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意的一句话, 令某人三天都没睡个安稳觉。

  早晨依照惯例,小张来帮商靳沉处理各种问题,包括清晨的沐浴。

  哪知道商总浸泡在浴缸里时直接挥手叫他离开。

  小张唯恐他控制不好腿部力量, 浴缸浸泡着浴液又很滑,万一溺水可就不妙了。

  结果商靳沉一意孤行, 偏要他迅速离开。

  小张只好在浴缸侧摆上可以搀扶的架子, 避免发生意外。

  直到十几分钟过去,感觉浴缸里的水应该冷了不少, 才又探头探脑地钻进去瞧一眼。

  商靳沉双臂攀在浴缸边缘,乌黑的卷发应沾了水,湿润地耷拉在面颊前,隐约露出泛黑的隐晦的目光,若不是他常用如此危险的眼神瞧人, 小张差点以为他要当场化身野兽,或者是魔鬼什么的。

  地面摊着些浊色的东西, 小张一眼便能瞧出是什么来,估计被商总训练了些时间很有眼色,赶紧折回餐厅取来餐巾纸。

  商靳沉冒一口气道,“纸给我。”

  小张自然不会去擦那些东西,不过商总的异常是从参加宴会那晚产生的,而且晚上睡得也比平常早,怀里抱着个笔记本电脑,看起来又不像是要处理工作。

  男人对于男人的那点事儿最为清楚,何况小张又不瞎,凭借商靳沉这样的外形条件, 多金的身份,之前搞不好夜夜笙歌。

  如今禁欲了快半年时间, 开过荤的男人又不可能甘心去做和尚,有点私密的事情发生全然在情理之中。

  商靳沉努力擦干净浴室地面和浴缸沾到的部分,远远对着纸篓扔了进去,比投三分球还准。

  他这两天简直荒唐坏了,也不知道徐舒意是不是拿他开玩笑的,老男人晚上居然激动到夜不能寐,从网络上搞了一堆小资源,认真地研究了三个晚上。

  结果是......

  不行了,他这个岁数还是得少看一点刺激的东西,免得身体早晚吃不消。

  小张给他递了消毒湿巾擦手,商靳沉拿准他不会乱嚼舌根,是个踏实老实的优秀护工,毫无任何异常道,“徐医生呢?”

  小张回复,“我早晨见徐医生准时准点上班去了。”

  商靳沉哦了一声。

  小张取来一件干净的真丝浴袍,由着商总披在肩头,再使力将人从水里扯出来。

  商靳沉靠近的一瞬间,小张低头看了一眼,心说乖乖,这是男人公敌吗?

  又一回想商总最近每天的那些损失,百亿千亿了吧?

  心里突然觉得可怜,在与商靳沉接触中,唯一觉得自己赢过对方的部分。

  是他有一个可爱漂亮的女朋友。

  而商总只有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男朋友。

  每天女朋友都会跟自己撒娇,而商总每天只能左手搂着右手睡觉,床畔孤冷,可怜巴巴。

  简直赢麻了。

  谁说有钱人就一定幸福?还不是得靠右手?

  徐舒意的行程安排在两天后,他最近没怎么见过商靳沉,专心购买路上带得行李物品,据说云藏那边有属于支援者们集中的几个站点,提供食宿,当地也有采买的小村小镇。

  徐舒意买了两套加厚羽绒服,他的身子单薄最耐不住冷,黄忠虎送他一双雪地棉靴,说是祖传老棉鞋保暖厚实,实际上上面还挂着吊牌。

  徐舒意挺对不住他的,不过黄忠虎说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热情是很难在一瞬间熄灭的,也许三年后再见,他能很正常地给徐舒意送一个凯旋归来的拥抱。

  再有就是医院里熟悉的医生,小护士们。

  平常徐舒意以为自己面瘫不得人待见,哪知临走前,很多人都展现出热情的一面,给他送了各种小礼品,例如护手霜什么的,最绝的给徐医生送了一包成人尿不湿,说云藏冬天冷,万一进到山里突然打算小解,可不敢随便掏出家伙,很容易给冻截肢了。

  玩笑归玩笑。

  徐医生还是又去买了两百片暖宝宝贴,龙城有地暖,他还真是无法料想荒无人烟的云藏高原的寒风,会如何的罡烈如刀。

  徐舒意和院里十个同事共同组成了支援小分队,基本上很多人都与他亲切道别。

  除了商靳沉依旧被蒙在谷里。

  这令徐舒意忽然有点感激他,说明商靳沉的霸占欲还没有到达过分的境界,起码从没有委派人来跟踪他的私生活。

  徐舒意提着行李箱,将东西寄存在医院的值班室里,每购置一部分用品,便放一部分进来,很快堆得满满当当的。

  尚子漠的助理小袁会到医院来找他,是徐舒意万万没有料想的。

  二哥对他的关心多数在电话沟通里,频繁派助理来接自己,倒是今年的次数突然加剧。

  徐舒意安静地跟着小袁坐上保姆车,尚子漠早等在里面,看见相见的人,便催其他人去买东西。

  一时间,车舱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徐舒意想起商靳沉说的,二哥喜欢他,立刻浑身不怎么舒服起来。

  尚子漠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直勾勾地端详他。

  徐舒意差点以为自己要走的秘密被二哥先发现了。

  哪知尚子漠说,“小意,小三子哪里比我好?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还是从父亲吃饭时无意流露的话题里得知真相,尚子漠后脚直接跑医院来找徐舒意,完全失了分寸感。

  徐舒意说,“二哥,你这辆保姆车的车型不怕被粉丝们认出来吗?”

  “没事,半路上小袁提醒我换车了,”不对,尚子漠道,“小意,我的原话是问你真的选择了三三那个臭小子吗?”

  伸手拉住徐舒意的手尖,“我算看出来了,小三子心机太深,他之前哪里是孝顺老爹,分明是赖着住在祖宅里,好多找机会接近你。”

  “而且这个家伙还说!!”

  尚子漠毕竟是成年人,抱怨再多也不好在徐舒意面前告状。

  “小意,我也喜欢你,跟你突然讲这样的话,可能把你吓到了,我先说对不起。”

  尚子漠情真意切地望着徐舒意,像一个痴情不悔的王子,“假如你喜欢的是小三子,我自然要祝福你们,可是我也忍不住要倾吐这份感情,我怕自己老的那一天,会后悔自己的懦弱,在电视剧里说过无数遍我爱你,却没有对真正动心的人表达过一次真心。”

  徐舒意无法回应这样的喜欢,尤其是来自同一个商家人的告白,面对黄忠虎的求婚,他还觉得很不可思议,而在尚子漠的面前,他更是体会到了一丝丝的茫然无奈。

  不过,商靳沉替他提前搭好了路,为他立起了可以随时利用的盾牌。

  徐舒意很抱歉说,“二哥,我......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哥看待的。”

  尚子漠那边直接倒抽气了。

  虽说尚子漠的年龄比商靳沉大几岁,在商家却是个活灵活现的人物,情感细腻丰富,也是特别适合做演员工作的ESFP,自由奔放,大胆心细。

  但缺乏对情感的规划。

  所以这点他完全比不上处心积虑的商靳沉,注定要比某人晚半拍。

  徐舒意不知该如何慰藉尚子漠,对方被一句亲哥哥的称呼打击不轻,毕竟荧幕形象和真实人格是两个概念。

  尚子漠沉默的样子带着明显沮丧,之前说可以心无旁骛地送出祝福,也并非是真心话。

  徐舒意竭力屏息凝视,避免刺激到他。

  尚子漠缓了好长时间,才苦笑说,“我其实特别后悔,当初老爹说有一个人能娶你,我要是没有说那样过分的话就好了。”

  徐舒意道,“那个时候是商叔叔太武断了,其实我们谁都没有错,二哥你别......”

  尚子漠一把搂住他,叫他别再说下去,反正都是安慰的话,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

  后来是小袁拉开车门,将两人的拥抱打散,最主要是打散了尚子漠的冲动行为。

  跟商靳沉的拥抱不同,尚子漠的拥抱带着浓重的留恋不舍,他倒是没为难徐舒意,轻声道自己可能要静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现实,戴上墨镜应该还哭了。

  徐舒意完全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敢心说看来去支援云藏是最对的选择。

  也许三年之后再见,二哥也好,黄忠虎也好。

  商靳沉也好。

  大家都会对他淡下去一些。

  这个世界没有谁的感情能浓烈到天长地久。

  徐医生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家。

  他现在只在纠结,该不该跟商靳沉提要走的事情。

  依照两人现下的关系,商靳沉可能会动怒,甚至破口大骂,也大概会像往常一样,说出新的借口来继续纠缠他。

  可我不打算跟他再纠缠下去了!

  即使我情感比常人单薄,匮乏,也受够了这种忽上忽下的感觉。

  徐舒意很早便睡下,最近的睡眠质量简直太差了,以至于凌晨一道白光闪过似的,令他整个人都清醒无比。

  徐舒意起床喝了杯水,又用冷水洗了把脸。

  彻底清醒。

  他抱起抱枕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又蹲在茶几旁发呆了半小时,最后腿麻到整个人软在地毯上捶打了半天小腿肚。

  最后从卧室随手拿来一件羊毛开衫,披在肩膀,拿起商靳沉那屋子的钥匙,蹑手蹑脚去了隔壁。

  原本以为屋子里会格外昏暗,徐舒意还专门拿了手机。

  哪知商靳沉的卧室门底下闪烁着微光,明显是没有睡的样子。

  徐舒意看看手机,都凌晨一点,病人还不睡觉?

  徐舒意轻手轻脚靠近门缝,侧耳一听。

  屋子里传来了不堪入耳的低沉声音,或高或低,即肮脏又兴奋,直听得人面红耳热。

  一点无法名状的悲伤袭上心头,再涌过来的感情便是愤怒。

  其实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徐舒意准备离开,走出两步距离,又被第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控制,回身一把推开卧室的房门。

  商靳沉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笔记本和派克钢笔,在他的身侧摆放着笔记本电脑,里面白花花的一片蠕动,传来的声响分外不堪。

  商靳沉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倏然一停,直看着徐舒意道,“什么?”

  徐舒意连忙尴尬说,“那个,我屋子里停水了,我来借点白开水。”

  商靳沉蓦得一笑,反倒没什么羞耻心,仿佛正在做得事情是某种大事,抬手摸了一下眼镜镜腿,揶揄问,“大半夜脸红成这样,是不是以为我招人来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情?推门进来捉奸?”

  徐舒意的脸堪比调色盘,头顶快要冒烟了。

  想要冷静跟商靳沉道一声珍重真的很难。

  我们永远不该再见。

  商靳沉大手将笔电的屏幕一关,那些喘息的声响缓慢减弱,最终消匿殆尽。

  他像是完成了重要的学习任务,朝徐舒意微笑道,“来都来了,你过来我抱抱你。”

  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