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青一向是喜欢冬天的，到了冬天就意味着小年、春节、冬至要来了。趁着冬至，许子青和沈柏辉带着滚滚回了趟农村，屋外大雪纷飞，下了车的许子青不禁打了个寒战，他适应了车内的温度，下了车自然是觉得冷。
沈柏辉抱着滚滚，跟着许子青向家的方向走去。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要是放在从前，许子青会高兴，会拉着沈柏辉玩雪，可如今他只觉得这茫茫大雪阻挡了他前进的脚步。他眯着眼，寸步难行。
沈柏辉将滚滚扔到地上，不经常出来的滚滚彻底疯了，它向前跑着，跑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二人。沈柏辉拿过许子青手中的东西，带着他回家。走到院子的那一刻许子青将围脖拿下，大雪落在他的脖子上，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二人走进屋内时，屋里热闹非凡，沈柏辉的父亲听到动静立马下了炕，他看到沈柏辉和许子青回来了，脸上瞬间露出笑容：“你们两个回来了啊！快快快，往屋里来。”
滚滚兴奋地跑进屋，他找了个角落，趴在角落。许子青脱下棉袄，坐在椅子上，他环视着屋内的人，没几个是自己认识的。沈柏辉的父亲见状，连忙开口介绍道：“这是许子青家的亲戚啊，许子青的户口就落在他们家。”
许子青没有说话，他坐在那，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沈柏辉。沈柏辉走上前去，站在许子青的身后：“哦，子青的亲戚啊。”
许子青一言不发，他静静地听着几人聊天。坐在一旁的那个男人实在没什么话题，他走到滚滚身旁，伸出脚踢了一下：“这狗好啊，肉啊，今天正好是冬至，咱们炖了吃了吧。”
滚滚站起身，躲到许子青坐着的凳子下。许子青有些不满，但没说什么，他们的话题从种地变成了狗肉，许子青站起身，朝着滚滚和沈柏辉摆了摆手。
沈柏辉走上前去，将许子青拉出去，而滚滚被留在了屋内。屋外寒风刺骨，沈柏辉为许子青披上棉袄，他看着许子青，安慰道：“别生气，他们不会吃滚滚的。”
“我不喜欢他们说的话，让我恶心！我不高兴。”
沈柏辉将许子青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放心，没人敢动滚滚的。滚滚是我的狗，我看谁敢动。”
许子青听到沈柏辉的话安心了许多，他知道沈柏辉这人有些事是真的能做出来，许子青勉强接受，和沈柏辉回到屋内。许子青刚到屋内，就接到了一个任务。
“许子青啊，去给我装点东西，我回去的时候拿着，你说我来都来了，不给我拿点东西走吗？”
许子青看了眼沈柏辉的父亲，他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一会儿再去给你王婶送点豆包去，他们家今年没包多少。”
许子青虽是不情愿，可人家都那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沈柏辉和许子青拿了袋豆包，二人去了王婶家中，许子青一心想离开，他莫名地心慌，而沈柏辉没让他回去，聊了十几分钟的天，二人才离开王婶的家。
“快点回家吧，一直聊，没完没了的。”
沈柏辉凑上前，将许子青搂进怀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得和别人聊聊天吗？再说了刚到人家就走，不好。”
许子青推开沈柏辉，啧了一声：“快回家吧，我想回去。”
沈柏辉拉起许子青的手，带着他回去。沈柏辉的衣服口袋很大，二人的手揣在他的棉袄口袋中，是那样的温暖。许子青走到院子时发现院内有血迹，血染红了一片雪地，洁白的血也染上了红色。
他感到不妙，许子青甩开沈柏辉的手，跑到了屋内。他走进屋子的那一刻愣住了，那个说要吃狗肉的男人正蹲在地上处理狗，许子青像疯了般冲上前，推开了那个男人。
“滚滚！”许子青伸出手将滚滚抱入怀中，滚滚早已没了气息，它在许子青的怀中，尸体还有些温热。
那男人叼着烟，哼笑了一声：“畜生而已，那么伤心干什么？”
沈柏辉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平静地脱下棉袄，随手扔在炕上，他挽起袖子，拽了下衣领。他冲过去，拽住那男生的衣领，沈柏辉将他按在地上，语气平静地开口：“什么意思？嗯？”
屋内的人见沈柏辉这样，立马上去拉他，沈柏辉坐在他的身上，不顾他的挣扎，沈柏辉伸出手，将地上的菜刀捡起：“谁过来砍谁。”
沈柏辉抬起头来，他双眼猩红，眼神中暗藏着浓重的杀意，犹如森林中饥饿已久的虎，他眈眈而视，好似下一秒要冲上前，给猎物一击。
“为什么要动我的狗？我的狗是用来养的，不是用来吃的。”
沈柏辉低下头看了眼，他趴在血泊之后，浑身沾满了狗血。许子青抱起滚滚，远离了这个地方，他将滚滚用小被子包裹好，他抱着滚滚，任凭着眼泪流淌，屋外的吵闹声许子青像是听不到般。
“那他妈的是我们养了好几年的狗，你说杀就杀了？你怎么那么馋？”
那人挣扎过后，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他累了，一句话都不想说。沈柏辉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知道五加五等于几吗？”
沈柏辉依旧在他身上坐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喘息着，沈柏辉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不耐烦地问道：“五加五得几啊？”
“十……”
“行，还是清醒的，我问你，为什么杀了我家狗。”
屋内除了这三人，其余人早就跑了出去。沈柏辉抓着他的头发，不满地啧了一声：“为什么杀我的狗。”
“那就是一个畜生而已，杀了就杀了吧。”
沈柏辉站起身来，他跺了下脚，随即一脚踹到他的脸上。沈柏辉一脚踹在他眼睛上，随后转身去安慰自己的对象。
沈柏辉缓缓地走上前，他蹲下身，将许子青搂入怀中：“别哭。”
“沈柏辉！你为什么要带我去聊天！滚滚没了！滚滚没了。”
许子青在他怀中哭得撕心裂肺，沈柏辉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许子青的脸：“我的错。”
“就是你得错！滚滚死了，滚滚死了！沈柏辉，滚滚没了。”
沈柏辉抱着许子青，他想稳定住许子青的情绪，可许子青哭个不停，不想听他说一句话。沈柏辉看着滚滚的尸体，心如刀割。
很快那些人回来了，他们带了一群人，沈柏辉唿了口气，他将许子青推到另一个屋子里，一脸平静地关上了门，许子青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
“这人我打的，怎么了？他杀我狗！”
“你打人你还有理了？”
“他杀我狗他有理吗？”
许子青不敢听下去，他蹲在角落，捂着自己的嘴哭泣。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柏辉勐地将门打开，许子青觉得这段时间大约有一个小时，但实际上，才十几分钟。
沈柏辉脸上挂了彩，他一脸平静，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啊。”
许子青站起身，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你被打了？”
“嗯，怎么了？”
许子青一时之间不知该心疼沈柏辉还是该难过。沈柏辉关上门，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我说过了，谁要是碰你和滚滚，我就去干他们。”
“以后不许那样了，挺吓人了。”
许子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他脸上的伤口：“疼吗？”
沈柏辉摇了摇头：“不疼。”
许子青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许子青低下头，他转过身，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他心中难受，想通过哭把这种感觉哭出去。沈柏辉感受到他的异常，他凑过去，为他擦干眼泪。
沈柏辉和许子青再出去时，那几个人已经离开，沈柏辉的父亲在收拾地上的血，他看到二人出来，一言不发。
“爸，对不起。”
他抬起头看了眼沈柏辉，随后继续擦地：“对不起什么？别说对不起，是他们对不起咱们。”
沈柏辉有些惊讶：“那您不怪我吗？我打了人。”
“他们欠打，你打得对，我不怪你。”
沈柏辉有了底气，他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随即开口道：“我下午和许子青把滚滚埋了。”
“埋吧，埋个好地方。”
许子青看着沈柏辉，沈柏辉并没有太伤心，许子青不理解，他好像没怎么见过沈柏辉哭，被带走调查他没哭、张言川去世他没哭、被别人为难他也没哭，就连滚滚死了，他也不哭。
沈柏辉神情自若，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许子青看着沈柏辉，眼中含着泪水：“沈柏辉，跟我来。”
许子青将沈柏辉拉到屋内，他看着沈柏辉，皱起眉头：“你不伤心吗？”
“伤心啊。”
“我看不出来你伤心，真的。”
沈柏辉将许子青搂入怀中，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觉得伤心是什么样？大哭大闹？失声痛哭？嗯？”
“不应该是这样吗？”
“啧……过两年你就懂了，你要是经历过我经历的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