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简直快要把自己的心肝呕出来给她看, 冲着手机狰狞怒吼道:“沈曼语!你居然说自己安分守己,什么都没干。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莫城飞扬的唾沫星子,都快冲过手机, 全部啪在她的脸上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沈曼语一定会选择回到上一秒,将自己刚才出口的这段话活生生给吞回去。

  她简直尴尬到脚趾扣地, 丢脸还丢到莫城面前。这个认知带来更深的羞耻感, 沈曼语感受到一股接一股的窒息浪潮不停拍打着她, 快要将她整个人溺死在里面了。

  她心虚至极,没了底气,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可能, 或许、大概,是我遗忘了一丢丢无关紧要的细节。害, 这些也不重要,就是说, 我……”

  她“我”了半天, 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只能沉闷闷地, 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口气。

  怎会如此?

  手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如此清晰, 清晰到她当时的所有小动作, 在众人眼里无所遁形。

  花宴秋给小粉丝签名的时候, 她悄悄在她背后圈画写字。

  瞒过了齐姐的火眼金睛,瞒过了两个一心一意只将注意力全集中在花宴秋身上的小粉丝,谁能想到, 暗地里还有只黄雀, 悄无声息将镜头对准了她们呢!

  沈曼语痛苦不堪。

  如果只有这一张倒也罢了, 倒也不是不能强行狡辩。

  可关键是,后面一连串的照片,跟拍一场大型连续剧似的。从花宴秋签字时她在背后的小动作,到花宴秋忍无可忍,回身悄无声息握住她手腕的举动。

  再到花宴秋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让她在自己的背上签名。

  虽然两人都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分辨率极高的照片,将两人对望时弯起起的眉眼,暧昧到下一秒就能拉丝的氛围,完完整整照的异常清楚。

  这就算了,为什么还有花宴秋给她戴帽子的照片,为什么还有花宴秋对她的摸头杀,为什么、为什么还有她咬花宴秋手指的照片啊!

  博主甚至、甚至还特意在下面,标出了她当时不过脑子的暧昧的对话!

  那句吹吹,舔舔,含含,大写加粗,还特意用了粉色的字体,还细致添加了桃心特效。

  妖艳到一看就是博主十分细致体贴,特意给吃瓜群众划出的考试重点,如此郑重其事,明显是重点中的重点。众人甚至来不及仔细观察照片,第一眼就都被这几个字吸引去了。

  救命......

  评论区是粉丝们大型发疯现场,毒唯再也控制不住破口大骂,事业粉发了满脑门的问号,新鲜出炉的cp粉磕糖磕到飞起,群魔乱舞,一片混乱。

  沈曼语整个人都裂开了。

  她头皮发麻,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直冲冲顶上脑门。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现在简直像个冲气过头的气球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砰”的一声炸掉。

  看到照片的瞬间,沈曼语整个人浑身一激灵,朦胧的睡意被尽数驱散,被索命的阎王爷盯上的感觉,让她后背汗毛直竖。

  刚才......好像是齐姐来敲门来着?

  救命啊!

  当着阎王的眼皮子底下,她们俩人违背齐姐的禁令,做下这么多小动作。

  本来做就做了,她们的动作十分隐秘,齐姐都没能发现,别人也发现不了。可现在的情况是,齐姐没看见,粉丝没看见,路人没看见,却被狗仔拍下了。

  于是闹得满城风雨,网上炸开了锅,结果她这个经纪人,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家两个小崽子一记深深地背刺。齐姐现在,怕是生吞活剥了她俩的心都有了。

  沈曼语沉吟,再沉吟。小脑瓜飞速转动,当务之急倒不是热搜的处理情况,总归几人之前就商量过应对措施。

  公司舆论管理人员也不是吃干饭的,剧组那边更不会坐视不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怎样才能面对门口那个要命的活阎罗。

  毕竟,网上的事情还有个发酵的时间,有缓冲的机会,让她们可以慢慢引导舆论,将舆论扭转到对她们有利的方向。

  而门外面这个魔鬼,就算她真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沈曼语敢以自己的项上人头起誓,齐姐绝对会想方设法,哪怕给她房门拆了,也要给她弄出去。

  果然刚才她的那种,仿佛齐姐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的感觉不是错觉。

  沈曼语冥思苦想,应该怎么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狗命的功夫。过度运转的负荷,使得脑瓜子烫的快能煎蛋,耳膜更是嗡嗡作响。

  电话那头,莫城跟着叹了口气道:“曼曼,你跟我说实话,你跟花宴秋,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城相对于沈曼语,远比她更了解原主的性情,自然知道,以原主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与另一个人亲密到这种程度上。

  她从前和孔莹莹及何含巧两人还算要好,这两人称得上是她的好朋友了,但原主和她们,连手牵手的举动都没做过。

  他再是个脑筋不会转弯的直男,有苏雅玉和齐情妆两人在一起的前车之鉴,这会儿多少也反应过来,沈曼语和花宴秋两人的情况不太对劲。

  好朋友?好到咬手指的好朋友吗???

  还有那段被人转述出来的对话,怎么看怎么暧昧啊!这是用朋友两个字就能解释的吗?哪家好朋友是这样的好朋友?

  沈曼语心乱意乱,无心跟他多做纠缠,嘴上心不在焉回了句:“莫哥,不是你说让我跟花宴秋处好关系,我不就是在按照你的要求做的吗。”

  “跟她处成亲亲密密,处到死后骨灰拌在一起,将来到了地下,也能继续亲亲密密的好、朋、友啊!。”

  莫城:???

  这话怎么这么姬里姬气的?好朋友这三个字,更是听着十足别扭,完全歪曲了它本来应有的意思。

  还有,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不要仗着他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直男,就这样肆无忌惮污蔑他啊!

  他努力扭转沈曼语的错误认知,徒劳无功为自己做出辩解:“我只是说,花宴秋比景言卿那狗男人好得多,让你和她处好关系,做手拉手一起走的好姐妹。”

  “我什么时候说、说死后还要把骨灰那啥那啥了,来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

  沈曼语可不愿他将责任撇的这么清楚,顿时咄咄逼人道:“莫哥,是你说让我多在花宴秋面前刷她的好感度,将她变成我的铁杆闺蜜的,是不是?”

  莫城:“是!但你们这是闺蜜吗?!”

  沈曼语不听他的解释,接着道:“是你说的,花宴秋比景言卿那个渣男海王、时间管理大师强得多,让我与其跟景言卿厮混下去,不如选花宴秋这个更好的人选,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莫城:“是!但是我本来的意思是......”

  沈曼语接着道:“是你说让我拿下花宴秋的心,让我和花宴秋好好相处,后半辈子哪怕到老死也能手拉手一起埋进土里,这话是你说的,是不是?”

  莫城百口莫辩:“是!可我不是那种意思啊!”

  沈曼语:“是你说的,花宴秋如果是男儿,一定是天底下所有家长们都喜欢的梦中情人。我喜欢景言卿那种小娇娇妈宝男,还不如喜欢花宴秋呢,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莫城心头的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冲破了他的心防。他恍恍惚惚,被沈曼语怼的哑口无言,彻底说不出任何一句辩解的话来。

  好像......这些话,还都是他说出来的。

  可他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啊摔!

  沈曼语甩锅成功,扬眉吐气,心情还没好过两秒,又想到齐姐可没莫城这么好糊弄,脑袋顿时又耷拉下来。

  她该怎么跟齐姐解释,这会儿不管她怎么解释,都还是逃不过去啊。

  莫城久久没有开口打扰,她的思绪顺理成章接着往下走去。可是不管沈曼语怎么想,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怎么办?

  反正在齐姐眼中,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干脆将这口黑锅,继续扣到花宴秋脑袋上?

  想到这儿,沈曼语突然有点心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给花宴秋的黑锅实在太多,多到现在一想到这种事情,沈曼语心底就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唾弃,并对花宴秋生出真切的怜悯同情。

  她仅存的那点良心隐隐作痛,这条路走不通,沈曼语神情复杂地瞥了眼房门处,跟着叹了口气。

  房门外有齐姐,还有花宴秋。齐姐一大早起来迎接一道晴天霹雳,肯定是被炸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率先迎接狂风暴雨的必然是花宴秋。

  齐姐过来找她之前,想来花宴秋已经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她还有现在这点时间可以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但这次的热搜连花宴秋也不可能想到,完全毫无防备。

  果然,幸福感都是要对比出来的。沈曼语和花宴秋两个难兄难弟,大哥不笑二哥,谁也不说谁。

  只是一将花宴秋的凄惨遭遇和自己作对比,沈曼语明显察觉出自己实在不够善良。

  不然想到这滑稽的场面,第一反应居然是幸灾乐祸,还有没有亲眼见到齐姐训斥花宴秋那一幕的遗憾惋惜呢?

  花宴秋实锤了,是一个大写的惨字,凄凄惨惨戚戚,惨到沈曼语不忍心再给齐姐炽热的怒火,再添上一把柴火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沈曼语十分苦恼,她过去是个孤儿,实在没有多少跟长辈相处的经验,更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想到电话还通着,她不禁问莫城道:“莫哥,你不是对齐姐很了解吗,我和花花现在做错了事儿,你说我怎么做,才能让她不生气呢?”

  “现在知道问我的意见了?”纯纯工具人·莫城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刚刚那会儿,还想把我扔出去,替你背这个黑锅的时候了?”

  刚刚出口的话这就被打脸了,沈曼瞬间语感觉自己脸颊隐隐作痛。她在心中暗想,果然啊,做人还是要善良,给别人留一线余地。

  ——她应该问完解决办法,再甩锅给莫城的!

  她想得很理直气壮,整颗心都黑透了的人,哪会儿因为这点挫折就怀疑起自己的行事风格来。

  可目前后悔也晚了,她有求于人,自觉能屈能伸,低声下气道:“莫哥,你快告诉我吧。”

  “齐姐这会儿都快气死了,她又是那么要强的女人,生气伤身,伤人伤己,为了我们两个小混蛋,根本不值得她这样为难自己的身体。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自己将自己气出病来吧?”

  莫城没察觉异常,听了这话,条件反射冷笑一声:“哟,你对自己的自我认知还挺清晰啊。”

  沈曼语甩了甩并不存在的尾巴,全当这是一句夸奖,骄傲道:“那可不。”

  这自信满满的语气,登时又给莫城气得够呛。不等他再度炸毛,沈曼语赶忙截断他:“莫哥,快点,别耽误时间了,齐姐在门外等着我呢。”

  到底谁在耽误时间啊。

  莫城无语至极,被沈曼语这一打岔,这会儿仍没察觉她话中埋下的陷阱,更没有否认自己对齐明心的了解。

  他想了想,自顾自道:“明心那个人最是认真严肃,这次确实是你俩太无所顾忌,才会导致自己犯下错事。”

  “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老老实实低头认错。认真反思,诚恳保证,别为自己做无谓的狡辩。道歉这种事情,真诚的态度最重要。你是不是认真的道歉,大家都能感觉出来。”

  他说的很认真细致,一提到齐姐这个人,连语气也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郑重道:“明心不是会故意为难人的人,你们两人这次做错了事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她能感觉到你们是真的认错了,她就会原谅你们。”

  沈曼语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也逐渐变化,她轻轻抿唇,将莫城的话一字一句刻进心底。

  她从前做事惯来随心,与福利院的院长老师们关系不冷不热。

  至少在表面上,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乱惹是生非,不给心力交瘁的工作人员多找麻烦,这种够了。

  至于她私下里是怎么样,她懂事的表现是不是装出来的,福利院那么多孩子管都管不过来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种小事。

  沈曼语很多次都不无讽刺的想过,她之后为何会进入娱乐圈,为何对人心如此敏感,为何她对演技的掌握如此顺当,估计就是小时候打下的底子吧。

  她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没有太多道德是非观念。毕竟,在弱肉强食的福利院里,资源有限,都需要孩子们去争去抢,才能填饱肚子。

  真是那种大公无私的菩萨心肠的话,她可能根本就不会顺顺利利长到这么大。

  莫城口中说的话,只要是接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但众所周知,学校里教育的所谓真善美,放到社会上根本行不通。

  成年人的世界复杂黑暗,人心诡谲莫测,沈曼语早就习惯将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从来没有真正放到心上过。

  可现在,与齐姐这么多日的相处下来,齐姐对她的真心照顾她都看在眼里。

  哪怕她明知道沈曼语接近花宴秋的目的不纯粹,明知道她是莫城的艺人,跟她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她既然同意莫城的请求,将沈曼语接手到自己这里,她就认真尽到一个经纪人该有的责任

  齐姐对她和花宴秋一视同仁,无论在片场,还是日常的生活中,处处照顾地妥帖周到,使沈曼语能够全身心投入到拍戏当中去。

  恐怕莫城亲至,他一个粗枝大叶的大男人,手底下一大堆要忙的事情,也未必能够做到如此细心细致、对她如此上心的地步。

  沈曼语自认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完全的恶人。齐姐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齐姐确实是她尊重在意的长辈。

  沈曼语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这种幼稚的言论如此震耳发聩。

  莫城的一字一句似乎重重砸在她心口上,让她迟钝地对自己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乃至首先产生的想要让花宴秋出去顶锅的想法产生羞愧。

  对待真心爱重她的人,这种行事方式确实太过轻慢,也太过伤人了。

  莫城还在喋喋不休:“明心那家伙看着严厉,实际上最心软不过了,你们只要好好跟她道歉认错,她肯定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

  说到后面,迟迟不见沈曼语回答,他语气猛然一转,怒气冲冲道:“沈曼语,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沈曼语还沉浸在自己的愧疚中,被他突然扬高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心虚感作祟,她面对莫城时就总感觉自己平白矮了一头。

  莫城一发问,她顿时下意识回答道:“听着呢,听着呢,莫哥,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我是那种人吗?”

  莫城忍住冷笑,沉声道:“那你给我重复一遍。”

  沈曼语的记性一直很好,台词功底也不比花宴秋差多少。她不情不愿将莫城方才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见她是真听进去了,莫城的声音这才缓和下来:“行了,我了解明心,你们如果按照我说的做,她铁定很快就能消气的。不管是对你们,还是对她来说,这都是件好事。你可长点儿心吧。”

  他到现在也没察觉异常,还在这儿喜滋滋地显摆。

  沈曼语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快活。

  恶劣心思冲上心头,她戏谑道:“莫哥,你对齐姐还真是关心啊。既然这么关心,这么了解,要不等会儿齐姐气消了,我特意再跟她提一句你的功劳?”

  “毕竟如果你说的都是对的,对我们几人来说,您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啊!”

  莫城浑身一颤,想也不想,高声唤道:“沈曼语!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狗东西,你要敢这么做,我就、我就......”

  无用的威胁。

  沈曼语啧了两声,好整以暇道:“莫哥,我这是帮你呢,这是为你好呢。瞧瞧你,暗恋这么多年也不敢迈出这一步,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怂什么呢。”

  沈曼语是真的记仇,莫城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方才的愤怒如戳破了的气球般,倏地漏干了气。他张了张嘴,所有话却卡死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喜欢齐明心,从在学校时起就喜欢。他是学校众所周知的风云人物,齐明心在学校的名头也半点不比他差。

  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位耀眼的学姐,注意到她的一颦一笑,他悄悄打听她选的课,费尽心思出现在她左右,只盼望着她什么时候能够多看他一眼,多注意他片刻。

  哪怕毕业后,他也执意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这个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里。

  所以说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这么多年时间,他们都在这个陌生的行业内,跟块海绵般竭力充实自己,吸取行业经验。在前辈们的带领下站稳脚跟,随后彻底在这个行业内大放异彩。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只敢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从不敢主动迈出这一步。

  莫城忍不住闭了闭眼,用力抓紧手机。他知道自己的懦弱,可对于齐明心这种慢热的人来说,只能倚靠时间的流逝,让她逐渐习惯自己的存在,或许才能慢慢打动她。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专注自己的事业吧,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还夹杂了些许颓然:“曼曼,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情。”

  说什么我是为你好的这种话,甲之蜜糖,乙之□□,针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会感到疼。他不是本人,又怎么会知道别人出于何种目的,才会做出属于她的选择呢?

  莫城这次被沈曼语反将一军,真切体会到了一丝半点,她当初听到自己说出这种话时候的感受。他也明白沈曼语话下暗藏的深意,顺着她的心意,对她做出了保证。

  他心绪紊乱,无力再思考更多事情,只想赶紧结束话题:“这次的事情,你放心,公司也会跟昼光和剧组等多方联系,一同跟进。曼曼,你可以信任我们,公司一直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如果没有齐情妆和苏雅玉这件事,就冲公司在她得罪景言卿和花宴秋后,也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的态度,沈曼语也会对公司深怀感恩之心。

  可这件事如鲠在喉,成为心上一道始终过不去的坎,沈曼语如何还能对公司存在信任。

  她淡淡笑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不咸不淡道:“承蒙公司厚爱,谢谢你,莫哥。”

  通话就此挂断,莫城还呆呆捧着手机,脑海里来回回荡着沈曼语最后那声笑。

  说不上自嘲多点还是讽刺多点,不管其中蕴含的是何种意味,总归都让莫城坐立难安。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还没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苏莫城在哪?带我去找他。”

  这道女声冰冷强势,语气不容置疑。哪怕在别人家中,也没有半点小心谨慎的风格。

  声音如此熟悉,莫城瞬间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面对这位名正言顺的苏家继承人,又是惯来霸道强势的性子,她现在明显处在盛怒之下,其他苏家人根本无人敢拦她。

  眼听着脚步声离自己的房间越来越近,莫城忍不住抹了把脸,放下手机,在心中暗暗叫苦:沈曼语倒好,自己逍遥自在,将所有麻烦都甩到他手上。

  他提前从N市回来苏家,可不是为了正面撞上这位暴君的怒火的。

  他沉沉叹了口气,主动起身开门,迎接这位来者不善的不速之客。

  苏雅玉的名字听着很小家碧玉,温婉贤淑,实则她这个人的真实性格,跟她的名字完全搭不上边。

  她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被孩子们簇拥着的孩子王。性格张扬至极,又极有责任心,不管在哪都是话题的中心。她的小弟小妹和崇拜者,绕起来能围学校一大圈。

  她自小霸道强势惯了,长大后,更不会懂得收敛性情。偏无论从家世,还是她自身出众的能力来说,她真有这份骄傲的资本。

  以至于其他人就算再看她不顺眼,也是敢怒不敢言,谁都不敢直接犯到她的头上。

  苏家人都是如此,莫城只是一个养子,算不得苏家正儿八经的血缘亲人,面对苏雅玉这个混世魔王,自然更是忌惮七分。

  苏雅玉刚走到门边,他便从内打开了门。苏雅玉冷冷瞥他一眼,毫不意外,脚步也未停,径直走进屋内。

  莫城在她身后掩上门,将外面心思各异的众多视线隔在门外。

  苏雅玉在房间内站定,也不坐下,更没有往莫城提前准备好的待客的茶水上多看一眼,她冷冰冰道:“莫城,苏家待你不薄。”

  她上来就是如此直截了当的话,这样的直球莫城这些年见的不多。娱乐圈里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套路看得多了,反倒对这样长驱直入的对白不太适应。

  苏雅玉的威势太过摄人,她的容貌生的极美极艳,是苏家人一贯的好相貌。

  只是桀骜不驯,浑身带刺。冰冷锋锐的视线扫过来,眼风都像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将人裸露在外的肌肤刮的生疼。

  她明明是个姑娘,但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柔美。那股独断专行、不容置喙的性子,十足十的暴君气质。

  虽说如此,可她这么多年手下执掌的苏家产业多如牛毛,从未出过大岔子。

  这等事迹传播甚广,苏家或许有人不喜欢她,但小一辈的,无人不佩服敬服她的能力。

  正面直面暴君的震怒,莫城纵然自认行得端坐得直,心头还是猛地一跳,惴惴不安。

  他在苏雅玉对面站着,苏雅玉都没坐,他自然也不会坐下。他是个大男人,身高虽然比苏雅玉高一大截,气势上却远远落于下风。

  知晓这次苏雅玉动了真怒,他无可辩驳,只能艰涩道:“苏家对我不薄,我知道,夫人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就算拼尽我这条性命,此生也无法全然回报。”

  苏雅玉眉眼不动,分毫不见动容,面上仿若笼罩着一层亘古不化的寒冰:“莫城,二叔收养你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我们留下你的想法。”

  “二叔二婶没有孩子,也不会再有孩子。苏家未来的产业是要交给我的。光靠我一个人,显然不能支撑起这庞大的商业帝国,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左膀右臂。”

  她的目光重俞千斤,压在莫城身上,压得他脸色泛白,已经知道苏雅玉接下来的内容会是什么。

  “我从上学时起,就开始一边忙于学业,一边接手苏家的产业。谁都没有给你压力,包括二叔二婶,和我爸爸妈妈在内,都是希望你可以不用像我一样劳累。”

  “毕竟我是名正言顺的苏家继承人,这些是我应该担负起的责任。但你不是,你不用承担这些负担,他们希望给你一个正常孩子那样,轻松的学业生活。”

  莫城感觉双腿发软,身子摇摇欲晃。他根本不敢看面前人的眼睛,目光只敢死死盯着面前的地面。

  “我一直在等你,苏家也一直在等你。好不容易等到你毕业,所有路都为你铺好了。结果,你放弃自己的专业,放弃苏家的一切,毅然决然投身到娱乐圈当中,选择当一个毫无意义的经纪人。”

  苏雅玉说到这儿停顿了下,眸子压抑着汹涌猛烈的风暴,她的怒意不加掩饰,几乎要喷涌而出:“行,你想怎么样,家里人都随你!”

  “苏家被锁链铐住、不得自由的人,有我一个也就罢了,你大可以去随便追逐自己的梦想。没人会因此责怪你,就连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如果实在无心于此,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必须要按照我们的意愿而活。”

  “可为什么,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作对?”她气极反笑,指尖重重一点莫城,又狠狠伸向门外。

  “我和沈曼语的事儿,你阻拦我做什么?这时候你想起你身为哥哥的责任了?你不觉得时间已经太晚了吗!”

  面对她接二连三的质问,莫城面上已经毫无血色。他死死咬牙,眼中血丝弥漫,居然一句也答不上来。

  “我要看到她,”苏雅玉慢慢收回手指,冰冷的目光宛如一柄利剑,重新插/进莫城身体。

  她的身高明明比他矮,姿态居高临下,却一点也看不出来违和感。

  “我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我一点也不想再等下去。”她重重重复道:“那天,在这儿,在苏家,我要看见小语。”

  “你不是想插手我的事情吗?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想承担起你身为哥哥的责任,我给你这个机会。”

  苏雅玉嗤笑一声,没再看他,毫不留恋地从他身旁走过。

  “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门被大力摔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苏雅玉惯来雷厉风行,该说的警告说完,她来得突然,走的也干脆利索。

  莫城呆立在原地,整个人仿若化成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他慢慢阖上眼睛,下颚紧绷。双拳死死握住,很久也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