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钧开了个线上跨国会议, 配合时差国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工作,他看了眼时间,轻轻按压眉心, 口干舌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饮下才恢复精神。

  想起隔墙的沈和韵, 林颂钧轻笑一声放下杯子。

  他从书房中退出来,准备回去休息。

  路过沈和韵的房门时他停下了脚步, 林颂钧垂眸,门缝里透出几丝光亮, 在地板上延伸着。

  沈和韵也没睡。

  抬手,林颂钧想敲门提醒他早点睡, 却在敲响的前一秒停下。

  算了, 恐怕会吓到沈和韵。

  林颂钧垂下手,嘴角噙着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卧室里沈和韵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滚了一圈圈, 1028不在了,他想谈林颂钧的不知道该和谁开口, 难怪它说他命中有此一劫。

  最终沈和韵只好联系经纪人,“有个事情想跟你说一下。”

  马襄阳秒回:“不会是你要谈恋爱了吧?”

  ……

  要不要猜的这么准。

  一句话将沈和韵的路堵死,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略显阴郁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只有他想不通他和林颂钧的关系吗。

  马襄阳尴尬地笑了两声, 解释说:“我当经纪人这么久,类似的事隔几个月总要遇上一回, 深夜容易冲动, 总有人夜里打电话嚷嚷着要公开恋情, 有的人还跟我吵架, 习惯了。扯远了, 你现在联系我是想说什么?”

  当然是因为差不多的事情。

  沈和韵顿了顿,没有说实话, “想听听你对我的职业规划。”

  “好兴致,深更半夜跟我谈梦想?”马襄阳乐了,根本不信。

  沈和韵“啪”地无情按灭卧室的灯,是被戳穿的心虚,“挂了,明天见。”

  “等等,我没睡就是在帮你挑剧本,发布会结束之后《恶徒》剧组会安排你们上些综艺,也有制作方想让你当常驻嘉宾,我想经过恋综的事你大概不喜欢真人综艺,所以没答应。现在我把剧本发给你,只等你点头,《恶徒》宣发结束后马上入组,也是老牌的导演和班子,年底送奖少不了你……”马襄阳将话题拐回工作上。

  沈和韵耐着性子打开剧本,故事梗概没看明白,单单注意到了配角故事线里的“先婚后爱”四个字,一点心思又绕回他还有个未婚夫身上,心烦意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再说吧。”沈和韵敷衍道。

  马襄阳也不催他,艺人这么反常,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什么,但沈和韵与一般艺人不同,逼急了可能直接退休。

  马襄阳还不想失去他这颗好苗子,于是说:“有什么问题,明天见面再聊。”

  沈和韵“哼”了一声算是答应,挂断电话睡觉。

  翌日清晨,沈和韵和林颂钧又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早饭。

  沈和韵一顿饭食不知味,提防着林颂钧随时追问他想的怎么样了。

  林颂钧放下筷子。

  沈和韵心想,要来了。

  “不合口味吗?”林颂钧问。

  沈和韵一怔,对着满桌的中式早餐摇头,“没有。”

  林颂钧看了眼腕表,“今天工作赶时间?”

  沈和韵否认:“也不是。”

  林颂钧颔首,起身拎了车钥匙,“走吧,一起去上班。”

  沈和韵心情不上不下,在副驾上攥着安全带,去工作室的路上一直沉默。

  车子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林颂钧始终没提昨晚的事,很能沉得住气。

  沈和韵一颗心跟着沉下,“绿灯之后把我放在路边吧,剩下一小段路我自己走过去……”

  红灯变绿,林颂钧踩下油门想说没关系,垂直车道上的一辆车无视交通规则,生猛地横穿车流,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交通瞬间瘫痪。

  车辆后座的人降下车窗,朝着林颂钧嚣张地比了个中指。

  林颂钧猛地向右打转方向盘,撞上路边的绿化带停下,他与沈和韵身体皆是一震。

  后面的车刹车不及,跟着怼上来,车头车尾都被碰撞变形,大块的车玻璃碎裂成块在车厢内飞溅。

  “还好吗?”林颂钧飞速解开两人的安全带,撞开变形的车门,将沈和韵拽出来退到安全的地方。

  沈和韵脸色苍白,除了受了些惊吓一切都好。

  他抬眼去看林颂钧,对方眉上被玻璃渣擦伤一块,滴滴往外渗血。

  没看错的话,事故发生的那一秒林颂钧就将车子打转到了他这边,导致发生剐蹭和撞击最严重的地方离驾驶座最近。

  沈和韵说:“没受伤。”

  他还要再问一句林颂钧额上的伤,对方大力牵着他的手,确保他安全待在他身边,面容冷硬地掏出手机开始联系人。

  林颂钧报了地址和车牌,“五分钟前,林天磊和他的司机从我面前冲过,将我和沈和韵别停,车子报废,没有人员受伤。半个小时内将林天磊送到警局,通知林禹亲自过来给我一个交代。”

  林宰在那边连连答是,“恐怕是我们的调查到林天磊的身上,将他逼急了。林禹那边,要通知李林焰一起过来吗?”

  林颂钧冷笑,“让他一起来,他不是想当林家人吗,既然回了家,同父异母的大哥做错了事,他总不能独善其身吧?”

  林颂钧放下电话,一直攥住沈和韵的手不肯松开。

  沈和韵轻轻勾了勾手指,察觉到他的手始终在轻微地颤抖。

  沈和韵坚持自己没有受伤,却还是被安排着做了个全身检查,他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出来,额头裹着纱布的林颂钧就坐在走廊里的铁椅上等他。

  沈和韵缓缓在他身边坐下,“说了我没事的。”

  林颂钧双手握住他的左手,躬身撑着膝盖将两人的手抵在额头上,哑声道:“是我疏忽了。”

  他早该想到沈和韵在他身边会有危险。

  不论是他还未查清的车祸,还是沈和韵一个人经历的纵火案,只要想起就会让他后背发凉,他不能让沈和韵跟着他再陷入危险之中。

  “这不是你的错。”沈和韵说。

  林颂钧却没有说话。

  沈和韵食指轻轻点了点他额角的纱布,笑了笑说:“谢谢。”

  得到消息的霍梦和沈涯急切地赶来,霍梦扶着沈和韵站起来,上上下下摸索着他的胳膊确认他平安无事。

  “我没受伤,妈妈。”沈和韵安慰她说。

  沈涯朝林颂钧点了点下巴,同样跟他道谢,“谢谢你。”

  林颂钧站起身,脸上仍然是寒霜密布,“是我让他陷入这种境地,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霍梦微微一笑,开口带着些威严,“上次你说你会保护他,这次你说不会有下次,希望你每次都能说到做到。”

  林颂钧说:“我会的。”

  他将沈和韵带走一起去做笔录,路边停着长长的车队,明显增派了保镖人员。

  回林家的路上,林颂钧承诺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家老宅一楼。

  将事情全部推脱到司机身上的林天磊已经安然无恙地从警局离开,他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昂着头向四周打量,眼中充斥着欲望和野心。

  “老宅的装潢虽然旧了些,但瞧着还是很舒服的,不用大改,把这个隔断砸掉更通透。”林天磊肆无忌惮地点评着。

  林禹黑着脸训他,“你少说几句,忘了自己都做了什么了?”

  林天磊不屑地哼笑一声,“我做了什么,也是林颂钧逼我的,他让人截走我手里的业务,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不成?”

  林禹警告地瞪他一眼,压着声音道:“我说的不是今天的事。”

  林天磊一怔,继而笑开,“我肯定他手里没有证据,否则他早就来找我问罪了,没有原因就惩治我,不合家规,是他理亏在先。”

  他胸有成竹,叫林禹也忍住不再批评他。

  坐在角落的李林焰微微皱眉,大概听懂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只想吓他一吓,没想撞他,司机也说他本来不用受伤的,但他为了确保副驾驶的人万无一失,自己撞上绿化带,也不能全怪我不是吗?”林天磊顿了顿看向李林焰,意味深长地说,“他对沈和韵倒是很宝贝。”

  李林焰平平地扫他一眼,很难不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曾经他保护不了的人,现在身边有了别人。

  汽车在门外停下的声音,立在院内的佣人朝林颂钧问好,打开门请他和沈和韵进去。

  林禹慢吞吞地带着两个儿子起身问好。

  林颂钧盯着林天磊说:“几个小时不见,你倒像换了个人。”

  “家主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那司机前些天眼睛受了伤,他看不清红绿灯,冲出去时不只是家主,我也被吓了一跳,好在我们都没事,司机现在也被关进去了。”林天磊还能与他插科打诨,嬉皮笑脸浑然不惧。

  总归他事情已经做了,司机也不会出卖他,谁也别想拿住他的把柄。

  林颂钧笑的玩味,他牵着沈和韵的手安置他坐下,转身冷酷无比,“林天磊,跪下。”

  “你凭什么……”林天磊一句话未说完,客厅里围着的保镖一脚踢在他的腿弯,按着他的肩强制他下跪。

  林宰将一叠照片撒在他膝盖前,“自己瞧瞧,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林天磊几乎要趴在地上,终于看清照片——他的人正在报废厂处理当初动过手脚的林颂钧的那辆车子。

  “这是谁?”他嘴硬道。

  “看来我想的没错,确实该给你涨涨记性。”林颂钧抬手,林宰递给他一条鞭子,“这是从祠堂请来的鞭子,希望你能快点想起来,跟我说实话。”

  长鞭破空落在林天磊的背上,每一鞭都是十足的力道,衣服同皮肉一同绽开,他疼的吱哇乱叫。

  “林颂钧,你凭什么对我用家法?凭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

  “为了给你留些体面,半个小时前我已经将人打包送去非洲了,海上路途遥远,我特意吩咐人好好照顾他们,希望他们能健康到达目的地。”

  又是一鞭,林天磊浑身冷汗,低垂着眼明白林颂钧今天是要强迫他认罪。

  几张照片什么都说明不了,林颂钧将人送走是为了死无对证,那些人留下来什么都不肯说,但送走之后他们都说过什么,就都由林颂钧随意编造了。

  不论林天磊认不认,都是林颂钧收拾他的借口。

  林天磊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难以全须全尾地离开老宅,却难免觉得冤枉。

  当初他差点害死林颂钧,对方还能按捺不动,今天不过恐吓对方一下,林颂钧竟然直接发飙了。

  他忘了,作为家主,林颂钧想要收拾他根本不需要那么确凿的证据。

  鞭鞭见血,坐在远处的沈和韵暗自心惊,心道在他面前林颂钧果然都是演的,当初肯心甘情愿被他当个傻子使唤也不容易。

  “家主,怎么说你也要听听天磊的解释才对。”林禹脸色难看,却只能立在一旁看自己的儿子受训。

  林颂钧本就是打定主意要收拾他,没有证据,自然也不准备讲道理,他冷冷反问:“为他求情,难道是你也参与其中?”

  林禹只好缄默不语,任他打罚,只希望快点结束。总归林颂钧不能将人打死,打完了他将人接回去好好修养就是。

  李林焰听着大哥的声声哀嚎,心情无比复杂,他知晓今天沈和韵也差点受伤,林天磊受到惩罚固然叫人快意,但护着沈和韵的不是他,欣慰之中就带了点心酸。

  他与沈和韵有缘无分。

  林颂钧抽下最后一鞭,保镖忽然道:“家主,这人晕过去了。”

  林天磊后背已经被血染红。

  林颂钧意味深长地扫过林禹,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吧。”

  林禹明白他是杀鸡儆猴,此时也坐不安稳,来不及过问儿子的去处,只当保镖将人带走就医去了。

  “有关南城的项目,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林颂钧问。

  林禹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万事好商量,先按家主说的来吧。”

  他心底却是不服气的。

  林颂钧转而跟李林焰说:“别让我查到今天的事与你有关。”

  沈和韵已经因为他受伤太多回了。

  李林焰望着沈和韵,无声摇头。

  他离开前沈和韵忽然喊住他,“李林焰,尝试着把你脸上的疤祛掉吧,瞧见了总让人觉得不开心。”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留着除了碍眼,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禹从老宅离开,脸色越来越黑,他隐忍着没有爆发的情绪在回家的那一刻通通宣泄出来。

  他打翻了无数个花瓶,皮鞋踩在一地的碎瓷片上插着腰平缓情绪。

  他问佣人:“天磊在哪个医院?”

  佣人讷讷的,“老爷,什么医院?”

  与此同时,痛晕的林天磊在船上的集装箱里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