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闻弦歌咬着唇, 所以自己这么多年的苦都是自己作的?啊呀呀呀!她又想哭了。

  “老爷子,您放心,您的外孙女有我照顾, 好着呢。”殷盼柳倒是一点不见外, 在闻弦歌纠结的时候, 她点了香,倒了酒, 连话都说完了。

  见闻弦歌望过来, 殷盼柳咧嘴一笑, “方才你说你想藏起来, 嗯?”

  如果说之前闻弦歌是被殷盼柳的气势压倒, 这次就是被事实压倒了。原来殷盼柳对自己的算计都源自自己当年的没心没肺。这么说起来,自己才是理亏的一方。

  “我……我错了。”闻弦歌对手指,不敢去看殷盼柳的眼睛。

  “乖, 改了就好,我原谅你了。”殷盼柳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闻弦歌脸红红, “外公看着呢。”怎么好在老人家面前做这么亲密的事?

  殷盼柳将人抱住, 转了个身, 飞快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 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给老人家看。”

  闻弦歌缩了缩脖子, 柳姐姐好坏!

  远处的一颗树上,公冶音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看得莲衣都不忍心了。闻弦歌也好,公冶音也好, 哪个能是她家小宫主的对手?

  这一局, 公冶音输得不冤。

  公冶音走了, 就在那个早晨,在闻弦歌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离开了。公冶音不想师妹难过,然而闻弦歌难过是难免的,好在还有殷盼柳陪在身边。

  逗留了两天,闻弦歌的伤情稳定了一点,她们就乘坐马车启程回霜火宫。

  路过五指洞的时候,闻弦歌突然“啊”地叫出来。

  “怎么了?”殷盼柳怕她伤情加重,赶紧检查。

  “我想起来了!”闻弦歌抓住殷盼柳的手,“外公家里的四兽螭纹,我在外公留给我的那张地图上见过。”

  殷盼柳回忆了一下,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后来画的那张地图里没有。”地图原件丢了,她复制地图都是乱七八糟,当然不能连花纹都画出来。

  两人翻出地图,闻弦歌指了中间的位置,“花纹在这里。”

  “确定?”殷盼柳觉得确认一下比较稳妥。

  闻弦歌坚定地点头。她绘画确实拉胯,记性还是不错的。

  马车在五指洞附近停下,殷盼柳亲自去查探了一番,终于在无名指洞发现了四兽螭纹。“看来这就是地图所指了。”

  知道了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山洞里有天火,就算是殷盼柳也进不去。

  “天火。”闻弦歌窝在马车里,殷盼柳的手摩挲着她的后背,有一种撸猫的感觉。

  “谁能灭了天火呢?”她很努力地想着。

  “罗刹将军。”殷盼柳很顺口地答道。

  这话一出,两人对望了一眼。

  没错,罗刹将军江封悯,练的是寒冰诀。若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灭天火的话,那就只有她了。

  “她会不会帮忙?”闻弦歌对于洞里是否有东西,有什么东西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如果真能进去看看,也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以试试。”

  两人回到了霜火宫。叶云桑一眼看出闻弦歌的气色比走的时候差好多,私下拉着殷盼柳询问情况,殷盼柳只说是因为公冶音的事,把自己的事略过去了。

  闻弦歌又开始了每天药材补品一顿不落的生活。只是这次话都说开了,没有了背德的负罪感,两个人更腻乎了。

  叶云桑一把年纪直呼受不了。“你也不管管柳儿。”管不了女儿,她只能对着丈夫抱怨。

  “管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俩是什么关系?”殷云枫正拿着喷壶给自己的花木浇水。

  “闻丫头可是个姑娘!”叶云桑觉得丈夫没有抓住重点。

  “呵呵。”殷云枫笑了,“多新鲜,难道她还是个男子?”

  叶云桑生气了,一把抢过喷壶丢到一边,一指旁边的椅子,“坐!”

  殷云枫无奈摇头,乖乖坐下。

  “你的女儿爱上了一个姑娘,这才是问题的重点好吧?”

  殷云枫老神在在地点头,“没错。”见妻子又要炸毛,他抬手虚按了一下,“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吗?现在来计较做什么?”

  “我……”叶云桑被问得语塞,“我就是觉得你会介意。”

  “我介意什么?”殷云枫真是想得无比的开,“柳儿有她自己的人生,无论她做什么,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都支持。你没觉得和闻丫头在一起后,柳儿的笑都变多了吗?”

  女儿的成长他们不曾参与,那么现在,他们同样不应该干预女儿的决定。人生是自己的,殷云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就好像他远走江湖时一样。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女儿幸福,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叶云桑的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咳……”殷云枫尴尬地咳了一声,一把年纪了,学不来年轻人的激情四射。

  某日,晴朗无风。

  闻弦歌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把刚刚采来的野花。

  旁边的桌子上摆好了作画工具,殷盼柳站在桌前边看边摇头,“为什么非要我画画?”

  “你都没给我画过画!”闻弦歌委屈。从前她不敢提,现在可理直气壮了。

  殷盼柳挑眉,也不说破,选了一支笔,蘸上墨开始作画。

  闻弦歌没坐一会儿就忍不住,颠颠地跑过来看。殷盼柳的功力深厚,寥寥数笔就勾勒出闻弦歌的模样,形神兼备。

  闻弦歌喜滋滋,看到殷盼柳画了一半突然停笔,歪头问:“为什么不画了?”

  殷盼柳指指自己的脸,含笑看着面前人。

  闻弦歌心虚地看了眼周围,柳园里除了她们俩并没有旁人在,她飞快在殷盼柳的脸上亲了一口,一张小脸都羞红了。刚刚退后,腰上一紧,她被殷盼柳揽住,唇舌随即交缠在一起。

  公冶音杀母一案因为公冶音没有抓到被永远地搁置下去。原本要处罚靖国公府的,但因为凶手和受害者都在靖国公府,两相抵消,最终以教女不严的罪名罚了公冶术一年俸禄了事。至于国乐坊,皇上根本提都没提。公冶音的舅父黎阳王私自进京,被勒令圈禁封地三年,这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

  总而言之,因公冶音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最终在皇帝的刻意偏袒下轻轻揭过。

  半年后,闻弦歌和殷盼柳回京。京城繁华依旧,但是对于两人的心境来说,已经物是人非。

  回到宫里,殷盼柳终日守在延寿宫里。太后自公冶音出事后,身体大不如前,人也见着苍老了不少。好在看到殷盼柳回来,太后这几天眼见着精神了。

  闻弦歌回到国乐坊,陪在乐锦身旁。乐锦从闻弦歌的行为举止已经看出不同,“弦歌,你和承云公主……”

  闻弦歌心头一紧,下意识回避师父的目光。

  “我教你自强自爱,不要被名利遮住双眼,不要沦为权贵的玩物。我教你以乐娱情,不要以乐事人。弦歌,如今你可还记得?”

  “记得。”闻弦歌垂着头,“师父的教诲,弟子从不敢忘。

  “承云公主……她可也是权贵啊。”乐锦语重心长地说,“最主要的,她还是个公主,不仅没办法给你名分,甚至连她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她不是陛下亲生,地位超然些,加上有太后护着,至今才能自由自在。可是弦歌,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太后……”说道这里乐锦谨慎地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后,才低声道:“太后有了春秋,不会一辈子护着她。到那时她自身尚且难保,你呢?”

  闻弦歌依旧低着头,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心早就丢了。

  “师父,”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我和公主……我们有别的打算。”这些话原本不应该对师父说的,可是面前师父的担心,闻弦歌实在瞒不住。她想让师父安心。

  “什么打算?”

  “我们想要离开。”这是两人在霜火宫就商量好的,只是还需要一个时机。

  乐锦听了并没有放心,反而叹了口气。“弦歌,你是觉得音儿离开了就万事皆休,所以你也想效仿?”她摇摇头,“傻丫头,音儿犯了罪,离开颖国别国当然不会继续追究。可你和公主……你们的感情注定不容于世,无论到了哪国都一样,除非你们能够隐居深山再不问世事,可你们这样如花的年纪,深山寂寞,你们熬不住的。到那时如何?这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要凭一时意气冲动决定。”

  闻弦歌咬着唇,“师父,您不同意我和柳姐姐在一起吗?”她和殷盼柳在一起这件事,没有人能够阻止。但是她依然希望能够师父的同意,这是她最亲的亲人了。

  乐锦没说话。若是不同意,当初她就不会同意闻弦歌和殷盼柳同行。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怕徒弟少年人不定性,怕万一两人遇到挫折成为一对怨侣。这世间本就对女子多番苛责,两个女子相恋,面对的世人审判是无法想象的,她不想小徒弟承担这些。

  自己的两个亲传弟子,公冶音性格强势,属于越压越强的类型,她总是严苛对待。闻弦歌性格温驯,多数时候都要鼓励,培养自信心,她也是一直宠着闻弦歌的。

  “为师只是希望你想清楚,将来不要后悔。”

  闻弦歌很认真地点头。“师父,我会好好想的。”她伸手抱住师父的胳膊,将头靠在师父的肩上,“我舍得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