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怪的吼叫声从四周传来，不出叶愿潇所料，那些家伙不会飞。御剑的话，石怪就拿她们没有办法。只是现在御剑的人是……
“小……筝？”
“嗯？”林墨筝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姐姐，何事？”
叶愿潇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我……”
林墨筝的手轻轻搭在叶愿潇的肩膀上，她轻声道：“姐姐，你一路很累了。睡一会吧，等你醒来，我们就能见到巫言姑娘了。”
“等……”困意涌了上来，叶愿潇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连带着一起，眉心的刺痛感也迅速消退。
时至今日，叶愿潇才发现自己蠢到了什么地步。
孟家是四大修灵世家之一，门内之人专修器灵，这器灵之中多以剑为主，梦霆之人对用剑都颇有研究，弟子之中几乎没人不会御剑。
林墨筝对灵器的控制力很强，连长绫和银针都能用得得心应手，何况是剑？林墨筝早已是高阶修灵者，而御剑乃是修灵基础，她怎么可能不会？
“我怎么……傻成这样……”这是叶愿潇在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浮现的一句话。
……
叶愿潇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张石床上。
等等……床？
叶愿潇睁大眼睛看了看，然后发现，没错，真的是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有石床？！林墨筝在哪里？
她们被抓住了吗？
叶愿潇揉了揉眼睛，流月七星剑就摆在她身旁，她坐起来把剑背回身后，然后她发现这里是一个房间。周围都是石壁，比起房间，说是石洞更准确一些。
周围干干净净的，说是有人生活在这里都不奇怪。若是被抓关到这种地方，那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头已经不痛了，那种蔓延至全身的刺痛感也消失了。
所以，她中的那个诅咒已经解开了？
她们应该是安全了才对。
叶愿潇下了床，在周围环境不明的情况下，她没有直接喊林墨筝的名字，而是隐匿了气息悄悄地走到了门边。还没等出去，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站在门外的是两个人，这两个声音叶愿潇都觉得熟悉，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多谢巫言姑娘相助。”这声音温柔清亮，叶愿潇一听便知是林墨筝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道：“她中此咒，我也有责任。破除咒术自然是我应该做的事。”
这声音淡漠疏离，说话之人定是巫言了。
她继续道：“破了咒，你们就快些离开吧。这里的雪心莲你们拿不到，我和洛家也不会让你们拿到。”
林墨筝道：“我们本无意冒犯，来此也并非是因为雪心莲。但我们的同伴在这藏灵山中失踪，至少要得知他们的下落。”
“他们在洛家。”巫言道：“状况未明，洛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她停顿片刻，道：“其实算算时间，叶愿潇该醒了。”
叶愿潇在门后听得清楚，这话明显就是发现她了，她也不躲，只是敲敲门，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巫言，小筝，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她站在林墨筝身边，道：“巫言，这里是什么地方？”
“……藏灵山的心。”
“心？”
巫言点点头：“摄毒珠就被安放在这。”她指了指前方，道：“就在那面石壁里，我已经放好了。”
听这样子，石壁里是有什么暗格或者机关了。叶愿潇也不追问，对巫言道：“我刚才听了一点你们的对话……我中的诅咒是你解开的吧？多谢。不过，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关于那个诅咒……”
巫言道：“蚀骨眉心咒。中了此咒，最初会感到眉心刺痛，随即咒术会影响全身，不出一日，经脉便会感到刺痛，灵力运转受阻。最后咒毒侵入骨髓，中咒者会全身被腐蚀而死。”
“嘶……”叶愿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听起来这么瘆得慌……”
巫言淡淡道：“现在没事了。这种咒术我还是解得开的。”
叶愿潇道：“巫言，我中的是诅咒而不是普通的毒？”
“对。”
叶愿潇继续道：“其实这么长时间来，我还没听说谁用过诅咒术。我记得巫族之人擅长诅咒之术，这个咒……和巫族有关吗？”
“……是。”
叶愿潇：？！
叶愿潇没想到自己真的猜对了，但转而，她又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这里的山怪都对应着人的某些部位，它们的能力也和那个部位的能力非常接近。能够施展诅咒，说明这里的尸体生前也可以用诅咒术。那些尸体该不会是……
想到这一层，叶愿潇又道：“那藏灵山里的尸体……”
“都是我的族人。”巫言的眸中有哀伤之色，她的瞳中泛着紫光，道：“巫族……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
叶愿潇沉默片刻，道：“巫言，抱歉，提到了你不想谈论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些山怪了。山怪由尸体的浊气积累而成，那些尸体就是它们力量的来源。只要毁去源头，再攻击山怪的时候，它们就不会有那么强大的恢复能力了。
似乎看出叶愿潇心中所想，巫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来此是为了除掉山怪，但……我还是请求你，不要这样做。”
“可是山怪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迟早会成魔的啊？”叶愿潇皱眉道：“若是它们成了魔，就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而且……”
那些山怪已经不是人了。
后半句叶愿潇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巫言听得出来。
巫言道：“他们是我的族人，即便死去，也依然保留着一些生前的本能。山怪是他们尸体的浊气积攒而成，他们不会伤害巫族的人。我会控制他们，不让山怪魔化的。”
叶愿潇垂眸道：“巫言，你这样又是何苦呢？让他们解脱，这样不好吗？”
“不止如此。山怪守护着藏灵山，如果他们没了，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
叶愿潇十分不解：“什么事还能比产生魔严重？”
“哎呀哎呀，还真是天真的小美人能说出来的话呀！”
柔媚细腻的声音回响在洞中，叶愿潇回过头，不远处的阴影下有两个人影缓步走出。
木槿一脸的笑意，对叶愿潇和林墨筝道：“瞧，我说了我们会再见的不是？”
秋葵皱眉道：“木槿，少说两句。”他看向叶愿潇，解释道：“如果除去山怪，藏灵山心脏位置聚集的灵气就会散出去，雪心莲就没有了。雪心莲对洛家很重要，没了这个，闵溪畔也会受到影响。那比产生魔的影响还要大。”
叶愿潇疑惑道：“雪心莲到底有多重要？为什么巫言和洛家都要这样守着它？”
雪心莲是天材地宝极为珍贵这没错，但叶愿潇想不明白修灵世家怎么可能会被一株植物给束缚住。
在叶愿潇看来，就算雪心莲再重要，保住它要面临的隐患也远大于它能带来的收益。
木槿道：“美人，你这话就奇怪了。雪心莲可是闵溪畔的宝物，用至纯至真的灵气养了二十余年才养出这么一朵，要是毁了它，雪殿殿主可是要崩溃咯。”
叶愿潇咬了咬嘴唇，道：“山怪……真的不会有问题吗？魔和怪，难道不是至阴至邪的东西，需要铲除吗？”
巫言召出幻晶，道：“他们都是因我的族人而生的，我以巫族族长和大巫师的身份担保，绝不让他们祸乱世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愿潇没办法再坚持了。
这里的尸体都曾经是巫言的族人，她下不去手除掉是情有可原。其实想一想，这些山怪可能也没主动害过谁。
周围都是瘴毒，别说是凡人，就算是修灵者都不敢贸然进来。凡是要进来的，都是为了从这里拿些什么。
想要获得，就要伴随着风险。
想拿雪心莲，就得做好万全准备和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的觉悟。
虽然叶愿潇一直想找办法除掉山怪，可巫言这样说，她也不好再做什么了。巫言是她的救命恩人，恩人的请求她无法忽视。
沉默片刻，叶愿潇道：“好。”
木槿笑着走到巫言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呀，好险啊，美人。那些家伙差点就没了。”
巫言不着痕迹地躲开，道：“离忧，好好说话。”
木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地把头靠在巫言的肩上：“美人，我可是伤员，不要这么冷淡嘛。”说完，他又对秋葵道：“你看，还是巫美人懂我，我可不喜欢木槿，老是被这样叫的话感觉很糟糕呢。”
秋葵却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而是面无表情道：“你最好离族长大人远些，木槿。”
看他们这样子，这三个人十有八。九是认识。对于巫言叫木槿“离忧”这一点，叶愿潇并不觉得奇怪。秋葵和木槿这两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他们有自己的名字是肯定的。
木槿后撤了几步，与巫言拉开了一点距离，笑着道：“戏演了太久，可是会成真的。你老是叫我木槿，就不怕我哪天真的变成木槿了？”
秋葵一本正经地认真道：“不会。我知道你不会。”
木槿俏皮地眨眨眼，对巫言道：“说起来，巫美人来的很及时啊。要是再晚些，别说山怪了，这座山都要被那边那位暴躁的小美人给拆了。”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叶愿潇，道：“看来这个美人真是有魅力得很，不仅我对她感兴趣，其他的美人也很在意她呢。”
“木槿，够了。”秋葵皱眉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木槿凑回了巫言身边，手还拽了拽巫言的衣袖：“哪有哪有，明明是看到这么好看的衣服一时间有些怀念罢了。”说完，他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脸嫌弃地道：“颜色难看不说，还要绣上一大堆木槿花……唉，再美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摧残呀……”
巫言把袖子从木槿手里抽出来，淡淡道：“亡祭，离忧。你们该回去了。”
“许久不见，美人又对我冷淡了……”木槿用袖子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泪，道：“以后要常常和美人沟通感情才行。”
秋葵没有理会还在那里惺惺作态的木槿，而是行了一礼，道：“族长大人，我们便先告辞了。关于巫族之事……请族长大人务必小心。后会有期。”
木槿朝着秋葵走去，经过叶愿潇和林墨筝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这两位美人，既然如此有缘，要不要和我们同行呀？”
叶愿潇刚想说“谁要和你们同行”，便想起了他们是洛家的灵侍，而狐七他们还在洛家的事实。于是话到嘴边上拐了个弯，叶愿潇道：“好啊，那就有劳两位了。”
木槿笑道：“聪明的美人。”
叶愿潇对巫言道：“巫言，虽然这里的……不会对你发起攻击，但是它们毕竟是……请小心行事。我和小筝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巫言点了点头，道：“你们既与亡祭他们同行，就恕我不远送了。”
秋葵朝着前方走去，他道：“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叶愿潇和林墨筝便跟了上去，然后她们发现，木槿并没跟上来。走出几步，叶愿潇回头看的时候，木槿还站在原地。他背对着巫言，脚步没有移动。
巫言见他不走，道：“离忧还有何事？”
木槿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低声道：“无事。”这句话一说完，他又恢复了轻佻的语气：“不过是难得相见，舍不得美人罢了。”
巫言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再理会木槿，转身就走。
秋葵已经受不了木槿这样的调调了，他扶额道：“木槿，别再闹了。族长大人会生气的。”
木槿已经追了上来，他一手搭在秋葵肩膀上，笑道：“哪能呀？族长大人才没那么小心眼呢。再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带着极致的压抑与悔恨，他道：“她要是真的生我的气就好了……”
……
有了木槿和秋葵领路，离开藏灵山显得异常顺利。他们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叶愿潇道：“秋葵公子，你们经常来这里吗？”
秋葵道：“也不是，只有灵主有令和必要的时候会过来。”
木槿拽着腰间的带子，道：“美人怎么不问我？我的回答绝对比秋葵这闷葫芦要详细许多哟。”
叶愿潇把林墨筝往远离木槿的地方拽了拽，笑道：“不，这位公子就算了吧。”她看了看崎岖不平的山路，道：“我想离开这里的路上也会碰见山怪，御剑应该会快一些到达。或者，你们那个传送阵还能再用吗？”
秋葵摇头：“传送阵没那么容易开启，现在的情况用不了。至于御剑……”他又看了一眼还在无所事事四处看风景的木槿，道：“木槿，剑还我。”
木槿看了看叶愿潇和林墨筝，又看看一脸严肃的秋葵，笑道：“好吧，那就还你咯。”说完，他把腰间的短剑抽了出来，顺手抛给了秋葵。
叶愿潇愣住了。
那把短剑不是木槿的武器？！那为什么在他那里？借用？不对，不像。那把剑分明就是灵器，而且是已经有了器灵的灵器。
灵器不佩戴在主人身上，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别人那里？
如果那把剑是秋葵的，那木槿的武器是什么？
这时，木槿开口了，他看着一脸惊疑不定的叶愿潇，道：“美人紧张什么，和我们在一起，回去的路很安全……”
这是什么意思？在变相地说他们很强吗？
木槿补完了下一句，道：“不会有攻击的。”
叶愿潇恍然想起，她们出来这么久，怎么一个山怪都没碰到？或者……山怪没有攻击他们？为什么？巫言说过，山怪因巫族而生，所以不会攻击巫族。
难道秋葵和木槿……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和巫言认识还叫她“族长大人”也就说得通了。
叶愿潇不喜欢遮遮掩掩，而且她觉得木槿和秋葵也没有刻意掩饰，想来这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秘密，于是她道：“刚才一直想问，两位和巫言看起来很熟，而山怪又不会攻击……你们，是巫族吗？”
空气静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木槿开口了。他摊手道：“美人，你也太直接了。枉费我们两个一直守护的心血啊。我们可是花了好大心思隐瞒着的……”
“离忧公子，这些没用的话就少说吧。”林墨筝的面色平静，淡淡道：“巫族祀天者——离忧，巫族大巫医——亡祭，二位的伪装错漏百出，我若认为这是两位公子刻意透露的信息也未尝不可吧？”
“哦？”木槿面色不改，笑道：“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含蓄内敛又才识过人，当真是担得起那个称号。”
秋葵拦住他，道：“木槿，你今天话太多了。”
“我岂非一直如此？”木槿道：“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就只好重新介绍了。”他与叶愿潇和林墨筝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巫族祀天者，名为离忧。我边上的这位是巫族大巫医，名为亡祭。”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柔媚之态全然消失，而且对待女子之时礼数周全，完全没有轻浮逾越之举。他的声音也非常温和，虽然听着比正常男子要细腻一些，但其中的魅惑之音全数消失。
这样看来，倒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和先前那个轻浮的家伙判若两人。
“王记？”叶愿潇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名字怎么听上去很像什么茶点铺的名字……
秋葵看出叶愿潇心中疑问，道：“可能与姑娘想的有些出入。是‘死亡’的‘亡’，‘祭祀’的‘祭’。”
那边已经行礼了，叶愿潇便和林墨筝回了一礼，道：“我是叶愿潇，这位是我妹妹，林墨筝。”
虽然先前已经介绍过了，但那个时候明显不是什么好氛围。双方刚见面，都剑拔弩张的，即便是做了介绍，也都是带着点勉强的意味。现在对方已经重新介绍了自己，那她们这边也该尽到礼数才是。
秋葵点点头，又补充道：“虽然我二人是巫族之人，但现下我们是洛家的灵侍，所以还请两位姑娘叫我们‘秋葵’和‘木槿’为好。”
叶愿潇也知两人身份，使用真名可能多有不便，她便道：“既然如此，那……”
离忧却打断了叶愿潇的话，道：“叶姑娘如果对巫族有什么问题的话，还是问‘离忧’和‘亡祭’比较好。”
叶愿潇注意到眼前这人语气谦恭有礼，而且对她的称呼也变了，但她一时无法理解这人的意思，便下意识道：“……啊？”
“有些问题，只有‘亡祭’和‘离忧’才能解答。”离忧拢了拢衣袖，淡淡道：“若是换做‘秋葵’和‘木槿’，有的话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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