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蓦得出现一丝被强行折断般的感觉, 大抵是商靳沉的话像是一个极冷的笑点,没能引起商凌云的迎合,导致过分尴尬。

  商靳沉才又换了正经语气说, “我猜测的人里有个家伙特别难缠,之前小意也跟对方见过面的, 那时候小意与我毫无什么感情, 差不多能瞒着对方。”

  “我听你的意思是,小意现在跟你感情不一样了”

  商靳沉跟亲爹没必要装洋蒜, 直言说,“他现在眼睛里有我了,而且过段时间,我们会互相融入彼此的生活。”

  徐舒意隔着灌丛,原本偷听他人说话的行为很不礼貌, 他也确实决定要走了。

  商靳沉这句自信满满到狂妄自大的话,又将他的脚步彻底挽留。

  徐舒意气到捏紧双拳。

  凭什么你说要在一起便在一起, 要分手便要分手

  我的眼睛里都装满什么来着?!

  商靳沉继续分析,“这个时候若是被那个人发现,大概连同小意都要受伤害,我不能不护着他。”

  商凌云被儿子最后的这句小心翼翼气到,冷怒道,“笑话,华国商务联会的人一多半都孰知商家,我就不信有谁敢跳出来与商家为敌!”

  假如,这个人是温如新的话,一切皆有可能, 而且情况还会更糟糕。

  温如新与自己的嫌隙不好解释。

  商靳沉沉思道,“有您这句话, 我心里愈发有底了,虽然我目前伤不了对方分毫,不过我倒是可以引君入瓮。”

  商靳沉平常潇洒自如,徐舒意从未见他露出过任何阴险狡诈的神情,此时此刻却能听见声音,便浑身颤抖,可见商靳沉真的动怒了,应该不是轻易能放过对方的。

  徐舒意的心底多少五味杂陈起来,转头离开原地,耳朵里灌着的声音全部属于同一个男人。

  徐舒意很厌弃这种感觉,仿佛有人无论使用何种办法,都要在他的生命轨道中撬出一条裂缝,使得运行的方向产生一定的偏离。

  徐舒意之前朦朦胧胧确实是喜欢过商靳沉的。

  大抵是有点恋爱脑作祟。

  商靳沉气宇非凡,又颇会逗弄人的情绪,喜欢他的男男女女原本便多,对于情爱无知懵懂的时期,徐舒意的脑子里也曾为对方的难以捉摸而烦恼过。

  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初的心动也慢慢变成心烦意乱。

  尤其他与商靳沉之间的差距隔山隔海,对他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讲,商三的变数太多,委实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良人。

  徐舒意再不是无依无靠的那个孩子,被亲戚们肆意欺辱也不敢主动远离。

  他现在有更多的选择,更多的自由。

  商三的深情或假意困不住他。

  如实想着,徐舒意的心情倏然轻松,约莫听见时髦的音乐声响起,知道自己终于绕出迷宫,正准备往宴会的方向走。

  恰好听见人喊他。

  徐舒意正纳闷怎么会有人认识他。

  回眸一瞧,居然是商靳沉的生活秘书林子善。

  两人多次因为商三的关系,彼此搭过话,也一个餐桌上吃过饭。

  林子善见他一个人四处徘徊,叫住徐舒意的人,礼貌问他准备去哪里?

  徐舒意心说这人倒是很有眼色,没主动问他怎么没有和商靳沉在一起,而且还顺便打听出自己的动向。

  徐舒意淡笑道,“我去吃点东西,林秘书要一起吗?”

  林子善回礼,“徐先生这话问对人了,我刚从那边来,知道哪里的甜品和果酒味道最好。”

  两人便顺利结伴。

  徐舒意在对方的带领下,确实品尝到了美味可口的糕点,毕竟男人们的嗜甜欲望不如女性,林子善还给他寻来了些咸味的饼干,再稍微喝点果酒,不论从心情,或是饥饿感都有所缓解。

  徐舒意端着高脚酒杯,忍不住吐槽,“大型的豪门晚会上怎么只吃糕点?难道说有钱人都喜欢吃甜的?”

  林子善笑说,“毕竟这些人的真实目的并非果腹,商业狩猎才是所有宴会的真正目的。”

  徐舒意笑道,“商三应该聘你做行政秘书,生活秘书委实委屈了林先生了。”

  正在两人闲谈的功夫,有几位衣着光鲜的男士大约是瞧见了徐舒意的存在,双手端着酒杯都有过来搭讪的企图。

  林子善稍微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居然这些人都迅速止步,用笑容掩饰着尴尬,快步在眼前转个弯,朝其他方向四散开去。

  徐舒意自然不会发现这点细节。

  林子善却是心知肚明的。

  假若他是商靳沉的行政秘书,自然欢迎可以合作的任何商业潜力伙伴。

  可他是商靳沉的生活秘书,站在他身边的人就很有可能与商靳沉相关的。

  林子善行使了商总赋予他的权利,不可能任由随便什么人来沾染徐舒意的。

  林子善道,“那还劳烦徐先生在商总面前美言几句,行政秘书也是我比较向往的职务。”

  徐舒意一向不胜酒力,两杯果酒下肚,面颊立刻泛起粉,眼眸水汪汪道,“林先生笑话,我哪里能左右得了鼎鼎大名的商总?”

  林子善原本也是与他玩笑,直接道,“徐先生不要如此妄自鄙薄,依我看,商总将您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又说,“就像摆平徐黎那样的角色,商总完全是一句话敲定的事情。”

  徐舒意仿佛没听清,不过徐黎这个名字委实太讨厌了,以至于喝醉的人立刻能清醒过来?

  他假意问,“什么?我没听清?”

  林子善以为商靳沉早跟他说了,依照商总那种做了好人好事不得把锦旗挂在头顶招摇的个性,尤其是关于徐医生的事情,更是当作比工作更重要的任务。

  反而觉得是帮老板邀功道,“您没发现徐家的人再没在您身边出现过吗?”

  当初跟宋姨要来信息的人便是林子善,他知道徐舒意幼时被自己的亲戚如何虐待过,处于一个三观正常的人的立场,他也十分痛恨徐家人的可恨,包括对徐舒意遭受一切的同情。

  徐舒意木讷了一会儿,生怕林子善发现自己失言,随即接话道,“原来你在说这件事,商三跟我提了好几次。”

  林子善道,“我没有泄露雇主的秘密吧?”

  徐舒意愈发笑道,“你应该让他给你好好加鸡腿。”

  正开玩笑。

  商靳沉的电话直接打给林子善,说徐舒意不见了,叫保镖们分散开找一下。

  林子善转身捂住电话低语,“人在这边,请您放心。”

  挂了电话不过几分钟。

  商靳沉的专属保镖便来接人。

  徐舒意跟林子善点头道别。

  林子善随了礼节性的一笑。

  最终在保镖的带领下,徐舒意被送到了一处安静的小喷泉广场,那里能听见舞池的动听音乐,却不会有什么闲人来叨扰。

  商靳沉的身影一半隐藏在轮椅中,一半被霓虹的灯光铺盖,假若他能站起来,必然是身披月光器宇轩昂的。

  徐舒意原本没有感谢他的意思,可是看见这个男人的瞬间,感激的情绪还是冲破一切,令他对商靳沉这个人产生些许的迷茫。

  徐舒意摸摸脸颊,除了烫之外,嘴角是平的,没有很没出息地翘起来。

  商靳沉纵着轮椅在五彩斑斓中横渡似的。

  徐舒意努力告诉自己,谢他也是没用的,他已经准备跟自己分手了。

  即使分手的理由,貌似是为了自己。

  夜空中弥漫着和谐的气氛,时而传来人们的欢笑,连带调情的俏皮话也时隐时现。

  刚好,乐队奏响了经典的舞曲《一步之遥》,轻快又缠绵的曲调使得空气弥漫的暧昧感升级。

  商靳沉问他,“徐医生,上脸跳个舞吗?”

  徐舒意不知怎么无法正视他,混乱的感情操控他的判断。

  即使他说,商靳沉没有什么真心的。

  徐医生还是说,“你又没有腿。”

  商三笑说,“我现在两条腿外加两个轮子,哪里不够?”

  徐舒意又说,“我不想压得你腿疼。”

  商靳沉哈哈笑说,“原来你以为我让你坐上来?!”

  啊?

  这人怎么能叫人不讨厌?!

  商靳沉直接将他拉着搂在怀里坐下,贴着他发烫的耳朵道,“那你用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屁股的重力就会减轻了。”

  徐舒意只好搂住他的脖子,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肩窝,商靳沉肯定是喷了不少香水,否则怎么搞得他迷迷糊糊的。

  商靳沉以小广场为舞池,两人紧紧抱着在小喷泉四周不停地、缓慢地转动着轮椅。

  商靳沉含了他的耳垂问,“喝酒了?”

  “嗯。”

  商靳沉俨然很喜欢他趴在怀里一动不动的乖巧,仿佛整个世界变得微不足道,连时间也可以抛却。

  商靳沉又亲了会儿他的脸颊,肌肤相贴的温度使得他一颗老红心恢复了青春期的躁动。

  “徐医生,以后喝酒要跟我在一起。”

  商靳沉款款地操纵着轮椅摇摆,仿佛使用灵巧的舞步在迷惑舞伴。

  “你喝醉了竟说大实话,我怕你把其他人吓跑。”

  换来徐舒意闷闷地低笑。

  良久。

  徐舒意抬起面颊,近距离直视商靳沉的面孔,两人的鼻尖轻微地贴蹭了一会儿。

  直到商靳沉要吻他。

  徐舒意往后偏闪了一下头,避开他的索吻。

  商靳沉的嘴唇落空了,颇有点委屈地问,“害羞了?”

  徐舒意却问,“商三,你老实说,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什么都想要的话,我可给不起你。

  商靳沉的深邃眼眸曳了曳,言辞脉脉道,“我想要你的身体,还有你能给我的全部。”

  徐舒意心理早做足各种建设,依旧被他的露白给惊得打从心底开始发酥发胀。

  直到发疼。

  徐舒意思考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点思考的内容很复杂,很沉重,也很畅快,一点即将会结束一切的畅快。

  徐舒意依旧露出笑说,“可你得先练习练习。”

  商靳沉狐疑,为什么要练习?

  一向老实巴交、不解风情的徐医生却说,“你的手指技术太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