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田恬几乎不受控制地想, 他试图挣脱柳河的控制,谁知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这种常年被权力浸染的气息,居高临下望过来时所带的压迫感, 压根就不是田恬这年纪的小孩所能承受的程度。

  他就如一只被猛虎顶住的猫, 躲在沙发?一角默不作声?,企图以沉默来恳求对方放过他。

  可是已经?将人带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柳河怎么可能会就范。他甚至不顾田恬的哀求, 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拔萝卜似的将人从沙发收揽入怀中, 下巴抵住对方肩膀,这才意识到怀中青年颤抖。

  频率之高, 甚至连他都有些控制不住, 不由开?口低声?笑:“怎么,面对我还会害羞?”

  田恬还未张口, 下秒视野翻天覆地。他被柳河扛在肩膀,穿过客厅,又绕过一个长长走廊来到某处房间。关?门声?沉闷,他又被柳河抛入软绵绵的床铺里。

  整个人几乎都深陷在中央, 田恬挣扎些许才勉强自被褥之间腾起身, 惊魂未定地着看着双手?插兜站在床前?的柳河。

  房间算不上大, 采光极好,窗帘处于?半开?阶段,阳光落在他后背, 田恬看不清他神情。

  只觉得他人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压抑味道?。

  “没有害羞,爷爷是在为上次缺席寿宴生气?”

  田恬勉强笑着, 他自知力量无法与其抗衡,只能试图唤醒两人间为数不多的亲情, 即便田恬觉得此行为天方夜谭。

  ——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说这些干什么呢?

  况且对方可能深爱他曾经?的父亲,而自己是个备胎。

  这让田恬心中忍不住犯恶心。

  他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在他眼里,柳河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和蔼可亲、但又带着一丝威严的柳老?先?生,反而是一个对他身子有渴望的极为陌生的人。

  田恬完全是凭本能躲到角落,想要极力躲开?柳河控制。

  房间就怎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动作间,原本站在床边的柳河先?他一步行动,脚步缓慢但却不是向着田恬方向,而是坐在床铺的另一侧,低笑比话语先?到,嗓音也染有不可闻的惋惜。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难道?就这么不可信吗?”

  对方长叹一声?,眉眼略显得受伤,趁着田恬一瞬间愣神的空隙,胳膊一伸握住了?他的脚踝往自己身边扯。

  ——差点?上当!!

  田恬自然也不会让他得逞,顺着其力气反方向挣扎。

  谁知柳河仅仅看似轻轻一转,力气竟是如此之大,田恬踉跄斜摔就往人怀里倒。

  独属于?柳河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虽然田恬自幼被他照料长大,但像现在如此亲密的距离,却还是他头一次经?历。

  当下他有些不知所措,任由柳河单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条腿随之搭在床边,上半身前?倾,还未来得及摘去的领带垂落,尾部刚好扫过田恬手?心。

  太近了?,距离。

  或许是他眼睛里的彷徨过于?明显,导致柳河眼角微微下垂。顺势松开?禁锢直起身子,目光也透露出两分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

  田恬不敢跟人有过多交流,他赶忙拥起脚边的被子往角落躲,生怕人看清他眼底的恐慌。

  好在柳河似乎也没有接着闹他的意思,接通方才起就一直震动的手?机,对着那头吩咐了?几句挂断。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田恬松口气,只是还躲在角落里,如受惊的小动物一眨不眨盯着柳河的脸。

  后者也同他对视,两人未言语。

  虽然经?常在电视和各种发?布会上见到他这张脸,等私底下真正面对时,田恬心里其实还是怕他的,毕竟之前?都有柳昭夕与柳相旬陪着,他自己也很少单独会面。

  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家人,倒不如更像是两个拥有忘年之交的朋友。柳河虽然对田恬向来不管不问,不过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会亲自把控,甚至包括这次田恬出去念书以及送柳昭夕出国,几乎全是他一手?操办,容不得外人有半点?儿质疑。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晚上我再?带你去吃饭。”

  依旧为命令的口气,虽然是田恬向来最讨厌的语气,可是眼下环境他不得不低头,等着人出去他好找个机会赶紧逃走。

  田恬心思单纯,不懂得伪装,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柳河也随即浮现笑容,闪过两秒钟的时间又隐匿下去,他静静注视着缩在床上的青年,眼底沉沉猜不透情绪。

  与其说把田恬当爱人疼爱,倒不如说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喜欢,更像是逗弄模样可爱又可气的小朋友,柳河就想看他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种坏心思几乎让柳河对田恬欲罢不能,但并非是身体?上的独占,而更像面对讨巧幼崽那般宠爱,就想看人叽叽喳喳或者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模样。

  不过,有些事情不能摆在明面说。

  端详片刻田恬染有浅红色眼角与愤愤不平的面容,柳河这才颇为好心情起身,拉上窗帘帮人扭亮床头灯。

  虽然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多灰暗,但猛地光亮也有些刺目,导致田恬眯起眼睛,躲在被子里转而又露出半个脑袋,默不作声?地盯住柳河。

  被他这一小样逗笑,就算想留下来陪他,柳河还有几个会议,只好收心。

  离开?前?,似乎看透了?田恬想要逃跑的意图,他声?音透出漫不经?心。

  “不用想了?,外面都是警卫,毕竟这是单独分配的住处。你要想跑还不如化成?一只蚊子,躲在树叶底下飞出去。”

  柳河说完,也顾不得田恬是什么表情,笑了?几声?开?门出了?房间。

  等卧室就剩田恬自己一个,他松懈浑身紧绷的力气,仰躺在床上不吭声?,或许柳河不经?常回来住的缘故,床品气息其实很淡。

  但话说回来,不愧是柳河住的地方。

  即便是身处喧闹市区,周围环境算得上清幽,田恬甚至听不到半点?车鸣。

  外加床铺柔软,田恬感觉手?脚都要被单吸进去,视野逐渐模糊......

  等他准备入睡时,却忽然想到被他丢在温泉山庄的方清月。

  一念及这家伙,田恬后牙微微摩擦,表情看不出太多情绪,很明显责怪占据上风。

  是的,即便到现在田恬还将没有见到柳昭夕最后一面,全部归咎于?方清月,这让他对人怎么还能有好感?

  “最好一辈子都见不到,骚包老?狐狸精。”

  田恬在心里对男人判下死刑。

  谁知宛若心有灵犀,在田恬刚想完,还没三秒钟,兜里手?机震动。

  嗡嗡声?连带吵的田恬脑门疼,他抬手?解锁,来电显示方大教授四个字。田恬不由得撇嘴,刚想挂断电话,却又想听人怎么狡辩。

  “干嘛?来看我笑话啊。”

  他语气算不上好,并且又是先?发?制人,导致对面哑然,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半晌才传来方清月略带无奈的叹息。

  不过声?音极其细微,若不是田恬闭着眼睛听觉极为灵敏,几乎就要错过这一细小情绪。

  这让原本想进攻的田恬稍微松了?心思,略微缓和的语气也随之飘来:“有事吗?”

  虽然见不到男生的脸,不过听他的语气好像并没有太过生气,方清月放下一直悬空的心。

  “我看你走得匆忙,你还好吗?”

  “......”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好趁这个机会,我跟你说一些事。”

  或许是教过书的原因,方清月说话时不自觉带上命令口气。

  田恬生来最讨厌这种口吻,他索性将手?机甩到旁边,任由方清月对着空气念叨。

  偏偏人还未察觉,一直等好几分钟过去,意识到不对劲田恬那边过分安静,才渐渐收住话头。

  “田恬?”

  回应自然无声?。

  看来人打?定主意不愿开?口,方清月当下也不好逼他,匆匆补充上随时都可以再?来玩便挂掉电话。

  打?完这通电话后,原本困得眼都睁不开?的田恬却没了?睡意,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才注意床柱雕刻着各种飞龙走兽的木雕图案。干而不燥、亮而不油,这架势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没想到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还这么会享受——

  田恬撇嘴,倦倦地打?了?个哈欠,拉高枕头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想些什么,可又没有任何的思绪,况且柳昭夕已经?不跟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他甚至连人去哪都无处可查。

  只有在这个时候,背后腾起的莫大空虚令田恬浑身不自在。

  先?前?还有人抱着他,此刻就如迷路的孩子,身体?团成?了?球,以至于?连自己怎么睡着的,田恬都没了?意识。

  等后来,朦胧之中感觉卧室门开?,右边床铺下压,田恬随即落入一个更为温暖的怀抱。

  应该是柳河吧?

  田恬睡得迷迷瞪瞪,他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却因为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股气息,于?是朝那人的怀抱里缩了?缩,换来一声?低不可文的叹息,以及更收紧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