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一假期, 开学后时间就会?变得飞快,眼睛一眨一闭就到了月底。田恬用学业忙作为借口,推了柳老爷子的追问, 又拒绝去看他的邀请。

  一来二往之下, 自然惹得人生气?,老爷子对柳昭夕下了最后通牒,这周末势必要把人带回去给他见见。田恬自知推脱不掉, 潦草回了柳昭夕信息躲走, 去往喻江的练琴房。

  自从那天喻江抱着田恬哇哇大哭以后, 两人关系反倒是冲破一丝微妙,进展开始突飞猛进。

  说是谈恋爱吧, 不像。

  说暧昧吧, 有谁暧昧期直接亲的。

  独门独户的琴房内,一站一坐两道?身影, 表面看?上去站的田恬低头去吻喻江,其实是后者抬手锢住男生的腰,迫使他低头承受住这个吻。

  “来多久了?”

  “两三首曲子。”

  喻江从未如此开心过,他让出来大半张琴凳, 看?着田恬懒洋洋坐下, 等他与?自己和弦。

  抬手动作间, 男生领口微移,露出挂在脖颈间的纯银项链,细细闪闪的像串星星, 同喻江手指的小瓶子相连,如一句隐秘情话。

  虽然田恬是个乐痴, 被喻江手把手教了几天几夜,通过选修考试是没什么问题, 可对钢琴的热爱也就到此为止。

  “老天爷不赏饭,没办法。”田恬这么解释,喻江偏头看?他,即便见?了很多次,还是会?为田恬的五官心动。

  “那毕业想做什么呢?”

  喻江跟田恬差了一届,总归是他先?离开学校,可又舍不得对方,他最?近在打听?留校的办法。

  “随便,找不到大不了去柳昭夕的公司当?前台。”对方敲敲琴键,朝喻江扮了个小鬼脸:“或者给小喻当?跟包,你去哪我就去哪。”

  “真的?”

  田恬没理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话倒是给他提醒,虽然他多半是被柳昭夕带回去,但不妨碍田恬稍微梦想一下未来。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去山里面住着。

  什么也不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闲来就看?落花流水,困了往草垛一躺就是天亮。

  这事谁都不知?,田恬也闷在心里。

  “我应该会?开琴行?。”喻江收手,声音轻微:“小恬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田恬比了个八,见?喻江不明所以,他张口解释:“一小时八百。”

  “哇,好贵呀。”喻江配合他表演,差点笑弯了腰:“可我好穷好穷,小恬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见?人态度诚恳,语气?卑微,田恬想了想:“一小时八块吧。”语气?满是不在乎,大有给钱就干的架势。

  喻江靠在人肩膀,额头抵住田恬略热的后耳根,接近贪婪地呼吸男生身上的气?息,似乎永远刻在记忆里。有种淡淡栀子花香的田恬,混合阳光的味道?,他怎么都闻不厌。

  “小恬。”

  “嗯。”

  “我喜欢你。”

  忘了说,自他们从北城回来,喻江总是一遍遍地重复,见?缝插针的对田恬说,搞得人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句句回应。

  “我也喜欢你。”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等田恬掰着手指头数了三天,正好到了柳昭夕接他去见?柳老爷子的时候。

  他有段时间没见?柳昭夕,不知?是人刻意避开他,还是真忙于?事务,住在同栋宿舍楼,一连两三天都没见?人影。

  直到今天早上,他还在睡梦里,宿舍门被人敲响,叮叮咚咚的,田恬困得睡眼惺忪,揉揉眼睛开口:“门没锁。”

  昨晚喻江不知?从哪得到他周末不在学校的消息,整个人发了狠,险些夜不归宿住在田恬这儿。

  看?着熟悉的人影进来,田恬扫了眼床铺,见?不存在不该有的东西才重新缩回被窝,脸埋在被子里含含糊糊说了声早安。

  可他没等到柳昭夕回应,反倒凳子拖动的声响刺耳,听?得田恬蹙眉,却还是闭着眼忍耐。

  “睡觉为什么不锁门?”

  几天不见?,柳昭夕的嗓音听?起?来都尤为陌生,田恬自认他为胆小鬼,当?下也懒得跟人解释,嗯了声权当?回应。

  “……”

  对方安静片刻,纸袋声音窸窣,一股南瓜粥的香气?袭来,慢悠悠散在宿舍里,柳昭夕买了早餐:“起?来吃点。”

  “不吃。”

  “老爷子很生气?,生日宴没见?你,后来几次见?面你也不去。”

  “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

  习惯了喻江的百依百顺,田恬觉得现在的柳昭夕格外陌生,不仅总是絮絮叨叨,也要强迫他去做讨厌的事,就像吃早点,与?柳相旬又有何区别?

  田恬的心火一下上来,嗖地钻出被窝,刚叉腰准备批判,结果恰好看?清柳昭夕的脸,以及男生望来略带疲惫的眼睛,他到嘴边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最?后笨拙地啊了声。

  “你……这是怎么了?”

  向来温润衣着得体?的柳昭夕,也会?穿皱领子的衬衫,简单披件纯黑简约大衣,眼底暗沉整个人毫无精神可言。听?到田恬的询问也仅递来买好的粥,示意他去洗把脸吃饭。

  田恬抱住被子不动:“柳昭夕。”

  他眯眼前倾,近距离打量,柳昭夕移开视线,刻意回避了注视,摆明了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吃吧,不然凉了。”

  见?他这副模样,田恬的心情瞬间暴躁,却发泄不出来丁点情绪,憋在心里一言不发,视线始终盯着人侧脸,后牙磨得隐约作响。

  “出去。”

  闻声,床前男生动作微顿,误以为自己听?错抬头,却对上田恬明显烦躁的眼睛。柳昭夕抿抿唇:“甜甜。”

  “我说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连田恬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见?到这般状态的柳昭夕,心情为何焦躁,如万事脱离他的掌控,一切变得格外陌生。

  这种变化是他最?为害怕的,田恬控制不住情绪,他半跪在床上看?着,僵持姿态久到让柳昭夕终于?意识到不对,结果刚要开口解释,却见?粉发男生眼角滚落一行?清泪。

  柳昭夕大骇,慌乱中压不住身体?本能反应,他脱去外套几乎是扑到田恬面前,抱住人比先?前还要清瘦些许的身体?。

  “你别生气?,我走,乖,我走。”

  他掌心顺势托住田恬的后脑勺,往常一样轻轻理顺男生的发丝,一直等怀中人不再颤抖,才缓缓松开胳膊。拿起?椅背外套起?身,却也不敢同田恬对视,视野始终锁定脚尖那一小片区域。

  柳昭夕的脚步向来很轻,如果刻意放轻动作,田恬甚至很难捕捉到他动静。见?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他心底始终憋着一股火。

  “站住。”

  对方很听?话,大衣搭在臂弯顿足。田恬趁机会?仰头,得以看?清他略微苍白?的面色,伴随长期得不到休息而产生的倦怠面色。田恬说不出心中滋味,他心口窝得疼。

  可他跟柳昭夕之间的关系,就如一团乱麻,自人在北城明确拒绝的那天起?,就连田恬也不知?道?,他心底否存在躲避柳昭夕的可能性,毕竟他很擅长回避痛苦。

  “出什么事情了?”

  “粥在桌子上,记得喝。”

  声音同响,柳昭夕手指明显攥紧,虽然瞬间松懈,田恬看?出了他的意思。既然人不想说,他也没必要穷追不舍,田恬下床刚要去洗漱,结果被柳昭夕误以为他要走,抓过来的手指力气?极大,差点将田恬拉了个踉跄。

  “干嘛?”

  “你要去找他吗?”

  追问的语气?略快,起?初田恬还没明白?谁的代指,等对上柳昭夕明显红了的眼角,他眉头渐渐拧到一起?,猜测也随之落来。

  “谁,喻江?”

  回应田恬的是一室寂寞,柳昭夕别开眼,很明显不想继续此话题。田恬听?得满头雾水,他觉得人状态不好,同喻江又有何关系?

  啊,难不成柳昭夕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田恬哭笑不得。如果这样,他最?开始跟喻江腻歪,也没见?柳昭夕怎么着,怎么现在就如此小鸡肚肠,跟个饱受折磨的怨夫般?

  他歪头仔细打量柳昭夕侧脸:“你吃喻江的醋了?”

  后者睫毛一抖:“又说胡话,是你先?不想见?我,跟外人有何关系。”

  “噢。”

  田恬心底门清了,不过那股郁气?还未飘散,他任由柳昭夕拉着,心底开始盘算有几天未见?柳昭夕:不多不少,算上今天刚好一周。

  确实,从他记事时起?,自己好像就没和柳昭夕分?开过。难不成昭昭觉得养大的小崽不着家,心里难受又说不出来?

  猜测渐渐成形,田恬抿嘴想了想:“那我让喻江送我过去吧,你要是忙就先?走。”

  话音刚落,后者睫毛一颤:“你哪里见?得我忙?”

  田恬扭头:“我让走你就走,不是忙还是什么。”他伸手拽住柳昭夕衣角,又拉长示意人垂眼:“忙得连衣服都不知?道?换,真的好邋遢。还有这件大衣,都说啦显得你老气?,为什么还要留着。”

  他一口气?说完,也不管柳昭夕怎么回应,径直去了洗手间洗漱。明知?道?人跟过来,站在门口看?他也不回头,充其量自镜中与?其对视,低头吐掉满嘴的泡沫。

  正当?他以为柳昭夕就这么沉默下去——

  “先?前不是说,你每周都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呃?田恬接水的动作停住,水流哗啦啦流进搪瓷盆,顺着光滑边缘流淌入下水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特意关掉了水龙头,湿着手扭头看?向洗手间门口。

  好像确实有这个事,还是他在床上答应人家的。那晚具体?的情形田恬因醉酒不太记得,他点点头,此时还不知?道?柳昭夕接下来的话,刚打开洗面奶准备往外挤。

  “甜甜,我们做吧。”

  噗一声,奶白?膏体?擦着田恬的手飞出去,啪嗒一下落入洗手池内。

  田恬抬头,满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