十集电视剧了。

  “要不你在大厅里等我?还是一起上去。”

  只听见陆守南很温和地对旁边男生说,和前台脑海里巧取豪夺的电视剧人设有点不符。

  而旁边这位冷酷帅哥不知说了什么,最后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而且距离有些过近。

  前台又偷偷抓了把瓜子,觉得可以重新再脑补三百六十集,不过得换个性向先。

  陆守南本想着反正陆承礼也见过程归,知道了七七八八,于是无所谓地推开了门。

  推开的同时一愣,立刻挡在程归身前,想把他朝外推。

  但已经迟了。

  沙发上一个中年人看到他,也愣了愣,紧接着怒道:“你谁?出去!”

  “好的。”陆守南立刻拉着程归要朝外走,只想找个地方先把程归安顿下来。

  “回来!陆守南!”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程归吓了一跳,陆守南安抚地拍了拍。

  眼看躲不过,陆守南叹了口气,转身道:“爸。”

  这位正是陆盛鼎,本来到陆承礼这里取个东西,没想到遇见这个成天风筝似乱飘的小儿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呢?”陆盛鼎冷静地整理一下领带,仿佛刚才那两声不是他喊的,换上冷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那就假装没看到。我待会儿再当您儿子。”陆守南想走。

  “我可以假装没看到你,不过后面这位是谁?”

  陆盛鼎看似不关心,但也不可能全然无掌握。虽说风筝飞得远,线还是要握在手里的。

  而且他们一家人其实都和陆承礼差不多,暗中还是会注意一下在外的小儿子,毕竟也是家庭成员之一。

  不过表面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在越发严肃沉重的氛围里,陆承礼解围道:“这是他那同学。爸,改日再说吧。”

  “同学还牵手?”陆盛鼎

  目光挪到陆承礼脸上。

  “关系好。”陆承礼硬着头皮。

  程归站在这里有些难安,微微攥紧手指,他不想让这家人因为自己起争吵。

  陆盛鼎轻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威严开口:“陆守南。你去娱乐圈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还学会玩起别的来了。”

  语气中带着属于上位者的不屑。

  程归有些想出去。陆守南却忽然把他的手牵起来,拨弄开握紧的动作,让因用力而发红的指尖攥在自己手上。

  “不是玩。这是我男朋友。”他认真地说,“放心陆董事,从我进娱乐圈的时候就没什么知道我是你儿子了。这么多年也就前不久泄露过一次,那人现在在牢里,估计不会说出去。”

  “咱们还这样呗。从我那股份里抽最后一笔钱投资个电视剧,其他还给您。除了自己挣的,我名下什么都不要。”

  这话一出,陆承礼和陆盛鼎都脸色微变。

  要知道陆守南的股份和陆承礼是不相上下的,陆氏集团涉猎众多,不单单是一个公司的事儿。

  这是风筝要脱轨,他们的家庭成员要脱离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