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稳定住所后, 常小渝便一心扑在温习上。会试的困难程度比秋试要高出不少,而且三年一次,她必须要一次考中。

  除了每日坚持接送宁繁霜, 常小渝所有时间都用在看书刷题,很少出门。好在店宅务非常清净,中举的人毕竟是少数, 更别提有些轮到了官职,有些被各大府尹挑走当了幕僚。

  常小渝一心准备三年后的会试, 对外界伸来的橄榄枝都委婉拒绝了。当中自然惹恼了一些人, 但常小渝是官府记录在案的举人, 加上她两耳不闻窗外事, 要抓到她的把柄很难。

  时间就在忙碌而又充实中度过, 三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临近会试的日子。

  这次她们要离开临安, 去京城参加考试。

  夏婉将新的劳契推到宁繁霜面前:“真的不再考虑留下?”

  三年的时间,将宁繁霜这块美玉打磨得更加出众。丝绸般柔顺的墨黑长发垂在脑后, 有几缕调皮地散在肩头,优雅中多丝灵动。即便只是穿着最简单的素白衣裙, 也被她穿出一股绝尘之姿。

  这几年她皮肤也养得越来越好, 白里透粉,柔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尤其那双眼睛像藏着千言万语, 眼波流转间都是盛不住的风情。

  夏婉是真的很想将人留下:“工钱和待遇你随便替,等你陪你家乾元考完试回来,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宁繁霜浅笑, 没有接她递过来的劳契:“多谢碗姐姐好意, 此去京城, 还不知道回不回来, 这份劳契我不能签。”

  夏婉又劝了几句,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坚定的拒绝,她便放弃劝说,故作生气道:“真是的,你就围着你家乾元转吧。”

  宁繁霜想到那人,略带羞意的笑了笑,没有否认。

  夏婉重新摆出笑容,拉着宁繁霜的手:“那我就不再劝你了,去了京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在京城也认识些朋友,若是遇到事,大可去找他们,就说你是我夏婉的妹妹。”

  被她一说,宁繁霜倒有些舍不得了。对她来说,夏婉是贵人,没有她,自己进不了绣房,也拿不了那么高的工钱。也多亏了在绣房的营生,她和宁羽棠不用为了生计烦恼。

  她红着眼,强忍泪意:“那先谢过婉姐姐了。”

  夏婉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去了京城别忘了给我写信,绣房永远为你敞开大门,想回来随时可以。”

  宁繁霜噙着泪意点头,回去以后才忍不住落下眼泪。这可把常小渝吓坏了,忙拉着人问怎么回事。

  宁繁霜扑进她怀里,断断续续把夏婉对她的好和照顾都说了后,十分内疚道:“婉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却还是要走,辜负了她一番好意。”

  常小渝拥着她坐下,女孩儿哭得梨花带雨,珍珠般的泪珠不停从泛红的眼眶里滚落,鼻尖通红,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

  偷偷欣赏了会儿美人落泪后,常小渝拿出手帕替她擦干泪眼,倒了杯热茶给她:“喝点润润喉咙,哭累了吧?”

  宁繁霜双眸一怔,抬手就打了常小渝肩头一下:“我正难受呢,你还有心思取笑人家。”

  常小渝感觉自己笑得像个痴汉,没办法,谁让宁繁霜眼角带泪的生气模样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她情不自禁就想逗一下。

  “我是怕你口渴。”常小渝才不会承认她是故意的,做出无辜的表情。

  许是她的表情太诚恳,宁繁霜没多想就接过茶水小口地喝着。

  常小渝五指成梳,从她散在身后的墨发间一下一下地划着,脑海中开始思考夏婉到底有什么目的。

  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人好,若是看中宁繁霜的手艺,也不必对她好到这么地步。明显就是想得到宁繁霜的信任,和她更亲近。

  连去京城都要找人照顾她,在常小渝看来,不像是照顾,倒像是一种监视,也像一种纽带,让宁繁霜无法切断同她的联系。

  常小渝又将原剧情回顾了一遍,夏婉这个人没出现过,甚至连绣房的存在也只是提了一次,并没有多少存在感。

  夏婉这个人便是她到来后,改变剧情引出的新人物。这个人一定不简单,能在这个对坤泽严苛的时代混得如鱼得水,势力不容小觑。

  这个人被常小渝列入重点关注对象,在她还没露出马脚前,就让她暂时保持在宁繁霜心里温柔可靠的大姐姐形象吧。

  到了京城后,气氛和临安完全不同。虽然繁华不减,但相比靠海的临安明显保守了些。街上几乎看不到坤泽的影子,满大街都是乾元和中庸。人们穿着更华丽也更古板,房屋也更低,抬头满眼都是绿瓦红墙。

  这次两人没有住客栈,而是去了当地衙门,递交了文书后便领了牌子。这牌子相当于身份证明,可以去店宅务领一间房住。租金依旧是160文一个月,但没有院子。

  京城寸土寸金,有这样一间房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当常小渝和宁繁霜到店宅务时,里面已经住满了人,只剩了两间。

  这两间都处于街头的位置,相比里面的房间会闹一些。常小渝挑了左边一间,便和宁繁霜一起从马车上搬东西。

  搬到一半,旁边房门忽然被推开,里面的人走出来皱着眉:“能小声一点……”

  话音未落,视线便钉在宁繁霜身上。她顿时羞的满脸通红,豁然转身,大喊道:“你疯了吗!怎么敢带坤泽入住!真是伤风败俗,枉为读书人!”

  她这声音又大又利,不少举人都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看是哪个那么大胆敢带坤泽进来。

  视线落到宁繁霜身上时,纷纷愣住了。他们平常都窝在家里念书,外人都少见,更别提坤泽了。有些年纪大已经成亲的,自家的坤泽哪比得上这等天人之姿,看着就移不开眼,多看一眼就是赚到。

  常小渝眼神冰冷地挡住宁繁霜,语气生硬:“哪条律例规定店宅务不能带家属了?管好你们自己。”

  被她这一呛,众人才如梦初醒。他们自诩品格高尚的读书人,心里想什么是一回事,面上总要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当即收回视线,毕竟盯着别人的坤泽看是极为不礼貌的举动。

  宁繁霜却并未生气,这种视线她早就不在乎了。在这个对坤泽极度不友好的大环境下,她一个坤泽敢上街就要做好被各种视线打量的准备。

  三年的打磨,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人看一眼或说上一句重话就会胆怯难过的小女孩儿了。

  宁繁霜神色淡然,不急不慢地将行李一件件搬进屋子里。她这般冷淡稳重,倒是衬得方才尖叫的书生大惊小怪。

  那书生脸更红了,“砰”一声摔上门龟缩回房去了。

  常小渝挑了挑眉,转身拎上最后一件行李进了房。房间里摆设简单,书架、书桌占据一半的空间,另一半是床、桌椅,靠床的地方有衣柜和屏风,屏风后面是洗漱的地方。

  厨房是共用的,每三间房用一个小厨房隔开。

  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常小渝还算满意。

  到了晚饭时间,常小渝捧着书陪在宁繁霜身边。宁繁霜正在小厨房里忙活,很快简单的两菜一汤就出炉了,香味飘了老远。

  常小渝把书合上,左手拿书垫着一盘凉菜,右手拿了炒肉走出厨房。有几个举人拎着从外面买的食物回来,正好撞见她拿菜出去。

  为首那个不满道:“作为举人,进厨房也就算了,还拿书当垫子,真是耻辱。”

  宁繁霜跟在常小渝身后,正好听见那人的讽刺。她秀美轻蹙,京城确实和临安不同,规矩多还死板。

  常小渝冷冷地觑他一眼:“既然店宅务设置了厨房就是给大家用的,你这意思,是说官家也是耻辱咯?还有,你手上拿的食物还是从厨房做的呢,有本事你别吃啊。”

  “你!”

  那人被怼得面红耳赤:“少胡言乱语,我说的分明是你,你扯官家做什么,你才是大不敬。”

  “那我用这里的厨房,碍着你什么事?这么看不管,就去衙门让他们把厨房拆了呗。没本事就闭嘴,免得惹人嫌。”

  常小渝说话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对于这种主动挑衅的人,她向来不会给好脸色。尤其是在店宅务这种人精多的地方,强势一点才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那人气得上前还想理论,被他的同伴拉着:“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常小渝懒得管他们,回头对宁繁霜道:“我们回去吧。”

  宁繁霜对这些迂腐的人也没有好印象,跟着常小渝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这人不好惹,你还是消停点。没几天就是会试了,这个节骨眼可别闹事。”

  那人还气不过,对同伴的话嗤之以鼻:“她算什么东西!”

  另两人对视一样,默默收回了拉他的手。这人本就和他们不熟,只是一起买饭的饭搭子。如今见他如此冲动鲁莽,默契地在心里决定以后得离他远些,免得他闯祸后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