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丙未能闪开及时,那斧子砍在言丙的肩膀,很快沁出的鲜血浸没了他的半个肩膀。他摔下马来,吃痛着,随即反应过来拔出刀与冷刀过起招来。他因伤了右肩膀,手上用不上力气,再加上冷刀武艺高强,言丙被逼的后退。

  冷刀知道这肯定是个阴谋,但金儿还是没有听她的,前来宝华寺落入了陷阱。还想要瞒着他。就算是瞒着他,他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过了几招,言丙就知道他不是冷刀的对手。

  就是冷刀手上这双斧子的重量一般人都拿不起来,别说是用来当武器了。

  言丙无奈下,只得换了左手去迎冷刀的双斧,那双斧似洪水猛兽,霸道凶猛,砍的言丙没有了招架之力。他咬着牙,从地上拾起,双手握着雁翎刀,再次冲冷刀的腰部去砍,冷刀一个轻快闪身,斧子的利刃划破了言丙腰上的革带。

  此时,马车里的金儿蠢蠢欲动,她被两个番子死死的捂着嘴,让她一点声响都不要出。

  金儿踢着脚,把车壁踢的作响,一个番子按住金儿的腿,被金儿一鞋尖踹的流了鼻血。番子擦去血,咬咬牙,抬起手扇了金儿一巴掌,又拿绳子将金儿的腿脚都给绑住了。金儿再想动,也动不了几下。

  金儿的脸上泛起五个指痕,十分清晰。

  她眼里迸出的恨意,仿佛要把钳制她的番子生吞活剥。

  外头交战激烈,锦衣卫的人倒下不少,冷刀带来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谁都没占上风。能入锦衣卫的,有不少好武功的人。此次来宝华寺的都是提前挑选过的,哪个不是身材魁梧,冷刀知道这次遇上硬茬了。他要做的是救出金儿。

  雁翎刀“咣当”落下,言丙翻滚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懊恼的抓起一把土,喊道:“看好那个女刺客!”

  “拦住他!”他指着冷刀,胸口像是被冷刀一掌震碎了。

  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冷刀看住从地上拾起来的言丙,他握了握双斧,暗想都这样了,不如就了结了他!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快步过来扬起尘土,冷刀的双斧快砍下的时候,一支破甲箭穿透风声,悄无声息的扎在冷刀的后脊。

  沈峰骑着快马,披着的斗篷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身后马蹄滚滚,全是清一色的锦衣卫。他攥着缰绳,大喊起来,“活捉冷刀!”

  桑葚骑在马上,拿剑砍着冷刀的人,宝华寺就在上方,这条路上却被鲜血溅满了,盛开的鲜花也落了血。

  冷刀转过身,折断后背那根带血的箭,死死的盯住放这支箭的人。

  武英柔。

  他认得她。

  武忠的女儿。

  冷刀勾了勾唇,他没能亲手杀了武忠,杀死他的女儿也不错。他留了一手,做了个手势后,树林中放了无数支冷箭来,一时拦挡不住。不少人都中了箭,倒在了地上。冷刀的眼神死死盯住武英柔,举起右手,慢慢合了拳头,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一支冷箭高速射来,直冲武英柔的心口而来。眼看那支冷箭快要落在武英柔身上,桑葚急忙上前,她翻身下马来不及多想,将武英柔抱摔在地,那支箭也射在了桑葚的后背,穿透了衣裳,刺破了血肉。武英柔眸子血红,心中焦急万分。她抱住桑葚,看向了言丙,吼起来,“找大夫!”

  言丙叫了人来,他扶着还在流血的胳膊,他每走一步,血就落一地,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昏暗。似乎看到了佛堂那尊金身。

  沈峰挥刀向冷刀的脑袋砍去,刀影如闪电,看的冷刀眼花缭乱。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冷刀这会也没有多少了体力,迎了沈峰几招,胸口被划出了伤。他凝神去看沈峰,瞧着年岁不大,却是用的一手好刀,再加上年龄悬殊,冷刀知道自己该撤了,他吹了个口哨,一匹棕色的马跑了出来,冷刀抓着马鞍上了马,马几乎是驮着冷刀跑的。

  “追!”

  “他跑不远!”

  沈峰夹紧马腹,带了一队人紧追了上去,锦衣卫的弓箭手就射着那匹马的双腿,还有腹部。马倒下了,冷刀有伤自然跑不远。

  冷刀跑了,其余的人撤的都撤了,没能跑走的,都被锦衣卫给活捉了。有的宁愿咬舌自尽,给自己一个了断,都不愿意去东厂的监狱。他们宁愿立马死去,都是不愿意被东厂的人折磨。

  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物叫了一声,一辆马车从远处过来,由远至近,车夫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头,他穿的朴素,戴着一顶帽子,看着普通,可全身上下的料子都不便宜。

  “吁!”

  曹济周拉住缰绳,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皱了皱眉,地上躺着的不少是锦衣卫的人,还有不多几个番子。他又仔细去瞧,他们正把两个满身是血的人往马车上抬。当看到其中一个人是桑葚的时候,曹济周忙从车座上下来,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帽子都歪了几分,他拦住番子说:“你们这时候抬到城里去医治,根本来不及!先抬到我家去,我先把血止了!”

  “你是何人?”

  夏清抽出刀,就往曹济周脖子上驾,眸中的嗜血之意还没褪去。

  桑葚还没到昏迷不醒的地步,她看着说话的人,看着那张脸,回忆如泉涌,想到曾经义父的音容笑貌,她抿抿唇,唤他:“义……父。”

  “义父?”

  夏清马上就明白了,他收了刀,冲曹济周抱了抱拳,“曹公公!”

  曹济周摆摆手,面色凝重,“快别说那些了,赶紧先救人!”

  他是最着急的,担心程度莫过于武英柔。

  桑葚咳嗽两声,牵动起伤口,像是钻心刺骨的疼。那支箭,好像穿透了她的后背,像是有一个血窟窿在往外流血,她甚至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

  言丙哼哧了两声,手上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他身体里的血仿佛快要流干了似的。冷刀的那把双斧,足以将言丙的整只胳膊卸掉。

  武英柔看向曹济周,她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

  当时曹济周在豫嫔的宫里头当差,她经常能见着。他是个圆滑的人,也是个会说话的人,他更是个谄媚的人。但他的谄媚,不令人反感。他笑眯眯的能逗乐你,你也就能笑眯眯的容忍他所的一切,哪怕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奴才。

  “你们跟我来。”

  “我家不远,再有几里地就到了。”曹济周怎么都想不到,他与干女儿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相遇。

  夏清猛地点头,“快,跟着曹公公走。”

  主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他愿意用他的命来换主子的命!

  武英柔握紧了桑葚的手,陪着她一起,一起去了曹济周的院子。

  宝华寺山脚下不远处是有一处村落的,但这个村庄人烟稀少,只有十几户,也都是年迈的老人,幼小的孩童。曹济周当初假死以后,就来了这个地方生活。他的妻子也正是宫里头那位姓李的姑姑,二人没有□□,就两个人过日子。日子平静安逸,就是一对寻常夫妻。日日都很开心。

  却没想到,今日外出购置东西,回来时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曹济周今早就心如乱麻。

  他以为是自己要怎么了,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他的女儿。

  他知道关于桑葚的一切,知道她做了永寿宫的总管太监,也知道她去了东厂做事,更知道她被范照玉提携,一步一步从东厂番子成为了东厂提督。她的一切成长,他都知道的。只是,他不能陪伴在她左右。

  九公主认祖归宗,是天家的女儿,是太后的女儿。

  不该是他一个太监的女儿。

  尽管曹济周多么喜爱这个女儿。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卑微又普通的一个奴才,何况还不是一个健全的男人,又怎么配做公主的父亲呢?公主的父亲是真龙天子,是坐在那把明黄龙椅上指点江山的万岁爷。

  擦去眼泪,曹济周与夏清合力帮桑葚止着血,李玉如与几个番子照顾着言丙。

  一柱香烧完,桑葚的血已经止住,但还是需要专业的大夫来医治,村里有个老大夫,曹济周已经派人去请了。他只希望尽快稳住桑葚的情况。血虽然已经止住,但那包着伤口的软布却一直在往出来沁红。

  他太害怕了!

  有一会,老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头发花白,穿着灰色的衣裳,他先是看了看言丙的伤势,眉头微微松了松。

  剪开言丙的衣裳,被斧子砍过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了,赤脚大夫用桃花散再次给言丙止了血,又喂言丙吃了一颗药丸。

  言丙躺了回去,疲惫不堪。

  老大夫为桑葚瞧的时候,眉头拧着,他见过那么多箭伤,没见过这么重的箭伤,几乎快要接近心脏,他满手是血的说:“这一箭伤的太深,都成窟窿了。老朽无力回天,能做的只有先让伤口不受感染。”

  他又叹息的说:“他伤的不深。可是她伤的太深了。”

  曹济周听到这句话,心都碎了!

  他牢牢抓着老大夫的手,几乎跪下来恳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还很年轻,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李玉如抹了抹泪,别过脸去。

  老大夫扶着曹济周起来,说:“老朽一定会倾尽毕生医术。但你们也得尽快找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来。”

  “请您一定要救她!救救她……”

  武英柔已是泪眼汪汪,她紧紧抓着桑葚的手,颤抖的厉害,迟迟松不开。她怕,她怕自己松开了,将会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