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宫。

  太后看到皇后过来请安, 已经明白了她的来意。“皇后,哀家不与你说虚话,承云的婚事必须由哀家来做主,就算哀家不在了, 承云也绝不会去和亲。”

  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让皇后皱眉。“母后, 承云性子柔婉淡然, 是最适合和亲的人选。她既然被封为公主,就该忠君体国,和亲也是为了颖国好,儿臣想,颖王和王妃在天有灵, 也会同意的。”

  太后翻起有些浑浊的眼, 冷笑道:“皇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和亲, 竟然连我那早就去世的儿子儿媳都搬出来了。你也知道承云的父母不在了,那你可知颖王为什么早早就病逝了, 还不是为了整个颖国?哀家知道这些年为了承云在宫中,你心里不痛快。好歹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皇后,没有太为难这孩子。哀家本来以为你是个好的, 没想到……”太后重重叹了口气。

  皇后也明白这样劝说基本没有什么希望,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总不能真让玉山去和亲吧?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后面要说的话被太后举手打断。

  “皇后,哀家久不管后宫之事,只此一件, 你不用再说, 绝无更改的可能。你与其在哀家这里白费光阴, 不如去想想怎么劝劝玉山。”太后说着已经闭上了眼。

  皇后有些气不过,“母后, 玉山也是您的亲孙女啊!”

  太后重新睁开眼,“皇后是太着急了,连哀家的话都听不见了。”

  皇后再心急也明白太后这是动了怒,她不敢直接和太后对上,只能退出延寿宫。

  皇后走后,江吟姑姑给太后重新换了一杯热茶。“您也别怪皇后娘娘,哪个当娘的甘心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但有一丝可能,皇后娘娘都要试试。承云公主毕竟不是皇后娘娘的骨肉,人之常情,难免的。”

  太后喝了一口茶,手指在白玉茶杯的边缘摩挲着,“要不是念在她为娘的一片苦心,哀家早就罚她了。哀家看她也是乱了分寸,其实不想玉山和亲,法子有很多,偏偏她要来打承云的主意,还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除了承云?”太后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招手将江吟姑姑叫到近前,“你多留意一下无极殿那边的情况,皇后未必会死心。”

  “奴婢知道。”江吟姑姑笑得依旧分外老实。

  荥国使团进京后,求取公主和亲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担心的可不只是皇后,各宗室,甚至各大臣,凡事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官宦之家都担心起来。

  虽说对方是要求取公主,但是荥国国不如颖国,公主一说不过是个虚名。各国历来都有以宗室女甚至是大臣家的女儿外出和亲的先例。只要被选中,皇上认个干女儿,就顺理成章地封为公主,然后外嫁和亲。

  宫中只有两位公主可以和亲的情况这些宗室和大臣们心里都有数。玉山公主和承云公主一个有皇后保着,一个有太后护着,怎么看都不可能去和亲,那么为了应付荥国,皇上极有可能会在这些高门贵女中选一人。没人愿意去和亲,更没人愿意送自家的女儿去别国。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京城中就有现成的一家,得知了这件事,正在积极地争取,希望能够让自家女儿代替公主去荥国和亲。

  国乐坊。

  “什么?国公府要送师姐去和亲?”闻弦歌听乐锦说了这个消息被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

  乐锦将她重新按在椅子上,“音儿之前刚刚闹过,这次她的父亲和继母当然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送走。”

  “那怎么办啊?师父,您要救救师姐啊!”闻弦歌拉着乐锦的手央求着。

  乐锦摇摇头,“你师姐几时需要别人救?不过话说回来,你都不担心承云公主吗?她可是正牌公主,去和亲的可能性更大。”

  闻弦歌低下头,“担心有什么用?我又不能进宫,公主也不来看我。”她从回京之后就再没见过殷盼柳,之前前几天听公冶音说起殷盼柳的眼睛好了很多,基本无碍了,这才让她稍稍放心一点。想起两人一路上的朝夕相处,再想想现在隔着一道厚厚的宫墙,连见面都不可能,她就无比讨厌京城。

  乐锦知道这个小徒弟从小就莫名地仰慕殷盼柳,她不想阻止,也不想帮忙。一切随缘吧。

  自从闻弦歌得知公冶音要被父母送去和亲,就一首曲子都弹不下去。乐锦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好放她去国公府看看。

  闻弦歌去了国公府,却没有见到公冶音。一打听,公冶音尽早陪着国公夫人去城外的崇善庵上香去了,要晚上才回来。

  闻弦歌想不通,师姐这是完全不在乎吗?这种关键时候怎么还敢出城?

  扑了个空,闻弦歌也没有心思再回国乐坊,索性带着庆儿回了镇武侯府。一路上闻弦歌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可当她站在街上仔细寻找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小姐,您怎么了?”庆儿对闻弦歌一会儿走一会儿停感到奇怪。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庆儿倒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闻弦歌发现了,问:“你怎么了?”

  “小姐,奴婢有个猜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庆儿年纪不大,却是个精明的,闻弦歌一向很信任她。

  “那你就说呗。”

  “小姐,您说侯爷和大夫人会不会也像国公府一样去争取这次和亲的机会啊?”庆儿在乐锦说起公冶音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种肯能。都是没娘的小姐,公冶大小姐好歹还有国公夫人和宫里的太后护着,自家小姐可真是孤苦无依了。除了国乐坊的乐锦大师就真没什么人真心为小姐着想了。

  闻弦歌摇摇头,“不会。就算大伯父一家再不待见我,大伯父总还在官场上,如果他们当真把我舍出去,就等着被同僚议论吧。大伯父只要脑子还清醒,就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闻弦歌分析得没错,但是庆儿的担心也没错。早在荥国使团进京的时候,邓氏一听到和亲的消息就想到用这个机会解决了闻弦歌。理由非常单纯,如果闻弦歌被封为公主去和亲,那么所有的嫁妆将由宫里负责,侯府不用出一文钱。这样不仅省下了闻弦歌出嫁的嫁妆,还能留下宋氏的嫁妆,侯府之前贪掉的那些嫁妆也都不用还了,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邓氏觉得自己是在优秀,竟然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可是当她喜滋滋去和镇武侯闻钊说的时候,却被闻钊一口回绝。闻钊之前就因为贪了弟媳的嫁妆一事被同僚耻笑,这次如果他敢把侄女献出去和亲,恐怕就不只是同僚的耻笑了,那些言官御史会直接用唾沫星子淹死他。尽管他也通过这个念头,但他为官多年,还是及时地悬崖勒马,阻止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邓氏的如意算盘落空,愈发看闻弦歌不顺眼,加上闻弦歌一直在催要她娘宋氏余下的嫁妆,邓氏现在只是看见闻弦歌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面对家里的困局,二小姐闻云婷是从来不理会的。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清高傲物,当然要不食人间烟火。这些银钱充满了铜臭气,她是绝对不沾的。唯有大小姐闻云婉能够和邓氏同仇敌忾。闻云婉因为邓氏被皇后斥责的事最近也很少出门。原本京城名媛宴会上的常客,因为家里最近过得不宽裕,没有了新衣服新首饰,害得她根本不敢去参加。

  “娘,您好歹是个长辈,这可是在咱们家,闻弦歌凭什么这么欺负您?娘,咱们得想个办法除掉她才行,要不然她岂不是要越过爹和您在这个侯府当家做主了?”闻云婉就看不上闻弦歌那副天真的样子。在她看来,闻弦歌一点都不天真,如今看到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如果闻弦歌真的不谙世事,怎么会对宋氏的嫁妆一直守着不放?

  邓氏点头,“婉儿,别的娘都可以忍,可是让她这么闹下去,不说咱们侯府的名声,就是你和婷儿的婚事都要耽误了。娘就你们两个女儿,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没教养的丫头毁了去。”

  闻云婉听到邓氏如此肯定的语气,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娘,您有什么打算?”

  邓氏冷笑了一声,俯身在闻云婉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闻云婉听后抚掌笑道:“这真是个好主意!”

  “这件事别告诉你爹和你妹妹,有咱们娘俩就行了,人越少越保密。”邓氏不放心地叮嘱着。

  “知道了,娘。”闻云婉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对于邓氏母女的谋划,闻弦歌毫无所觉。她现在只是一门心思地担心公冶音。

  第二天,她终于在靖国公府见到了公冶音。“师姐,你已经三天没去国乐坊了,师父和我都好担心你。”她的眸子清澈,里面满满的都是担心。

  公冶音拉着她坐到床上,“师妹,有你担心我就满足了,这些年来总算没有白疼你。”

  “师姐,你有什么打算啊?”闻弦歌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是公冶音出嫁和亲的场面,吓得她立刻睁开眼睛。如今她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呢。

  “我能有什么打算啊?听天由命吧。这不,我昨天都去崇善庵上香了。你知道我素来不信这些的,现在都信了。”公冶音似笑非笑,眸子里都是凛冽的寒光。

  “师姐,要不你去求求太后娘娘吧,太后对你那么好,一定会帮你的。”这是闻弦歌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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