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组五间诊室全部人满为患,有的人早在网上取了号,但也很早就在等候室大摆长龙。

  没什么不能没钱,有什么不能有病,骨头疼通常比肌肉或肌腱疼痛更不舒服。

  黄忠虎算是第一人民医院骨外科的老字号专家了,说他老字号其实并非人老,而是技术老道,38岁就排得上专家级别。

  黄医生外面排号排了97位,看到第48的时候感觉对方满眼熟的,脸上虽说挂着一张大口罩遮住尖下巴,一双冷媚的狐狸眼,感觉见了上万个病患,也没谁能将口罩戴出面纱气质的了。

  不由哼笑道,“小徐,是你吗小徐?”

  徐舒意知道绝对是隐瞒不住的,电脑挂号记录得清清楚楚,能跟他同名同姓的概率并不大。

  风轻云淡地拉开口罩边沿,露出白到发亮的一张脸,双颊绯红道,“黄老师的眼力果然精准。”

  黄忠虎哈哈笑道,“这马匹拍的可真不走心,咱们熟门熟路的都是同一条走廊里来来往往,我今早还跟你一起巡视病房呢。”

  “不过你这有病愿意挂我的号,我倒是挺受用的,说吧,年轻人,这是晚上去哪里狂欢了,把小腰给拧了?”

  徐舒意不得不佩服他,一眼看出自己属于后背不舒服,旋即将自己怎么撞得,撞到哪里了,详细的一一告知。

  黄忠虎建议他先去拍片子,而后道,“小徐,不是我说你,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哪里不舒服直接来找我就行,咱们骨外科的四大金刚随你调遣。”

  用手将开下的X光单子递给他,“下次不用花钱挂号了。”

  徐舒意挺公事公办的,怎么可能做插队看病的事情?不过人依旧感谢黄主任的厚爱,到放射科拍片子。

  放射科的人见他来了,也纷纷招呼要特殊关照他,其实医院大了科室众多,不一定所有人都互相熟悉,有的甚至一起工作很久,都未必知道对方的姓名。

  放射科的人最知道徐舒意了。

  有人打趣说,平常总接到徐医生开出来的单子,怎么徐医生今天亲身上阵了?

  放射科大夫给他拍好片子,还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干脆一次性来个人体骨科全视图好了。

  玩笑归玩笑。

  徐舒意自己拿起片子对光看了一下,脊椎很好,并没有任何骨裂的现象,其实他自己隐约也能感受到不像,拍个片子更放心而已。

  徐舒意打算溜回工作岗位,放射科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接电话的人说徐医生在呢,我会告诉他的。

  然后说,“黄主任叫你中午先别吃饭,到理疗室等他。”

  徐舒意劳碌一整个早晨,中午肚子饿极了,可他回想起跟人有约定,还是忍着饥饿感,到理疗室去找人。

  黄忠虎早等他来,见他来后指了一张理疗床,“爬上去。”

  徐舒意连忙拒绝道,“片子我自己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的,所以才没去找您,您可别见怪啊。”

  主要是理疗床得抢位置,估计黄主任提前叫人帮他占了位置,心里的感激更是难以言表。

  黄忠虎笑说,“快点,不然一会儿食堂的午饭要被其他人抢光了。”

  “你挂了我的号,我可是你的主诊医生,现在我要求你爬上去,然后闭嘴。”

  徐舒意只好安静爬上去,由着主治医生掀开后腰的白袍和薄毛衣,露出又细又白的一截腰。

  中间的淤痕又青又紫,被雪白的肌肤一衬托,十分骇人。

  主做手术的骨科医生,一般都会有意识地学习一些针灸推拿技术和运动医学知识,毕竟不是每个接诊的患者都需要采用做手术的方式解决问题,多一技傍身就多一条门路。

  黄忠虎帮他在后背扎了十几根银针,亲自帮他在针上通了针灸电疗仪,嘱托他说,先扎三天针,等淤血散一下再帮他推拿。

  徐舒意简直感激不尽。

  黄忠虎反倒坦坦荡荡说,“你就放心在我这边当个乖巧的病患,医院的规章制度再严苛,总是不会克扣你我的工资吧。”

  再说。

  “你每天还要做手术,都是体力活,后背疼腰疼,怎么能在手术台上坚持下来?”

  “医生也是人啊,再说医生不先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又怎么去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有理有据的话叫徐舒意无法反驳,只好低声催促他快去吃饭,二十分钟结束后他自己反手拔针。

  黄忠虎提个塑料凳子直接坐下来盯着他,“别开玩笑了,我有医德的好吗?”

  徐舒意趴在又干又硬的理疗床上,忽然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道声不好意思,请黄医生帮他从衣兜拿出手机后,再打开一下手机解锁。

  黄忠虎第一眼看见探出的微信信息,上面写着【小意,乖乖去看后背了吗?】

  这话语气颇有点暧昧与疼惜。

  黄忠虎在徐舒意回复信息的时候,稍微问了一句,“是对象吗?他还挺关心你。”

  徐舒意倒不介意,直接说,“不是,是我大哥。”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大哥的事情。”

  徐舒意平常与人交往浅薄,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住在商家的大宅子里,要不然医院这样复杂的环境,可不得瞎传出些什么。

  何况二哥和商三,都是媒体面前的宠儿,三天两头上热搜的。

  徐舒意说,“还得麻烦您帮我的后背拍张照片,我发给我大哥看一眼,免得他总爱瞎担心。”

  又说,“最好避开有淤青的地方。”

  黄忠虎端着手机,将徐舒意的整片后背衣服掀开,露出来的部分若是不明说,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明星在海边故意裸.露吸睛。

  只不过现在像只小刺猬,

  道,“你对我的拍摄技术要求太高了。”

  徐舒意笑说,“好吧,那您随便拍,我稍后P个图。”

  黄忠虎确实不会拍照,也不知道拍后背的某个部分就行了,直接来个全风景全采光全暴露。

  徐舒意也没多想什么,把泛青的部分P的雪白无瑕,直接给商牧洄发了过去。

  【看吧,我真的没什么事。】

  商牧洄那边几乎是秒回道,【真乖。】

  然后商牧洄将手机屏幕递给商靳沉看了一眼,“我明天要返回部队,你看到了,小意身体真是不舒服,你对他友善一点,别总使唤他。”

  兄弟俩坐在膳堂的圆桌前,桌上摆满四菜一汤。

  商靳沉一口汤水差点照着大哥的脸喷过去,幸好控制住了,反而转移成剧烈的咳嗽。

  这张照片拍得十分不好,但也很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尤其理疗床是棕褐色的,愈发将徐舒意清瘦的腰线对比出来,突显出一种蛋糕胚间堆着丝滑奶油的错觉。

  尤其是徐舒意的蝴蝶骨上长着一颗小红痣,更是玲珑骰子间镶嵌的一颗小红豆,入骨的是勾人上去疯狂嗫咬的X张力。

  商靳沉坚信那颗充满情.欲感的旖旎小痣,迄今为止只有他曾见过。

  说来也是一场梦幻般的笑话。

  商靳沉刚执掌诺达公司最初,也并非一帆风顺,他又不喜欢那种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起步的做法,直接空降最高层,所以雷厉风行的作风与高层中一些保守派处处违背,以至于推进某些很有想法新意的方案步履维艰。

  最开始的亚历山大,使得小商总有段时间特别能喝酒,从国外知名大学金融系毕业后,要开始适应国内的人脉笼络,最主要的途径便是畅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有次是真的喝醉了,商靳沉以为宅子里没人,平常徐舒意在大学住宿,结果那天晚上他也居然回来了。

  商靳沉喝得醉醺醺的,推开浴室的门要洗澡。

  徐舒意便那样白壁无暇地站在水帘之下,从头到腿全部湿漉漉的,仿佛海中诞生的维纳斯般纯洁又冰冷。

  最开始徐舒意还把胸前捂了一下,不过接下来他又去捂住别的地方,最后他可能发觉两人都是男性,反正大家的东西都长得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封建思想不准看得地方。

  所以商靳沉看得十分清楚,以至于不知道是酒意醉人,还是别的什么激素疯狂分泌,弄得他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

  “抱歉。”商靳沉晕晕乎乎地转身,脚步踉跄的更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徐舒意主动上前,从后面搀扶了他一把,被温水润过的嗓音居然如酒似蜜,轻飘飘得飘进人的耳朵里,宛如令人正一步步迈入耽溺致死的酒池肉林。

  “三哥,你还好吧?我扶你去躺下。”

  徐舒意湿润的身躯绝对也沾了过来,若有似无,如黏如腻。

  商靳沉从未如此狂躁难安,像被什么喷火的热流烫了一下,浑身疼痛得到燃起一团难以熄灭的火焰,猛地推开徐舒意的双手,语带警告说,“别碰我,谁是你的三哥。”

  不愿意娶你而已,便开始主动示好攀亲戚了?

  谁给你的面子?

  ......

  商靳沉稍微拉回了不着边际的回忆,不满道,“李阿姨,今天的汤不好喝,下次别做了。”

  一旁服侍的李阿姨连忙应答说,“让三少爷呛到了,肯定是没把姜丝切细切碎,下次绝对不会了。”说着给商靳沉递上干净的餐巾。

  商靳沉擦了嘴角,朝商牧洄说,“大哥你太会说笑话了,徐院长如今可是咱爹的掌上明珠,事事总爱挂在嘴边夸,连我都比不上他。”

  商牧洄微笑着给徐舒意发了新的信息,才关闭手机道,“无论如何,他叫你我一声哥哥,我们也该像老爹那样,与人和善是对自己最大的宽恕。”

  商靳沉盯了一会儿平放在大哥手边的手机,突然没了胃口。

  向商牧洄道,“大哥,你这次走了,下次什么时候还会有探亲假?”

  商牧洄的小手指不停在手机边沿摩挲,他以为徐舒意还会再回点信息过来,他好第一时间回复。

  事实证明。

  徐舒意只是给他一个交代,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商牧洄说,“外国公司三年的合同期满了,年底的时候,我差不多能正式应聘回龙城航空,咱爹总说落地生根,我这次真要把根深深地扎在家乡,靠着你们。”

  朝一脸阴郁的商靳沉笑说,“你不是总埋怨我不管家里的事,这下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