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白冷哼一声：“说到底还是个公子哥……”
还能是什么，世家公子沽名钓誉者比比皆是。嘴上说着不合礼法，心里边比谁都神往。秦二白在楼里见多了这种人，自然也不觉得稀奇。
话音未落，刘世棠便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之中。秦二白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上前热情相迎。转变之快，雷电不及。
“刘公子，方才在台上就认出了您。也怪楼里的杂工也没眼力见，事先也不告知这花的事。话说回来，公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刘世棠刚想答话，就有一人从后边挤过来，抢先到：“诶诶，咱们这位大才子可是我请来的，今日我过生辰！”
“原来是王公子！今儿个是您……生辰！”秦二白见来了老主顾，回头高喝一声，“来人呐，为公子摆宴，要挑雅间！还有，多叫点人来作陪！”
那王公子赶忙阻止秦二白，若只有他自己，玩就玩了，可是现在还带了个刘世棠，放肆不得。
“欸！别别别，千万别叫，今日不玩别的，不然这位可就不奉陪喽……”
杂工得了令，匆匆去厨房取酒菜。
王公子的视线定在竹曦的身上，方才刘世棠给这人投了花。尽管没有别的意思，但刘世棠这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做出投花的举动，已然是惊天动地。
“这人叫……竹曦？之前没听说，新来的？”他傲慢地用下巴示意，“有牌儿吗？”
秦二白心虚地瞥了一眼李自牧，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子：“他倒也不是新来的………他没牌。”
“这样啊，可惜我也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走走……今儿个我请客！”
王公子领着他的那些朋友庆生去。
刘世棠无奈一笑：“他无礼惯了，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秦二白连连摆手，称王公子是“真性情”，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是一天比一天得要领。
一旁的竹曦与李自牧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竹曦低头摆弄怀里的大红牡丹，李自牧则直直地盯着刘世棠。
这人，什么目的？
刘世棠感受到了李自牧的灼灼视线，转头道：“这位……杂工大哥，为何如此盯着我。上次见面竹曦身边就是你，我还有印象。”
李自牧微微低头行礼：“没事，我方才还担忧没人送他花，你的花，谢谢。”
刘世棠依旧随和：“在场的人，我只认得竹曦，自然是要支持些许，微薄之力，不足挂齿。再者说，竹曦的那段剑舞，确实看着好，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如此说来，他可是明日之星。”秦二白乐得听这些，“只可惜……”
只可惜肥水流向外人田，李自牧偏偏横插一脚，既不给钱，又阻碍他赚钱。气人的是，自己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竹曦拿了刘世棠的花，总是要谢的。秦二白随口道：“竹曦，快去谢谢人家！”
竹曦听后猛地抬头，走向刘世棠。
这一幕简直似曾相识！李自牧想起上一次秦二白说这话的时候，竹曦可是直接扒着自己的脸亲了一口，现在对象换成了刘世棠……
李自牧惊觉，上前一把拦住竹曦。
竹曦疑惑地抬头看向李自牧，那双澄澈的眼睛眨巴眨巴，怀里的花也落了一地。
李自牧自觉失态，连忙撤回手，斟酌道：“我是说，就口头上道谢便好……这样就挺好……”
“当然，不然呢？”刘世棠困惑，道谢不就是嘴上说的么？还能这么谢？
可是他忘了这里好像是浮香楼，不是书院，不是雅集。谢人的方式确实不止嘴上说说，秦二白咳嗽两声，将刘世棠给点醒了。
他的脸迅速变红，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哦……那就这样……心意刘某收下。”
退着退着，刘世棠很快发现自己无路可退，索性行礼告别，去雅间给王公子庆生。
竹曦只觉得莫名其妙，刘世棠尴尬离去，秦二白偏头假装事不关己，李自牧低头不语。至于他们如此的原因，只是自己要说“谢谢”。
还是说，他们以为自己不只是要说“谢谢”。
……
“我又不是见谁都亲！”竹曦又被气到脑袋昏胀，“你们！怎么这样看待我！”
他明明是因为喜欢李自牧，想留他下来，才主动亲他的。往前他没这么干过，往后他也不会这么干。
再说他明明有在一点点地摆正自己的言行举止，结果这点努力被视而不见。
竹曦气得像发了鼓的河豚，连花都没顾上捡，也没理李自牧和秦二白，直接冲去后院。
这下彻彻底底把竹曦惹毛了。更何况这小子本来就是个不温不火的脾气，能让他如此生气，这件事确实有些过火。
“大……大人，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哈。我先去……算账！您知道的，账一天不算就不行……真不行……”
秦二白推脱，趁李自牧还没找他算账，走得比尾巴着火的兔子还要快。
事已成定局，能怎么办。李自牧拿一箩筐，蹲在地上把散落的花都收到筐里。
他承认也是因为刘世棠的缘故，竹曦要亲他，自己横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现在因为这冲动之举，还得和竹曦道歉。
若说上一世，道歉低头这种事是断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但经历这么多，他也能做到放下身段，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提着满箩筐的花，找遍了楼里的可见之处，竹曦都不在。李自牧推测，那他只能是在后院的房间里。
他跑到后院，敲了敲竹曦的房门。门没应，李自牧又敲了敲。
“抱歉，今日并非有意……”
“抱歉”二字刚出，门就“啪”的一下从里面被打开。
竹曦的面色算不上好，但听到李自牧道歉还是立刻就开了门。李自牧猛然发觉，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正式的道歉，上一世被竹曦发现被当成替代品后，他都一直在回避，一句真心的道歉也没有。
竹曦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对方是他真正在乎的人。犯错的人就稍稍低那么一下头，他就会原谅七八分，特别是对李自牧。
然而李自牧却一次都没服软过，戴着他那张固执而高傲的面具，冰冰冷冷地对待竹曦。
其实竹曦要的就是他的态度，或许当时若是真心实意地道歉，他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但自己犯的错太大，或许确实不值得被原谅。
李自牧把箩筐递至竹曦面前，哑声道：“抱歉，阿曦能原谅我么？”
竹曦接过花，低头思虑片刻，才小声道：“进来吧。”
大红牡丹被竹曦捏在手里，花瓣四散开，从他的指缝间落下，和箩筐里的花堆混在一起。一朵……两朵……三朵……竹曦捏碎了小半箩筐，才重新开口。
“我……是不是还没变好……变得像你们一样……”
李自牧将花从竹曦的手中救出，轻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很厉害了，看看这满筐的花，这都是你自己得来的。刚才是我着急了，我的错，你确实在越变越好。”
竹曦有被李自牧的话安慰到，也不再捏花：“谢谢这么说，那以后我肯定能变得更好。”
难得竹曦不再囿于自己的小角落，愿意走到更光明的地方。现在居然能说出像样的愿望，这可比李自牧刚来时的他开怀得多。
竹曦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改变。
李自牧重新露出笑颜：“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