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实在是猝不及防, 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前后帘子被猛地拉上,几?乎不给人?窥视的缝隙, 就剩下微微晃动的布料以及令人面红耳赤的呼吸声。

  不过, 其?实里面却没有警卫员想的那般旖旎,反而是带着一股血腥气息。

  只见帘子后的两人纠缠,气氛紧绷毫无暧昧, 宛如将对方?吞入腹中。

  田恬呼吸都带着一丝警惕, 视线也随之落在老人?脸上, 双目微瞪,哪还?有先前温柔可?爱。

  此刻就如一只被逼到困境的小兽, 无助朝着恶人?咆哮, 结果这种无法掩饰的恐惧,却?是猎人?最好?的滋养剂。

  他试图想要挣脱开?柳河的束缚, 谁知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也不知道一个老人?的力气会这么大?,几?乎钳制的田恬动弹不得,狼狈躲在角落, 双手?环胸摆出?防御而警惕的姿势。

  或许他这个模样太过让人?恋爱, 导致柳河没了一开?始的斤斤计较, 反倒是停下动作慢条斯理后仰,欣赏田恬此刻因恐惧而发抖的身体,声音也回到先前和声细语。

  这是种不同于面对媒体与记者的温柔, 看得田恬后背发凉,眼下只想赶紧逃离他的视线。

  车外景象一晃而过, 周围也不是他所熟悉的路,虽然知道柳河房产众多, 但眼下还?是田恬头回过去,心中无助随着车辆加速而蔓延,他心里茫然喊着柳昭夕的名字。

  可?是到最后,还?是他自己面对柳河全部的怒火。

  “......”

  谁知对方?仅是抬手?解开?袖子后缀,就没了下一步动作静静坐在旁边,视线从田恬眉梢一直落在他胸口,柳河顺势滑动车载屏幕,将车内暖气调高之后才揉揉眉心。

  “还?跟小时候一样啊,甜甜。”

  对于很小时候发生的事,田恬其?实记不太清了,他只能隐约回忆起床头昏暗的光线,床边坐了个男人?,手?里还?拿着小熊,似乎在哄他睡觉。

  声音轻柔,偶尔哼着摇篮曲,硕大?的床的另一边堆满了各种毛绒玩偶,像是在守护田恬,又像是旁人?给予的补偿。

  再后来,田恬稍微长大?一些,开?始记事便搬到柳昭夕的房间里,从此以后跟人?开?始了同居生活,但对于这些记忆,田恬其?实已经记不太清。

  发愣时间太长,以至于他沉默地蜷缩在角落,任由柳河对他动作。

  倒不是说他不懂得反抗,而是心安大?于心死,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方?清月去什?么酒店,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把?手?机调到了静音,没有接通来自柳昭夕的那两通电话。

  如果他赶到见人?最后一面,事情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但这些都只是田恬臆想,现在他无能为?力反抗。

  或许他脸上的神情过于呆滞,导致柳河略显不耐收手?,转而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声音也没了先前温柔。

  似乎要逼迫田恬就范,柳河哪还?有先前哄孩子般的面容,完全就像是面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想起来就想哄他开?心。

  但田恬被那两兄弟养大?,又不是吃素的主。

  他本来就想挣脱开?柳河束缚,奈何晕车令他几?乎站不稳脚跟,哪还?有力气争斗,暗自盘算等下车后再跟柳河算账。

  奈何柳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件深色西装先一步落在了他的头顶,独属于柳河的气息铺天盖地压来,打得田恬措手?不及,人?身上沉着的古龙水混合车厢淡淡檀木香,实在让田恬压不住翻涌的胃,哇一声全吐在对方?那件造价不菲的西装。

  等将那件衣服彻底糟蹋了干净,田恬心中仅剩的愧疚飘散,故意将东西揉在一团,扔在柳河脚边,抬手?擦去嘴角点点晶莹。

  “......”

  两人?对视,车辆也刚好?抵达了目的地。

  田恬挣扎着起身,躲开?柳河伸过来的胳膊,抢先下车,视线也随之落在脚底铺着的鹅卵石地面。

  鹅卵石常见,可?无论大?小还?是颜色都统一的天然石头稀罕,看得田恬心头一跳。

  即便知道柳河家大?业大?,但在闹市有这么个独门别院,还?是惊了田恬的心,他目光透着不可?置信。

  而随后下来的柳河似乎并未察觉田恬的目光,只是吩咐警卫员将那件西装丢掉后再将车子彻底清洗一遍,径直走进最中间的那栋房间里,似乎料定田恬会跟着他走。

  本来就被他的态度搞得火大?,田恬也懒得跟人?再装模作样下去,他直接转身来到正门口刚要出?去时,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警卫员挡在身前。

  即便对方?戴着帽子看不清五官,可?田恬依旧从他们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无奈。

  “回去吧,小少爷,别让我们太难做了。”

  不知道话语中指代的是什?么,田恬没还?没来得及询问,那两位警卫员对着田恬快速敬礼,一人?回到门卫,一人?去了哨岗。

  见他们两人?回避态度明显,导致田恬也不好?再继续任性,转身目光落向远处的院子。

  虽然说是独门别院,但构造却?很平常,从外表看几?乎看不出?内里景象,旁边本是花园的地方?种了蔬菜,反而有一种农田野趣。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这东西吗?”

  田恬在心里暗自吐槽。

  他也不管接下来会怎么样,索性心一横,整理好?衣服之后,沿柳河消失的地方?往前走。

  就在他靠近之后却?,发现了些许端倪。

  虽然这房子的玄关空旷,但鞋柜却?摆满各种生活用品。不过东西都是成双成套出?现,田恬留意了一下二层的拖鞋,发现上面连标签都还?没剪,田恬撇嘴不屑一顾。

  “柳河这人?真铺张浪费。”

  还?没等他提起鞋子往里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柳河从旁侧房间出?现,视线也随之落在田恬脸上。

  见他进来,柳河面容似乎带了笑?,但又快速消失不见。

  紧接着朝田恬开?口,声音也带有些许命令味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换了鞋进来吃饭。”

  说话间,田恬这才惊觉已是正午。

  他刚想嘴硬说自己不饿,谁知肚子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咕噜声,令空气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

  “甜甜?”柳河强忍住笑?意。

  “干嘛!”

  前者自然不给柳河好?气,就在田恬无奈妥协,刚要找柳河要一次性拖鞋,男人?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穿上脚旁那双。

  “那就是给你?准备的。”

  田恬困惑:“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柳河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一身简单的新式唐装更衬得他面冠如玉,一颦一笑?都带着岁月独有的沉淀味道,但田恬不为?所动。

  ——这中年狐狸精。

  田恬暗自无语撇嘴,低下头躲开?柳河注视心想:骚包什?么,还?不是一个都快要老掉牙的狐狸,还?有柳相旬,一家老小除了昭昭外都是狐狸精。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况且田恬也不是倔驴,磨蹭几?下还?是穿上了那双拖鞋,结果起身还?没走两步,却?忘记剪掉上面的标签。

  田恬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时,那拖鞋已经带着他往前绊了两脚,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刚巧不巧,正好?滑在柳河的脚边。

  “哟,行如此大?礼,还?说不喜欢?”

  谁知柳河不懂得避让,反而结结实实承下了田恬这一跪,随即又半蹲在田恬身边,手?指搭在他细软的发丝,如同摸小宠物那样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再忍就不是男人?了。

  田恬刚要张嘴对他呲牙,结果柳河伸手?,猛地将田恬抬起。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又抱在怀将其?送在沙发上,半跪在田恬的脚边,为?其?挽起裤腿,看他有些泛红的膝盖。

  “幸好?没有摔伤。”

  或许是柳河半跪的姿势吓到了他,又或许是对方?语气过于温柔,导致田恬一时间忘了言语,呆呆地注视男人?的发旋愣神。

  看着对方?已经银了半边的头发,即便面容看不出?年龄,田恬还?是轻咳几?声,别别扭扭收回搭在对方?大?腿的脚。

  “成什?么样子呀?又没有事,干嘛这么小心翼翼?你?有本事这么担心我,还?不如把?我送回学校,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可?能田恬是真的磕糊涂了,连自己乱说一通都无所察觉,哼哼唧唧就往后仰,躲开?了柳河手?臂的范围,缩在一旁不吭声。

  气氛过于安静。

  田恬忍受不住柳河的注视,扭过来头,见柳河还?半跪在地从茶几?下抽出?药膏,田恬声音也越发无奈。

  “我真不是我爸,而且我对他的印象不多,你?对我现在这样,不就是通过我来缅怀过去吗?”

  似乎就是为?了强调两个人?的年龄与身份地位,田恬长叹了一口气。

  “爷爷,你?在干嘛呀?于情于理我都是你?孙子。”

  “就算你?喜欢找小年轻,你?对外说一句,不是大?把?大?把?的人?往你?床上跑吗?为?什?么要执着于我?”

  田恬一口气说完。

  柳河停了手?中动作。

  他仰头,容貌儒雅俊美,手?腕微微松懈,扬起一个即便现在看来,也不丝毫不加逊色的微笑?。

  他说:“想哪儿?去了,我爱的只有你?,田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