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桃花一笑【完结】>☆、身世(2)

  京城楚家,一代皇商,家境殷实,富甲一方,除此之外,楚老爷的亲弟弟楚二老爷还曾官至一朝内阁大学士,身后享三公殊荣。

  如此一个庞大的家族,怎么可能让人相信它如今已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呢?

  楚二老爷以死成全家国大义,他为官清廉,没有积蓄,他身死之后,他的一家树倒猢狲散,他嫡亲的子孙,一直都是着靠楚老爷接济过活。

  皇商难做——朝局风云变幻,朝堂人心难测,一丁点的意外就能让人跌入万劫不复,楚仲鼎死后,楚老爷就明晃晃地生出了隐退之心,并把这件事细细地和长孙说了。

  放眼整个楚家——

  子辈之中,楚伯鼎惧内,若他夫人同沈练一般精明能干也就罢了,奈何他内人胡氏只是个爱贪小便宜的无知妇人。

  楚叔鼎庸碌,他幼时得全家人宠爱,长大了却是个游手好闲、肩膀上扛不住事的家伙,他能养家糊口饿不死自己,便已是祖宗庇佑了。

  孙辈之中,长房嫡孙楚贺年和三房嫡孙楚遂年皆在朝为官,大晁国律法明文规定——凡在朝为官者,皆不可事贰业,尤禁从商,违者腰斩弃市。

  楚家之中,能继承楚家家业的人,便只剩下跟着母亲姓沈的二房嫡孙沈去疾了。

  这些事情,沈去疾原本早就该打探清楚的,如今假借他人之口得知,可见事情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这也说明,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之中,有人一直在暗中护着自己,可事到如今,藏的这么深的人也都不得不浮出水面,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些事情自己根本不能深究?

  明哲保身固然是上策,可人活一世,不光只活个生死,总还要活个对错……

  外面天色微明,日头染红朝霞,有几缕橘红色的暖光斜斜地从窗户漏进来,正洒落在窗下矮榻正中间的小几上,照出屋子里细细漂浮着的尘埃,时辰尚早。

  沈去疾将目光从小几上收回来,转头看向了侧身靠在自己身边的,还在熟睡的人。

  魏长安生得漂亮,眉似弯柳叶,眸若远星辰,她笑的时候,总会先弯起眉眼,然后嘴角上扬,将唇边的梨窝欢快地引出来,模样调皮可爱。

  她的眼睫很长,现在,她闭着眼,沈去疾能清楚地看见,她的睫尖是微卷着的,视线流转向下,入目的是那小巧可爱的鼻尖,然后是因为睡觉而微微张着的朱丹小嘴……

  只是这样看着她,沈去疾的心就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她忍不住地想凑上去一亲芳泽。

  亲就亲呗,自己夫人,又不是不能亲,这般想着,沈去疾一手手肘支在床上,一手越过魏长安,撑在她背后的被子上,微微侧起身来凑过去,轻轻地在魏长安的嘴上吻了一下,犹如小鸡啄米。

  在沈去疾偷袭成功,准备撤退之时,被子下面,醒过来的魏长安抬起双臂,顺势圈住了沈去疾的腰身。

  她先勾起嘴角,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眸子里还带着初醒的茫然,声音沙哑柔媚,十分撩人心弦:“姓沈的,一大早的你这是做什么呢,嗯?”

  这般问着,魏长安抱着某人腰身的双手微微一用力,就把重心不稳地悬在那里的沈去疾向自己又压近了几分。

  沈去疾心思一动,干脆把自己半个身体都压在魏长安身上,将脸埋到了她的脖颈间,腾出空的手也不安分地乱摸起来。

  她开口,声音低沉悦耳,语速不快不慢,细细听了,似乎还隐隐带着那么一丝的小委屈,她说:“姓沈的一大早想和夫人亲近亲近了,怎么办?”

  因为靠的太近,沈去疾的呼吸打在魏长安的脖颈间,既温温热热,又麻麻痒痒,让人的心脏不自觉地就跳得快了一些。

  “……你,你……你流氓……”魏长安羞赧地扭动着身子,不由得低低嗫嚅出声。

  她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羞粉色——沈去疾略带薄茧的手在她衣服下面四处乱走,所过之处皆是一阵酥麻,亦引得她心神荡漾。

  沈去疾微微偏头向下去,一记温热的亲吻,带着侵略性的吮吸,深深地落在了魏长安的锁骨上,魏长安头皮发麻,身上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

  分开许久,彼此太过想念,心里想,身体自然也想,魏长安被那姓沈的撩拨得低低呻/吟出声,两只柔荑也无意识地在沈去疾身上胡乱摸索起来。

  她解开沈去疾的衣带,扯掉那碍事的中衣,带着些微凉意的指尖,轻轻地从这人的肩胛骨处慢慢向下滑,略过那消瘦却结实的后背,略过那形状漂亮的腰窝,不做停顿地继续向下移去。

  沈去疾自然欣喜于魏长安的回应,于是她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昨日夜里的事情太过愁人心思,经过后半夜的辗转难眠,现在只觉一切明朗,更当及时行乐才是,何必只苛求了自己?

  于魏长安而言,昨日夜里的梦太过可怕,那从梦里延续出来的恐惧也太过真实,她终于不安地准备跑去找姓沈的,结果一开门这人就立在门外,出现在她面前。

  她贴在沈去疾身边睡过的后半夜,可她内心深处还是有忧怖无法散去,于是现在,她热烈地回应着沈去疾,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这人真真实实还在自己身边,安然无恙。

  翻云覆雨,此后如何,当此后再做计较。

  ……

  最后,魏长安累得睡着了,沈去疾吻吻她的额头,拿着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桃花,你睡吧,睡一觉醒来,一切就该好转了。

  ///

  无论是经商还是谈判,无论在庙野还是在朝堂,天下之万事,掌握了消息便是掌握了主动。

  楚家小大爷楚贺年深谙此道,于是他的堂弟沈去疾甫一入京,就被他派人监视了起来。

  楚贺年在朝为官,小小四品,每日卯时三刻要按时到官署点卯,然后便是一整日的辛劳忙碌。

  他上头压着一位户部尚书和两位户部侍郎,下面是户部的一众官吏,每年秋后户部点税整籍,都是尚书和侍郎动动嘴,下面一众小官员跑断腿,就算他楚贺年有一位身份尊崇的大靠山,但暂时也还是得被上司支使着,不管是不是自己份内的事,只要上司开口,他都得奉令去做。

  每日午饭时,楚贺年有一个时辰的用饭和休息时间,他会利用这个时间,看一看手底下的人送来的,被他派人监视的人的最新消息,这些消息被写在细帛上,看过既毁,十分方便。

  数十个卷成细卷被装在竹管里的细帛上,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所有人从昨日夜里到现在的一切言行。

  他先看的忠武将军魏靖亭——他的人不敢太接近将军府,监视起来也最是不容易,以至于消息模糊不定,所以楚贺年总是最先看有关魏靖亭的消息。

  然后再看荆陵侯司马玄的,接着就是看与堂弟沈去疾有关的消息……咦?怎么没有沈去疾的消息?

  楚贺年心里咯噔一下,他哗啦一声摊平面前放着的所有小竹管,终于翻找到了上面写着“沈”字的竹管。

  长舒一口气——呼,吓他一跳,还以为……

  随着楚贺年把里面的细帛展开,他的脸色愈发不好,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堵到了他嗓子眼——细帛上写着监视沈去疾的人失踪了。

  楚贺年一把火把今日份的细帛烧了个干净——沈去疾,你终于先动手了啊!

  楚贺年饭都没吃,立马跑去向自己的上司请了假,他边派人去通知冯半城那个蠢货动手,边乘着马车直接跑去了与长公主府一街之隔的驸马府。

  若沈去疾是昨日夜里动的手,那么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万事都迟沈去疾一步了……

  楚贺年来到驸马府后,驸马府的管家说韩驸马被长公主府的人请去了,说是长公主找驸马有事相商。

  楚贺年急忙追问管家到:“驸马爷出去之前没有留下什么话要管家您转述给下官吗?”

  管家摇头:“回大人,我家驸马未曾给楚大人留下只言片语,长公主府上次来人相请还是因为过年之事,长公主今次突然要见我家驸马,我家驸马自然是高兴着去了,楚大人,有何不妥吗?”

  楚贺年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脑门上,官帽都被他自己拍歪了——噫吁!韩驸马你这个蠢猪啊!

  千里之堤,将溃于蚁穴啊!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轻易放弃了,有本事敛财却没办法消受,那岂不是太亏?若是就这样轻易放过沈去疾,那楚家就真的做不成皇商了!那些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岂不是要拱手让于他人!

  驸马府的管家还想同楚贺年说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楚大人提着官袍,毫无体统地跑走了。

  楚贺年的马车前脚刚从驸马府门前离开,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就牵着一匹马,从某个角落里出来,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

  冯半城在收到楚贺年的消息后,顿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高估了楚家的这位小大爷。

  楚贺年这个书生简直是蠢透了——人家沈去疾早就不声不响动手了,你竟然现在才察觉到吗?

  呵,难怪盛极一时的楚家会衰落成如今的这个模样,原来全都是因为子孙不中用,呵呵,那么,自己接手楚家的生意,成为下一代皇商,简直成了命中注定的事情!

  只要自己赶紧找到还身在京城的沈有利,从沈去疾的老窝里动手,不信那狐狸崽子不败……

  ///

  外面的这些阴风诡雨自然吹不到魏长安这里,她一觉醒来后,身边早已没了沈去疾的身影,甚至就连沈去疾留下来的气息,都也已经淡去了。

  她今日起的有些晚,方在屋里洗漱收整好自己,连口水都还没来及喝,楚家三夫人卫氏就已经派人来请,将魏长安请来了楚老爷这里。

  “三婶。”进了屋,魏长安恭敬地给卫氏福礼,她眼睛一瞟,发现三婶之子楚遂年的夫人、小妾以及两个小女儿竟然也都在。

  昨日夜里到今天一早,从沈去疾的表现,再结合现在的这个情况,魏长安就算什么都不问,也已经明白了一二。

  “长安,你随我进来,你翁翁他好像有话要对你说。”卫氏起身过来,拉着魏长安的手,同她一起进了楚老爷的卧房。

  “爹,我把锦年他媳妇带来了,您有话就说吧,我就在门外,有事您让晋姑姑喊我。”说着,卫氏在魏长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就转身出去。

  魏长安朝站在病榻旁的晋嬷嬷欠了欠身,而后给躺在病榻上的楚老爷屈膝福礼:“翁翁,孙媳长安给您问安。”

  几日不见,楚老爷的病情好像更加严重了,他躺在那里,侧着头,半眯着一双混浊不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魏长安,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痴傻着。

  “魏少夫人快快起身吧,”旁边的晋嬷嬷突然开口,声音似乎有些难以抑制的哽咽之感。

  她朝圆桌前指了指,低声说道:“您坐吧,老爷清醒着的时候,给老奴嘱咐了一些话,要老奴转述给少夫人听。”

  魏长安听话地在圆桌前坐下,与晋嬷嬷隔着五六步远的距离,眉目沉静:“晋嬷嬷,您说吧,我听着。”姓沈的不在,自己一定帮她应付好这里。

  晋嬷嬷没有说话,只见她在楚老爷的病榻前半蹲下身,颇为吃力地将病榻前的脚踏缓缓挪开了。

  好像知道魏长安要过来帮自己似的,晋嬷嬷背对着魏长安,边吃力地挪着脚踏,边说:“少夫人您坐着别动,这是老爷交代老奴的事情,自该由老奴亲手来的……”

  魏长安只好坐回凳子上,静静等着。

  挪开脚踏,掀开脚踏下面正中间的那块木质地板,晋嬷嬷从木板下抱出来一个精致的木匣。

  在看到晋嬷嬷的一系列行为后,魏长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抿了抿——他们家藏东西的习惯可能是遗传的。

  “少夫人,这是我们老爷存放私物的地方。”晋嬷嬷说着,过来把匣子放在了圆桌上。

  魏长安点点头,手却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间佩戴的小鲤鱼玉佩。

  人一旦上了年纪后,动作都变得缓慢起来,晋嬷嬷慢吞吞地拿出一把不起眼的小钥匙,慢吞吞地打开了这个雕刻精美的小木匣子。

  “这里有一封信和几张地契,”晋嬷嬷从匣子里拿出她说的东西,并将之放在了魏长安面前:“这封信,由二爷生前交给老爷保管,是要在小二爷成亲时交给小二爷的,劳少夫人转交。”

  魏长安颔首,神色凝重:“嬷嬷请放心,长安一定与相公转交。”

  晋嬷嬷从匣子里拿出一些小物件,一个个地放在魏长安面前。

  她边往外拿东西,边缓缓地说:“这几份地契的房子均在河州地界上,都是老爷当初要留给二爷的,二爷不在了,这些东西自然要传给小二爷。”

  说着,晋嬷嬷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楚老爷,没忍住红了眼眶——英雄迟暮,不免俗落得一身悲凉。

  晋嬷嬷急忙收回视线,终于把话都说了出来:“这些话本该直接对小二爷说的,但人算不如天算,老爷怕自己等不到再见小二爷,便托老奴转述给少夫人,由少夫人再说与小二爷知。”

  魏长安也侧头看一眼病榻上的楚老爷,点头到:“嬷嬷请讲。”

  晋嬷嬷:“老爷说,他知道小二爷身上的血不姓楚,但小二爷管我家二爷喊了十年的爹,一声爹便是一世的情,将来楚家若是散了的话,还请小二爷念及二爷的情分,多多手下留情……”

  魏长安牢牢记下晋嬷嬷的话,心里却愈发地不安了起来——沈去疾的血,不姓楚,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慢吞吞的作者君比较啰嗦,但最终是会甜起来,会的,相信作者君。

  最近在考虑要不要申请签约呢……毕竟作者君实实在在是走到了某个人生结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