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烨眼底迸射出阴毒的光, 警卫兵迅速竖起电离子枪口,随身侍卫一改平和的面貌,从袖口里抽出电击棍, 电流迸发刺目白光, 气质汹汹地挡在楚烨面前。

  气氛凝到了冰点, 只要周苏郁有下一步动作,警卫兵就会列阵围剿。

  没想到周苏郁却笑了。

  他笑的极轻极淡,仿佛有种看破红尘的怜悯。

  “防我得很紧呀,楚大少爷,真是我的殊荣,能让楚家两位少爷念念不忘。”

  随身侍卫低喝,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人体兵器, 不防备你防备谁,楚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超S级吃到了人类和灵兽两边的顶级基因红利, 随便动一根手指头,就会掀起腥风血雨, 而且还有“魔鬼化”的威胁。

  楚烨盯着周苏郁那张冷冰冰的脸, 犹如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不羁倔强。

  那时候周苏郁才十一二岁, 雪白小脸青涩稚嫩,却透露着一股小大人般的从容不迫。

  所有险峻危机前, 他永远是第一个挡在伙伴们身前, 正义凛然, 风光肆意, 能力也十足强悍, 只可惜,

  命运永远在想不到的时候拐弯。

  说不妒忌楚鸣鹤是不可能的, 楚烨从没想过, 天生在雪山之巅自由狂妄的雪豹,会有朝一日向人类露出柔软肚皮,甚至心甘情愿奉出一颗真心。

  这时,电话响了,楚烨从回忆里回神,接到了一个加密视频会议,亟待参会。

  他复杂地一瞥周苏郁,“算你好运,这次放过你。”

  周苏郁的身体不再紧绷,漂亮诡谲的面容恢复成单纯无害的样子,“蒙承少爷好意,我先走一步。”

  “明天晚上八点二十分,最后一趟专机。你若真心想洗白过去的污点,这是最后的机会。”

  话音刚落,周苏郁身影就消失了,一转眼,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冲出去。

  随身侍卫眼珠子瞪出来,“那不是楚少的车吗?”

  只见周苏郁两条大长腿踩地,车身停顿一下,一撩头发,手指转着一圈启动钥匙,“哈哈哈哈哈哈,时间紧迫,借车一用。”

  一摸兜,钥匙果然不见了。楚烨气得当场捏爆通讯器,阴鸷地对护卫兵队长说,“给我随时锁定他的位置,实时传到我的监控系统!”

  “可是少主,他把约束器拆下来了。”

  护卫兵队长汗颜,拿起断成两瓣的电子项圈,还有电子镣铐。

  “什么时候?”

  “您打电话的间隙。”

  楚烨扶额,深呼吸,怒火要冲破颅顶,“还不给我去追!”

  “是!”

  楚烨盯着那极速消失的黑点,不得不承认周苏郁行动豪横,利落,出场方式永远惊天动地,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周苏郁。那时在尼比鲁基地,他一眼就辨别出这个漂亮男孩儿的特别。如果不是他年纪太小,今天就轮不到楚鸣鹤了。他阴暗地想,周苏郁真应该被折断手脚,锁在金丝笼里,当一只精致乖驯的玩偶。

  楚烨拨通楚鸣鹤的电话,语气急促,“如果周苏郁找你,不要见他。”

  那边沉默了几秒,挂断电话。

  酒吧包厢,楚鸣鹤和秦逸的几个朋友正布置告白现场。

  “好少见你直接挂电话哦。”简耀说。

  “地产中介的骚扰电话,最近在看房子,难免其扰。”

  “你要换房子了?之前那个小区多好。”

  “你去过呀?”楚鸣鹤笑笑,这孩子年纪虽小,人却鬼精灵。

  “我大伯是塔大的老师,学校就给他分配到那个小区,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补课,半个月前碰到你了。”

  秦逸过来,“哦?怎么没和你楚哥哥打招呼?”

  简耀撇撇嘴,“那还不是因为旁边还有一个人,大半夜呢,不好意思打扰。”

  半个月前,楚鸣鹤和周苏郁正在热恋期,每天巴不得粘在一起,有时候为了情趣,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专门停在路边的车里做见不得光的事。

  楚鸣鹤耳廓发热,周苏郁的吐息,喘气,似乎近在咫尺。

  简耀突然想起来,“有一个好消息。”

  楚鸣鹤意犹未尽地回过神。

  简耀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纸,得意地说,“我拿到了青年保送资格,”

  楚鸣鹤惊喜道:“恭喜啊。”

  秦逸鼓起掌,傻乐道:“看来我今天要鸿运当头了,今晚不醉不归!”

  包厢里人头攒动,狂舞尽欢,七彩射灯在每个人身上投掷绚丽光斑,一头红发的帅气DJ加快了音乐节奏的跳动,向舞池中央竖起食指,“年轻朋友们嗨起来,接下来的音乐会更加劲爆,跟上哥哥的脚步!”

  台下一呼百应,腰扭的更欢。快节奏鼓点混合流行电子乐,强而有力地敲击每个人的心脏。

  服务生端着琳琅酒水快速从吧台穿过,楚鸣鹤很久没有心情放松过了,亲朋好友陪伴身边,心头一股久违的暖意。

  他其实不喜欢太火爆喧闹的氛围,可眼下却只有彻底放纵自己,才能短暂地忘记令他难过的事情。

  吧台上,红发DJ帅哥奋力搓碟,“接下来是新晋男子团体偶像RED发布的新歌…”

  麦克风忽然被一支修长的手拿下来,他惊愕抬起脸望过去,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男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是匆匆赶来的周苏郁。

  DJ喉结一动,酒吧里什么时候来了这般绝色? “这位帅哥想点歌吗?”

  周苏郁语调轻柔,似乎带着撩拨,“帅哥音乐品味不行,太嘈杂了,我们换点温柔的好吗?”

  DJ切换到歌单界面,“你想换哪首?”

  周苏郁向远处看了看,“嗯,春之歌,门德尔松。”

  DJ一脸你认真吗的表情,面露难色道,“氛围不太合适吧。”

  酒吧主打年轻活力四射风格,男男女女蹦得正欢,基于职业素养DJ还是婉拒了周苏郁的请求。

  周苏郁从裤袋里抽出一张红色大钞,两指按在桌台前,肆无忌惮地眨眨眼暗送秋波,“我有一个朋友今天被分手了不太开心,他放松的时候喜欢听古典,我买他一份开心可以吗。”

  谁没受过情伤,DJ看起来也是很有故事的人,一下被击中小心坎,拍着胸脯道:“好,我给你放两遍。钱我不能收。”

  周苏郁心满意足地将大钞塞回裤袋,笑着点点头。

  DJ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周苏郁心里微微一颤。

  绚丽光线仿佛给他眼睛蒙上一层霜,他到底为什么脑子抽筋千里迢迢跑过来酒吧?

  明明早下定决心和楚鸣鹤一刀两断,率先提出分手的自己却藕断丝连。

  他看见了楚鸣鹤在卡座和美女帅哥相谈甚欢,眼中没有丝毫异色。

  自作多情的是自己。

  周苏郁缓缓抬头,掩饰般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小少爷。”

  DJ没听清,“啥?”

  “就叫小少爷。”

  这是十一岁的他遇见九岁的楚鸣鹤的第一个称呼。

  人群随着音乐起舞,楚鸣鹤目光越过五光十色,落在泛着璀璨华光的香槟塔上面,一手撑脸静静地发着呆。

  楚鸣鹤坐在墙角卡座靠里位置,长腿舒展,头发不像实验室时规整,几簇额发自然散落,阴影下面,深黑眼珠被舞台射灯映出琉璃色的光彩。

  指节轻敲玻璃酒杯,弹了一下浮起来的球形冰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很少参与年轻人社交场合,多数时候被父辈带去鸡尾酒会,外交礼厅,慈善晚宴等高级场合,酒水也是度数不高品质上乘的红酒。

  楚鸣鹤抿了一口血橙伏特加,俊美无铸的脸一半隐匿在光线阴影里,一只手轻晃酒杯,身体放松而散发的慵懒迷人的魅力,马上吸引了一群红男绿女。

  挑染芭比粉色的大波□□孩举起酒杯,“听秦师兄说,你们是同一届的好朋友,怎么平时没有见过呀。”

  楚鸣鹤笑意盈盈,隔空碰一下杯,“抱歉,我不太擅长社交。”

  女孩咯咯直笑,“楚公子太谦逊了,哪用您主动去交朋友呀。”

  “只要你喊一声,朋友不全都来了么。”

  楚鸣鹤最厌烦肤浅虚荣的人,他装出清风万里的样子,“随便使唤别人多不好,不过小姐你倒是十分特别,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女孩被哄得宛如云端,身子都飘了。

  一旁的年轻男孩不乐意,“师兄我呢,我是你的同门师弟呢。”

  楚鸣鹤用赤诚热烈的眼神望去,“师弟贵姓?”

  男孩呆住了,早听说楚鸣鹤是双,而且gay的可能还很大。

  “我姓吕,叫吕小雨。”

  声音难掩激动,尾音不自觉带有一点讨好。

  楚鸣鹤目光一暗,觉得清甜干爽的声线分外耳熟。

  不对,应该再舀一点沙哑和磁性,又纯又欲,才更加性感。

  本来想揽住楚鸣鹤的胳膊,但被那个眼神镇住了,男孩娇滴滴地扯了一下楚鸣鹤的衣袖,“我们去跳舞吧,为小乔姐助助兴。”

  “我酒量太差了,让我歇一会儿,你们去玩儿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女孩娇嗔地问:“那不看我了吗?”

  楚鸣鹤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会注意,只要回头,就会看到我,我打包票。”

  楚鸣鹤将大半杯血橙伏特加一饮而尽,眨眨眼,诚意满满。

  简耀戴着黑色口罩坐到旁边,看起来有点可怜,“楚哥,你要保护我。”

  楚鸣鹤以为简耀帮忙后就走了,“让你这个未成年小朋友偷渡进来,已经大发仁慈了,你在这里确实不合适,也不安全,我送你出去吧。”

  简耀抱紧胳膊,“有一个大叔一直蹭我,挨得好近,还找我要联系方式,嘶,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说妈妈来接我去上补习班,赶紧跑了,同性恋真可怕。”

  楚鸣鹤失笑,摸摸他乱翘起来的头发。

  简耀后知后觉,“对不起,我忘了你是…”

  关于性取向的问题,楚鸣鹤真没仔细思考过,他收到过很多女孩男孩的情书,但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像个外观华丽,内心没有感情的机器空壳。

  直到某一天,一个人突然闯进他的生活,打破了死寂。

  “没关系。”楚鸣鹤没有否认,说实话他不在乎这些。

  楚鸣鹤故意缩短座位距离,压低声音,逗道:“我对未成年可没有兴趣。”

  简耀大惊失色,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成年了你就有兴趣了?nonono我要远离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楚鸣鹤笑起来,“逗你玩儿呢,别当真啊。”

  “你可太像那种漫画里的戴着完美面具的腹黑总裁了。”

  什么少女漫画?“说话没大没小,好歹我也算是你未来师兄。”

  简耀做了个鬼脸。

  “你在看什么呢。”

  目光越过舞动的人群,锚定在一个身影上。

  楚鸣鹤觉得陌生又熟悉,但他把原因归结于酒精和荷尔蒙的释放,自己醉了。

  可他忍不住第二瞥。

  第三瞥,第四瞥,到了那个人穿过吧台,走向这边的时候,楚鸣鹤腾地站起来。

  他的心脏上蹿下跳,顶到了咽喉。

  酒杯因为掌心湿热滑了下来,橙紫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正在这时,劲爆音乐鼓点舒缓下来,无缝切入悠扬的钢琴音,楚鸣鹤听见DJ说,“接下来一首《春之歌》,匿名献给失恋的小少爷。”

  射灯换成了春天的淡粉色,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只有楚鸣鹤脸色狼狈不堪,孤零零一人站着,仿佛变成石雕。

  简耀受到了二次惊吓,“服务员,拖把在哪里?美女,你有纸巾吗?”

  服务员惊慌失措地递过纸巾,楚鸣鹤没看一眼,直接略过她,扯开衣襟,淫靡的光线爬到锁骨里面,衬衫透过剧烈起伏的胸肌。

  盯着那鬼鬼祟祟的人影,是那么熟悉,那么遥远,楚鸣鹤忽然低沉道:“站住。”

  他再也抑制不住震惊,惆怅和悲愤交加的怪异心情。

  是他看错了吗?

  ?? 告一段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