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回到顾家的时候, 带着一只小雪鸭，和一篮子新鲜带叶的草莓。
草莓是宋凭带他去草莓园子摘的。
这对于顾夏来说算是新鲜的体验，下了草莓地就是一通狂摘, 把大草莓都薅进自己的大篮子里, 差点提不动。
宋凭在他身后跟着, 给他提篮子。
“这么喜欢草莓？”
“喜欢。”顾夏想了想, 认真地分析, “可能我上辈子就是一颗草莓。”
宋凭笑道：“是。”
他看着顾夏在草莓地里兴奋地摘来摘去, 就算是鞋子脏了也毫不在意, 满身孩子气, 不禁轻轻地勾唇。
等到摘满了篮子, 顾夏才舍得住手。
宋凭蹲下来给他擦鞋子, 顾夏有些不好意思地退了退。
宋凭却让他别动，一点点地擦掉他鞋边的泥，直到擦得干干净净。
他这么自然而然, 顾夏倒不觉得有什么了，只是忍不住补充一句：“我不会给你擦的嗷。”
“好。”宋凭失笑, 也不知道顾夏是什么脑回路，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要求？
两个人在草莓园子玩了半天, 收获颇丰。
到了该回去的时间, 宋凭把顾夏送回了顾家, 正好碰上顾云庭。
双方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顾云庭的视线率先移开，落在了顾夏的身上，低沉开口。
“去什么地方玩了？满头汗。”
“草莓园子。”顾夏把一篮子草莓交给顾云庭, 自己捧着小雪鸭往里面跑, 再不快点冻上就要化了。
顾云庭拎着一篮子沉甸甸的草莓，眼神平静地看着宋凭, 未语。
宋凭并没有进去做客的打算，只是冷淡地轻点了一下头，算是简单的招呼，而后径自转身离去。
顾夏着急忙慌地把小雪鸭放进冰箱，才想起来宋凭被他晾在门口了，又转身要出去，迎面却见哥哥拎着一大篮子的草莓走了进来。
“不用去了，他走了。”顾云庭道。
顾夏停下了脚步，“噢，好吧！”
顾云庭把草莓放在桌子上，状似无意地问道：“宋凭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顾夏如实答道。
顾云庭道：“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去找你了吗？”
顾夏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啊。”
顾云庭默然片刻，换了个话题，“今天高兴吗？”
“高兴。”顾夏诚实道。
其实不用顾夏回答，顾云庭也能看出来弟弟今天心情不错，一扫近来的低落，重新焕发了几分生气。
“高兴就好。”顾云庭道。
“哥，你知道吗？宋凭可真厉害……”顾夏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堆，仿佛又恢复了话唠本性。
“是吗？”其实顾云庭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宋凭到底如何，当然他也不关心，他只是看着弟弟生动的小脸，心慢慢地放松下来。
说到最后，顾夏的语气却慢慢变得低落起来，“嗯，他那么优秀还那么努力。不像我，一事无成……”
连那么简单的任务都没有完成，现在家都回不了了，系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顾夏确实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就将他完全包裹住，哥哥抱住了他，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没关系，你不需要那么辛苦。”顾云庭不想看到弟弟垂头丧气的样子，柔声安慰他，“顾家的一切，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顾夏还不知道，顾云庭早已经放弃了顾家的一切，选择让顾夏继承所有。而顾云庭自己也立下遗嘱，把自己名下的东西，也全都留给顾夏。
顾氏夫妇得知后并不同意，因为顾云庭那些产业都是他亲生父母留下来的，经过这些年的经营，自然是翻了数倍。
但顾云庭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再跟任何一个人组成婚姻，更不会再有孩子。
那他的东西，自然是留给弟弟的。
顾夏在他怀里闷闷道：“那我不是变成米虫了。”
“当米虫没什么不好。”顾云庭笑了一声，觉得米虫这个词安在弟弟身上也是可爱的，“反正哥哥会养你的，怕什么？”
顾云庭对他太好了，反而让顾夏有些心虚起来，他推了推哥哥，试探性地问道：“那，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顾云庭闻言竟是心神巨震。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顾夏的，耳边反复回响着一句话。
如果顾夏不是他弟弟……
如果顾夏不是他弟弟。
那他会怎么样？
埋在心底深处的答案，好像要破土而出了，却被顾云庭再次狠狠地压下去，不知哪一日触底反弹。
***
大概是因为宋凭回国，顾夏最近心情好了许多，也
在慢慢接受自己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的事实。
他的变化细微，但顾云庭都是看在眼里的。
顾云庭再一次见到宋凭是在公司，和一年前不同，这一次的宋凭是作为合作方代表，来和他见面的。
顾云庭终于给了宋凭一个正眼。
他打量着这个年轻男人，依旧不卑不亢，像冬日里一颗宁折不弯的翠竹，但比起从前，却隐隐多了一股锋芒。
更自信，也更从容。
坦白来说，宋凭现在的身价对于顾云庭来说还是不够看的，毕竟顾氏是几辈子下来的积累，宋凭直接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他和顾云庭直接比较，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也是因为顾云庭清楚这一点，所以对于宋凭在这么短时间内能走到现在和他对话的位置，他也是隐隐欣赏的。
宋凭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对自己也够狠，绝非池中物。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念之间。
两个男人明明认识，但却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公事公办。
结束后，宋凭离开。
林书迎面而来，两人正好相遇。
视线对上的瞬间，暗流涌动。
但宋凭什么都没有说，神色淡漠地收回目光，离开。
林书脸色有点阴沉，把文件交给顾云庭，不甘心道：“顾总，你真的不打算阻止宋凭接近小少爷吗？”
“起码他可以让小夏高兴。”顾云庭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我们都做不到。”
林书闻言沉默了几秒。
顾云庭像是在说服林书，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低声道：“只要小夏高兴，就够了。”
“真的够了吗？顾总。”林书却是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顾云庭冷声道：“林书，不要试图惹怒我。”
“顾总，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林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像是在暗示什么似地，“等到宝贝弄丢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林书便感觉到脖子一紧，窒息的痛苦袭来。
顾云庭一把掐住他脆弱的脖子，大手一点点地收紧，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如同被触碰到逆鳞般，愠怒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林书也不挣扎，只是紧紧地握着顾云庭的手腕，骨节发白，扯着唇角无声地笑起来，仿佛看穿了眼前的男人似的。
顾云庭脸色阴沉地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滚。”
“咳咳咳。”林书咳嗽了几声，深深看了顾云庭一眼，这才离开总裁办公室。
刚出来，他立刻就自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顾夏，附言：[受伤，需要夏夏宝贝亲一口才能好。]
顾夏惊道：[你被抢劫了？]
林书：[你哥掐的。]
顾夏：[我才不信，我哥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林书：[骗人是小狗。]
顾夏：[对于你来说，做人和做狗有什么区别吗？]
林书：[有区别。]
顾夏：[什么区别？]
林书：[区别是，做你的人和做你的狗。]
顾夏：[再见。]
林书：[……]
顾夏没再回复，林书眼眸暗沉。
装什么大方，顾云庭能忍，他可忍不了。
他心中嗤笑，“既然想当好哥哥，那就当一辈子的好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