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识两人进入电梯随便按亮一处高层,在电梯门合上时应无识才开口问他:“它有跟你说它最喜欢什么数字吗?”

  瞿清言回想,半晌之后他回答:“它说过,八月十三是她最喜欢的日子。”

  他好像明白应无识这么问似乎有他的道理,不由接着答道:“所以他会在那层等待我们是吗?”

  应无识没有否认,而是手指又指向电梯按键,按下813层。

  瞿清言看着上方显示屏上的数字,不禁问:“这里有这么多层?”

  “说不定还不是极限。”应无识回复。

  因为途中没有人做阻拦,813层到的很快,可是这层别有不同。

  没有高级宴会厅,没有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也没有望不到尽头数不清的拐角。

  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毛坯台,非常简陋。

  应无识从电梯间走出来,警惕环顾四周。

  由于这里毫无遮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所以能清楚地看得到这层的一切,包括与两人站在对立面的黑衣人。

  那人背对两人,似乎是听到声响后才缓慢转过身来。

  他的脸被黑纱蒙住,从头到脚只露出那双充斥杀气的眸子。

  他步子轻飘飘的向前若有所思走了几步,声调高扬,“好久不见啊两位,竟然还真给您二位找过来了!”

  没有变声器的加持,两人也听出了这是一名女人的声音。

  声音抬高充满狠劲,嗓音还略微带有沙哑。

  只是从这名女人开口到话落之后的时间段里,两人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就只有瞿清言在女人开口说话时,隐藏在袖下手不由紧握。

  紧接着,应无识也不打算废话而是步步逼近。

  他步伐懒散踩过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之后来到距离女人一臂身前,低眸打量。

  女人被盯得说实话有点不自在,眼神开始情不自禁闪躲起来,但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多明显。

  应无识还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打量着眼前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哪怕他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他甚至在下一秒不礼貌地把头凑人家跟前看。

  瞿清言在身后看着心中叹口气也走过来。

  就在这时,在瞿清言前脚刚离开电梯门半米远,电梯忽然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消失于此。瞿清言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但没太在意。

  女人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是在烦着应无识同个变态一样就这么盯着她看,于是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还请保持距离,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死,同楼下那群畜牲一样!”

  应无识识趣不去看她,而是双手插兜在女人周围绕了一圈,不紧不慢道:“畜牲畜牲畜牲、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把明摆着的人说成是畜牲?”

  女人瞪了眼应无识,语气毫不服气道:“难不成我要笑着与他们和平吗?”

  应无识没听,又自顾自道来:“先是想尽办法把我们一个两个都传到这边来,再让我们目睹一次次死亡血腥的画面,见证你残忍的一幕,这么说……”故意停顿一番,“还别有用心。循环、暴力、人性……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李舒雨。”

  久违听到自己的名字,李舒雨的心咯噔了下,但也不妨碍自己对这些人的痛恨厌恶。

  它一把扯下自己的帽子包括面纱,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红润,它嘶吼着像是在发泄自己隐埋多久的心声,一并吐出。

  “他们一遍遍地在网络上攻击我,嘲笑我,说我是一名不称职的老师,说我是一名龌蹉的老师!说我不称职,我可以道歉我的教学方案可能对于他们来说是有误的,但他们凭什么又那么说我!”

  “我只是一名老师,怀揣梦想的老师,而能让大山之中的孩子们走出去……这就是我的梦想。”

  “我又有什么错……”

  李舒雨越说声音就越哽咽,也就越来越委屈。

  的确,它没有错,错的是这些在网络上不分青红皂白辱骂的这群人。

  听到李舒雨把自己的心声吐出,瞿清言呼吸都开始急促。

  瞿清言只知道,在他认知里的李舒雨,是一位和蔼可亲,能一个笑容就能带动一群小朋友们的老师。而且在李舒雨刚进入山区将要与孩子们见面还在车中的时候,就给他打过电话。

  当时的山路崎岖,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着咬字都格外不清晰,李舒雨在打通电话之后就与瞿清言说自己怕完成不了任务,怕教不好孩子们,怕孩子们不喜欢自己,所以总是尽量让自己的行为举止变得让他们喜欢一些。

  没曾想,每位孩子们口中对李舒雨的喜爱,到网络世界中就变成了“不自在”“被逼无奈”“演的”……这类话题。

  从此,李舒雨每天都或多或少收到过几条语言攻击。它从一开始不管不顾,到后来开始打电话攻击,它已经默默厌倦着这个不友好的世界。

  应无识从当时李叔口中猜测,李舒雨是受到网络暴力,但没想过这么严重。

  白的说成黑的,一件平淡都不能再平淡的事情,倒被人挑三拣四撵毛病,甚至从这次平淡牵扯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故事。

  李舒雨说到后面声音都带着哭腔。

  “低俗无趣的段子纷纷而起,它们压没了真正的,想要自己充当。”

  应无识的语气刻意下压,这是他对网络上一些不分青红皂白诬陷的人给予的言论。

  瞿清言能明白李舒雨此刻的心情,但是没有完全。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不能体会一个被网络暴力攻击的人逼上绝路是什么滋味。他只能拍拍李舒雨的背,轻声安慰:“没事,有我们。”

  谁知李舒雨却推开瞿清言的手,随后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眼睛疲惫地盯着蜘蛛网挂满的天花板,“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让孩子们变好。”

  瞿清言也依它的话附和着:“对,孩子们都还需要你。”

  李舒雨接着说:“所以,我觉得我需要做些什么。”

  瞿清言沉默不语,他看向应无识。

  应无识早有事情想要确认,于是,与瞿清言对上眼神后他单刀直入道:“你拉我们进入你的世界,不止是想让我们见证你把这些欺负过你的人玩弄与手掌之中吧,还有……”

  应无识估计留下悬念让李舒雨自己说出口。

  由于计划被看出,李舒雨也就顺着应无识的话接着说下去:“对,你说的没错。我是无意间得知你朋友的阁楼中有几间很特殊的门,而其中一间就可以穿越到过去。

  “你那位习姓朋友,因为看我可怜产生同情,我便利用这几点暗自对他敲击,虽然没跟我说但我知道,他已经在心中要想要怎么救我了。”

  从表面上看,李舒雨生得温文尔雅,一脸大家闺秀的模样,这股心机劲只有在她今天说完这几段话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李舒雨说的时候看了眼瞿清言,她歇了口气对瞿清言开口道:“我很后悔把你牵扯进来,但我的目的却是让你,让你们都看看这群人邪恶的嘴脸,看看我在生前都经历了什么生不如死的事情。”

  应无识顺水推舟:“透明身体是让我们看看他们心是肮脏的,影院的幕布白色不是没放映任何东西,而是是关于每人的罪行的回顾只有他们才能看见。还有厮杀的游戏与最后一个回合的火海,这些都是把你受过的痛苦都转变在他们的身上。我说的对吗?”

  李舒雨点个头打了个响指:“你说的不错,可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错误,甚至只是因为快死了情急之下的求生欲,我不需要这种。凡是每一次能让我感受到回心转意,知错的,我都会在下一次的循环时把他们送回去。”

  “我只是给他们教训而已,但再怎么教训我也都不会回来,他们是好是坏我也会在我玩腻之后通通把他们放回去。”

  “所以……”李舒雨说到这里鼻腔酸涩,“我心肠不坏。”

  瞿清言“嗯”了一声,随即他又想到什么开始质问李舒雨,语气有点急:“但你差点害死了应无识和习松炀!”

  李舒雨没反驳这句话,而是垂眸道:“所以我先对两人说句抱歉,被仇恨冲昏头脑,但我其实并未设计习松炀被推下水这一出,那只可以说是那群人本性未变吧。”

  李舒雨眸中的狠厉悄悄推下,但突然之间,方才消失的电梯竟缓慢恢复。

  “叮——”

  电梯稳稳停在这一层。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习松炀几乎是飞奔过来,他正带着灵差拼命奔跑过来,而后面带着的是被切割的碎片,零零碎碎撒在身后。

  习松炀拼命喊着:“躲起来!”

  随后扑了过来。

  李舒雨抬起头看着眼前逐渐消失的记忆就要换化成碎片时,它只冷漠的来了句:“躲不了了。”

  在这句话还没落尾的时候,这些碎片便一涌扑向各位,每片碎片上都是一张不同的面容,一张不同的嘴。

  碎片中的笑容是那么的狂妄,而此时被碎片化过而进入黑暗的各位,耳边都同时飘来无数能压垮脆弱的话语。

  “买这么多衣服这么有钱,光鲜亮丽的背后,又有什么代价?”

  “长的好看还来这穷地方,是想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吗?”

  “你们看这些孩子的脸,谁不都是强颜欢笑,你们看你们看!还有好多个手上有伤疤!”

  “啧啧啧,穿什么短裙,也都知道这种山里人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是在勾引谁!”

  “狐狸精!”

  “够了!”

  李舒雨声嘶力竭吼出口,它想制止这些肮脏的话语不要再传进它的耳朵里,痛苦地捂住耳朵无助滑落在地。

  这一遍嘶吼还不有用,于是又加施力量又够道:“我说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放过我吧……”

  音落,李舒雨发觉自己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是金口村的两棵樟树身前。

  她怀中抱着本语文书,笑面桃花,阳光倾洒在她垂落一卷头发的肩头,她以为她的未来是明亮宽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