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听了公冶音的话, 赔了笑脸道:“音儿这话从何说起?我本不想走这一趟,奈何你弟弟他小不懂事,看中了你的东西,你做姐姐的, 让让他又何妨?如果你觉得吃亏了, 我那里还有几块玉佩, 拿来与你换可好?”这番话说得也是入情入理,换做其他人就做个顺水人情松口了,可这是公冶音。

  “既然夫人手里的东西这么好,为什么弟弟不要?夫人,我这里的好东西全都是宫里和祖父祖母赏的, 不敢相赠。至于其他的……”她唇角微微勾起, “夫人派人送来的东西是个什么成色, 您自己还不清楚吗?”

  刘氏到底是武将家庭出身,不仅脾气火爆, 也是会些武功的。几番话下来人已经有了火,她想着自己到底是长辈,如此低三下气说话都不成, 索性板起脸, “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好歹是你的母亲,你平日里对我毫无恭敬之心也就罢了,如今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我又是亲自过来和你说, 你竟然这般态度。到底是乐坊出身, 真真上不得台面!”

  公冶音微微眯起漂亮的眸子, “我自是上不得台面,不比夫人好手段, 还未过门就和我爹珠胎暗结,当真是将门手段。”

  刘氏涨红了脸。她确实是未婚先孕,嫁入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因为这一点,靖国公夫妇才对她颇有意见。这是她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事,如今就被这么一个晚辈说出口,她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堂堂国公府大小姐,竟然也学那些市井村妇搬弄是非!这些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说的吗?”

  公冶音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夫人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可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您做都做得出来,我说说怎么了?”

  “你……”刘氏也是气得狠了,伸手就是一记耳光。这一招她从小在家打下人都打惯了,很熟练。

  然而这是公冶音,岂能让她打着。闪身一躲,刘氏用得力气也是大了些,直接一个趄趔,坐到了地上。

  公冶帆坐在一旁看着,都被吓傻了。在他眼中,他娘就是府中最厉害的人物,什么人都得听他娘的,连他爹都是。他娘教训长姐,她竟然敢躲!

  “我娘教训你,你竟然敢躲!来人,掌嘴!”这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说起来极为熟练。

  不过他说完发现周围人根本没有动作,他站起身跺着脚又说了一遍,然后发现周围的丫鬟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公冶帆,这是我的院子。你让我的人掌我的嘴,你的脑子呢?”公冶音不愿意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要不然早就踹出去了。

  刘氏这时已经在丫鬟地搀扶下站起身,丫鬟正在给她拍身上的土。“大小姐,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好,你很好。”刘氏咬着牙说了这几句话,带着还在混闹的公冶帆走了。

  当晚,公冶术回府的时候,刘氏就哭天抹泪地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和公冶术说了,公冶帆也在旁边不停地帮腔。公冶术大怒,立刻叫人将公冶音带来。不过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国公却派人请公冶术过去。

  在国公的院子里,公冶术见到了公冶音。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公冶音的左颊上一个明显的指印,已经高高地肿起来,这明显是被人打的。

  国公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国公夫人怒斥公冶术治家不严,大骂刘氏竟然对公冶音下了这么重的手。公冶术替刘氏辩解了几句,就被怒气值蓄满的国公一通训斥,再不敢说一句话。国公夫人直接下令让刘氏禁足院子里,每日抄写佛经清心养性。

  刘氏大呼冤枉,她真的一手指头都没有碰到公冶音,然而她的话国公夫人不愿听,更不愿信。

  公冶帆气不过,过来找公冶音理论,被公冶音警告道:“你要是再敢来我的院子,我就杀了你。”

  公冶帆去找祖父祖母告状,二老虽然喜欢他,却不信他的话。气得公冶帆直哭。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国公府里却是安静了很多日子。刘氏的子女每次看到公冶音的都怒目相视,然而并没人敢过来找麻烦。

  面对殷盼柳的关心,公冶音只是笑笑。“我也好,弦歌也好,甚至你也好,谁敢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寄托在这样的亲人手中呢?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没有姑祖母,你敢把终身大事托付给皇上和皇后吗?我早就想好了,如果遇到心仪的人,大不了私奔。如果没有遇到,大不了终生不嫁。日后若是国公府容不下我,我就去各国游历,凭着我的本事,到哪里还挣不到一口饭吃?”她说得潇洒至极。

  无论殷盼柳赞同不赞同公冶音的的观点,有一句话她要承认,就是她真的不敢把自己的婚姻托付给皇上皇后。好在她有爹娘在世,又有太后护着,不然也许真的只能如公冶音所说,远走他国了。

  “既然你都想得这么清楚,又何必和这些人置气?”

  公冶音冷笑,“这些人变着法子算计我,我自然也要想办法不让他们好过。不过还不是你和弦歌都不在京城,我太闲了。你看如今你们回来了,我都收敛了好多。”她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

  两人闲聊了很久,直到丫鬟进来,说国公夫人留承云公主用午饭。殷盼柳和国公夫人也是相熟的,席间少不得说一些逗老人开心的话,她和公冶音在宫里哄太后都是得心应手,两人联手哄得国公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用过午饭,殷盼柳带了荷衣回宫。路上看到几队巡城的官兵过去,她皱眉,“京城里最近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巡逻的官兵多了这么多。”

  荷衣也不清楚,不过这是她职责之内,回宫不久,她就打听到最近的消息过来禀告殷盼柳。

  “荥国和亲使团?”殷盼柳问。

  荷衣点头,“听说这两日就会到达京城。荥国要为皇子求娶我国一位公主。”

  公主和亲,是各国联合普遍采用的政策,用一个公主就能结两国之好,怎么想都很划算的买卖。但是对于各国公主来说,除非有了心仪的人,否则最怕听到的就是公主和亲。

  远嫁异国他乡,从此音书杳然,这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而言实在是个可怕的结局。多少公主和亲之后不出几年就香消玉殒,连真实的死因都无法被世人得知。

  “公主,荥国求亲,您也在适龄之内。”荷衣不得不提醒一句。

  “那有如何?难道皇伯父真的会把我嫁出去吗?”殷盼柳笑着问,完全不担心。她爹娘可都在呢,除非皇上想要朝局不稳,否则就不会来动她的心思。不过说到这里,她也在想能够去和亲的人选。皇上的公主虽然有几个,可是适龄的不多。不算她,也就是皇后嫡出的玉山公主和方才人所出的平乐公主两位而已,如此看来,多半是平乐公主了。“大概会是平乐。”

  荷衣立刻想到有件事发生了很久,但因为殷盼柳没在宫里,所以她一直没有禀告。“公主,上个月您不在宫里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将平乐公主指给了礼部尚书孙大人家的次子孙显阳了。”

  殷盼柳打开折扇摇了摇,“平乐还是有福气的。要不是下手早,这次的和亲一定是她。不过如此看来,那就只剩玉山了。”她看着荷衣,语气十分的怀疑。

  皇后怎么舍得让玉山公主远去荥国和亲?无论使出多少招数皇后都一定要阻止这件事。而从皇上的角度来看,他也不会希望嫡出公主前去和亲。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有朝一日两国动兵,一般的公主大不了就不管了,可是嫡出公主到底身份贵重,无疑将成为颖国的掣肘。

  “所以奴婢觉得公主您要当心才是。皇上固然不会打您的心思,可是这后宫皇上是不管的,和亲这种事,皇上还是要听皇后的意见的。”这些年来,皇上确实对殷盼柳照顾有加,从不苛待,可是皇后就差了好多。归根到底并不在于一个殷盼柳,而是殷盼柳跟着太后,这是皇后想去动又不敢去动的权威。所以皇后每次看到殷盼柳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久而久之,积怨甚深了。

  “看起来宫里要热闹了。”殷盼柳收起折扇,轻轻敲打着桌子,“我有点好奇这件事最后会如何收场了。”

  此时的殷盼柳还在幸灾乐祸,因为她断定事情如何发展最终和亲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然而她终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殊不知,麻烦才刚刚开始。

  和亲使团进京的消息皇后早就知道了。她一收到消息就在暗恨为什么要同意平乐公主的婚事,否则不是有现成的一个人选。如今适龄的公主只有她亲生的玉山公主和那个承云公主。如果可以选择,她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殷盼柳,可是她也知道,要让殷盼柳和亲,必须要过太后这一关。

  明知道太后绝对不会同意,可是为了能够留下自己的女儿,皇后硬着头皮也要来找太后说一说了。

  太后当然也收到了消息,这位老人每天待在自己的延寿宫里,很少踏出宫门,但是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够最早得到消息。民间婆媳尚有嫌隙,何况是这天家的婆媳之间,那完全是两代后宫霸主的拉锯和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