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虚刚要说什么,高个子便化作一团黑烟,直径冲过齐虚的身体。

  因为本身身子骨就弱,加上被阴间的东西冲撞后,齐虚恍惚向后倒地。

  偌大的空间里最后只传来几声高个子得意的笑声,还有几句似假非假的话。

  “你对应无识来说似乎很重要,如果说我带着你的头去见他,他会不会扒了我的皮?”

  说完高个子便瞬间没了踪影。

  齐虚被高个子的魂体贯穿倒地后,迟迟起不来身子,喘着大气躺在地面。

  高个子算是齐虚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凶猛的一只鬼,但这个凶猛说的并不全是攻势凶猛,还包含着自愈的凶猛。

  就像是枯木逢春,又或是春风吹又生。它像是打不败的,只要还残存一丝气,它便会搅和天地死不安宁。

  它不太是那种干过一次便怂的鬼,又或者怂了但依旧没几秒之后生龙活虎。

  齐虚就是这么躺地上想着,总能预感到什么。

  那似乎是一场恶臭血红的灾难。

  应无识和习松炀回到酒店里,此时的习南枝也已经起床给几人准备早餐了。

  就算厨房浓烟滚滚的,也不妨碍煎着鸡蛋的习南枝回头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早啊两位。”

  应无识两人互看一眼,习松炀一个箭步冲进去夺过了习南枝手中的锅铲。

  怪不得两人还没进酒店就闻到一股烟味,还以为是酒店被烧着还是怎么了,原来是习南枝在煎鸡蛋。

  习松炀翻了翻鸡蛋,看起来鸡蛋不算是个灾难,还挺有形状。

  习南枝捂嘴呛了一声,然后说:“松松你们两人都一个晚上没睡吗?”

  习松炀边翻转着鸡蛋回应着:“不困。”

  其实两人当时坐在礁石上的时候是困的,困地睁不开眼,只能相互靠着小睡一会儿。本来实在扛不住想要回来睡一觉时,一阵浓烟给两人惊醒了。

  习南枝回头去看,看见应无识正手脚麻利地系着围裙,似乎是要下厨的模样。

  等系好后接过了习松炀手上的锅铲,并且开窗通风。

  厨房的情况因为开窗之后总算是有了点好转。

  习松炀抱胸在应无识身边看了几眼,看他颠勺颠地极其有模有样,于是出于好奇问:“你竟然还会这个?”

  应无识笑了笑,“不然,你以为齐虚是有什么底气开餐馆的。”

  习松炀吃惊地哦了几声,直到习南枝过来打断。

  习南枝在门边想了好一会儿才是说:“小应,能跟你借一下松松吗?”

  “啊?”两人异口同声回应。

  “不是,”习松炀无奈地笑了声走过去挽着习南枝的胳膊说,“姐,你跟他借什么,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找。”

  主要是习南枝当时也没想什么,但看两人甜蜜地拌着嘴,习南枝的脑海里立马就飘来了一个“借”字。

  就算是亲弟弟,似乎也要“借”一下了。

  习松炀拍了拍习南枝的手背,转头跟应无识说:“你在这里炒着,我去跟我姐说说话。”

  应无识没意见,任凭两人去。

  习南枝把习松炀拉到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这件事她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习松炀的。

  习南枝说:“松松,姐姐在这边找到房子了,等过完年就搬出去住。”

  习松炀点了个头,之后又皱了个眉。他说:“你才来这里没多少天,怎么有时间找,你别被一些鬼迷心窍的黑心中介给骗了。”

  “不会不会,”习南枝忙着说,“是小鱼,俞未帮我找的。”

  “俞未?”习松炀疑惑。

  接着,习南枝脑袋里突然蹦出来意见是,于是沿着俞未这个话题进行展开。

  “我都知道了,当年带你离开家中的那位神秘人,就是小鱼。”

  习松炀眉眼放松下来,“俞未都跟你说了?”

  习南枝嗯了声,继续说:“他跟我说了很多,说我当时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受了什么委屈,他其实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你。”

  听到这里,习松炀不免打了个寒颤。那这么说,自己从小就被这人盯着。

  怪不得之前在学校受欺负的时候,第二天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解决,还受到欺负他那几个人哭的眼肿的道歉。

  之前的习松炀一直以为是父母在暗中帮助他,只是不表现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俞未。

  但俞未为什么要帮助他,为什么从小就盯住他。不过俞未当时的身份是张公恩,而张公恩这个身份也是听应无识说,也邀请过应无识接手这个酒店。

  可仔细回想一下,一切都来的好巧。

  为什么恰好就是他们二人。

  习南枝见习松炀突然没了反应,于是叫了几声:“松松,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习松炀回过神对姐姐摆了摆头,“只是觉得很奇妙。”

  习南枝觉得这句话不错,附和道:“我也有一种感觉,但是我发现,小应是不是跟小鱼是同样的人呀?”

  “怎么会这么想,姐?”习松炀问。

  “不知道,就总会感觉两人是旧相识。”习南枝嘀咕道。

  听到姐姐这么说的习松炀差点笑出来,说:“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呀,还有一个很深的仇呢。”

  但是习南枝确是意味深长地摇头说:“不止,这个缘似乎很长。你也知道,你姐的第六感一概很准,不过要是太扯了你也可以不在意。”

  半晌后,厨房飘来一阵酱油掺合着煎蛋的香味,多半是应无识开始摆盘了。

  习南枝也闻到了。她不再讨论那个话题,而是转移到了习松炀的身上,柔声细语地对他说:“松松姐姐问你,你觉得小应怎么样?”

  “啊?”习松炀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看着应无识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出来的时候,心不在焉地回答习南枝,“他很好,很让我放心,很会照顾我,虽然有时候心情不定。”

  习南枝顺着习松炀的目光看见应无识忙前忙后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音,然后喃喃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在习南枝说完话后,习松炀便起身去帮应无识端盘子。他用手在菜的上方扇了扇,一脸吃惊说:“好香啊!”

  应无识放下盘子揉了揉习松炀的脑袋,傲娇道:“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但下一秒习松炀便一脸神气地叉腰站在桌边,语气忽而转变,像是在质问着应无识。

  “那你为什么总吃馒头配咸菜,明明会做饭,也有钱买菜。”

  然而应无识转头向着厨房过去,顺便他口中轻飘飘飘来几个字——

  “因为我懒。”

  应无识厨房还焖了一只鸡,若不是香味飘出来他或许还会跟习松炀在外唠一会儿。

  等一切都搞清楚时快要正午十二点,几人中除了俞未都早早坐在椅子等着俞未睡眼惺忪地慢吞吞下楼。

  新年吃的第一餐饭,几人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是走了个齐虚。

  俞未吃着鸡肉,含糊不清地对身边应无识说:“你当时就应该拦着他,你怎么放任一个病人瞎走。”

  应无识没理他,反而给习松炀夹着菜。

  谁知俞未有话就爱说,又啰嗦道:“你要知道那高个子还在的,你就这么放齐虚一个人在南凉,不就是给它新的一年开门红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只鬼最想杀了我们几个。”

  应无识不想回答这件事,好在瞿清言见气氛不对暗中拍了拍俞未的大腿,“今天过年,少说这些气氛压抑的话。”

  瞿清言说完看了眼应无识,两人刚刚相视都像是明白对方说的什么。

  此时,本该凄凉的大门外突然来了道身影。

  他进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俞未,于是一个激动冲过去想也没想环住了俞未的脖子,欣喜若狂道:“公恩先生!您竟然在这,还是跟应先生一起!”

  俞未被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吓得够呛,但听声音就知道是谁的他同样惊喜道:“小矮子是你啊!”

  灵差送开了俞未的脖子,乐呵道:“这么些年了,您竟然还记得我!”

  说着灵差又看向旁边的应无识,恭敬道:“应先生好,应先生新年快乐。”

  应无识微仰首回答:“同样,”又话音一转,“你今天怎么来这边了,是有谁的信吗?”

  灵差摇了摇头说:“我们放假了。”

  “放假?”

  俞未声调抬高了点儿,“你们还能放假?”

  灵差点头道:“那肯定,过年么,不过……”

  他说着有意看了眼对他面带微笑的习松炀,然后顺着习松炀的手往下看。

  是拉着的!

  “应先生!您二位在一起了?!”

  灵差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么看着两人在桌子底下紧紧相扣的手,倒是把自己看哭了。

  积攒多年的情绪一瞬间迸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应无识往后缩了缩,问:“怎么了?”

  灵差只是一个劲地摇着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直说:“没什么!在一起就好,在一起就好。”

  但突然之间感觉被人拽了一下,接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人拖拽走,头上戴的军绿色帽子都因为惯性掉了下来。

  灵差就这样被俞未猝不及防拽出来。

  俞未问灵差:“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灵差依旧难以平复心情,哽咽着说:“两人上辈子的缘分总算是延续下来了,我激动还不行吗公恩先生。”

  哪知俞未却压低声音说:“这件事让他们两个慢慢来。”

  听俞未这么说,灵差总觉得自己听出了点什么,弱弱问了声:“所以两人……还都不记得彼此吗?”

  俞未泄气地摇了个头:“两人都不知道。但我就纳闷了,应无识都这么久了还这般样子,按理来说他那件衣服还有那颗珠子,都足矣让他慢慢恢复。”

  可灵差却换着说:“公恩先生您是否还记得这所酒店的由来。”

  俞未承认道:“自然记得,而我也替他完成他所给我的任务,”只是又一想,“你说他是不是恢复了,只是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

  灵差不相信应无识会是这样的人品,因为他之前很小就跟着应无识了,所以他能清晰地知道应无识这个人从头到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差自信满满地说:“毕竟酒店是应先生心血铸成的,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他爱财能舍弃这么大个酒店吗?”

  俞未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但听灵差这么说瞬间又多想了点。他说:“我与应无识是相伴最久的,离开人间的时间也差不多,不过他命中有劫,劫过得福。”

  “但是,我这条命都是应先生救下的,就算他这回的劫再怎么恶劣我都一定帮他挡回去!”灵差昂首挺胸地说,气势丝毫不减弱。仿佛他能帮应无识挡劫是他的荣幸。

  此时俞未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灵差的邮差包上。他微微拉开了包包的拉链,往里面翻了翻说:“那封信你给过去了吗?”

  灵差点头说:“那是当然,六十年,刚刚好。”

  俞未嘴唇微勾拍着灵差的脑袋说:“不错,办事效率还可以啊你。”

  灵差经不起夸,弯下脑袋继续道:“先生让我六十年后送,我就六十年后送,分秒不差,准时送达。不过当时您为什么要帮应先生写呀,明明应先生的字也可以。”

  “你说什么?”

  听着听着,俞未就觉得灵差的话变了味道,这是在换个方式说他字丑?还光明正大说?

  俞未舌头在下牙轻轻划了一圈,说:“多帅的字,”好像说完又没了底气,“你不是知道吗,你当时怎么不念给他听?”

  灵差撅了撅嘴,眼珠子转了一圈说:“忘了!”

  还挺理直气壮的,俞未无话反驳。

  俞未悄悄看了眼大厅里的情形,几人吃完已经在收拾碗筷了。

  半晌过后他对灵差嘱咐:“你千万别跟他说这件事知道吗,循序渐进的。”

  灵差答应道:“好!”见俞未嘱咐完转个背就要进去,于是又及时拽住他的衣袖,“不过公恩先生!”

  俞未停下来问:“怎么了?”

  “那个、能否告诉我,应先生的劫是什么吗?”灵差小心翼翼地说。

  俞未没藏着掖着,“他会离开。”

  灵差呼吸几乎要停止一般,不可置信盯着俞未的眼睛又问:“跟几十年前一样……不告而别吗?”

  俞未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他,或许这只是他的一种自愈方式。”

  俞未说完便进去了,只留下灵差站在外面。

  他似乎因为俞未的话被冲击到,迟迟没什么表现,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寒风中。

  可他却忽而一瞬间又想开了,因为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年应无识离开之前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

  最清楚的一个画面浮现眼前,那是当时最后一次与应无识见面。

  应无识身着米白马褂现在人群中同他挥手,这是努力求回肉/体之前,是只“野鬼”的应无识。

  他死在了一九四七年的春天。

  当年,他二十五岁。

  【注意注意!!】下一章开始前世故事,写的是关于应无识和习松炀前世的故事。要是只想接着看后续感情剧情发展的可以养肥一下~

  前尘卷章数不多,主要是关于应无识的身世以及两人相遇又分开的故事,也会揭开大喇叭(张公恩)和灵差跟应无识到底的关系,也有透露老应心情为什么总会阴晴不定之类的~

  因为有点忙,更新会很慢很慢,所以可以养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