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陆商就被公布降了职位。
当然,都在意料之内。
当他被送进单人间的牢房,他才有了一瞬感觉。
“队长,我们会多照顾你的。”
押送他进来的两个军卫有些惋惜的把锁扣上。
他朝两个人点头。
没换上囚服,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
囚牢里又暗又潮,唯有特别高的一个小窗投进来一点月光。
这里平常也不归他管。
但,一个正常的军官被关进来,其余的囚犯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我要换一套床单被套。”
“明白,队长。”
在这里做管理的军卫如他们所言,对陆商这些简单的要求都能回应。
他实在睡不下去。
看到有些发灰的原被套被单,他果断要求换掉。
除了其他外面的东西送不进来,囚牢内所能提供的他全都要了一套新的。
没想到,心情还蛮释然的。
半夜甚至还能有困意,新闻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没有影响,他并不知道外面现在怎样了。
“陆商。”
背对着收拾床铺,听到背后的声音咬牙切齿喊自己的名字。
陆商微微转过身子来。
来者正是国王,他披着毛貂,手中拄着象征权利镶着宝石的权杖,就如同他以往坐在皇位上的那样。
在这昏暗的环境,再耀眼的宝石都失去了光泽。
“大驾光临?”
“你竟然真的敢……!”
从语气上听出,国王怒意正在头上,当时应是震怒,不然也不会立刻下令将陆商抓捕。
“我有什么不敢,那是我的父亲。”
“呵,你的父亲,你无非……”
陆商似乎听得太多了,甚至不用听完就知道对方又想搬出身份之事。
国王认定他没有胆量,不敢打断计划,正是因为懈怠,反而被他轻松的破坏了。
“就算我不是亲生的,但我还是活到现在,我挂着陆征二少爷的身份,受的尊敬不少了,我欠陆征的。”
国王的脸色不好看,眼神好像是要穿过铁栏将他碎尸万段。
随后轻蔑道,“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本来陆征也已经老了,迟早要死的,若你没有掺和这件事,恐怕我还能给你一个功成名就的机会。”
陆商一如既往的路程他温和的笑:“那国王气极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是为了像今夜这样能偶尔找我聊聊天吗?”
他的绝杀便是用平淡甚至带着笑意的语气给人的心上捅一刀,直击对方痛处。
国王确实从开始就说过,计划出现了什么问题,定要了陆商的命。
但现在,他不能。
他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毒杀陆征将军的事还没有传出去,若是真的传出去了,再加上陆商队长的死。
这还真的是他最近的弱点,他不能对陆商怎么样,外面可能潜伏着记者。
若传出去处死了陆商,他便更加难保席位。
“这场风波过后,我不会放过你,”国王的面容已经看起来很苍老了,他目露狠光,“也不会放过陆家。”
本就视为眼中钉,只是事到如今才展现真面目来。
陆商唇瓣轻颤了一下,好似对方是对他下了一个可怕的诅咒。
面上还是保持不动声色。
抬头看小窗,天不知道亮没亮,朦朦胧胧的一片灰暗。
“陆商大队长。”
“……”
声音来源于左边隔壁的牢房。
声音带着满满的讥讽。
他没想搭理,对方却自顾自说下去。
“看来真的是你,你一个当军官的,还真来坐牢了,丢脸。”
“像你这种是真正废物的人下来,才真的丢脸。”陆商这时候倒像陆言了,连回怼的方式都这么简洁,而且一针见血。
那边的人果然急了。
“你说什么屁话?你他妈现在不也是进来了吗?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不照样和老子蹲一样的大牢?”
这几日,好像随便一个人都能来骂他了。
陆商一瞬间有些累了,所以他不想反驳。
不料,其他的囚犯倒是来应和了。
“我还没见过有当兵的来蹲大牢呢?”
“进来了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是德行?不然为什么关进来?嘴倒是挺毒。”
“你之前在外面有身份,现在,哼,我们才是大哥!”
其实这些囚犯并不是他亲手抓进来的,有一些甚至只是听说过陆商。
被关在这里几十年,习惯了对谁都耀武扬威一下,发泄自己内心卑微得可怜的怨气。
“那爹和哥哥都是大将军,就陆商这种杂鱼,根本就不算事,没看到刚刚国王来了吗?看着很生气呀。”
“他算个屁,就会装,其实什么都不是的狗种玩意。”
他们刻意大声说话。
声音引得看守的军卫走进来维护秩序。
光线暗淡,看不清陆商眼底的神色。
军卫喝令他们才安静下来,因为之前也是在陆商手底下做事,一向温和的队长让他们心中可惜。
于是想要过来安抚。
“陆商队长,他们就是……”
下一秒,配在腰间的手枪被夺。
子弹打在铁栏杆上的清脆声在封闭的牢狱中各位响亮。
打中的正式最后收声的“狗种”。
“队长!”
军卫大惊。
“我自有分寸。”陆商只是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然后闭上右边眼睛,瞄准。
那人慌了,即使退到墙边也还是在射程范围之内。
特别是看到对方的笑容便更加恐惧了。
淡定又凶狠。
像是会笑着砍扭断别人脖子的角色。
还没等陆商再吓他一下。
那人直接跪了下来:“我错了,我错了!”
好像是真的能把他杀了。
看到枪就吓到腿软的东西,刚刚骂人的气势全无。
本来只是凭着一点了解想要以尽情辱骂贬低的方式对这个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军官发泄欲望。
但对方却有可能一枪爆了他的头。
“知错就是好狗。”陆商将手枪交了回去。
那人垂着头,恐怕底下的脸色甚是恐怖。
或许是队长平日过于温柔了,军卫似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被今天的场面吓了一跳。
接过枪的时候都有些楞楞的。
陆商的面具从来只戴过人看。
至于这些……
他眉眼冷冽,并不想再给他们一个表情。
经过这一插曲,大家都不敢再把话尖指向陆商了。
本想安稳睡觉,却怎么都没发睡下。
可以说,连床都躺不下去,即使已经换了崭新的床套。
不懂事自尊心作祟还是本能的抗拒,他坐在床上倚着墙,看头顶的小窗口。
心里生出一种厌恶感,不懂是对谁的。
如果说陆家不好欺负,那么他在是外人眼中就是最好欺负的那一个。
不仅因为在外装作温和的性格,更是因为他的身世。
现在的他已经无所谓什么了。
看不清未来,看不清眼前。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目前所发生的一切。
但仔细想想,也在所难免吧?
只要国王还在一天。
只要他还跟着陆征姓陆。
这都是他欠陆征的。
在牢狱里好像就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外面的天气偶尔会亮一些,除了一日三餐,其余时间都没了知觉。
“在这边。”
听到军卫的指引声,知道有人要来了,陆商理了理衣领。
“谢谢。”
听到另一道声音。
陆商知道了来人是谁,他再次理了理衣服。
“陆商少爷,他们都没办法进来探望你,所以只能我来了。”度青见到对方的第一秒就皱了眉。
“嗯,没关系,父亲,身子好些了吗?”
“虽然还不太乐观,但还是好了很多,其他的消息我就知道很少了。”
度青知道他在这里受了苦,从提过来的篮子里把吃食和一允许带进来的用品一一从栏杆外递过去。
“陆言将军很担心你,说只要三**就能出来,”他语气顿了一下,说重了些,“无论如何。”
“是他亲口说的?”陆商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被哥哥如此重视了。
一直以来,因为性格原因,陆言作为哥哥并没有表示过多的兄长之亲,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关系冷淡。
度青给予他肯定的答案后,他不知为何,心里好似有一块石头被移走了般的轻松。
“这几天可能要受苦了,如果需要什么就和我说。”度青看他的眼神中并不只是为完成陆言所交代的任务的无情,里面真诚的担心要溢出来。
陆商身体内的一滩湖水被轻轻点了一下,荡开涟漪。
他开玩笑道,“我在这里受的最大的苦就是孤独,其余的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
度青微微垂下眼。
想要开口时,外面的人却提高了嗓门,“时间到了,度青先生,必须要离开了。”
想说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那么,陆商少爷,再见。”
————
入夜。
医院的病房内。
陆征虽还坐在病床上,但精神已经好多了 。
他没料到的是,国王竟那么早就买通了他身边的人,他懊悔责怪自己的大意。
同时又对阿方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如此之久的老管家心存怒意。
忽然,病房的门被打开。
来人一身简朴,可衣边的金丝还是暴露了这件薄外衣的价值,那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
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悦和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