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前一后走在狭长的巷子里。

  或许是因为夜太凉了, 被落在后面的薛君钰感觉自己的四肢在发冷,明明星敛的外套还在他身上。

  沈星敛站在巷口和街道交界的地方,脸上落了一片屋檐的影子。

  “警察走了吧?”出来后的君钰左右顾盼, 视线唯独没有落在过他的脸上。

  “走了。”

  “逃过一劫,真是太好了,”薛君钰呼了口气, “刚才那巷子又黑又潮,说不定有蛇。”

  “蛇?”沈星敛顺着他的话问。

  “嗯嗯,星敛你也太不会挑躲的地方了。”

  “那,下次你挑?”

  “不行, 我可抱不起星敛你。”

  “又没让你抱我。”

  “可我想抱。”

  沈星敛愣了。

  等君钰真的走到他跟前伸手抱住他的腰,他才倏地反应过来,“别抱——”

  薛君钰停下了动作,但没松手。

  “星敛,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是他太贪心了,和君钰像这样, 就够了。

  沈星敛自欺欺人似地闭上眼睛,“是啊。”

  在家里的严媛怕他们俩个在外面吃得太腻, 提前熬好了两碗马蹄排骨汤。

  本来应该是不需要提醒的,因为某个小雇主会自动循着食物的香味找过来。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等她从厨房里忙活完出来, 桌上的马蹄汤还原封不动地摆着, 而俩个小雇主已经各自回房间了。

  她端着汤先去了君钰房间。

  薛小雇主不太注重隐私, 他的卧室门只要不是锁着的就代表不用敲门随时可以进去。虽然本人这么说过,但严媛还是敲了下门然后才打开。

  屋里没开空调, 比客厅里要闷热的多。薛小雇主坐在床上,满脸通红, 脖颈连着胸口那块汗津津的。

  “外面的东西油盐重,这汤解腻,你趁热喝,”严媛目不斜视地放下汤,“还能降火。”

  薛君钰跳下床一饮而尽,“谢谢严阿姨。”

  “没事,你们年轻人就算火气旺,晚上空调温度也别调太低了。”

  “哦。”道理他明白,但严阿姨为什么一直在跟他强调火气?

  门一闭,薛君钰又裹上了他的小被子倒在床上。

  是他误会了吗?为什么那个时候,星敛的眼神,就好像......要把他吃掉呢?

  太可怕了,薛君钰几乎是同一时间联想到了以前陪琪琪看动物世界时在食肉动物身上见到的那种眼神。虽然有点不一样,薛君钰也说不上来不一样在哪儿,可他确确实实察觉到了危险。

  薛君钰能感受到,星敛在向他索取什么,但是,直觉却告诉他不能给。

  这个复杂问题让原本就因为不能喜欢自己兄弟的薛君钰更苦恼了。

  *

  “君钰,你最近是吃了什么补脑子的药吗?”齐原震惊地看着正在给杨山讲题的薛君钰。

  薛君钰在纸上列出步骤,“没有啊,这题星敛给我讲过,我就是重复一遍。”

  齐原咕哝了一句,“对你来说,能重复一遍那也很厉害了吧。”

  “呵呵。”薛君钰皮笑肉不笑。

  杨山目光上移,“不过我看君钰你现在越来越有学霸样了。”

  “学霸样?”薛君钰眼梢上挑,“真的吗?”

  “就是、就是这个动作!”杨山激动地一拍桌子,“跟敛哥一模一样!”

  “行了行了,”齐原泼冷水,“反正对你这个学渣来说,会做点作业听听讲都是学霸。”

  “你就酸吧,老齐你说实话,是不是看到君钰开始学习你就着急了?”杨山不满他的态度。

  “确实有一点。”齐原如实以告,但让他在意的是,君钰最近,偶尔,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一个大人。

  这放在任何一个中学生身上都是正常的,毕竟十四五岁正好是脱去稚嫩的阶段,但放在整天担心自己会不会去非洲捡垃圾的君钰身上,这就有点、不是,是非常奇怪了。

  “我看不止一点吧。”杨山嘲道。

  “不用着急啊,”薛君钰讲完题继续写自己的六年级练习册,“我现在还没学完小学呢。星敛说我还要再过俩个礼拜才能开始学初一的东西。”

  “真认真,”照猫画虎的杨山从自己桌肚里掏出一本三年级练习册,“我也要从头学起。”

  “君钰,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齐原还没问完,皮裘冲了进来,直奔目标。

  他死命摇着薛君钰的肩膀,“倒数第十一?好啊,君钰,你这是要正式脱离我们倒数铁三角吗?”

  “什么什么?”杨山不明所以。

  “上周三的分班考试,你自己去公告栏上看看,薛君钰干的什么好事?”皮裘无比气愤,“咱们班的,还有一班、四班、六班那些女生们,都围在那夸君钰是个潜力股呢。”

  “哈哈。”薛君钰干笑了两声。

  就皮裘这反应,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从倒数进正数了,丢人死了。

  发泄完自己的情绪,皮裘终于冷静,坐下来讲起了八卦,“咱们班好像要进一个一班的人了。”

  “进咱班?还是一班的?你开玩笑吧?”杨山眯起了眼睛,表面上是对天才陨落的可惜,可实际上他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就那个陈福宝,矮矮小小的,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一下了掉了几百名,我路过办公室听到他说自己跟不上一班的节奏,想转到我们班。”

  “我们班没人跟他认识吧?转我们班干啥?莫非是咱班主任的迷魂心灵鸡汤的受害者?”杨山不解。

  齐原朝薛君钰努了努嘴,“喏,这不有一个吗?跟他认识的人。”

  “君钰,你花招够了,开始惹草了吗?”皮裘幽怨地看着他。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薛君钰在纸上记好自己做题的时间,完全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看,我说是吧,君钰肯定在偷偷模仿敛哥。”杨山胸有成竹地下结论。

  齐原皱了下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体育课,薛君钰在的班级照例和一班一起上。

  集体热身完,这回表现得异常规矩的薛君钰还是被体育老师打发去拿器材了,以“没什么精神”为由。

  女生们闹着要踢毽子,男生就比较统一——凑到一起跟体育老师讨教怎么练出他那样的肌肉。

  在听到体育老师说首先要从“戒糖”开始后,薛君钰是彻底没精神了,本来他也对肌肉感兴趣来着,但糖嘛,怎么可能戒的掉。

  “君钰同学,我来帮忙。”

  往袋子里拣毽子的薛君钰正脚痒想踢两下,他捏着毽托,闻声回头。

  陈福宝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上去......更小了。

  “不用,我快拿完了,”薛君钰收紧袋子单手拎着甩向肩膀后,“你回去上课吧。”

  但来人似乎没听见他后面的这句话,还笑了,“君钰同学,你这样拿东西,很像拾荒者。”

  这些学霸都把捡破烂的叫这么文雅吗?薛君钰到没觉得被冒犯到,而是觉得“拾荒者”这个名挺新奇,记下了,写作文可以用。

  “我习惯了,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

  “说明他们都很爱你吧。”

  陈福宝自顾自走了进来,反锁了器材室的门。

  “你做什么?”薛君钰漠然地看着他。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陈福宝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你要看看吗?”

  “是沈学长的。”

  如果不是现在,薛君钰几乎都要忘了真正的生气是什么感觉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照片的内容,并没有接。陈福宝伸出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十分尴尬。

  “说吧,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