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雨仿佛看到当时的自己,一心只是为了大山之中的孩子们都有好的教育,可如今却成了这般惨不忍睹样子。

  要是现在再问它一遍选了这条路后不后悔,它依然会认为不后悔,就算是会再次承受这一切,它也依旧不后悔。

  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脸庞在心中是那么的可爱,怎么会感觉后悔。

  只是,它后悔自杀了。它舍不得孩子们,舍不得自己的朋友,更舍不得自己的父亲和父亲做的莲藕玉米汤。

  在李舒雨收回神后,周围的事物开始扭转,开始模糊,包括李舒雨本人。

  此刻的李舒雨眼睛里似乎只剩下疲惫,它准备了这么多,它好想长眠下去。

  它目光锁定应无识,致以抱歉道:“我很抱歉把你们卷进来,也很抱歉把二位回到过去的时间改到了一年前。等这次回到一年前的酒店时,你们可以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六百六十六步照常走回去。”

  说着它长舒一口气:“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哪知应无识不合时宜来了句:“未必。”

  这会儿该李舒雨听不懂他的话了,问:“为什么?”

  应无识指着眼前逐渐模糊化的金口村,口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正色道:“我查了手机,在网络上所给的资料是,金口村早已因为一场大火无人幸免,所以我们看到的只是虚幻,也正是因为你,把我们带入进这场虚幻。”

  因为众人除了李舒雨都忙着震惊,所以没空回答,于是应无识又说:“当时的大火从白天开始起燃,因为位置偏僻所以救援队不能快速赶过来,但村里明明很空旷却为什么无人离开,是因为你。”

  “那场纵火犯当时被抓捕归案,但村里的人却因为你的离开郁郁寡欢,最终离开。虽然很扯,但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应无识说完之后,他便眼神犀利盯着李舒雨,深怕错漏一丝细节。

  “不!”李舒雨摇着头否认:“不是因为我,他们爱这片林子,爱这个村庄,都要大过于我,他们只是看到依靠就这么被一场大火摧毁,他们心中也没有希望,之后进入火海。在大火扑灭时,因为被一些当天娱乐圈无关紧要的事情压下去,所以没人记得这场大火。而至于应先生你,你所见到的我的父亲差点陷入荷花池中,那都是因为我的出现,他们好像已经忘记自己不在活着,所以那是一种执念。”

  应无识似乎在想着从遇见李叔时到送他回家后的那段路。

  倒也怪不得那边都是办的丧事,原来都在悄然间说通了。在他救下李叔的时候,不远处还有收藕的人对他莫名其妙的目光也说的通了。

  李舒雨突然一笑,但随即的脸庞又转为担忧,它说:“应先生,我知道您现在的处境,也正此刻遭受网络上无形的暴力中,所以要是忍受不了可以报警,法律会处理他们。”

  下一秒,应无识从口袋中拿出一条贝壳项链,从容道:“千个人有千张嘴,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堵上,我也不可能尽力去解释。对于他们而言,解释就是心虚,所以我尽可能不参与进去,解释反而是他们得寸进尺的理由。”

  “我已经习惯了,不过,物归原主。”

  李舒雨接过应无识手中的贝壳项链,在他耳畔细声说了一段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话,说完之后有意看了眼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习松炀。

  随着光点正缓慢向它贴近,它紧攥着项链放在胸口对众人微微鞠了个躬,但再也没机会说下去,因为它开始被突如其来的碎片分割,渐渐消失在属于它的世界。

  在李舒雨消失之后,众人也相互分离,最终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应无识与习松炀两人。

  眨眼之间,他们又回到一年前的酒店。

  习松炀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回过头去看正仰头盯着天花板发愣的应无识,问:“所以你早就明白它的意图了,是吗?”

  应无识回应:“不错。”

  习松炀像是在夸他一般:“你好像无所不能。”

  应无识否认:“不是,只是脑袋不常运转了,就会不自觉多想。”

  习松炀:“那很好。”

  应无识与他对视上,平静道:“这是个毛病。”

  李舒雨的事放眼当今社会其实很常见,“包养”“不正当”“勾引”,在一些人的里甚至网络上都是常见的。

  本来一件格外平常的事情,在这些人肮脏的眼睛中却能看出如同他们本人一样肮脏的事。

  否定一个人的梦想,否定一个人的努力,甚至否定一个人的劳动成果,然后在把这些换个词语来说,那就是一些龌龊肮脏的词条。

  本就是丑陋的人,所以看什么都是丑陋的。

  但让李舒雨崩溃甚至一度想要轻生的,并不单单只有网络暴力。

  山路崎岖,一到傍晚,本就不活跃的山间变得更加凄凉,李舒雨只身一人走回宿舍,一些受不到文化教育的人开始对她每日每夜的跟踪,已经夜间熟睡时敲门的骚扰。

  尽管穿搭毫无任何问题。

  那这么说下来,当时宴会厅中这些人模糊扭曲的面庞,是因为李舒雨从来都没有正视过他们的脸,所以只能光凭行为举止来进行描绘。

  在之后的时间里,两人都好像回到了平常的状态,习松炀打开手机看到上面的日期,出于好奇他开口问应无识:“你有三十了吗?”

  应无识已经躺回床上,闭目回答:“二十五。”

  他现在已经默认自己二十五岁的年龄了,哪怕早已上百,但之前的记忆早就通通丢失,所以他现在的也与现在的年轻人多少挂钩,只是偶尔阴晴不定。

  但习松炀好像相信了,他有意想了想,嘴里的呢喃应无识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正嘀咕:“我们现在已经回到了一年前,所以今年你就是二十四,二十四……二十四!”他说着突然放大声音,“今年你本命年啊!趁着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跨年,你赶紧去买件红色的穿穿。”

  应无识搞不懂这人脑子里一直都想些什么,于是问:“为什么?”

  习松炀清了清嗓子:“保平安啊!”

  应无识一脸无语:“那为什么非得今天去?”

  习松炀耐心说着:“因为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跨年了,按理来说跨年之后的这年你就是二十五的了,所以今年的你就按照二十四来算,所以还是你的本命年。”

  越说习松炀便对应无识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不会不知道本命年吧?”

  应无识不答,不过看他这不回答的样子,多半就是了。

  紧接着,习松炀二话不说就带好假发拉着应无识夺门而出,任凭应无识怎么推脱怎么甩开他的手,他依旧死死拽着应无识跑出酒店,跑向街边还开着门的商城。

  其实应无识剧烈反抗还有一种原因。

  红色显黑……

  “你背着帆布包的那位朋友跟我透露过一点小故事,这个故事的起初是凄惨悲凉的,但从他的话语间我明白了,故事已经开始变得圆满,所以你要好好把握。”

  这段话是李舒雨当时临走时凑在应无识耳边说的,至于帆布包的那位朋友,自然说的便是灵差。

  灵差这人在应无识心中存疑众多,不单是他突然自来熟的贴近,还有对他与习松炀时不时流露出一种悲伤同情的表情。

  应无识不明白灵差溢出这种表情的前提是什么,但冥冥之中总感觉灵差这个人,会与他之前所丢失的记忆有着极大的关系。

  卧室的马褂,杂物间小方盒里的玻珠球,以及习松炀手中的那封字迹丑陋的来自六十年前的那封神秘信件。仿佛一切都与灵差脱不开关系。

  不经意间,习松炀正给应无识比对衣服的时候,应无识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当时习松炀在水中奄奄一息的模样,可那却好像不是习松炀,只是长着一张与习松炀相同面容的男人,但为什么会这么不合时宜的刺入应无识的视线里。

  以及在习松炀被救上后,问应无识当时在水中对他说的什么话。

  可应无识根本没有印象,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可就是如此,他开始对自己产生深厚的怀疑。

  怀疑自己早就在第一次死亡的时候已经死去,而如今所见识到的一切都只是内心深处的执念。

  “想什么呢,你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习松炀说着,两只手扯着这件红色的宽松毛衣在应无识身上比对。他觉得试来试去还是这件不错,所以想问问这个总爱发呆这人的意见。

  应无识收回神,看着镜子中从没穿过红色系衣服的自己,“显黑吗?”他问习松炀。

  习松炀离远了些看,最终摇了个头:“不显,就是这件衣服的袖子有点长,你感觉到了吗?”

  “还好,不阻碍。”应无识回应他。

  “买了!”

  习松炀把这件衣服交给导购,导购笑脸盈盈见着二位对习松炀说:“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们店中的火爆款式,出自意大利的一名服装设计师之手。”

  “多少钱?”习松炀不在意出自谁的手,只是还趁着没跨年,他想快点让应无识套上。

  导购也不多言,最后点头微笑道:“一共一千八百八十八先生,请问您怎么支付?”

  “刷卡。”

  接着,习松炀霸气从口袋里两指把卡抽出来,放在柜台上又扭头对应无识说,“你还有什么想买的。”

  怎么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应无识呛了一嘴,手麻利地接过导购递过来打包好的衣服走地飞快。

  习松炀好像不明白应无识怎么突然转变这么大,收好卡后就要跟上去,可前脚才迈开一小步,身后的导购接下来的话不偏不倚传进习松炀的耳廓。

  “二位好像很恩爱。”

  这句话令习松炀心脏不免砰砰直跳,从头红到脚。

  他来不及解释,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