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舒意瞧见两张欠条,瞬间有点怒了,居然能忘记自己之前对于商三的一切谨慎态度,冷怒道,“这是我写给商叔叔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那些债务,代表着他最阴暗无光的过去,是他废了很多年功夫与努力才能正视的过往。

  这个人......这个人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拿着他的过往不堪。

  来......胁迫他?

  商靳沉则将两张纸条悉心折叠好,缓慢放入西装口袋,并不以对方的愤怒为转移,直言不讳道,“商家门里,哪样东西不是我的?”

  徐舒意顺利被他怼到。

  赢不过,他可能真的赢不过这个人!

  商靳沉说,“当然,去不去随你,我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不过。

  他转身原路返回,在电梯口蓦得蹦出来一句,“据说医生是最懂得取舍的了,任何一位骨科医生都不会轻视哪怕一丁点的坏骨,我相信你后天早晨会在商家等我的,回见。”

  他自信离去的态度果真嚣张。

  但商三讲得也不错。

  坏的骨头会成为整个身体健康望而生畏的爆点,机体无法承受的剧痛之最,唯一改善的方法便是将其剜除。

  从眼前,从心底。

  商靳沉的一切其他行程全部滞后或推前,全部都是在为本次活动让行,足见其重要性。

  幸亏徐舒意的医院属于三甲级别,每年招收一定比例的规培生,有这些人能干的前提下,他这边请年假的可行度也提高不少。

  两人由商家的本宅出发,原本徐舒意是挺不好意思跟商凌云说这件事的。

  但是将欠条转交给商三的人也有责任。

  商凌云猜到小三子拿着欠条做了什么事,对徐舒意感到抱歉,不过商靳沉在自己面前说得一番话,也不得不叫商凌云深思,最终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商凌云问需不需要专门给徐舒意派个同行的生活秘书。

  徐舒意自然是个贴心的孩子,淡笑着说没关系,他其实也准备去散散心的。

  这个没关系属于一语双关了。

  商靳沉的出行行李都由私人助理林子善准备,林子善日常的工作包括工作处理、生活协助、危机公关,甚至商靳沉被无数追求者不胜其烦时,都会通过私人助理来摆平。

  徐舒意大清早便见林子善带着人进进出出,来回运送了十来个很大的行李箱,包括李阿姨晚上提前炒好的松茸牛肉辣椒酱,商靳沉也特意装了一皮箱。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是外出参加活动,而是诺达要破产,总裁携巨资出逃。

  商靳沉第一次没穿西装三件套,而是一套极休闲的保罗衫配材质极好的白亚麻裤,微卷的墨发也没涂抹发胶,松散又俊气得垂在额头,像是真正要去度假的花花少爷,一脸严肃得盯着徐舒意手里的麻雀小包。

  “我严重怀疑,你行李箱里塞了两本超厚的医学典籍。”

  徐舒意立刻将行李箱拉杆从右手递到左手。

  商靳沉靠过来道,“难道,你还妄图用这两本书,半夜砸晕我,自己逃回来?”

  徐舒意被他盯到面皮发烧,解开皮箱拉锁后,能看到皮箱里面整齐摆放简易洗漱袋,两件半袖一条牛仔裤,三条内裤和一件半腿裤。

  一本超厚的《坎贝尔骨科学》。

  徐舒意将书籍拿出来,端正地摆放在茶几上。

  商靳沉打量一阵行李箱中的可怜劲儿,本来他也没指望徐舒意会塞什么时髦衣服进去。

  林子善将一路随行,驱车五小时抵达龙城最大的港口码头,原地还等着雇佣来的私人保镖。

  徐舒意终于有点紧张,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阵仗,低声问了一句,“我记得私人秘书可以帮你处理那些莺莺燕燕的事情吧?”

  林子善长得不丑,可以说商靳沉身边的人都是既有能力,又容貌不错的一类。

  无论从内到位都要突出一个专业素质。

  商靳沉瞧不得他打退堂鼓时的小心翼翼,反将一军道,“我需要最漂亮的防护罩,咱们这次是海上之旅,还没经历风浪便要碎了?”

  思索一下,“一天十万如何?”

  十天等于一百万,这买卖不亏,反倒是一笔好生意,但是听着刺耳。

  徐舒意立刻打起精神,“我会认真还这笔钱的。”扯起皮箱往安检通道走。

  林子善则拦阻他,礼貌笑道,“徐先生,您的行李请交给我,我会妥善将它和商先生的一起,运上商先生的私人游艇。”

  做出个恭请的手势,“请您跟我前往VIP通道。”

  徐舒意哪里知道,此番外出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道,有点茫然无措地跟在商靳沉的身侧。

  一行人驾驶私人游艇,在近海向西南方行径半天多海程,商靳沉的特雷达利号稍微有点颠簸,叫未坐过船的徐舒意稍微吃了点苦头。

  林子善前后来过三趟询问他的情况,送水递药,还特别交代只要游艇登上海洋女神号,就会如履平地,晕船的晕动症相应会得到缓解。

  徐舒意并不想做拖后腿的人,而且也不打算成为整个团队中最需要被照顾的对象。

  林子善说,“原本应该由海洋公主号委派出船来接我们,不过商先生提防您会出现眼前的情况,才用自己的特雷达利号。”

  说曹操,曹操到。

  商靳沉双手揣兜,进来打断问,“还感觉晕吗,徐院长?”

  林子善极有眼色的退出房间,还关上了门。

  徐舒意依靠在松软的枕头间,扶住额头略显脆弱说,“商三,你们要搞的究竟是什么活动,为什么汽车倒游艇,游艇倒大船?”

  显然在规避话题。

  商靳沉拖个椅子,舒服坐下,“我阔别10年的同学会。”

  徐舒意记得商靳沉是在M国一所举世闻名的金融大学念书,里面的人应该非富即贵。

  商靳沉慢慢解释,“我有个同学是某国船王的孙子,马上我们要见到的海洋公主号便归他私人所有,这次的同学会可以说是来自各个国家的豪门巨富,同时也可以看作是开拓海外顶尖人脉的一个华丽平台。”

  徐舒意第一个联想居然是:万一公海上的海盗将整艘船包抄了,那便是打劫了一艘金船。

  不对。

  他应该思考的是:那么多豪门子弟名媛,我这般蹩脚的交际礼仪,是不是得提前恶补一下?

  绝对不是怕丢商三的人,只是医科学霸不愿意丢自己的脸。

  商靳沉瞧他苍白着脸在认真思考什么,蓦得从裤兜里掏出一瓶姜汁汽水,放在徐舒意能够到的位置。

  “喝点,嘴唇都白得没有颜色了。”

  徐舒意下意识揉搓自己的唇瓣,手指分外的粗鲁,使得那两片肉色变得凌乱不堪,露出洁净的牙齿,潜伏起来的红软的舌。

  商靳沉稍微调整了一下视线。

  他与徐舒意总是在商家大宅内抬头不见,低头见。

  在未来的八天中,他们要同吃同睡,时刻处于私密又不可分割的状态。

  属于两种全然不同的沟通方式。

  不禁抬手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

  “我已经将宴会的参与者身份告知你了,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八天中,你要全然配合我的一举一动。”

  徐舒意还不知道,究竟如何配合。

  甲板上的保镖高声喊道,“商先生,可以看见海洋公主号了!!”

  徐舒意这辈子没见过如此雄奇壮观的豪华游轮,特雷达利号依附在巨轮一侧,仿佛一只海面轻易会迷失航向的小羔羊,脆弱又渺小。

  幸亏商靳沉提前说明一些情况,徐舒意特别懊丧自己没将西服套装拿来。

  商靳沉说不必,只要求徐舒意注意,整条巨轮上很多都是外国人,他们玩得一般比较开放,有些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少儿不宜内容。

  商靳沉说,“你必须时刻都跟我在一起,不能擅自一个人离开,无论去哪里都得跟我报备。”

  “如果这些你都同意的话,我们就走吧。”

  语毕,领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登上海洋公主号。

  快随着登船梯走到舱门附近,一群人正前呼后拥着两个人往前走。

  商靳沉眼尖,认得其中一人是他曾经的校友,占据华国南部纺织工业巨头家的二少爷吴明勋。

  吴明勋与商靳沉,两个家族的生意完全属于不同的领域,所以上学时只是因为都是华国人,在校内的同乡会见过,若说熟悉,也不算多要好。

  吴明勋十年未见,居然一回头看见老同学,直接甩开众人的簇拥,从登船梯间等了几步的距离,与商靳沉热情打招呼说,“靳沉!靳沉!你小子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去龙城无数次,每次只能听见你的赫赫大名,怎么就是见不到你小子呢!”

  这算是豪门之间最热情洋溢的打招呼了。

  因为登船梯的宽幅不大,登船的人不少,徐舒意寻思商三遇见熟人,必须要上前客套一番。

  于是跟着林子善,很自然地往后跟了两截台阶。

  商靳沉一把搂住他的腰,毫无预兆地贴在耳朵旁道,“忘了我们的约定吗?跟着我,不要一个人。”

  他的话说得很沉,很热,堪似海面吹拂的滚烫的风。

  徐舒意被他搂着,一同站在吴明勋面前。

  吴明勋立刻用了然的眼神给了回复,换法语问了一句,“你的情人可真是漂亮,话说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介不介意我们这几天互相交换情人玩玩?”

  站在吴明勋身旁的妩媚女人也听得懂法语,朝商靳沉抛了媚眼。

  商靳沉并未打算理睬他,从以前到现在,家族企业年利润不够45亿的没资格在他眼前晃动。

  “你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毫无长进,”商靳沉用法语回复道,“Eloignez-vous de ma fiancée”

  离我的未婚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