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夏季临近晚上的风也是干热的, 操场附近搬桌子的人不在少数,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不能及时回家的烦躁,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抱怨学校的行政管理。

  直到一个高中部的男生迎面走来, 嘀咕着的初三生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他身量很高,冷色调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皙地耀眼,浅淡而又精致的五官辨识度极高。惹人遐思的是, 这位美人学长手里拎着的一盒包装精美的橘子,不知道是他自己收到的礼物还是即将要送给别人的。

  沈星敛没费多少功夫就锁定到了他要找的人——君钰今年暑假开始窜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出不少,而且...他的呆毛实在太显眼了, 想不被找到都难。

  在瞥到正在和君钰交谈的女生后,沈星敛脚步一顿,他印象中和君钰玩得好的朋友里似乎并没有这个人......君钰是在帮她搬东西吗?

  “君钰。”

  被自己喊住的小男生在看到他后似乎有点意外,头顶翘起的呆毛显得更呆了,沈星敛忍下自己发笑的冲动,快步上前理了理他的头发。

  “星敛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上课吗?”

  薛君钰昨天晚上练琴一不小心就练到了深夜, 早上匆忙起床开学报道,没来得及给自己整个帅气而不失优雅的发型。

  沈星敛给他理顺了之后, 他自己又手贱地抓了几下头发,结果就是呆毛从一根变成了两根。

  “我请了假, ”一左一右还算对称的呆毛治好了沈星敛的强迫症, 他的关注点总算不再是君钰的头顶, “你昨天跟我说了要换教室。”

  昨天晚上确实明里暗里提醒某人今天来帮忙的薛君钰誓不认账:“我说说而已嘛, 又没让你翘课,你回去吧回去吧, 反正我又不是没手。”

  沈星敛的视线下移,然后停在那截发红的腕骨上。

  君钰往年暑假疯玩过后都会黑三个度, 今年他跟君琪俩个人去了一趟北极,不知道在那受了什么刺激,回来之后就一直窝在家里,连篮球场都没去过几回,皮肤色度跟暑假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因此现在的那抹红色异常扎眼。

  薛君钰手上一轻,对面的人单手提起还装着不少书本的课桌,将另一只手上的橘子递给了他:“辛女士寄过来的,差点就被我爸吃光了。”

  听着星敛简单的描述,薛君钰的脑海自动浮现出了沈叔叔歪在沙发上一面剥橘子一面看球赛的形象,在小时候他或许还有点对高级知识分子的滤镜在,现在他已经完全把沈叔叔当成了一个普通的美型颓丧大叔。当然,是在忽略掉沈叔叔近几年出版了两本畅销海内外的经济学书籍的前提下。

  星敛妈妈仍然在国外工作,她几乎每年都在提回国的事,但实际上她在国外的事业越做越大,是国际公认的优秀华人女性之一,在国内也成了很多女孩子崇拜的人生偶像。但她不在身边又犹在身边,各种鲜果零食、服饰珠宝,漂洋过海,好像国际运费不要钱了一样,隔几天这些东西就会被送过来。

  “我还得回去帮忙呢,待会儿再吃。”薛君钰虽然有点馋,但师命难违,现在正是他为班级出力的时候。

  沈星敛猜到他可能要帮忙的对象,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班上有多少个女生?”

  “嗯...二十几个吧。”薛君钰不大确定,他对数字的记忆力尤弱。

  “二十一个,”董妍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小声发表不满,“我们女生也可以自己或者搭伴搬的,不需要男生帮忙。”

  她知道力气小的自己这么说可能没有信服力,但就她的认知范围,班上也有很多不屑于让男生帮忙的女生。

  “这怎么能叫帮忙呢?”薛君钰自己有一个妹妹,多少明白一点女孩子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能为女生服务是我们男生的荣幸。”

  董妍的脸瞬间爆红。

  大家在学校里朝夕相处,或许已经习惯了,但薛君钰确确实实是个明星人物。他在童星时期参演的电视剧、电影角色大多成了经典,广受国民喜爱。不过后来他淡出了娱乐圈,专心学业,再加上他们学校管理极其严格,除了偶尔会有一些被信息屏蔽的人后知后觉,其他同学在最初的骚动过后也渐渐习以为常。

  毕竟,除了长得好看、成绩异常差劲、有个十三岁就被MIT(麻省理工大学)录取的天才妹妹外,薛君钰跟其他普通的初中生毫无两样。

  但现在,董妍不得不承认普通人和明星之间是有壁的。

  其他男生像这样油嘴滑舌在她看来是渣,但被薛君钰说出来,董妍除了心动就再也没有别的感受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飞快地跑开了。薛君钰疑惑地眨了眨眼:“她干吗跑掉啊?”

  “你很在意吗?”沈星敛反问他。

  “也不是,主要她跑掉了我也不知道等会把桌子放哪。”薛君钰实话实说。

  他在帮忙之前听见前排几个男生议论学委的书多,还说班上估计没谁能承接这个大工程,薛君钰少年意气使然,放学铃一响就去学委那了。

  “放进教室就行,她看到了自己会移。”

  “哦,”在他自己都没意识的情况下,薛君钰已经剥开了一颗橘子往嘴里送,“哇,好甜。”

  他不好意思地转头望向正在帮他干苦力活的人:“星敛你要吗?”

  沈星敛往上抬了抬桌子,示意他现在空不出来手。

  薛君钰没作多想,剥了一瓣递到他嘴边,再次强调,“真的特别甜。”

  聚集在俩人身上的视线一下子炙热起来,沈星敛对周围环境的敏锐度要比某个毫无察觉的小朋友高,但即便他注意到了,他还是直接就着君钰的手咬下了橘瓣,“嗯,很甜。”

  “是吧,国外的太阳是不是要比我们这大啊,怎么长出来的橘子都格外甜?”薛君钰想不明白。

  “不是从国外寄过来的,辛女士在南方出差,而且,”沈星敛顿了下,“太阳只有一个。”

  “我、我当然知道太阳只有一个!”薛君钰微微涨红了脸,他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严重侮辱了。

  沈星敛战术性抿唇,掩下了笑意,“没说你不知道,君钰最聪明了。”

  “骗人。”薛君钰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之前还笑话他英语只考了30分来着。

  新的班级地点在原先的高二教学楼,薛君钰他们第一个到,教室里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手扶窗沿往外探,隔壁高三教学楼贴满了类似“让青春无悔”、“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的标语,薛君钰好奇地问:“在这里能看到你们班吗?”

  沈星敛放好桌子,站在他旁边看向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学楼:“可以,在三楼中间。”

  “好近啊,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直接站这约你吃饭了?”薛君钰估算了一下从他们班到星敛班的距离,“不知道我在这里说话,你那边能不能听见。”

  沈星敛刚想说听不到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做手势,就听见某个脑子可能转不过来弯的小朋友极其高调地喊了一声:“喂,高三(9)班的人,你们听得见吗!”

  他这么一喊,不只是高三(9)班,其它班级靠窗的同学都纷纷将视线投向他,还有些胆子肥的,直接隔空对喊:

  “我不是高三(9)班的,但我听得见!”

  “呦,小帅哥,(4)班听得见!”

  “高三(11)班***,也听得见!”

  ......

  听了这么多回应,薛君钰觉得奇怪,“怎么他们听得见,你们班没什么动静呢?”

  沈星敛叹了口气,跟站在高三(9)班窗前神色复杂注视他们的语文老师默默鞠躬道了个歉,然后揪走了某个还想再喊一声的小朋友,“捣蛋鬼。”

  “唉,算了,这么近,”薛君钰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少麻烦,还在想怎么约饭这件事,“下次我直接找你好了,反正我中午也很闲。”

  “应考生,该紧张起来了。”

  对督促君钰学习这件事,沈星敛也开始摆烂了。毕竟连君钰他老子都搞不定的事,他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办法呢。

  与其冒着被君钰讨厌的风险去搞他的学习,最后还是得让薛叔叔出马花大价钱把君钰塞到国外某学校镀金,他还不如同时做好国内升学和国外留学双重准备,到时候跟着君钰一起出国,这可比强行扩充人类大脑容量简单多了。

  薛君钰听到这个词心里就烦,薛旻钺威胁他说这次月考他要还是班级倒数前五就锁了他的器乐室。

  本来上了初中以后他一天的练琴时间就被缩减到了三小时,珍爱的节拍器也被收走了,薛君钰一想到薛旻钺的话就来气。

  昨天他跟已经是个光荣大学生的妹妹通电话,提到这件事,琪琪居然说他这是叛逆期的典型表现。薛君钰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叛逆期,他上辈子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想几点睡几点睡,现在却要遵守那个薛旻钺制定的家规,晚上睡觉还要被随机抽查。要不是妈妈在陪琪琪去美国前叮嘱他要好好听话,薛君钰绝对会搬出去一个人住的!

  气鼓鼓的薛君钰一颗接着一颗,很快就消灭了超过半数的橘子。

  沈星敛瞥了眼差不多快空掉了的盒子,越发觉得自己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折回去拿橘子的举动是正确的。

  心理学家认为十四岁左右是青少年叛逆行为的高峰年龄,而且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往往要比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更加反叛。沈星敛从薛叔叔应对君钰叛逆期的失败案例中汲取到了教训,不管怎样,让君钰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敛哥,你怎么来了?”基本上和薛君钰玩的好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沈星敛。齐原经常上薛君钰家打游戏,自认为和这位高中部部草混熟了。

  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沈星敛懒得回他。薛君钰环顾四周:“杨山呢,小皮球(皮裘)呢?还没回来?”

  班上大多数男生都出去帮女生搬桌子了,齐原对此有心无力,甚至还在等待别的兄弟支援,“他们哪能像你这么单纯,现在肯定在绞尽脑汁挤出几句俏皮话逗暗恋对象开心呢。”

  薛君钰蹙眉:“胡说,他们俩要真有暗恋对象,我怎么会不知道?”

  齐原感觉自己跟他这位邻桌生活在不同次元,“所以说你单纯啊,不信你问问敛哥,要不是有点喜欢,谁会主动帮忙搬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