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可以走, 孔盈盈和何含巧还没走。今天这个假期来的很突然,谁都没有预想考虑到。

  她们已经联系莫城,在莫城没有发话之前, 她们要跟沈曼语共同进退,等着莫城对她们接下来的安排。

  按照沈曼语的设想来说,真有对她恨之入骨, 恨到不惜以身试法, 想要她性命的人。无疑就是当初能做出监听她手机, 这种毫无底线的阴险之事的幕后之人。

  虽然她不知道何含巧为什么这么恨她,或者是恨原主。这并不妨碍沈曼语起了要好好盯紧她的心思。

  无论她是不是导致自己这次身陷性命危机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会儿把她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总比人悄无声息溜了,而她却任何消息都得不到好的多。

  众人闲话说完, 都要各自散了。楚导也想早点回去,找自家的混账女儿道歉说情, 争取在明天倒来之前父女重归和谐, 甜甜蜜蜜出去享受快乐的亲子时光。

  花宴秋是个大忙人, 齐姐已经联系订票,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可眼见沈曼语一直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望着沈曼语歉疚的眼神, 沉默片刻, 也就反应过来。

  “......连一起吃个晚饭的时间也没有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静静望着沈曼语,声音里带了点叹息。但可能因为话说出来之前, 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连期望也没有。

  语气里没有责怪, 只有听了让人甚至想要落泪的遗憾。

  沈曼语喉咙好像被棉花堵住,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能感觉到自己眼眶逐渐升上一点热意,她是个优秀的演员,但她无法发挥自己的演技,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不过是短暂分开两天而已,到苏夫人的宴会之前,她们还是会相见。可她就是觉得,心里特别委屈。

  她们明明可以拥有一个吃晚餐的时间,可以从从容容来场认真的道别。

  她本可以送花宴秋到机场,对她笑笑,跟她挥挥手,亲眼看着她走上飞机。

  如果没有性命攸关的事故,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头上悬挂,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她甚至可以跟花宴秋一起回去。

  等她们到达地方,天色想来已经很晚了。她也许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跟着花宴秋一起回家。去她家认认路,瞧瞧她家的模样,顺便再蹭一顿温暖的夜宵。

  花宴秋跟齐姐肯定会同意的,不必她厚着脸皮开口,以这二人的行事作风,也会主动邀请她过去。

  若是沈曼语本来没有机会,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整颗心都像是被酸涩的水浸泡着。酸涩顺着血脉脉络一直浸到里面,密密麻麻地全是苦涩。

  就像她本来没有见识到花宴秋的好,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无视她的存在,像从前一样,只将她当成一个没有实体的纸片人,不会向她付出自己的感情。

  可她知道花宴秋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花宴秋对她的认真,对她的上心。面对别人用手奉上的真心,没有人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沈曼语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对花宴秋心软,会心疼她的付出,对她的真心产生动容。

  她不是好人,却也不是纯粹的坏人,她无法心安理得忽视这一切。

  “对不起,我......”沈曼语哑着嗓子,说出这几个字时,声音已经微微哽咽。

  周围人多眼杂,还没有离开的人大多都聚集在这儿,何含巧和孔盈盈也远远站着,望着这边。

  就连楚导都察觉到异常,停住了步子。几个大男人勾肩搭背,相互挤眉弄眼交换眼色,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八卦心和好奇心,视线不断往这边瞟来。

  花宴秋心情低落,抬眼扫视一圈周围。她面色不虞,眼神远比平日冷冽得多,难得显露的攻击性,让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也不由停了下来。

  她不想让这么多人看热闹,侧首对齐姐轻声道:“我先和曼曼单独说几句话,等会儿再走,麻烦您先等我片刻。”

  沈曼语勾着脑袋,其他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齐姐离得近点,听到她之前哽咽的声音,但也只能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和眼尾一点闪烁的泪光。

  她压低声音,对情绪也明显不太对劲的花宴秋小声道:“......好好安慰安慰曼曼。”

  虽然她也不清楚,只是短暂分别两天时间而已,这两人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不过将眼前两个熊孩子,代入成幼儿园上学第一天,刚刚认识的两个小朋友,在放学爸爸妈妈将她们回家的时候,哭天抹泪嚎着不想跟新认识的朋友分别,画面瞬间就毫不违和了。

  花宴秋轻轻应了一声,拉着沈曼语的手腕,一直来到两人的休息室内。

  片场内,除了刚才在她们周围围着的那一波人外,其他人都快要走光了。这个休息室是她们二人专属的休息室,更不会有其他人的身影在。

  这些日子两人的肢体接触渐渐增多,沈曼语也慢慢习惯了这些。花宴秋牵着她时,她也不再像第一次时,出现那么强烈的排斥反应。

  花宴秋拉着她进门,刚回身关好门,突然感受到后背一阵热意袭来,沈曼语从她后面,无声无息环抱住了她的腰肢。

  花宴秋身体顿时一僵,完全不可置信,恍恍惚惚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出了什么错觉。

  沈曼语这么讨厌肢体接触的人,居然也会主动拥抱她吗?

  这真的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曼语,而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调包了?

  沈曼语抱她抱的很紧,仿佛自己一松手,面前的人就会跑了似的。

  她的下巴搭在花宴秋肩膀上,侧脸贴着她后颈,声音带着哭腔,闷闷道:“怎么办,姐姐,我不想跟你分开。”

  拥抱就是单纯的拥抱,没有任何欲望可言。从她大力的力度,和哽咽的语调中,花宴秋也能听出她的惶恐不安。

  她对自己这么依赖的吗?花宴秋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却没有深究。沈曼语在她面前头一次出现这样脆弱的姿态,这无疑是对她的认可和信任。

  她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之前靠理智强行压下的酸涩难过,也被沈曼语不加掩饰的真情流露勾了出来。

  她想直接回身,却不料被沈曼语突然加重的力道制住。沈曼语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低低道:“不要回头。”

  说这话的瞬间,花宴秋感觉一滴热泪滴在她的脖颈上。灼热的温度烫的她指尖猛地一蜷,翻天覆地的心痛猛然涌了上来。

  “不就两天见不到面吗,哭什么呀?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她的声音也有点哑,眼睛酸涩得厉害。手轻轻按住沈曼语落在她腰间的手,小心抚摸安慰。

  她知道沈曼语自尊心强,浑身上下只有那张嘴嘴硬。她惯来口是心非,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姿态,花宴秋也就顺着她的心意,没再试图转身。

  生死离别这四个子寓意太过不详,刚好戳在沈曼语心底的痛点上。剧烈的恐慌没有得到收敛,反而更加汹涌强势。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小助理和经纪人的对话,那句“可她没事儿,救她的这个......”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荡。

  不详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沈曼语想要开口说话,话还没说出来,泪水反而先掉了下来。

  成串成串的泪珠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涌出,完全不受其主人的控制,沈曼语紧紧咬唇,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哭声。

  只要一想到花宴秋有可能会因她而身死这件事情,她这些天一直不敢相信此事,轻飘飘在天际游荡,始终落不到实地的魂灵,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强大的悲伤如迅疾飞来的箭矢,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痛苦浪潮般淹没了她,她不由自主攥紧拳头,喉间发出一声小兽般痛苦的悲鸣。

  花宴秋一语落下,沈曼语的情绪不但没有受到安抚,反而听到耳边的喘息突然粗重起来,轻微的哽咽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她心脏上。

  她感觉到颈边滚烫的泪水越来越多,最终,泪水的主人稍微拉开了点距离,腰间的手松开一只,好似是在拭泪。

  心上人如此悲伤难过,花宴秋如何还能保持理智?

  她再也忍耐不住,趁着沈曼语松手的时机,转过身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语速加快,追问道:“曼曼,到底怎么了呀?”

  沈曼语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抬眼看她。她满脸都是泪,悲伤那么多那么大,泪水夺眶而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没事儿,我......”她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只是一想到要和你分开,就很难过很难过。”

  她像是只失了方向的小兽,茫然找不到出路。满怀希冀地瞧着眼前人,对她的信任依赖满到几乎快要溢出来。

  花宴秋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有种不知名的情绪一直在发酵,闷闷地胀满了整个心间。

  她又拉着沈曼语在化妆桌前的椅子上坐着,这次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没再松开。花宴秋用另一只手够了桌上的纸巾,小心翼翼替沈曼语擦干眼泪。

  有了这片刻缓冲功夫,沈曼语的情绪逐渐稳了下来。花宴秋还拿着纸巾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动作极尽柔和。

  她稍显冰凉的手指在此过程间,难免会触碰到沈曼语眼周的肌肤。

  沈曼语从方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这会儿不禁多了十分不自在。

  再一想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的失态,甚至丢脸到在花宴秋面前之前哭出来。霎时间,沈曼语尴尬到整张脸都羞红,艳丽的红意一直从脸侧蔓延到耳根。

  花宴秋换了好几张纸,擦了又擦,泪已经擦干,她却没有立刻收手。眼见沈曼语的情绪缓和下来,她一直压抑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

  花宴秋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她冰凉的指尖也被沈曼语滚烫的肌肤熏上几分热意。

  她舍不得收手,轻笑道:“小哭包,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爱哭?”

  沈曼语忍不住瞪她一眼,她刚刚哭过,眸子里还带着朦胧的水气,圆睁的瞳孔小鹿般天真无辜。

  稍微了解她的人又都知道,这不过是无害的表象罢了。真实的她,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好欺负。

  刚才的脆弱只是昙花一现,现在的她从负面情绪中恢复过来,转瞬又变成那个口是心非、理直气壮的小混蛋了。

  她打定主意,自己咬死不能承认这么丢脸的事情,不然以后花宴秋次次拿这次的事儿来刺她,她得多怄啊:“谁哭了?我才没哭!”

  花宴秋手指不轻不重在她脸颊按了一下,调笑道:“你没哭,那刚才是小狗哭了吗?”

  沈曼语脑袋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花宴秋这混账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性癖?这又是想听她学小狗叫吗?

  之前几次她都干了坏事儿,很是心虚,也就次次顺了花宴秋的意,但今天她心情不好,就想跟她对着干。

  闻言,沈曼语大力将头扭开,避开花宴秋手指的作弄。花宴秋摸了个空,也不着恼,只好脾气的笑了笑,含笑等着小猫炸毛的场面。

  果不其然,沈曼语紧跟着回过头来,气势汹汹道:“我没哭,小狗也没哭。是你耳朵眼睛出了问题,今天在这儿的,谁也没哭。”

  这下子,又不是刚才哭着叫姐姐,说不想和姐姐分开时的情形了。

  沈曼语难过的时候,虽然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像玫瑰的花瓣被迅疾的大雨打湿,蔫巴巴打卷。被摧残的七零八落,可怜兮兮。

  但与那时候的她相比,还是现在这个嘴硬心软,生动活泼的她显得更有活力。

  花宴秋只看着她这幅张牙舞爪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笑出来,她顶着沈曼语怒气冲冲的视线,轻巧巧刮了下她的鼻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狗没哭,你也没哭。”

  没哭就没哭嘛,偏要在小狗和你这几个字上加重读音,这不是欲盖弥彰还有什么是?

  花宴秋哄她的语气,完全是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沈曼语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想开口呛她两句,一想到面前人马上就要离开了,心头的酸涩卷土重来,威力比刚才还要猛烈。

  她别开脑袋,没敢想自己刚才的举动,也没敢看花宴秋的眼睛。就算再不舍,还是顾忌正事,艰难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别误了点。”

  她一直没说自己刚才为什么哭,花宴秋知道她的抗拒,也就没有多问。

  她看得出沈曼语的不舍和嘴硬,有心想安抚她的情绪:“就只是分开两天而已,没关系的,咱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沈曼语紧紧抿唇,视线还是牢牢落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马上就要分开了,这一块冰凉的瓷砖,能有她的脸好看吗?花宴秋心口的醋意升了上来,有那么一瞬,想摇晃沈曼语的脑袋,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脸。

  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别就过了这么两天时间,就忘了她这么个人的存在。

  花宴秋垂在身侧的手插进自己的衣兜,里面装着的熟悉的小盒子,这两天她在口袋里反复临摹,早就对它每一个边角的触感了如指掌。

  等待这么多天后,她终于等待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它重见天日。

  花宴秋纠结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终于心一横,下定了决心。她心头紧张至极,悄悄捏了把汗,手臂的肌肉用力到差点抽搐。

  她藏在口袋的手抽了出来,掏出小盒子放在手心,献宝一样捧到沈曼语面前:“当当当,曼曼,看看这是什么?”

  沈曼语终于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情不自禁抬起脑袋,顺着看了过来。

  花宴秋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跟沈曼语认识之后,她已经做了好多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屋内空调开着,凉风习习,她掌心因过度的紧张渗出一点汗意。

  她悄无声息掐了把自己的手背,剧痛唤醒神智,让她紧张到稍微发颤的嗓音重新平和下来。

  她努力笑道:“不都说睹物思人吗,我给你这个机会。虽然我暂时离开了,但这个礼物在你手里,你看到这个礼物就会想到我,你想我的时候,就多看看这个礼物。”

  “虽然我不在你身边,可它一直代替我,牢牢陪伴在你左右。四舍五入,也就是咱俩这两天没有分开过。”

  几句话说的沈曼语眼中又漫上一丝细微的热意,她小声嘟哝道:“这怎么能一样嘛......”

  可如花宴秋所料,她这样的话一出口,沈曼语果然没有一口回绝她这件礼物。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花宴秋吞咽了下,缓解心中的紧张,这才慢慢道:“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它真的很适合你,跟你简直是天生一对。”

  目的达成,沈曼语顺利接过礼品盒,因为花宴秋这番话,她明显对里面的东西产生一些好奇。

  视线来回在这个小小的盒子上巡视,暗自猜测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你先不要打开,等我离开后了再打开。”

  花宴秋禁不住想,人果然都是喜欢得寸进尺的生物,永远都得不到满足。送出礼物之前,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沈曼语可以接受这件礼物。

  但等沈曼语真接受这件礼物后,她又想看沈曼语戴给她看看,看这条玫瑰项链,跟她的耀眼的小玫瑰,究竟有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相衬。

  或者说,不是单纯只想看她戴。而是,想亲手为她戴上。

  亲手为她的小玫瑰,带上自己亲手为她挑选的玫瑰项链。

  花宴秋指节不自觉蜷缩起来,她克制住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怕自己一次步子迈得太大,吓走面前已经受惊的猎物。

  她在心里遗憾叹了口气,面上仍不动声色,轻轻抚摸着沈曼语的秀发。

  拿人手软,沈曼语这次晃了晃脑袋,见花宴秋没被甩开,也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硬生生躲避。

  沈曼语其实收下之后,立刻有点后悔接过这礼物。毕竟本来欠人的人情就很多,再拿了人家的东西,以后花宴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就像现在一样,她哪好意思直接开怼啊。

  多少要给人家一点应有的排面。

  “这份礼物,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罢了,按照你的心意来,随便你怎么处置。”

  光滑柔顺的长发自花宴秋掌中穿过,淡淡的玫瑰发香清晰可闻。

  她静静注视着沈曼语面上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细节,温柔道:“如果你喜欢它的话,等我们在B市见面时,戴给我看看,好不好?”

  她用的是疑问和请求的口吻,将一切的选择权全然交给沈曼语。与当初给莫城挑选礼物时,两人万分随意的态度完全不同。

  她的紧张忐忑等诸多表现被深深压抑在心里,几乎没有表现出来。但以沈曼语对人心的敏锐程度,多少还能感觉出来些许。

  花宴秋跟景言卿一样,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她或许很少遇到过如此上心的人。

  想到这儿,突然浮现的这种认知,令沈曼语心口陡然一酸,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花宴秋以前没有喜欢过人,她喜欢沈曼语,对她的所有的好,都是完全发乎于本心。

  她在努力学习前人的经验,从中汲取到自己能够用得上的部分。

  哪怕她是个再优秀的人,终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会为沈曼语的某些情绪困惑不解,无法理解这种情绪存在的根源。

  但她在努力,在进步,在以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对沈曼语表达自己的真心。

  沈曼语轻轻“嗯”了一声,浓重的鼻音听的花宴秋心口一颤,情不自禁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大大方方张开双臂,对沈曼语笑道:“马上就要分开了,就不说来个离别吻,请问沈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拥有一个正式的拥抱呢?”

  沈曼语的脸腾一下涨红了,瑰丽的嫣红恰如夕阳西下时,天际绚烂的云雾缭绕,是极致的妖艳灿烂。娇艳欲滴的玫瑰颤巍巍张开花瓣,露出自己最娇羞的内心。

  这谁能忍得住啊。

  花宴秋眸子落在她的身上,紧紧盯着她的一颦一笑,舍不得移开分毫。她用哄小孩儿入睡般的口吻,轻声诱哄道:“曼曼,过来。”

  沈曼语其实已经开始怂了,刚才情急之下脑子一抽,完全忘了自己平常讨厌肢体接触这回事儿,这会儿理智回笼,她本就浑身僵硬,羞愤欲死。

  花宴秋再这么一说,她哪还敢真顺着她的心意过去啊。

  她磨磨蹭蹭摸着面前桌子上的纸巾盒,没看花宴秋的动作,底气不足道:“凭什么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多没面子啊?”

  花宴秋受了她不轻不重的一怼,面上神色依旧坦然自若,没有半分恼意,她仍旧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动作,含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敢吗?”

  花宴秋不是个纯粹的大善人,她有自己的心机计谋。既然知道沈曼语受不得激的性子,又怎会不利用这个现成的缺点?

  她说的十分轻柔缓慢,几个字辗转从唇齿间溢出,温柔地像是在情人耳边吐出的告白。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话中的挑衅意味更加浓重。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下,沈曼语瞬间炸毛,“唰”得一下抬起脑袋。

  她怒视花宴秋,眸子里几乎要迸出火来。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用激将法,我、我绝不会上你的当!”

  花宴秋轻描淡写道:“所以你是真的认怂了?”

  沈曼语怂是一回事儿,被花宴秋指出来自己怂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跟那句话一样,女人可以不行,但不能被别人说自己不行。

  她沉着脸想了片刻,觉得不能让花宴秋再这样得意下去,老虎不发威,她还当她是条病猫呢!

  花宴秋的双臂完全打开,张开的幅度很大。沈曼语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走一步,借助前冲之势,一头撞进她怀里。

  花宴秋被这庞大的力道撞得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勉强合上手臂,搂住怀里不听话的沈曼语,努力稳住自己身形。

  她眉心重重一跳,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倒不是因为这个拥抱的美妙滋味。

  这种时候,谁那么心大,还能感受到这些啊——完全是被沈曼语这个小混蛋给气的。

  沈曼语也不想想,她自己将重量全部施加在她的身上,万一她没能掌握住平衡,直挺挺倒下去,沈曼语这小混账能落得什么好吗?

  虽然如此,总归她是垫背的那个,就算她真被沈曼语推倒在地。有她在底下垫着,沈曼语也吃亏不到哪去。

  这个狗东西,真是将一切都算得明明白白的。

  况且,沈曼语的身高比她稍矮半头,她勾着头,铁头功直直撞上花宴秋脖颈下方,那两块高原之间的平坦地界。

  她被撞得一口岔气险些闷进肺里,艰难缓了片刻,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没等她这口闷气慢慢吐出,沈曼语就已经报复般的,用自己的胳膊紧紧箍住她的脖颈。

  多重打击混合叠加,花宴秋猝不及防,手臂还没完全合上,被她这个小心眼的报复整的呼吸猛然一窒,差点没直接咳出声来。

  这口闷气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彻底吐不出来了。

  到了这时,花宴秋再也忍耐不住,将这颗不听话的脑袋用力按在自己的侧颈上。

  她一手按着沈曼语的后脑,另一只手将她的身体圈住,将怀里不安分扭动的身体彻底禁锢。

  她总算制住沈曼语,见沈曼语还想反抗,她两手都有事情要做,实在腾不出其他东西来阻拦她......总不能用自己的腿缠住她吧!那多不体面。

  花宴秋低喝道:“沈曼语!你个小混蛋,你给我......”

  话还没说完,沈曼语抗拒的动作猛然一停,她抬起脑袋望着花宴秋,满眼受伤,泫然欲泣。

  她开口截断花宴秋后面的话,率先抢占道德制高点,指控道:“花花,你居然凶我!你果然不爱我了!”

  花宴秋:???

  瞧瞧这幽怨又理直气壮的语气,活脱脱一个跟对象无理取闹的小作精啊!

  戏瘾又上来了这不是?嘿,就是玩儿~

  花宴秋硬生生被她给气笑了。她觉得自己未来如果真的跟沈曼语在一起的话,她将来极有可能被这家伙气出乳腺结节。

  沈曼语戏精附体,紧跟着又怒气冲冲道:“你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从前对我说下的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那些花前月下的耳鬓厮磨、缠绵悱恻,都不过是你对我的逢场作戏吗?”

  她凄厉的嗓音就在花宴秋耳旁震荡,在她天灵盖上反复盘旋,几乎要吼破她的耳膜。

  什么旖旎暧昧的氛围,都像枝头被这道吼声惊飞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一场好端端的生离死别,不知怎么的,被硬拗成一出荒诞的滑稽戏。

  花宴秋满脸麻木,僵硬搂着沈曼语的肩膀,听她凄凄惨惨戚戚,哀怨叹道:“花花,你明明对我说过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啊!”

  花宴秋试图冷静。

  花宴秋额角青筋暴起。

  花宴秋第一次冷静失败。

  她强忍着将搂着沈曼语肩膀的手,移到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的冲动。

  这种堪称家暴的做法属实是违法犯/罪行为,脑海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挽回了她在犯/罪边缘摇摇欲坠的危险念头。

  花宴秋狠狠咬牙,默念了无数遍心平气和,沈曼语眸中含泪,一眨不眨跟她对视,两人怪异僵持了半天。

  只要沈曼语不开口说话火上浇油,花宴秋这次便能成功冷静下来。

  沈曼语会如她的心意吗?当然不!

  沈·皮皮虾·曼这么坏心眼的女人,怎么可能乐意如她所愿,息事宁人?

  她不但要火上浇油,还偏要给花宴秋刚点燃的小火苗上,哐当添上几大捆柴火。

  她就是恶劣,就是想欣赏,花宴秋这种清冷出尘沉稳理智的高岭之花,理智的那根弦咯嘣一声被自己搞断。

  于无可奈何的抓狂中,做出与她人设完全相反的举动。

  她正要再度开口,花宴秋多少猜到一点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沈曼语刚刚启唇,情况危在旦夕,她想也没想,猛然抬手捂住她的红唇。

  沈曼语红唇张开,口中的话还没有冲破声带的阻碍,被花宴秋这样一挡,温热的吐息尽数扑洒在她的掌心。

  掌心可以说是整个手掌最敏感的部位,温热的气息冲到肌肤组成的坚实墙壁,柔和四散开去,带起一股小小的电流。电流仿佛有什么魔力,瞬间刺穿花宴秋的四肢百骸。

  花宴秋的眸光晃了晃,手指本能蜷缩起来。高涨的怒意霎时间仿佛被戳破了的气球,“倏”地漏光了气。

  “你、你别以为这样,”她嗓音有点喑哑,耳尖出现一抹滚烫的红润。花宴秋不自然道:“......我就会消气。”

  怒意确实被这个岔子彻底搅散,可另一股更加炽烈的情感在心口横冲直撞,令花宴秋无所适从。

  她手掌还捂在沈曼语唇上,捂的很紧,严严实实封死了她的唇齿。沈曼语摇晃了半天脑袋,也没能挣开她的禁锢。

  一双眼睛被怒火彻底点燃,她的眸子亮得可怕。急急呜呜了好几声,花宴秋这才恍惚反应过来,忙不迭放下了手掌。

  花宴秋甫一放下,沈曼语喘了口气,立刻高声质问道:“你想捂死我吗?你想谋杀亲妻,然后和你的新小情人甜甜蜜蜜浪迹天涯潇洒快活吗?”

  花宴秋:......救命。

  她忍不住按了按自己太阳穴,感觉整个脑袋都在隐隐作痛。脑海里所有与暧昧有关的想法,被沈曼语接二连三的作怪打的烟消云散,这下子是真的佛了。

  她神情复杂至极,艰难开口道:“沈小狗,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对吧?”

  沈曼语茫然看了她一眼,学着天狗精灵冷漠无情的机械音,惟妙惟肖模仿道:“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花宴秋:......

  你这样,比直接承认,更让人觉得,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花宴秋再次尝试冷静。

  花宴秋第二次冷静失败。

  “假期快乐,再见。”她扭头就走。

  没等她迈步,沈曼语赶紧“哎”了一声,用力抓住她手腕,随即快步向前,狠狠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的手臂搂着花宴秋脖颈,整张脸完全埋她颈窝里,花宴秋怔了怔,本能回抱住她的腰肢。

  之前没有闲心关注这些,这会儿她才感觉到,沈曼语腰间没有赘肉,但接触上去的手感,真的比世间一切东西都要柔软。

  花宴秋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又自己否决了这个评价。

  不对,还是有的......

  至少,虽然沈曼语浑身上下,只有那张嘴是硬的,就连她平时出口的话,都带着硬邦邦不肯服输的含义。

  可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同样是嘴里的器官,帮助她说出如此强硬的话的舌,才是花宴秋此生遇到过的,最柔软的事物。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也双更(不出意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