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很久都没被上面关照过了。

  突然来了太监宣旨,阖府上下唬得不知发生何事。直到贾政随着太监进宫后贾母才反应过来,看着聚在她屋里惶恐不安的一屋老小,竟没一个得用的,心下叹息不止。

  贾赦不知是何兆头1,且此前不久才发生了王子腾一家获罪抄家的事,他心中惊骇:别是被王家连累了罢?

  “儿媳妇,我问你,你没藏匿你们家的什么东西罢?”贾赦虽嘴上在问王熙凤,眼睛却不住往王夫人那里瞟。在他看来王熙凤就是个面上光,被二房那个吃的死死的,王家要真有什么东西也一定是交给王夫人保管。

  屋里其他人听到贾赦这话也面露恍然,惊疑不定的在王熙凤姑侄俩身上扫来扫去,他们贾府‘本本分分’,也就只有王家此前获罪的事能牵扯上了吧?

  邢夫人更是轻哼一声,巴不得王家这几个因此被所有人讨厌。王家都被抄了王家人却还把持着荣府,像什么样子?因着王熙凤刚赶走她的陪房,邢夫人恨她更甚,心想要是这次老二被召真是因为王家的事就好了,到时老太太都要恶了王熙凤的,她就可以撺掇贾赦让贾琏休了这个泼妇!

  王熙凤迎着一众狐疑的视线脸唰的一下白了,分辩道:“老爷也知道我叔父脚不沾地的就被……我爹和几个长辈还在呢,再有什么也不会交给我们出嫁女的。”

  王夫人一如既往的拨着念珠,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搭腔。

  王熙凤说得也对,王家除了王子腾父子和几个手上不干净的获罪,本家族人还在的,有什么肯定是交代本家最保险。

  贾赦暂且信了她的话,实在想不出贾政为何被召,忙指挥人为他更衣,准备入朝打探打探。

  贾母道:“你且站住,你久未上朝,现在巴巴的跑去有何用?平日叫你好好做官你不听,依我看打发人去皇庄那边叫琏儿打听才是正经。还有林家那边,林姑爷伯侄俩或许能知道点消息也未可知。”

  贾赦被贾母一顿排暄又不敢反驳,只得道:“母亲说得是。”少不得出来分别打发人去球场和林家。

  贾母又命人飞马来往报信,过了小半天贾琏也回来了,他一路小跑到贾母房中,安抚道:“老太太别担心,想是好事。”

  贾母听他这意思像是知道点什么,便说:“琏儿,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省得我老婆子悬着心。”

  贾琏左右看了看,见都是自家人,便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是听上皇身边的黄内相透露,老太后说动陛下选了几个世交家的姑娘充入后宫……”他一向会与人打交道,在皇庄那会儿便与黄内相混熟了。黄内相见他面对自己时不似普通贵族子弟那般脸上客气眼神里却透出鄙夷,很有几分与贾琏交好的意思。

  今日黄内相见着他了还道恭喜呢,联系上他露出来的意思,想必是元春选中了。

  贾琏眉眼间透出喜意:“咱们大妹妹不在宫中?”

  “当真?”贾母还未如何,王夫人听到这话已经失态的站起来,忙问:“你大妹妹能不能——”

  贾琏轻轻点头:“且等消息,是与不是一会子就知道了。”

  一屋子人都反应过来贾琏话中的意思,不禁个个喜气洋洋。贾母乐呵呵道:“元春生在大年初一,本就是个有福气的。”左右也不住奉承,都盼着元春能被选进后宫,这样阖族都能沾光呢。

  王夫人被丫头扶着坐下,擦着眼角喜不自禁,难得主动与贾母搭话:“老太太可还记得?元春刚进宫时才比二姑娘现在大不了多少,五六年过去也没个信儿传出来,如今总算出头了。”

  贾母也擦着眼角点头:“怎么不记得,当日离家时咱娘儿们眼都哭红了,到底不得已。”

  王熙凤听到贾琏带来的这个消息后松了一口气,可算与王家无关。随即心下狂喜,竟是这么个大好事,不知大妹妹能封个什么位份?元春背后可是有宁荣两府的支持,少说也是一个妃位罢?

  往后自家琏二说出去也是个国舅爷了?

  见贾母王夫人都哭将起来,王熙凤忙哄道:“天大的喜事,可不兴哭的。大妹妹苦尽甘来,往后您二位就擎等着享福罢。嗳哟,到底是老太太、太太有远见,咱们家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罢?”

  ‘皇亲国戚’四个字一出口,屋子里的人都喜笑颜开起来,纷纷畅想着以后的好日子。

  除了邢夫人不咋高兴,心想二房真是踩了狗屎运,走了个王子腾,又冒出个贾元春,难道吃斋念佛真的有用不成?

  一群人守在贾母房中激动的等消息,过了不下一个时辰后总算有管家报喜,又传话上来说老爷叫老太太、太太入宫谢恩。

  听到是‘谢恩’,贾母与王夫人对视一眼:果如琏儿所说,定是元春的事稳了!

  贾母忙将赖大叫进来仔细盘问,赖大喜气洋洋道:“恭喜老太太、太太,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咱们家大小姐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此次唯有大小姐和吴家小姐得以封妃呢!”

  贾母从他口中得到实信儿,提着的心总算放在肚子里,口中不住道好。元春封了妃,若是能怀上一儿半女,他们以后可就是皇子外家了呀。再加上今上膝下单薄,若是……贾母一瞬间冒出诸多想法,巨大的喜悦让她都有些眩晕了。

  直到赖大又催她们赶紧收拾好进宫谢恩,贾母才勉强收拾好心情按品大妆起来。很快领着邢王二夫人、东府的尤氏乘轿入宫,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随侍前往。

  元春封妃的消息很快传遍宁荣二府,阖府上下不论主仆都得意洋洋、笑声不绝。

  王熙凤眼巴巴的看着尤氏入宫,心里酸溜溜的,她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诰命衣服呢?

  宝玉下学回房后便被袭人告知自家大姐封了妃,他这才恍然怪不得一路都有人与他道喜呢。只是他却高兴不起来,歪在榻上闷闷的说:“有什么可喜的,似以往还能盼着大姐姐被放出宫,现在进了皇家大姐姐却再怎么都不能回家了,想必大姐姐也不会高兴的。”

  袭人笑道:“你又说傻话了,当上皇妃是多大的荣耀,怎么会不高兴呢?这话在屋里与我们说说还罢,一会儿老太太跟前可不能胡说了。”说着便伺候他换上家常衣服,催他去贾母院候着:“老太太她们就快回来了,快去。”

  宝玉叹了口气,蔫巴巴的来到贾母房中。贾母也领着入宫谢恩的女眷们前后脚回来了,她喜滋滋的将宝玉揽在怀里:“你姐姐可算熬出头了,有她在,往后也能为你谋划一二,我老婆子就放心了。”要是元春争气,以后能为宝玉弄个爵位就再好不过了。

  “大姐姐好不好?”宝玉当初便是元春为其开蒙的,他还清楚的记得姐姐温柔的教他认字的场景。

  贾母并未见到元春,只一叠声道“极好的“,众人激动之情难以排解,围在一起直说到夜深熬不住了才依依不舍的各自散去。

  一连几天贾府都笼罩在这巨大的惊喜中,人人都知道自家小姐成了皇妃,在外行事愈发张狂起来。

  王熙凤则与贾琏盘算:“府里形势一片大好,我现在退下来是不是太不划算了?”以前艰难的时候都管下来了,现在元春封了妃,他们家愈发上一个台面,人都巴不得往上挤呢,她怎能往后退?

  听她这么说,贾琏这两日有些飘飘然的头脑徒然冷静下来,他在屋里踱步沉思,片刻后说:“我不管你,横竖你退不退我都要盘铺子做营生的。”左不过到时候自己多看着点就是,本来提出让王熙凤打理铺子就是为给她不管家后找事做的。

  之前贾琏生病时曾有五嫂子家的贾芸来看他,贾芸嘴甜说要跟着他学做事。当时贾琏找不到好地方安置他没明着答应,等自己忙着球赛顾不过来家里这摊子时想起机灵的贾芸来,顿时灵机一动——这不是上好的帮手么?

  遂将贾芸带在身边考察,一段时间后发现他果然聪明能干、一点就透。便时不时的将家里的事交给他办,现在也做得有模有样的了,贾政常夸他“活脱脱又是一个琏儿”。

  “现在有芸儿帮老爷打理杂务,我是可以放手去做自己的事的。”贾琏得意的说,“至于你嘛,随便你选哪边。”

  凤姐儿哑然,你都不管家了,我还能把着不放?

  贾琏叹道:“大妹妹封妃是阖府的喜事,说来说去也就是个喜事罢了。咱们自己的日子还要自己关起门来过。真有什么能沾得上光的地方,那也是她的亲弟弟宝玉在前头呢。”

  这话也对,宝玉才是元春一个妈生的呢。王熙凤被他这么一说,本来下定的决心又有些动摇了。

  如今这个时代对后宫女子限制颇多,元春要真有手段帮家里人个个谋利也不至于前面几年都默默无闻了。

  人还是要靠自己,说出去腰板子才能硬气。

  且贾琏冷静下来后再看府里的所作所为,心里更添了一丝忧虑:好些族人仗着是贤德妃家人在外吃拿卡要呢。

  这帮本就无法无天的家伙愈发膨胀起来,一点都没吸取王家的教训啊。

  “还是自己手里能挣银子才靠谱!”贾琏不止对王熙凤这么说,与林隽也是如此说的。

  林隽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呱唧呱唧拍手,赞道:“琏二哥愈发看透了。”

  贾琏失笑:“什么看透不看透的,我就是爱银子罢了,你这是取笑我呢。”

  “怎会?”林隽笑眯眯的说:“谁能不爱银子?自己挣的用起来才踏实,你们家还好有你这个明白人,现在脱身才明智。”

  脱身?这话怎么不对味儿呢?想到林隽比他消息灵通,贾琏心里咯噔一下,问:“表弟可是知道点什么?”

  林隽悄声道:“想必琏二哥也听说了,陛下准许后宫亲眷入宫探视,以慰天伦。”文烁突然提了四个勋贵家的女儿入后宫,之前生怕文烁要朝他们动手的一众老勋贵暂且放下高悬的心:小皇帝这是要与他们缓和关系了?这才对嘛!

  他们可是老功臣了,文烁要是不留情面,也别怪他们为了自家性命做些不可挽回的事。随后文烁尝到以小事办大事的甜头,更是下令允许宫妃眷属入宫看候,先前被他冷酷手段杀怕了的朝堂也平静下来。家里有女儿在后宫的不住称颂陛下仁德,先前还哀叹暴君现世呢,现在又是另一套说辞了。

  贾琏不解他为何提起此事,只点头道:“这也是圣人体贴万民的缘故。”宫规森严,此前元春在宫里多年都得不到消息。现在她成了宫妃,上面又正好有了每月逢二六可请旨入宫探候的规定,老太太、太太想见她倒容易了。

  “上皇认为此举甚好,特意大开方便,准许妃嫔家里‘方便’的可请旨迎接妃嫔省亲。”林隽眼神微妙,他不知道原书中老皇帝为何会下旨令宫妃省亲,但这次他可太清楚其中原因了。只因太上皇与他吐槽:“在宫里手脚都放不开,巴巴的见一面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到家里畅快一叙开怀呢。”

  老皇帝常驻皇庄,见识到了外面的自由生活,再看那些一辈子关在宫里不能出门的后妃颇有些唏嘘。

  贾琏惊讶挑眉:“这么说咱家大妹妹也可回府省亲了?”

  “理论上却是如此,只接驾可不是嘴上说着容易的,要有适合接驾的‘重宇别院’才可。”

  老皇帝大手一挥允许省亲,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可仁慈,才不会管宫妃娘家是不是有那条件接驾。

  这就是个坑嘛。

  贾琏眨眼间就明白了林隽的意思,他们府里现在住得满满当当,贤德妃若是回府,总不能与其他人挤在一块儿罢?

  所以还得新建别院,到时才能安置鸾驾。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就可以打发的,真修起来也不是普普通通一点银子就够的。

  他们府里收入本就少,再来这一出,不会要掏空老本罢?

  而后大妹妹回宫了,他们一大家子的日子却还要过。再加上府里老小都不是会节省的,以后管家的要维持这样庞大的开销少不得左支右拙、拆东墙补西墙——他想起那样的场景就要头皮发麻了。

  能不能不省亲?

  贾琏都不用想就在心里摇头,等别人家请旨大兴土木造房造屋了,贾府悄没声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建不起省亲别墅,那才真真没面子。

  怪不得林表弟要用‘脱身’一词呢。

  “宫妃省亲,陛下能同意?”贾琏抱有一丝幻想问道,皇帝就不怕宫妃外出横生什么枝节么?

  林隽摇头:“这小弟就不知了,总之琏二哥你有心理准备就行了。”这次元春比书中提前一年封妃,时间线已经乱了,他也不能肯定最终文烁会不会同意这事。

  贾琏哭笑不得,他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心理准备啊。

  晚间回家便郑重的对王熙凤说:“这个家你别管了,尽快将管家权交出去罢。”

  王熙凤疑惑:?

  多一个人替他分担憋屈的心情更好,贾琏将从林隽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陛下要真准许了,咱家少不得要开始建别院的。”

  王熙凤眼睛一亮:“何不等别院建起来后再退?”建这种工程,能上下其手的地方多着呢,掏些银子在兜里再退下来不迟嘛。

  贾琏哪里猜不到她的想法,瞪眼:“你想的挺美。”他也起过这个念头,赚一笔就跑多好,只转瞬他就歇了心思。天下的聪明人又不是只有他们两口子,以后还要在府里过日子的,等家里过不下去了这个贪污公账的屎盆子不扣到他们两口子身上才怪,“打量谁看不出来?”

  他将这里面的事情掰碎了讲给王熙凤,劝道:“趁现在账面上还好看赶紧转交了罢,省得以后还要咱们自己贴补。”

  凤姐儿一想到以后要拿自己的私房补贴官中的画面,顿时一点管家的兴趣都没有了,“我明儿就与太太说,那你的铺子还是要给我打理的。”

  贾琏笑嘻嘻的应下,将王熙凤往内室带:“咱们努努力,正好给你个光明正大退下来的理由。”

  次日,王熙凤特意没有上口脂,还在唇上薄薄的压了一层粉,看着气色格外差。她来到王夫人房里,黯然道:“姑妈,我想着管家权还是还给您罢。”

  王夫人猛不丁听到这话,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可是下面有人不服管教?你说与我,我教训她们。”之前王家失势后不单王熙凤不好过,王夫人院里也有说风凉话的,待得元春封妃后那些嚼舌根的才被打脸。她现在格外庆幸当初狠下心送元春入宫,不然还有谁能帮她?

  凤姐儿摇头:“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身子不好。”她确实有些妇科上的小毛病,葵水不规律,有时几月不来,一来又淋漓不止。之前一直没在意,还是与贺秋提起时被她狠狠的骂了:“须知小病一拖就易拖成大病,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关心,还指望旁人为你操心?你这么个精明人,怎么在此事上糊涂了?女儿家的葵水可是大事,不好生调养还想不想生孩子了?”

  这话又戳中凤姐儿心事,她知道贾琏嘴上不说,行动中还是能看出他想要个小子的。

  这次退了先把身子养好罢。

  王夫人打量凤姐儿神色,见她果然面容苍白、唇色惨淡,不大康健的样子,心里便信了五分。再加上王熙凤是个好揽事显能的,此刻家里形势大好,以她往日的作风定要跳起来冒尖才好呢,如何会放权?这事又真了三分。

  “大夫怎么说?要是缺什么配药的只管找我拿。”

  “大夫让我静心调养,说现在不好好养着以后怕是要吃大苦。”凤姐儿面露愧色:“我帮不上什么忙,家里要姑妈管了。”说着便将平儿抱着的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都是各处的钥匙、账本。

  “你只管养病,病养好了继续管,做什么还回来?”王夫人拧眉:“我现在愈发精力不济,只有你还能帮我的忙。”

  凤姐儿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扶着平儿坐下:“妹妹们也渐大了,她们也可搭把手,再过两年宝玉媳妇儿就能帮衬您,我既说不管家还把着这个不像样。”

  王夫人心里一动,确实,宝玉再过几年就能娶媳妇了,凤姐儿现在主动退下来正好,省得以后张口伤情面。

  她又留了两句,见凤姐儿态度坚决,到底收回了东西,凤姐儿为防以后,又与她桩桩件件的交割清楚才回房。

  很快家里上下便都知道凤姐儿上交了管家之权。

  那些本就看不惯她严厉手段的下人心里乐得什么似的:这个‘活阎王’走了,二太太行事菩萨似的,她们的好日子来了!

  而凤姐儿一朝解放,立马享受到了人走茶凉的待遇。现在除了自家院子里的,其他人轻易是使唤不动了,当初巴结奉承的也一窝蜂散了。

  连邢夫人都过来甩脸子:“管得好好的,现在正是好时候,你们两个‘精明人’倒与别人反着来。哼,我现在是愈发没指望了。”

  凤姐儿怼回去:“您之前就说没受到我一分照顾,现在不跟之前一样?本来就没有甜头吃,退不退的与您有何干系?”

  邢夫人被她一噎,气呼呼的走了。

  王熙凤啐了一口,瞧你那欺软怕硬的德行。

  “我今日可算知道咱们家这些人了,不止长了‘富贵眼’,还有‘权力眼’呢。”凤姐儿忿忿道。

  “现在清清净净的不好?来,喝药。”平儿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还不快喝,大夫说再晚些就真拖成大问题了。”

  凤姐儿轻哼:“你现在也敢管我了。”

  平儿知道她心里不自在,也不理她的阴阳怪气,压低声音说:“你可快点,不是还要与二爷商量做什么买卖?”

  王夫人这边没了凤姐儿帮她管家,少不得手忙脚乱一阵,每日里被大小事务缠得焦头烂额。找了几次王熙凤,凤姐儿却窝在院里以养病为借口不接手,王夫人觉得她拿乔呢,对她也很有几分埋怨。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从上面传来消息:上皇开恩,允许各贵戚请旨接妃嫔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