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都软的。

  言丙也听到了老大夫说的什么话,他着急起来,睁着眼睛情绪激动的说:“您一定要救她,她不能死,她一定不能死!”

  倒吸一口凉气,言丙又躺了回去,他虚扶着受伤的右臂,慢慢稳定着情绪。

  万幸中的不幸,伤口处止住了血,但桑葚却发起了高烧来,连夜不退,烧的她整个人躺过的地方都留有了汗印。武英柔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连眼都不敢阖。

  李玉如想替换替换武英柔,也被婉拒了。

  她叹了声,又去换了新的水来,放落在桌上。武英柔起身来,对李玉如说:“您辛苦了,我来就好。”

  “唉……”

  李玉如看了看床榻上面如白纸的人,转过身去,轻声抽噎起来。

  她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呢?

  武英柔在水中浸湿巾子,拧干了些,又去擦拭着桑葚的身体,她一边擦泪一边掉,她控制不了自己悲伤的情绪。

  三天三夜了,她还没有睁眼、还没有睁眼。

  仰头吃下药丸,言丙听着里头的动静,攥紧了拳头。他下了床,拖着沉重的步子去见了桑葚。看到那张惨白的脸,他低下了头去。

  “是我该死。”言丙咬着牙。

  “不怪你。”

  武英柔贴了贴桑葚冰凉的脸颊,握住她的手,靠在她胸前,听着她的心跳声。

  言丙不忍再看,他闻着满屋子的药草味,还有始终褪不去的血腥味,他的眸更红了。他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着,便先去回禀了范照玉。此事,他不敢让太后与皇帝知晓。万一桑葚有什么不测,他将是千古罪人!

  冷月如刀锋,悬挂在夜空之上,像凄冷的血。

  范照玉收到消息后气冲冲的赶来,踢开了门,进去就给了言丙一巴掌,“怎么做事的?!”

  他又打了沈峰一耳光,“怎么护主的?!”

  “明知道那般危险,为什么还要让她们去?”

  “倘若殿下与娘娘出了什么事,你们的脑袋也甭想要了!”

  范照玉一脚踢翻了书桌,生气的坐在玫瑰椅上,他捻动着手上的翡翠珠子,越捻越快,将那串珠子狠狠扔在地上,珠子挣脱了线,到处滚落。

  言丙扶着包扎好的伤口,那纱布有几滴鲜红,他忍着痛跪地道:“是微臣没用,害的殿下受了牵连。好在我们抓到了金儿,冷刀也身受重伤。他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将人给抓回来。还有一事,殿下如今在曹济周跟前养病。”

  “你说谁?”

  “曹济周。”

  “找到他了?”

  “不算是找到,是出事当日,曹济周与他的夫人外出,正好碰上了。”

  言丙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范照玉已经没心思去听曹济周的事,他关心的是桑葚的安危,盯住言丙问:“殿下伤势如何?”

  闻言,言丙埋低了头,他咽着唾沫,嗓子干涩的讲不出来话。

  “我在问你话!”范照玉又是一脚踹在言丙的伤口,毫不留情。

  血从几滴迅速蔓延,很快染红了纱布,言丙哽咽的回答:“殿下的情况,凶多吉少……”

  “放肆!”

  范照玉撩起曳撒,坐回原处,极力的稳着身形。

  沈峰看向言丙,不可思议的问:“凶多吉少?为何?”

  他去追了冷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殿下的情况就凶多吉少呢?

  范照玉指着两人大骂起来,气红了脸,眼睛里的血丝几乎快爬满了眼眶。

  范照玉没处撒气,一拳捶在墙壁上,蜡烛闪烁,衬得那张脸更阴狠,他又朝沈峰与言丙看去,冷冷的问:“哪个出的主意?哪个让殿下去宝华寺的?你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谁吗?!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让她们去!你们简直是废物!”

  厅中死寂,突然有人从门外进来,跪倒在地,一脸的高兴,喊破了嗓子说:“喜报!喜报啊大人!”

  “苗指挥使生擒了冷刀!”

  “如今正往诏狱里押送呢!”

  范照玉冷笑了声:“生擒了他又如何?殿下如今生死不明,就是拿他的血来祭都不足为过!”

  他看住言丙又问:“那个女刺客关在哪?”

  言丙忍痛回答:“在东厂的监狱里头。”

  东厂监牢。

  “你就是金儿?”范照玉捏住金儿的下巴,眼瞳冰冷。

  看到范照玉,金儿瞳孔微缩。

  她根本没见过范照玉,不知道范照玉的模样,但她是知道范照玉蛇蝎为心,狠辣无情。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落在了他手里,比落在言丙手中还要痛苦。下意识的,金儿浑身瘫软,在地上跪到了麻木。

  杀人杀人,杀人就要诛心。

  范照玉笑了起来,轻抚着她的唇珠,“瞧你的模样,今年才二十吧?小小年纪,怎么就学的如此心肠歹毒?你的师傅冷刀,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至于你,你还是有好日子过的。毕竟,东厂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头,不用客气。”

  金儿打了个冷颤,额前冷汗涔涔,直往下落。

  哂笑了声,范照玉松开了手,他没有对金儿动手,而是击掌两下,进来两个番子,番子押着一个人。

  范照玉在圈椅上坐下来,接过手下递来的茶,他掀开茶盖,问金儿,“认得他么?”

  金儿抬头去看,瞳孔睁大。

  “安同!你没死!”

  “可是你怎么又来了东厂?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你的样子、你的样子,你怎么成了东厂的番子!”

  金儿声嘶力竭,怎么都想不到安同会来东厂做事。可恨!他竟然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计划!

  她忿忿不平的怒吼着,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刺破东厂监牢的房顶。

  她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那些正在被施以酷刑的囚犯。

  “你真无耻!你真可恶!是不是你出卖了我们?!是不是你!”金儿连声质问着安同,她的眼睛里仿佛能滴下血来。

  安同不敢言语,一个劲的往后缩。

  金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如今他连一个解释的字都讲不出来。穿上了这身皮,身在东厂,他就是东厂的一条走狗,还是被人牵着绳子的那种听话的狗。东厂的手段让他没有办法,他也别无选择,他只能做这条狗。

  免去那些毒打,还有折磨。

  他若不这么做,会过的比死还要痛苦。

  喝了几口茶,范照玉搁下茶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的耳朵听得有点疼,淡淡说着:“这个女刺客,就交给你来审问了。审问不出什么,你自己知道后果的。”

  听见范照玉的声音,安同胆战心惊,浑身颤抖着,他点了点头,抿着干裂的唇,接过番子递来的鞭子,手心是汗的握住,冲金儿走了过去。

  金儿挣扎着身上的锁链,那锁链是铁质的,金儿两只手挥舞着,手臂被锁链打的生疼,“你敢!”

  “对不住了,我没有办法。”

  安同早被东厂洗脑,他看着金儿,心中有愧疚,但手上可一点都不愧疚,没等金儿的第二句话说完,安同就一鞭子摔在了金儿的脸上。这一鞭子,打的金儿脸颊皮开肉绽,当场就毁了容。

  金儿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脸上抽抽的疼,她拿手去摸,发现有血染在了手上。

  她吼起来,“安同!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如此待我,你等我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安同又抿抿唇,看着面目狰狞的金儿说:“来了这里的,根本出去的。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酿成了大祸,还是好好的受刑吧。”

  “贱人!”

  “你这个贱人去死!”

  金儿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痛苦,她救了他,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的恩将仇报!

  鞭子唰唰落在金儿身上,一道道伤口像裂开的石缝,这还不够,安同又拿了盐来,洒在金儿的伤口,他又用手指头将盐往伤口深处按,他咬着牙狠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利用我,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我的家人根本不是东厂的人杀的!都是你的谎言!我被东厂折磨的时候你又在哪?你可曾想过来救我?金儿,你才是那个最歹毒的人,现在落在我的手里,是天意!”

  “啊!”

  金儿大喊大叫着,已经听不清楚安同在说什么了,可是她看的见,看的见安同眼中对他的恨意。那是一种恨之入骨的冰冷。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范照玉撩起曳撒,从椅子上起身,淡淡道:“行了。留着她这条小命。我要让冷刀,亲眼看着她死去,在她的面前死去。还要看着他无能为力的模样,悲痛的样子。”

  安同连忙点头,退到了一旁去,他满手都是金儿的血。

  范照玉走到金儿面前,捏住她的下颚,看了看她血淋淋的脸蛋,“听得懂么?我会让你们两个,痛苦的死去。”

  “江湖上只有你们两个对我们不满意,想杀了我们让江湖中人对你们顶礼膜拜?抱歉,你们惹错人了。”

  “十八层地狱是什么样,这里就是什么样子,甚至还要比地狱可怖。”

  “我要屠光你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