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黎彻底进入忙碌期了。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项目上很多事,需要在过年前完成。他忙得三餐有两餐都是在办公室吃的,有时候半夜才回家。

  周进的农庄也经营得不错, 就这么两三个月下来,盈利竟然有十多万, 对他们这种普通农民家庭来说, 算是巨额。

  但两人见面的时间就少了。

  沈书黎忙起来, 消息回复也都是不及时的, 有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周进会有一抹失落感,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缓解。

  自从上次,知道沈书黎那啥后, 两人也没再做过,但每天晚上临睡前,多了一个环节。

  那就是周进会帮忙给沈书黎做保养。

  沈书黎虽然羞耻, 但不得不说, 有人帮忙的感觉很好, 他累一天了,只需要躺平。

  不光如此, 从那后,周进把他们的床上用品,全部都严选了一遍, 包括扩张用的器具,以及各种油, 还有套等。

  他意识到了, 这些东西,有可能会对沈书黎的身体, 造成损伤,所以格外重视。

  沈书黎看他对自己爱护得细致入微,什么担忧都没有了。任由周进摆弄他。

  下雨天

  周进忙完后给沈书黎发了消息:外面雨有点大,我来接你,不要自己走

  没等沈书黎回信,他就抓起外套出了门。

  在小镇上,沈书黎他们租来办公的房子面前,周进打着一把大黑伞,耐心地等着。

  有熟人路过,热络的朝他打招呼:“小周啊,在这儿干啥呢。”

  周进客气礼貌:“来接我爱人。”

  王婶儿:“你爱人?沈少爷昂?”

  周进点头微笑。

  王婶儿眼睛微微瞪大,原来大家都在议论,这俩人结了婚,竟是真的。

  她不禁觉得可惜,原先周进的条件在镇上,还算不得好,现在人家开了个什么个休假庄园,生意可好了,赚得可多了。

  头两天她还看见周二爷买烟,以前只舍得抽廉价叶子烟的老头子,一出手,买了一条上百块的烟。

  就凭周进如今这条件,找啥样的找不到,偏偏跟个破产欠债的瘸子结了婚。

  王婶儿是真心为着周进考虑,希望他好,但又一想,她何必跑人跟前说这些难听的,没得招人白眼,说不定心里还要啐她两句。

  最终王婶儿只是笑笑,啥也没说,她举着伞也站在旁边没走。

  周进:“您也等人?”

  王婶儿:“对!我等你叔下班儿,这不下雨了吗,来接他!”

  周进点点头,两人再无话。他低头给沈书黎发消息:还有多久

  沈书黎:快了,就是屋里没有暖气,冻得我脚都木了

  周进皱眉:早上让你出门穿棉鞋,是不是也没穿[生气]

  沈书黎:棉鞋丑

  周进无奈叹气,这人总觉得棉鞋丑,棉裤丑,大冬天只有几度,就穿着条西装裤和硬邦邦的皮鞋去上班,人都要冻傻了。

  他劝过好多次,但沈书黎在这方面,格外的倔强,坚决不听,说是上班就要西装皮鞋,这是格调,和对工作的重视。

  周进觉得,这次他不能再动摇,跟着沈书黎的节奏走。

  他必须要结结实实地生一回气,让这个人长长记性。

  周进:我给你带了棉鞋,你找个地方,我去等你,先换上咱们再走

  沈书黎一口拒绝:不要

  他知道周进说的那种棉鞋,是八十岁老大爷穿得那种,就算他再老个二十岁,也绝不穿那种鞋。

  周进没理他,直接进了屋,问了两个人后,穿过走廊,打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沈书黎正抿着唇,似乎在纠结什么,一抬头看见了他,眼睛顿时就亮了几分:“这么快就来了?”

  周进把雨伞放在门边,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看了看他的鞋:“换了棉鞋我们就回家。”

  沈书黎把腿往桌底下一伸,一只手拉着周进胳膊,抬头看他:

  “不要好不好,我好歹在这里算个老板,要让员工看到我穿那种老头鞋,很没面子,没面子就没威信,我以后还怎么管得住他们……”

  他一通胡扯。

  周进本来也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听完这话,都气笑了:“沈少爷,你还挺能编。你自己的身体,能不能上点心给照顾好。”

  他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你知道我每天本来就看不见你,又想着你穿得那么薄,会不会冻着,办公室没有暖气,你要怎么熬过这一整天……”

  周进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沈书黎,好像到了一个分叉路口,两人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沈书黎在追求理想的路上越走越远,他却留在了原地,只能望着沈书黎的背影,能做的只有这点衣食住行上的关心。

  沈书黎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生气了,歪着头去看他:“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周进没吭声,只是在沈书黎的腿边蹲了下来,一只手捏住青年精瘦的脚踝,另一只手脱掉他的皮鞋,然后温柔地把棉鞋帮他穿上。

  哪怕他能做的很少,他也要把这些做到尽善尽美,尽可能地让沈书黎觉得幸福和安心。

  沈书黎安静地看着他帮自己换鞋,男人的侧脸俊气,认真,在偏暗的光线下柔和得不像话。

  他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暖意,从心脏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让他,怎么能拒绝得了。

  这种被珍惜对待的感觉,无论多少次,他的心脏都会为之颤动。

  周进把皮鞋装下口袋里,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拿起门边的雨伞就走。

  沈书黎忙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生气了?”

  周进:“嗯。现在开始,我们进入冷战。直到你深刻地反省自己。”

  从结婚以来,两人都没冷过脸,生气冷战还是头一回,沈书黎觉得挺新奇的。

  他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两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哦。”

  只要是跟这个人,他好像什么事都想经历一下呢。

  冷战,吵架,吃醋,甚至虐恋。

  因为他知道,周进不可能停止爱他,他也不可能停止爱周进,周进的爱,给足了他安全感,所以不管两人怎么闹,都是情趣。

  沈书黎走快两步,跟他并排走在一起,伸手去牵他的袖子:“真生气啦?”

  周进垂眸看了他一眼。

  沈书黎眨巴眼:“那凶一个我看看。”

  周进:“……”

  他更大步地往前走,沈书黎因为有条腿是瘸的,逐渐跟不上他的速度。

  于是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等出了那条走廊,周进停在门口撑伞,沈书黎才趁机跟上他。

  周进看也没看他一眼,打着伞就走了。

  沈书黎手里被塞了一把伞,但他抬头瞧了下这天,也就冷不伶仃地下两颗雨。

  所以他就那样径直走进了雨中,想要跟周进打一把伞。

  周进故意把伞从他头上拿开,沈书黎在右边,周进就把伞打在左边,沈书黎又绕到左边,周进就把伞打在右边。

  两人跟个小学鸡似的,边走边闹。

  沈书黎脸上始终挂着笑,周进却冷着一张棺材脸,看起来很凶。

  王婶儿还没走,仍然在等她老公,看见两人这幅样子从她面前路过,愣了好一会儿。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这俩人,咋看起来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而且周进看起来好凶,她还从来没见过这孩子,露出这么凶的神情。

  看来镇上那些人,说的话也太片面了。她之前的想法也太片面了。

  也是,沈少爷欠了那么多钱,还指望在夫家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虽然如此,但好歹沈书黎如今是个残疾人了,欺负他也太过分了点。

  王婶儿的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那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也懒得管,但回头她得跟老姐们都说说,嘴上还是留点德,人沈少爷如今日子也不好过,怪可怜的。

  王婶儿摇头叹气两声。

  此时周进和沈书黎两人已经走出老远。

  周进的步子迈得大,走得太快了,沈书黎实在有点累了,跟不上了。

  并且他收回之前的想法。

  冷战一点也不好。

  他不喜欢看到周进,对他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想看要看到周进对他笑,因为他的一丁点情绪,就紧张他,巴心巴肝地疼他。

  于是沈书黎不走了。

  他蹲在原地,故意放软了嗓音,委屈巴巴地说:“腿好疼……”

  周进的脚步立刻就顿住了。

  沈书黎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垂下眼继续嘟囔:“真疼,像是有钉子在骨头里。”

  周进紧绷的肩膀无奈地松懈了,他转过身,把伞放在地上,自己蹲下:“上来,我背你。”

  沈书黎瞬间心里不堵了,搂住周进的脖子,趴在了他背上。

  周进就背着他慢慢走,沈书黎打着伞,黑色的大伞罩住两人。

  伞下,沈书黎开始算账,委屈说:“你不要跟我生气,我不喜欢。”

  周进被他打败了:“你什么都不喜欢。”

  不喜欢厚重的棉裤,不喜欢丑丑的棉鞋,不喜欢一切不好看的东西,也不喜欢他生气。

  沈书黎听成了——你不喜欢什么。

  他垂下眼:“我不喜欢你不在意我、不疼我的样子。”

  周进怔住了,心头慢慢发软。

  他发现,如今的沈书黎真的很可爱,招人疼,比起以前一个人倔强忍耐、口是心非的样子,如今的沈书黎会自己撒娇讨要关爱。

  说明这段时间,他把沈书黎养得很好

  周进突然有一抹自豪感。

  沈书黎拍打了下他的肩膀,又泄愤地咬了口:“我刚才走得好累,我都累得脚疼,走不动了,蹲下了,你都没回头看看我。”

  周进宠溺地笑:“我的错。以后我就算生气,也二十四小时睁着眼睛盯着你好吗。”

  沈书黎:“阴阳怪气?更讨厌了。”

  周进无奈,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整个人颠了颠:“好了好了。以后你听话,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沈书黎佯装不满,晃荡着双腿。

  周进怕他摔下来,把他背得更稳当,然后提步飞快地朝前跑去,边跑边笑,沈书黎低声尖叫,嘴角却是弯弯的。

  两人的笑声、闹声,跟落雨声混合在一起,在这条街飘出去好远。

  后来镇上的流言蜚语,突然之间就少了很多。

  周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安心地跟家里人准备着结婚事宜。

  已经敲定了,他们要办一场中式婚礼,婚服得定做。

  于是周进趁着半夜沈书黎睡觉,给他量了三围,第二天就去镇上,找了一个老裁缝,让他帮忙做衣服。

  老裁缝人很和蔼,笑眯眯地问他:“你想做成什么规格,我这里有三个档次,按照豪华程度的不同,价钱也不同。”

  周进毫不犹豫:“要最贵的。”

  他想给沈书黎最好的。

  老裁缝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给他走完了流程。

  周进从店里出来,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好问。

  因为中午约了沈书黎吃饭,所以也没想太多。

  小两口在一家面馆前碰头,沈书黎见到他,就飞奔过来,形象都顾不得了,眼看要直挺挺地扑进他怀里,但周围人多,沈少爷硬是生生刹住了脚。

  周进笑:“进去坐吧,吃的我都点好了。”

  两人坐下后,面很快被端上来,都是牛肉面,只有沈书黎的碗里,多加了一个蛋。

  周进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都夹给了他:“多吃点,长肉肉。”

  沈书黎筷子刨着碗里的鸡蛋,拧了拧眉:“我不吃,这个煎蛋不是溏心的。”

  周进乐了,这人真是,越来越矜贵,现在开始挑食了。

  不过他也乐意惯着沈书黎,就伸着筷子,把他碗里的蛋夹走。

  这时两个人从他们旁边路过,刚好看到这一幕,就在他们不远处坐下,低声咬耳朵。

  “看来是真的,小周平时看着人挺好,对自己爱人怎么这样,连蛋都舍不得给他吃。”

  “就是,我还听说,上回有人看见,下雨天小周逼着沈书黎不许打伞,让他淋着回家……”

  “嗨呀!造孽,这不是虐待吗,人腿都瘸了,还这么对人家。”

  周进:“……”

  沈书黎:“……”

  两人面面相觑,沈书黎胸膛震颤,忍笑忍得辛苦。

  看来是上回,两人在街上闹别扭,被人看见了,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话是越传越离谱,最后变成了这样。

  周进总算是知道,为啥老裁缝用那种眼神看他,这一路的人,为啥也那么古怪地打量他。

  周进无辜地冲沈书黎眨眼,委屈到撇嘴:“要不,这蛋你还是吃了吧,为了保住你老公的名声……”

  沈书黎笑:“我不要。”

  他吃了口面,满足到眯眼:“你就当帮我抗伤害吧。”

  现在大家都转为议论周进,也不再拿他说事儿了,日子都舒心不少,前段时间,沈书黎虽然面上不在乎,但听到有人说他的瘸腿,心里还是会难过。

  周进耸耸肩:“好吧。”

  怎么说呢这种事,因为周进对沈书黎不好,这件事两个当事人心知肚明,这是假的,所以他们不会在意。

  但沈书黎的腿,是真的瘸了,而且是他一辈子心里的伤疤和阴影,那别人每提及一次,都是实打实地在伤害沈书黎。

  周进宁愿他们转变风向,说点别的,现在怎样就挺好。

  反正他血量厚,别人说什么都伤害不到他,他只在意别人说沈书黎,那才是往他心上插刀子。

  两人吃完了面,周进去结账,沈书黎在原地把他们用过的纸巾收拾了下,扔到垃圾桶里。

  周进结完账,突然恶狠狠地拿眼神横着沈书黎,语气也又沉又凶:

  “磨蹭什么!还不快走。耽误了我时间,晚饭也别吃了。”

  屋里众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看向他俩。

  沈书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配合地露出委屈的表情,倔强中带点愤恨:“马上。”

  他低着头,肩膀都在颤抖,像是承受不住在低声哭泣。

  等走到门口,周进凶狠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

  沈书黎憋笑快憋出内伤了,周进也是,为了不穿帮,两人急色匆匆地走了。

  然后,屋里的人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