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比意志先一步行动, 楚鸣鹤长腿跨过桌台,瞳孔牢牢攥住那个身影,浑身肌肉牢牢绷紧, 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烈兽。

  就在那身影一闪而过时。

  楚鸣鹤后背被轻轻拍了一下。

  楚鸣鹤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黑色长卷发、浓眉亮眼的年轻女孩儿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好巧呀。”

  居然是周子晴。

  楚鸣鹤无心搭理, “放开。”

  周子晴伸手一抚飘逸光泽的长发,用娇媚的甜嗓打趣道:“这么冷淡,你猜我有没有在你身上装跟踪器?”

  她想干什么?楚鸣鹤心下一凛,面无表情道:“随便你。我不想对女性动手,我数三声。”

  声音穿过悠扬琴音,带着种阴戾的冷漠。

  楚鸣鹤现在说不上来的烦闷, 他只想知道前面那个熟悉至极的身影到底是不是心中所念的那个人。

  “一, 二,三。”

  “好啦, 故人相见就这么冷酷无情。”周子晴略带失望地松开手,摸了一下突出饱满臀线的裙摆。

  面对楚鸣鹤的无情, 周子晴并没有放弃, “我有点醉了, 你送我回家好吗,刚才好多臭男人想摸我屁股。”

  楚鸣鹤根本不想看她, 可刚前一步, 周子晴就从背后抱过来, 柔软胸脯贴着剧烈起伏的肩胛骨, 顿时感到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那身影停在靠近门口的卡座边, 似乎往这边瞟了一眼。

  楚鸣鹤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抓住周子晴环在他胸口的玉手扯开, “你有完没完?”

  “楚哥, 这些天我真的好想你。”

  “……”

  三大杯高浓度酒水,让周子晴神志模糊,“我承认以前做的事情错了,是不正常的关系,但我现在知错能改,我也不求你能马上原谅我,但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刻在骨血里的教养勒令楚鸣鹤无法粗暴对待,楚鸣鹤头疼脑热,挣扎了一下,周子晴反而箍得更紧了。

  楚鸣鹤厌倦地回答,希望周子晴能听懂他的语气,“不好,松手。”

  周子晴的声音尖刻起来,“你为什么一直避我如蛇蝎?我周子晴什么时候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过?哪个男人有你这般待遇?”

  周大小姐,因为娇美动人的容貌和顶级聪慧的头脑,从来众星捧月,从来不相信有人拒绝她,厌烦她,甚至想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抹去。

  奇耻大辱!

  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激发周子晴的征服欲,金钱、男人,从来是她囊中之物。不是她看不到比楚鸣鹤条件更好的对象,只是经过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积淀,她心里蔓生出一种扭曲的情感。

  楚鸣鹤握紧拳头,圆润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心想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我们真的没有缘分。”

  “只是缘分未到。”周子晴态度一转,冷嗤一声,“你都离婚了,我怎么不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

  楚鸣鹤最不想听到关于“婚”的任何字眼,面无表情地剜了她一眼,“谁告诉你离婚了。”

  周子晴被突然骤降的气压吓了一跳,楚鸣鹤好像和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温柔的人不一样了,“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暴躁。”

  “有吗。”

  可能被甩了吧。楚鸣鹤心头一哂。

  “不过有一点我没有看错,你是一个深情的人。”周子晴终于冷静下来,她清晰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不再纠缠,“我看男人的眼光很准。虽然我很怀念以前的你,但现在的你多了一些阴郁,唔,比以前更有男人味儿了。”

  楚鸣鹤勾起嘴角,服务生的托盘撞到身上,蓝色鸡尾酒将白色衣襟浸湿了一大块,服务生连连道歉,他没有察觉。

  “你看错了,我是个薄幸的人。”

  周子晴反应迟钝,好久才明白什么意思。

  她盯着楚鸣鹤的背影,恍惚间在吧台边瞥到了另一个人。

  那人仿佛纹丝未动地驻足已久,笔直地注视着他们,察觉到周子晴的目光,他立马转过背。

  不待周子晴将神思转回来,楚鸣鹤早已抽身离去。

  几秒过后,楚鸣鹤转到门口,一脚踩在门栏边,抱臂环胸,侧过脸,用说不出的复杂眼光,安静又冷淡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周苏郁感到错愕,总感觉那双永远锃光瓦亮的皮鞋,会一脚踹过去。

  “你看了这么久,没有什么观影感受吗。”

  周苏郁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

  看楚鸣鹤没有反应,甚至连对他再次出现的愠怒,震愕,惊惶都没有,周苏郁眯起眼睛,“让我过去。”

  “不让。”

  周苏郁淡淡道:“你和周小姐真的不相上下,只是你还剩点良心,没在我身上装跟踪器。”

  “你欠我个说法。”

  “都净身出户了,我欠你啥?”

  楚鸣鹤抿紧嘴唇,喉结上下滚动,想了很久觉得羞耻,艰涩地说,“欠我的心。”

  “我靠,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不给奥斯卡小金人真是对不住你深情演技,不过黄金档电视剧都没有这么狗血吧。”

  周苏郁干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不会吧,抬头让师兄看看,眼泪是不是挤出来了?”

  他鬼使神差地捏住楚鸣鹤的下颌,令他意外的是,楚鸣鹤居然顺从地抬起头。

  下一秒。

  没有颜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毒蛇般冷酷无情的话语,“虚拟心脏系统,你这颗心脏有一半都在我名下,你的人有一半都是我楚家的。”

  “你他妈…”

  楚鸣鹤毫不犹豫道:“你要和我离婚,却频频回来做贼一样看我。这首歌也是你点的,周苏郁,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你想什么,我想对你好时,你却全身而退。”

  周苏郁:“我…”

  周苏郁恨不得把脑子拎出来上秤,到底进来几斤水,他怎么会真的被秦逸一两句话蛊过来。

  昨天凌晨,他在楚烨给他安排的监视舱里辗转反侧,突然收到了秦逸的消息。

  秦逸知道周苏郁还没走,很没义气地把楚鸣鹤卖了,秦逸说楚鸣鹤很想见你最后一面,没有你这些天他觉睡不好饭吃不下做实验没力气,秦逸还透露道,楚鸣鹤有“精神泄洪”的遗传基因,这是一种顶级精神力操控者才会罹患的病症,俗称“精神慢性癌症”。

  周苏郁瞧着面前的楚鸣鹤,容光焕发,肌肤白里透红,胸肌甚至比以前还要壮实饱满,心里直骂娘。

  “嗯?你有回避性依恋人格障碍吗?还是精神分裂?我们坐下来谈谈。”楚鸣鹤出手如疾龙,攥住周苏郁瘦了一圈的手腕。

  周苏郁震惊得瞳孔扩张,手背拍了两下楚鸣鹤的脸颊,“你是不是喝醉了?”

  “…”

  他不耐烦地踩了一下楚鸣鹤的皮鞋,“不要坐了,我赶星舰,半小时后起飞,还要去办理离境手续。”

  楚鸣鹤瞪视着这张忽明忽暗,若虚若实的脸庞,手指力度加大几分,在纤薄的皮肤上烙下红印,红印很明显,周苏郁却假装没有注意到。

  “我可以派专舰送你去。”

  “楚鸣鹤,我已经说过了,”周苏郁深吸一口气,看来自己的演技仍然不够好,“我们真的没可能了,你不如找一个年轻漂亮的,你是谁,华族皇室二皇子,阿尔法星大总统的儿子,我这种庶民,一辈子都攀不上。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年纪还小,门当户对其实很重要,家庭观念不一样的人走不到最后。”

  周苏郁一顿,艰涩地、一字一句道:“就当一场梦,醒来就好了。”

  楚鸣鹤眼神幽远,将周苏郁凌乱的面孔锁在瞳孔最深处,一种莫名其妙、扭曲变形的古怪情感在心里滋生。

  楚鸣鹤闭了闭眼,想起海市蜃楼般的往事。

  “若我不愿意醒来呢。”

  周苏郁重重地叹一口气,“早知道我今儿个就不来了。”掺什么浑水啊。

  他淡道:“你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

  楚鸣鹤说:“你给我一个解释,我就放过你。”

  周苏郁被楚鸣鹤拽回酒吧,一把推到无人问津的沙发座上,这个角落十分低调隐蔽,服务生兜了好一会儿,才将和芒果汁送上来。

  “你点的?”楚鸣鹤挑眉。

  周苏郁疑惑着,“可能哪个公子哥看上我了。”

  楚鸣鹤阴沉地说,“退掉。”

  服务生支支吾吾,脸熟透了,好像憋着话说不出口。

  和服务生对上眼神,周苏郁轻佻一笑,两眼弯弯,瞳光专注又炽烈,可始终有种将人隔绝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却能彻底抓住眼球,将人心最阴暗欲望勾出来。

  “你送的?谢谢,留个联系方式?”

  服务生吓得不知道往哪儿看,盯着脚尖,“哥你误会了,不是我送的,是一个帅哥,你们的朋友,就在舞池旁边。”

  楚鸣鹤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秦逸笑容灿烂,朝他比了一个OK。

  楚鸣鹤咳了一声,果汁被推到前面,他疑惑地看过去,周苏郁一口豪饮了半杯白兰地,目光对撞,一触即分,“干嘛,你是学生,小孩子不能喝太多酒。”

  楚鸣鹤看着一身白T咖色工装裤和运动鞋的周苏郁,比自己小一圈的清瘦骨架撑起薄薄的衣料,鸭舌帽压住蓬松的额发,乍眼一看,不知谁更像学生。

  “你要什么解释?我负心,我刻薄,罪都在我身上,你很好,只是喜欢错了人。”周苏郁自嘲一笑,红艳的嘴唇发出诱人的光泽,贴近楚鸣鹤的鬓角,热气涌到耳根,“可惜哥天生红颜祸水,本来只是在池塘里溜一圈,没想到却钓上了你这条肥美的大鱼。”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自贱。”

  周苏郁的眼神暗下来,宛如平静的深潭,“对啊,可你还缠着我不放,真稀奇,你和我以前玩儿过的那些贵族公子哥一点儿也不一样,干净得很。”

  这番话着实刺激,楚鸣鹤就差把果汁泼到他脸上。

  楚鸣鹤终于想起来他的顾虑,将愠火压下去。

  他有一颗谨慎细腻的心,周苏郁各种无端反常的举动,让他起疑。从周苏郁闪躲的目光中,可以明确得出他对自己确实存在感情,但被什么怪物压制住了,而且怪物一定和他力量悬殊,完全凌驾之上。

  楚鸣鹤绞紧手指,欺身压过去,按住周苏郁的肩膀。

  肩膀肌肉僵住了,紧接着发出细细的颤抖,仿佛无声地尖叫,也许是生理反应。

  因为楚鸣鹤释放了一点精神力,并且将绝对领域控制在三米之内,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你是不是被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