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

  一半给了他……什么一半?心脏?

  不对, 这不可能。周苏郁直接否定,正常人怎么会蠢到给一个陌生人捐献心脏,而且这样他还活得下去吗?

  梁孝洲哪里想到自己一句话把周苏郁吓着, 楚鸣鹤专门嘱咐不要引起病人的心理波动, 他此时惊慌失措了, “乖乖,别哭,是我老人家嘴笨。瞧我都说的是什么晦气话,呃不对,是我没解释清楚。”

  周苏郁抬起眼,“我这样子像哭?”他早忘了自己是泪失禁体质。

  梁孝洲解释道, “你被发现的时候器官多处衰竭, 心跳濒临停滞,如果不立马移植心脏, 就会当场毙命。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们给你和楚鸣鹤各自造了一个电子心脏桥, 和正常人的心脏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皇家高精尖产物, 实验成功过,喏, 当年新闻还有, 我翻给你看……”

  “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梁孝洲被打断动作, 把被打翻的维生素C的被子捡起来, 沉默着, 用纸巾擦地板。

  周苏郁一直觉得楚鸣鹤是个可恶至极的人。

  正义, 善良, 阳光一样永远散发明媚的光芒。

  他习惯了丛林法则, 看惯了弱肉强食,他原本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灰涩,残酷,铁血。

  楚鸣鹤这种人,就是活在玻璃房里的脆皮公子,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一定会和所有人一样逃离。

  他深深觉得能并肩站在楚鸣鹤身边的人绝不是自己。

  而且最初黑掉婚配系统,卑贱地利用自己的特殊种身份和楚鸣鹤强行绑定,只不过为了……在自己死掉后,能有一个家境优渥,责任感爆棚的人善待自己的弟弟。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

  阿尔法星早发布了实验失败的特殊种悬赏令。

  绝大多数实验失败品,都是从尼比鲁星基地中流放出来。丧失人类心智的特殊种们,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城市破坏。

  “被气哭了不行吗!”

  不管面子什么的,周苏郁只觉得心脏被扎满了刺,渗出血。

  “为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唉,没你想象这么严重,其实……”

  门口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有人吵架。

  周苏郁听觉灵敏,一下子辨认出来楚鸣鹤的声音。

  现在就要见他。

  一刻都等不了。

  迫不及待地开门,撞进一个人的胸膛。

  周苏郁打了一个趔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与想象相悖的一张脸。

  楚烨眯起眼睛,仿佛打量落入敌网的猎物,用手将周苏郁轻轻推开,“你别过去,他们在吵架。”

  周苏郁哪里管这么多,掰开楚烨的手,向后面大喊一声,“楚鸣鹤!”

  楚鸣鹤惊愕的脸,伴随着茶杯摔碎的声音出现,径直闯入周苏郁的眼睛里。

  楚鸣鹤怔住了。

  右手拇指滴着血,被碎瓷片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一滴滴流淌到地板上面,原本怒火攻心的楚璟成,这下也沉默了。

  管家张承泽急忙去找消毒棉片,提着医药箱过来,看到什么,箱子啪唧摔在地上,酒精瓶子碎得四分五裂。

  只见周苏郁抓住楚鸣鹤的手,两片泛红的唇瓣,含着楚鸣鹤的手指。

  这幅场景,令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加雷斯雪豹的唾液有治愈功能,手指的伤口组织飞速愈合,等周苏郁的唇离开,指尖只剩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楚鸣鹤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偶一低头,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息像一团粉尘爆炸开。

  楚璟成凝望着他们,语气森然,“这就是你的对象?”

  周苏郁头发有些长,浓密黑发凌乱散开,配合清秀面容,第一眼难辨雌雄。

  他站在楚鸣鹤身边,退后一步,浑身竖起了刺。

  楚璟成说,“你让开。”

  楚鸣鹤的胜负欲一下子被点燃,不可能顺着楚璟成的道,“对不起。”

  张承泽意识到局面尴尬,于是把剑拔弩张的两父子扯开。

  周苏郁的防御机制启动,扫腿一记飞踢,将张承泽踹趴下。

  “!!!”

  就在他捂着腰,被护卫兵勉力扶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隐藏在阴影里面的眼睛。

  紫水晶似的,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是你?!”

  楚璟成和楚烨的脸色仿佛乌云笼罩,半晌,楚烨说,“小鹤,你听话。把他给哥哥看一下。”

  “我不。”

  “他长得很像我以前投资的一个项目的实验体。说句不好听的,项目出了问题,所有实验都失败了。实验体身上有违禁药物残留,或许还有辐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楚鸣鹤说,“‘天使猎人’计划,靠药物养成人体兵器,我知道。”

  楚烨双目欲裂,“你知道还——”

  “不行。”

  楚鸣鹤咬字清楚。

  只要他松手,周苏郁最后无外乎禁闭和新一轮实验。

  他不愿意周苏郁再露出那样绝望的眼神,晚上抱着他恳求着不要离开,一遍又一遍,像被强行脱离母胎的婴儿的呜咽。

  楚璟成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面,“你和爸好好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和楚鸣鹤没有等级森严的父子关系,虽然身为大总统公务繁杂,但家庭教育算得上开明,楚鸣鹤极少顶撞他,因为幼时性格闭塞,被误诊为自闭症,所以全家老少都格外宠他,放掌心生怕焐化了。

  楚鸣鹤说,“他是我伴侣。只要我不提出来,就是终身的。”

  周苏郁万万没想到会听到楚鸣鹤说这句话。

  他看向楚鸣鹤,对方正好也看向他,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扣。

  垂下眼睫,周苏郁把偶然相撞的视线移开,心脏怦怦的。

  楚鸣鹤的手掌很湿,源源不断地冒着冷汗。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他包裹,体温的热气灌入空洞的五脏六腑。

  周苏郁感觉骨骼变得暖和起来,鼻头有点发酸。

  正对面的景色非常难看,楚璟成气地咳出一口血。他怒目圆睁,用手指着楚鸣鹤,用口型做出“滚”字。

  楚鸣鹤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时,耳边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

  “放开我吧。”周苏郁说。

  说实在的,楚鸣鹤不敢置信,他用尽这么大勇气和周苏郁站在同一战线,可对方却想先缴械投降???

  周苏郁摇了摇头,楚鸣鹤望向他,觉得他脸上蒙了一层水雾,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正是这种不温不火的姿态,彻底激怒了楚鸣鹤。

  护卫兵惊了,张承泽赶紧扶他出去,对楚鸣鹤不停地使眼色。

  话音没落,楚鸣鹤一把将周苏郁扯到身后。

  他灵机一动,拧开房门,提住周苏郁的衣领,反手将他扔进去。

  周苏郁眼疾手快,重心偏移的时候,伸手扯住楚鸣鹤的衣摆。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抱作一团,你撞我我搡你,房门被谁踹了一脚,重重地关上。

  梁孝洲正要拉楚鸣鹤,可一回头,就被哐当一声隔绝在外面。

  好像是书架被撞翻了,玻璃花瓶打碎了,还有叫骂声,不明所以的□□声,简直像一出舞台闹剧。

  可怜的副所长扶额叹息,门口的纯手工地毯被弄脏了,张承泽没空管,不得已将重任交给他。

  “两个臭小子!”梁孝洲死灰着一张脸,拨通智能管家的电话,等着清洁用具送过来,“我的文件袋还在床头柜上面,你们千万不要折腾坏了!”

  触碰到楚鸣鹤的时候,周苏郁只觉得血气翻涌,一股无名情绪,疯狂地顶撞着天灵盖。

  “你干嘛突然激动?!”

  腰撞到床头,周苏郁恼羞成怒地抱怨。

  也许被绑定久了,楚鸣鹤意外地和周苏郁建立了通感。他的心情和周苏郁一样———搞不懂对方想什么,所以互揍互殴一顿才解气。

  两个人都还算青春年少,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子,

  不知道是谁先出手,肢体碰撞的过程中,空气里的压迫感反而减轻了许多。

  “你想问什么?发这么大火?”楚鸣鹤喘着气,欺压到周苏郁身上,“嗯?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我什么时候叫你把半条命给我了?”周苏郁不甘示弱,声音比楚鸣鹤大。

  “停下,别挠了,你是猫吗?我脖子上都被抓出红痕了。”楚鸣鹤尝试制伏住他。

  “你,你别想用这种卑劣的方法把我拴在你身边!”

  周苏郁完全忘记是自己先用卑劣的方法“嫁入豪门”。

  “噗。”

  周苏郁问,“你笑什么?”

  “笑你蠢。”

  楚鸣鹤剖一眼他,周苏郁的左边嘴角破开了,沁出一颗圆圆的血珠。

  等到楚鸣鹤反应过来,他的唇正贴着周苏郁嘴角破开的位置。

  脸颊上柔软的绒毛,似乎都能感觉到。

  荷尔蒙的蛊惑,让两个人同时丧失了理智。

  什么先婚后爱的烂俗戏码。周苏郁一阵恼火,被轻薄的感觉并不好受。

  于是用胳膊屈在胸前,试图阻挡楚鸣鹤的掠地攻城。

  可他的力量太微弱,明明是超S级别的血脉,却被楚鸣鹤狠戾粗暴地压制。

  品尝到血腥的味道,瞬时间,楚鸣鹤眼里的光芒腾烧起来。

  周苏郁没有直视他的眼睛,该死,他就像个傻兮兮的待宰羔羊。

  果然,下一刻,两只手腕被抓到头顶,然后高高吊起来。

  楚鸣鹤的掌心温度非常火热,烧得他难受,身体的某个部位却燃起来异样的快感。

  “你别动。”

  楚鸣鹤的声音从耳畔传过来,带着灼烧后的蒸气。

  周苏郁挑起眉,用膝盖顶对方的腹股沟的位置,突然笑容玩味,“我动一下会怎么样?”

  沉默片刻,楚鸣鹤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商判的余地。春风和煦的样子褪尽,一个字一个字冷冰冰的,像一只敲骨吸髓的恶魔。

  “那你就要对你的恶劣行为付出相应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