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斯年太阳穴突突地跳, 进退两难。

  拒绝就说明他对沈和韵的感情不够纯真,答应又太不求回报,他从未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

  沈和韵早就吃定他了。

  摆在阎斯年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彻底滚出沈和韵的世界, 要么心甘情愿奉上一切别提任何条件,恐怕还要等到沈和韵心情好的时候才肯理他。

  但他怪得了谁呢?

  阎兰挤在沈和韵身边, 气氛不对,他偷偷瞥一眼小叔, 凑到沈和韵耳边偏心无比,“哥哥, 我的零花钱也都给你。”

  沈和韵并不领情, “太少了,我看不上。”

  阎兰落寞两秒马上振作起来, “我知道,你肯定是怪我乱花钱, 成年后我也会有股份的,到时候……”

  “没有到时候,大人说话小孩到旁边坐着去。”沈和韵指给他那张最远的单人沙发。

  阎兰撇嘴, 身体听话地慢吞吞挪走, 叛逆道:“下半年我就上初中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沈和韵轻飘飘地问了句, “阎老板想好了吗?还需要时间再考虑考虑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的那份合同也不拿了, 你撕掉就好, 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他垂眸看了眼时间, 无端给人带来不少压力。

  “听他的。”阎斯年皱着眉头跟律师示意。

  沈和韵立马打电话跟张栋梁联系,要他安排基金会的法律顾问来和阎氏接洽, 他又签了几份捐赠的合同,事了不等张栋梁来,潇洒无比起身要走。

  他不怕阎斯年骗他。

  阎斯年是否反悔都对他没有影响。

  当初阎斯年不考虑他的感受,开口永远居高临下认为是钱不到位,现在沈和韵第一次跟他提钱他就翻脸的话才可笑。

  因为出身优越顺风顺水,就可以高高在上地戏耍和审判别人,殊不知自己除了幸运,与自己眼中的下流货色毫无区别。

  快点承认吧,沈和韵玩味地想。

  “你等等。”阎斯年果然喊住了他,“沈和韵,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送什么沈和韵都不喜欢。

  “还准备送我礼物吗?”沈和韵诚恳万分,“你知道的,我最爱钱,今天的礼物就很好。你放心,我知道阎老板家财万贯,阎氏百分之五的股份不过是九牛一毛,在我心里你也没有这么廉价。你再等等,我会努力估出你的感情值多少钱的,阎老板金贵,价钱太低是玷污你,我明白。”

  阎斯年什么时候叫停,沈和韵的估价就有了结果。

  阎斯年教会他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价格。

  他阎斯年也做不了例外。

  阎斯年被他的话噎住,沉默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目送沈和韵离开。

  “小叔,你真的很差劲。”阎兰已经知晓他们之间的过往,嘟囔着埋怨一句,抓起沈和韵忘拿的花追了上去。

  阎兰主动跟阎斯年划清界限,他追到电梯门口,“这束花是我买的,跟我小叔没关系,你一定要收下。”

  沈和韵没接花,而是将他拽进电梯。

  他问他:“小时候被踩的那两脚,有没有痊愈?”

  阎兰痴痴瞪大眼睛,撩起裤子指了指小腿肚上的一块褐色印记,“是这个吗?奶奶说这是当时的伤,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唯一记得的是沈和韵的怀抱,他把脸迈进去就安全了。

  沈和韵垂眸扫了一眼,淡淡道:“那就好。”

  电梯抵达一楼,阎兰激动地一路跟出去,冲他大叫:“你想起我了!”

  沈和韵轻轻“嗯”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他好脾气地交代他,“不要跟阎斯年学坏,以后想见我自己来,不准带他。”

  “我懂了!”阎兰轻易就把小叔出卖了。

  “当然,你也不要经常来找我。”沈和韵多余补充一句。

  他可不想阎斯年教育阎兰又跟他扯上关系。

  阎兰自动忽略,他问了他跟阎斯年问的相同的问题。

  “我下次找你玩应该带什么送你?”

  沈和韵想了几秒,然后告诉他:“带个相框吧,把我们的合照放进去。”

  阎兰笑的更开心了。

  上辈子救下阎兰是沈和韵意识觉醒的开始,他从小知道楚家父母对他算不上亲热,但那场绑架案后他才发现作为父母他们的反应有多诡异。

  沈和韵脏兮兮地回到家里,楚家父母瞧见他也只是有些惊讶,除此之外不闻不问。

  好像沈和韵回来不回来都行,活着或是死了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

  从那以后沈和韵不得不多心起来。

  从阎氏离开,沈和韵拦车去警局做笔录。

  进门之后才发现里面有熟人,原来封梓呈没能去医院堵他,是被事情拖住了。

  两个人面对面擦肩而过,封梓呈停在警局门外等他。

  陪沈和韵做笔录的是领着李林焰上楼的那个小警员,对方在任务结束后恶补了他们的恩怨情仇,帮沈和韵倒水时眼神透露着不合时宜的好奇。

  天台纵火案全程直播,录音已经作为证据保留下来,关于案件的细节小警员问的不多,他问起沈和韵跟天台上另外两人的关系。

  “这人你记得吧,他本名叫刘飞翔,你上了救护车后他不堪疼痛跳楼身亡了,你之前见过他吗?”

  沈和韵摇头。

  “你和楚臻除了身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过节,好好想想,不要有遗漏。”

  沈和韵继续摇头,“我曾以为他是因为喜欢谁才跟我作对,但根据他本人的交代,他是因为我才去接触那些男人。”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个……”沈和韵拿出林颂钧发给他的邪神照片,“我与楚臻的生辰八字都在上面,据我查阅这是一种邪术,是楚臻的父亲楚实供奉在寺庙里的。”

  “啧。”小警员眉头一皱,将照片交给同事备份。

  “请问是楚臻要杀了我吗?”

  “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你还有什么线索?”

  “我与楚臻的事,楚家父母是知道的最清楚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帮我弄清我的身世……”

  沈和韵说着低下头,情绪低落。

  “我们尽量。”

  小警员合上电脑,送走沈和韵之前安慰他道:“我在微博上关注了你,等着你的新作品。”

  沈和韵道谢。

  “你住哪里?”封梓呈将沈和韵拦到自己车上。

  沈和韵当然不会告诉他地址,他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警察局问:“你来这里,一点儿都不怕吗?”

  是有多自信才敢玩弄警察。

  “不怕,只有你能审判我。”封梓呈顿了顿说,“楚臻那边也接受调查了。”

  他的行程合法合规,还有楚臻在他前面顶包,拖不住一世,拖一时就够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和韵不说目的地,封梓呈直接将他载到自己所在医院里。

  他邀请他,“上去看看?”

  沈和韵没什么兴趣。

  封梓呈:“楚臻就在上面。”

  沈和韵解开安全带。

  上楼时封梓呈总跟在落后沈和韵半步的地方,随时都能掌握他的动向和需求。

  封梓呈将楚臻的病房推开了一个门缝。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台?”

  “我、是去救沈和韵的!”

  “你和刘飞翔认识吗?”

  “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会听你的话,暂停作案行为留给你和沈和韵说话?”

  “……什么?”

  “你早就知道他有精神疾病吗,你为什么会知道他有纵火前科,受不了点火的刺激?”

  “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臻一直嘴硬不肯承认,直到病房里响起那段天台上的录音。

  他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了无生气,最后只是胡乱耍赖喊痛。

  做笔录的警员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

  门口的封梓呈接过药走进去,他戴着口罩帮楚臻注射,临走前与楚臻对视两秒,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他让他相信他。

  房间内又只剩下楚臻一个人受审,这次的药物没有被替换,他感觉不到疼痛,思维飘到云端。

  证据确凿,他已经逃不掉,但封梓呈会救他的。

  他说:“是我要沈和韵死的。”

  然而再追问,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楚臻:“我是病人,要么你们把我抬到监狱里坐牢,要么在这里枪毙我,不然我就还得接受治疗,不是吗?”

  他开始发疯大喊医生护士,病房里乱作一团,做笔录的警员只能退出去。

  等到病房恢复平静,沈和韵才慢慢走进去。

  他掀开楚臻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看清了他烧伤包扎的部位。

  楚臻失声尖叫,将自己的被子抢回来。

  他不能让沈和韵笑话他!

  沈和韵轻笑,“还躲什么?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不知道了吗?天台直播,不知道这场戏你满不满意?”

  楚臻顿悟一般大喊:“对!都是你搞的鬼,我明明已经摔了你的设备!沈和韵你不安好心!”

  “嘘——别激动。”沈和韵将食指抵在唇前,“不仅如此,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告诉你。”

  他凑到楚臻耳边,“我这二十年的人生,你拿走了过的还满意吗?”

  楚臻见了鬼一样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们楚家上下瞒了沈和韵二十年的秘密,沈和韵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