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陛下拒绝渣攻火葬场【完结】>第一章 本来想迈点坑,就是不准祁

  但是发现很多小伙伴觉得可能会有些冲突,不连贯,第一章 改了一下,江清越否认了自己为了得到皇位不准祁思言吃饭。

  么么。

  ??第四十五章 给你纹个桃花吧

  第二日一早,祁思言才想起来宋离歌的存在,问了明月后,才知道宋离歌居然被关进了柴房,连个养伤的下人房都没准备。

  东宫里那些太监侍女都觉得是宋离歌害得他晕倒了,不吉利,就关到了柴房,连府医都没给他瞧伤,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没去见宋离歌,只是吩咐了给宋离歌准备个房间,先养好手指再伺候,他向来不克扣下人,谁生病了或者如何只需要朝着明月说一下就行。

  早饭是清淡的虾仁海鲜粥,还蒸了南瓜饼子,南瓜饼里放了些许牛乳,软糯香甜的红枣糕,云片糕,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最后还有一碗叠的辣咸菜,酸爽薄脆,用来配着粥喝。

  狐狸吃的比较豪华了,给它煮了一个鸡腿,撕成肉丝,切了半个胡萝卜一起泡着鸡汤,配了四只风干的鹌鹑,咬起来嘎嘣脆,狐狸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当第五个不同的婢女过来添茶水悄悄的抬头看了裴煜一眼又飞快走掉的时候,祁思言终于觉出不对劲了。

  他抬眼望着裴煜。

  裴煜慢条斯理举止优雅的用勺子喝粥,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尤其是头发散散的束着,一副慵懒又冷淡的模样,他自己以前看着都能被迷的不轻,何况是东宫里那些出不了府没见过裴煜侍女啊!

  “你早起洗脸的时候,就有人过来看你了。”他颇为幽怨地望着裴煜:“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进来看你的了。”

  裴煜淡然道:“所以我不喜欢下山。”

  祁思言:“……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看你的人太多你才不想下山?”

  裴煜把自己碗里卧着的虾仁给祁思言:“没有。”

  “哼。”祁思言轻轻戳了戳裴煜的手指:“你还挺会臭美。”

  两人吃完早餐,裴煜陪着祁思言看书,祁思言笨拙地批阅一些奏折,批完还得给皇上修改,见裴煜一副并不打算走的样子,祁思言看着书桌上堆积的奏折,不由得暗暗窃喜:“你下山多久啊?”

  “不知道。”

  祁思言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看他:“不然你一直住我这里吧?这样你还可以帮我……”

  裴煜毫不留情地把书翻了一页:“奏折自己批。”

  一下子被戳穿了心思,祁思言的脸顿时红的几乎要冒烟,他捧着奏折眼巴巴地望着裴煜:“那我不会的可以问你吗?我批的有疏漏父皇会说我的。”

  “我也会。”裴煜终于放下书望着他,他垂眸:“怕你父皇,不怕我?”

  祁思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唔,可能是你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所以说我我也爱听。”

  裴煜用书拍了拍祁思言的脑袋:“少投机取巧。”

  祁思言笑呵呵地道:“噢。”

  祁思言批了一些后,书房的门被敲了敲,春风在外面道:“殿下,守门的侍卫说四皇子来找你。”

  书房是重地,平时都有侍卫巡逻,尤其是里面可能放了太子印和重要的奏折,一般人连经过都得小心谨慎地低着头,通报也是由心腹通报。

  祁思言噢了一声:“让四皇兄进来吧,在大厅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裴煜放下书:“一起。”

  “你同四皇子关系如何?”

  “不好……”祁思言摇摇头:“他不喜欢我,但在我没出生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太子,他总说我抢了他的位置,我也挺怕他的,不过前一月我惹四皇子生气,他说如果他当了皇帝,一定要把我送到最穷苦的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再也享受不到好日子,我就没那么怕他了。”

  “为何?”裴煜偏头。

  祁思言轻轻勾唇,眼里满是灿烂的笑意蕴藏着点点耀眼的光,他开心地道:“因为四皇兄想的不是杀我啊。”

  就算四皇子再恨他,再生气,想的也不是杀他,光是这一点就够了。

  当时只有他和四皇子在场,四皇子也没有忌讳,估计也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心眼,就这么说出自己的野心,祁思言也不是嘴碎的小人,不可能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告诉父皇。

  裴煜自然也不会多说。

  两人走到大厅,四皇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在皇家仪态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他抬眼望着祁思言,语气冷硬地质问:“你昨日晕过去,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见不得血?”

  祁思言连忙摆摆手:“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晕过去的,四皇兄,不过也不是见不得血,就是忽然有些头晕。”

  再让他回想那些场面他居然回忆不起当时的感觉了,仿佛那些情绪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四皇子冷冷一笑:“你最好别骗我,宋离歌呢?”

  “在下人房里。”

  “他这人古怪,有一次眼神很恶心地盯着六皇子,我就直接让他净身了。”

  ……

  啪。

  一碗饭被甩到了宋离歌的桌子上,小太监嫌恶地开头:“吃饭了。”

  宋离歌下意识地身后想要人扶,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内阁大臣,他在刚净身,声音并未变得尖细,嗓子粗的宛如被沙砾滚过:“我刚刚听见有人说谁来了?”

  “四皇子。”小太监道:“四皇子如果是来要你的就好了,你早点走,别给殿下徒增晦气。”

  四皇子啊?

  宋离歌勾了勾唇,那时候祁思言被送到了行宫,他也跟着去了,回来了之后,祁思言的身边只剩下了四皇子,所有人都觉得是四皇子会谋反,结果是年纪尚轻却心如毒蝎的六皇子谋反,二皇子大皇子相继被杀,最后病重的皇帝带着六皇子同归于尽。

  只剩下了四皇子和太子,太子登上皇位,把四皇子派到了最为富饶的江南,离皇城很远。

  可惜了,六皇子长的也是不错的,他是六皇子府里的,没见过其他皇子,当时伺候六皇子沐浴,想闻衣服的时候被四皇子瞧见,没想到四皇子如此警觉,直接把他抓着净身了。

  结果因祸得福,在净身房遇到了祁思言,那么无暇的长相,完美的身体,他设计自己去了东宫,接着祁思言的势力步步往上爬。

  他一直记着自己少了的东西,于是在祁思言被囚禁后,让人递了消息,那傻乎乎的四皇子居然真的回了皇城,被他抓住。

  祁思言当时来被白成薪纹了奴纹,来想他求救,他瞧着那么丑的奴纹,就在耳后,简直是破坏了那么漂亮的艺术品:“奴纹这么粗俗的东西他也给你纹?”

  他伸手抚摸着祁思言的脖颈:“真漂亮,不过确实应该纹点风雅的东西。”

  “桃花怎么样?”

  “你,你也不是来救我的。”

  宋离歌凑过去想摸摸祁思言的奴纹,被他推开:“是啊,殿下,我就是来救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被白成薪纹上那么丑陋的印记,我给你纹些漂亮的花,让你变得完美一些不好吗?”

  祁思言像是被他眼里的疯狂吓到,也被他说出的那些话吓的连连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白皙削弱的锁骨,修长细滑的脖颈惹眼的很。

  他浑身都在颤抖,双手撑着地面步步后退却被步步紧逼,神色惊恐又无助,眼泪顺着漂亮的脸蛋留下来,像只无路可逃的猎物:“你别过来!”

  这种神情简直让宋离歌陶醉,可惜祁思言说的话叫他不是很舒服。

  他抽泣着,最后无路可退,紧紧挨着墙壁,雪白的华服沾满了灰尘,他绝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一遍遍地小声叫着江清越的名字:“救救我,江清越,救救我……”

  可惜啊,江清越根本不管祁思言的死活。

  真正能救祁思言的,是他啊。

  【作者有话说】:前文提到过前世宋离歌被净身的理由,与今生没有出入,下章会写到,不是bug放心食用

  ??第四十六章 你不能低头,绝不

  没有人来管祁思言的死活,在他刚被囚禁的这段日子,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人的帮助,那种无助的,绝望的神情,精致的脸上又坠着两三点晶莹剔透的泪水,连鼻尖都哭红了,哭的宋离歌整颗心都要陷进去。

  他母亲是个乡下寡妇,长的好看,在时不时靠不同男人进屋赚点银钱,不过她也是个有志向的,送着宋离歌去念书,还过了童生,过了童生意味着纸币银钱开销更大。

  他母亲于是改名换姓,到了京城给富贵人家当妾,不过也没有风评好的富贵人家愿意叫一个生了孩子的寡妇当妾,只有一个嗜好奇特喜欢在人身上使些鞭子道具的员外,把他母亲养在外面的宅子,每月还给一百两。

  他母亲在乡下一个男人最大方都只给一两,更多的都是十几文十几文的攒,见他给的多,宅子也大,他母亲也不嫌弃,就这么住下了。

  宋离歌考中了童生被送去书院读书考秀才,他从小见惯了那档子事,屋子里永远弥漫着能腻死人的令人作呕味道,本能地对这种事情感到厌恶,长到十五十六,同龄的有些不着调的纨绔说这种感觉很舒服,他才发现自己那地儿似乎出了问题。

  直到他被人强行拉去青楼,瞧见台子上红帐微垂,长相漂亮的小绾双目湿红,白皙的足踝就这么搭在床边,要露不露,师傅在里面给他细瘦如玉的背上纹了一朵盛开的红梅。

  那朵红梅盛开在皮肤上,红的艳丽,

  白皙透亮的肩背上纹了红的滴血的妖艳的梅,玉肌红梅,美不胜收。

  像是内心的某种空缺被填补,他瞬间就被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老鸨笑着道说:“美人配花,尤其是伺候客人一身香汗,那花就跟滴水一般娇艳欲滴,微微盛开,好看的紧,这样才完美。”

  一个客人带着猥琐的笑意嚷嚷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倒喜欢看那些白白嫩嫩的皮肤被我……也是一副红梅图不是吗?”

  宋离歌只想大声斥责他庸俗至极,不懂欣赏。

  那个小绾拍卖还是卖了将近一千两银子,老鸨赚的盘满泊满笑的合不拢嘴。

  那副画面和老鸨那句话被年幼的宋离歌记到了现在。

  可惜他后来遇到的人,都没有让他有想作画的欲望,他还没找到值得他作画的人的时候,就被他母亲的那个男的卖进宫,那男的虽然嫌他碍事,但还有点良心,稍微打点了一下,叫他做了皇子的书童,书童是不用净身的,跟着皇子也能读些书。

  进了宫才发现他遇见的那些传说中的美人根本不算什么,他见到了六皇子,六皇子继承了云贵妃国色天香的模样,比他见过的所有小绾,妓子都要漂亮。

  虽然书童不用净身,不过书童也就不能像太监一样接近皇子,只有一次六皇子要沐浴,有个宫女想偷懒,抱了六皇子的换下的衣裳让他送去浣衣局,他轻轻的嗅了一下。

  就被四皇子瞧见了,然后就变成了太监,再然后,就碰到了真正想在他身上作画的美人。

  祁思言,见到他的第一眼,宋离歌就想着一定要跟祁思言走。

  所幸他这些年他也没有白费力气,将这万人之上的美人攥在手里,此时祁思言正靠着墙角,门外有士兵把手,他经历过好几次背叛,还被白成薪纹上了奴印,如今又被宋离歌彻底断了后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呆傻般自我蜷缩着。

  宋离歌瞥见他耳后的奴纹,内心无端烦躁,他低声喃喃道:“白成薪这种乡下莽夫就是粗俗。”

  他走过去:“殿下,我先前跟你说,我惹恼了四皇子,他看上了我,我不同意,他恼羞成怒把我送去净身,也是知道你不会去问四皇子,想让你怜惜我一点,这理由虽然漏洞百出,可你还是信了。”

  祁思言抬起头,言语里还带着刚停止哭泣的鼻音:“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想见你四皇兄吗?”

  祁思言顿时怔住了,他的脸色逐渐冷凝起来,祸不及家人,他只剩在江南的四个和去辽国治病的三哥,起身粗鲁的把自己的脸上的泪水擦干,快步走到宋离歌面前,拎着他的衣领,哑着嗓子道:“你把我皇兄怎么了?”

  宋离歌眨眨眼,见到他眼里的着急,轻轻拨弄了一下祁思言的柔软的头发:“你在发抖。”

  祁思言脑海里一团乱麻,心里宛如有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拎着宋离歌的手颤抖的厉害,他知道自己被人裹挟着,他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他有亲人,有朋友,有忠心耿耿的下属,仿佛连周围的风都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松开宋离歌的衣领。

  “殿下怎么装凶都不会装?”

  “如果殿下愿意让我做一幅画,我就放你四哥回江南。”

  祁思言抬眼望着宋离歌,过了半晌后垂眸背过身,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见他。”

  “可以,不过,殿下记得离远了看,可别被吓到了。”宋离歌朝着屋外的人使了眼色。

  祁思言心里猛的一跳,直觉预感很不好。

  四皇子被带上来,却是被人架着的。

  他的双腿膝盖像是被人硬生生地一寸一寸用锤子敲碎了,凹陷了下去,小腿拖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的血痕,脸上被人划一刀,因为皮肉被拉扯着缝合,两只眼睛高低不平,像是刻意把他缝合成皮肉分离,疤痕狰狞的宛如怪物。

  四皇子那双眼睛瞧见他,慢慢的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声音沙哑的厉害:“你没事就好。”

  祁思言内心的所有所有心里建设在见到四皇子的那一瞬间都塌陷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崩溃无助绝望内疚,那些情绪就像是毒药一样紧紧包裹着他的心脏,让他疼不欲生,恨不得就此死掉,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过要以死谢罪,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四哥……”他几乎是满身痛苦地走过去,心脏疼的宛如被硬生生的撕扯,走的一步步仿佛是踩在荆棘上,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把头埋在四皇子的脖颈:“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堂堂皇帝,却连自己的血脉至亲都保护不好。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跪在地上给宋离歌磕头:“快叫太医,宋离歌你去找太医,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四哥,救救我四哥。”

  宋离歌勾唇笑了笑,将要说话之际被打断。

  “祁思言。”四皇子沙哑着声音喊道,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

  “站起来,你是皇帝,生来就是太子,尊贵无比,每个人合该为你而死,当了皇帝心肠要狠,把人命当成草芥,他们就逼不了你。”

  “你不能低头,绝对不能,这辈子都不能,越低头,即使国破家亡,亲人惨死,也不能失了皇家颜面。”

  “我虽然讨厌你这般妇人之仁,但也没想过害你性命,你却把我,把祁国害成这样,我本该怨你。”

  四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泛白,像是呼吸不上来,体力不支硬生生从肺里挤出些许空气来说话:“可你还是我弟弟……我……”

  他话音未落便彻底失了力气,倒在地上,堂堂皇子,死的如此狼狈又潦草。

  【作者有话说】:四皇子:把人命当草芥,你天下无敌。

  前世太子前期:我听话,我认错,我讨好

  前世太子后期: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无敌,你随意。

  好像要上征文前十了,考虑双更。

  不过我有时候会偷懒,所以大概应该可能会是一三五双更或者二四六双更,周日休息。

  嘿嘿,下周开始!

  ??第四十七章 惩罚宋离歌

  房门被用力推开,回忆中的宋离歌还未收起脸上的笑容,就被进来通传的太监给踹倒了饭菜。

  太监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还吃什么吃,殿下找你!”

  清汤寡水的饭菜洒了一地,掉在地上的碗摔破了一个角。

  宋离歌也不恼,反而笑的更深了,他伸手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并不狼狈:“太子殿下找我了?”

  声音分明难听又干涩,语调却轻缓的宛如去见自己蓄谋已久的猎物。

  这种声音听的小太监无端发怵:“还不快跟上?”

  宋离歌跟在小太监身后,脑海里回忆起祁思言被他折磨的时候,淡红色的帷幔轻轻垂着,隐约透露出祁思言薄红的脸,祁思言不似青楼小绾那般即使被强行喂了催情酒也并没有很放荡,一开始逼得急了还会哭。

  可是后来就不会了,即使雪白的里衣被汗水浸湿,胸口的桃花绽开也只是在最为受不了的时候会伸手抓住幔帐的轻纱用力的撕扯,白皙的手背因为用力的缘故泛着苍白,隐隐能看到里面淡青色的血管。

  马上就能留在祁思言身边了。

  走到大厅,见到祁思言和……

  看到祁思言旁边坐着的人,宋离歌顿时连呼吸都重了几分,直到被小太监压着跪下才反应过来行礼。

  “奴才拜见太子殿下。”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裴煜:“这位是?”

  “这是国师。”太监提醒道。

  宋离歌恭恭敬敬地道:“奴才拜见国师。”

  这是国师?

  飘逸出尘,容貌倾世,那张脸宛如是上天的恩赐,清冷又张扬,眼睛生的如此绝艳,眼神却淡然无味,仿佛不管什么事都不足以惊扰他,如果,如果可以在这样的人身上雕花……

  宋离歌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殿下,宋离歌已经带到,奴才先告退了。”

  祁思言点点头,和气道:“好。”

  裴煜并未理会他们的行礼,连眼神都没有给宋离歌,只是低头摸着狐狸,修长的五指陷入在狐狸柔软的毛毛里,狐狸舒服地在裴煜臂弯里打着呼噜,尾巴时不时地在祁思言的手背上扫过,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

  见宋离歌盯着裴煜,祁思言忍不住皱眉,声音冷冷地道:“孤让你抬头了吗?”

  祁思言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教训人,上辈子宋离歌已经成了习惯,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内阁大臣,规矩早已忘的七七八八了,自然不会将这种规矩放在心上。

  “奴才知错。”

  宋离歌垂下头。

  上辈子他是主动走到祁思言面前说自己被四皇子强行净身的,这辈子四皇子来了一趟,估摸着是行不通了,倒不如装一下糊涂混过去。

  果不其然,祁思言问道:“你为何会惹了我四皇兄?”

  宋离歌满眼无辜地俯身磕头,露出受伤被粗鲁包扎的手指:“奴才不知,奴才在六皇子宫里伺候的好好的,四皇兄忽然叫人提了奴才去净身,并且折磨奴才一番,所幸被殿下所救,才免遭遇难。”

  宋离歌前世和祁思言呆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如何回祁思言的话能让他少些戒备,多谢心疼。

  祁思言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你不知道?”

  四皇子来确实只是单方面说了原因,让他长点心眼,皇子一切决定都没必要向这些奴才解释,宋离歌不知道正常,他当时莫名觉得觉得宋离歌会为了骗他编出个理由来,想听听他会说什么理由罢了。

  不过,这宋离歌眼神确实有些怪异,令祁思言无端想起了蛇那种阴冷的竖瞳,看向裴煜的眼神着实让人不喜。

  祁思言虽然善良,放在以前可能不会想那么多,毕竟他和四皇子关系并不如何,四皇子虽然没有想过害死他,但暗地里使的绊子却不少,如果是以前,他甚至会心软让宋离歌来跟前伺候,可是四皇子怕他真的见不得血过来问了两句,还特地说了原由再走。

  他如果再这么好说话,就太天真了。

  他站起身,语气冰冷地道:“即使你不知道,也应当直接了当地答复不知道,而不是在孤的面前说四皇子的不是,居然还敢妄议皇子?”

  宋离歌闲适的嘴角顿住了。

  他抬起头,眼里含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不是这样,不该这样。

  祁思言应该做的是见他可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四皇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了一通还丢了子孙根,便把他提到跟前伺候,然后他可以随意看祁思言,触碰他,甚至可以伺候祁思言沐浴洗漱。

  这才是对的,可是祁思言现在居然在,在数落他的不是?

  心里的念头迅速转了几个圈,宋离歌几乎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掌控不了的情况,他道:“奴才知错,只是奴才心中有万般冤屈,殿下您又太好,救了奴才,是奴才的恩人,便不由自主地想同你一一说尽。”

  祁思言顿时怔住了。

  倒不是被他说服,只是虽然觉得这句话不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陷入了思考。

  “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裴煜放下狐狸,指了指宋离歌,自始至终连看都未看宋离歌一眼,像是校考一样问道望着祁思言,把宋离歌当成教学的工具:“将自己的犯的错误的根源归结于你太好,往后你遇到这种聪明人,该如何?”

  “对哦,你犯了错,关孤什么事?”祁思言顿时恍然大悟,被人这般架起来进退两难心里多了几分怒火,他眼神带着凌厉:“孤虽然蠢笨了些,没有你那么聪明,但宫规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主子没叫之前不准抬头,还有不准随意嚼皇子的舌根。”

  “你错了便是错了,既然知错,就自己去东宫的刑堂领罚便是!”

  宋离歌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过,祁思言会罚他。

  他从未惩罚过东宫里的任何一个下人,尤其是到了动用刑堂地步。

  他脑海里骤然想起自己前世翻来覆去回忆了许多遍都还是越来越模糊的,原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场景。

  上辈子遇见的那个祁思言,面对他的遭遇,朝他伸手,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笑意:“没关系,我会好好对你的……”

  画面连祁思言当时穿的衣服上绣了一片凤凰花都是那么的清晰,火红色的凤凰花盛放在祁思言的衣摆,那么好看炽热。

  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或许他前世不该对祁思言这么糟。

  【作者有话说】:宋离歌看上了男主攻……是的。

  ??第四十八章 不要让婢女得寸进尺

  东宫第一次用了刑堂,管事的把宋离歌带进来,对里头施刑的两个长的壮硕的侍卫道:“宋离歌背后妄自议论主子,打二十板子,你俩看着点,别把人打死了。”

  刑堂的人属实算不得多,在东宫就算是个摆设,里头的侍卫每日领着二两月银轻松的同时还有点手痒,一下子瞧见有人被责罚了,眼睛蹭的就亮了起来。

  一个侍卫道:“宋离歌?就是那个害得太子殿下晕过去的那个太监?”

  两人对视一眼,对管事地道:“放心吧,我们知道分寸。”

  管事的也根本不想管他们会怎么做,太子并不跋扈,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在东宫里也没受过责骂,乍一听太子为了个太监晕过去了还是担心的,做奴才的不敢怪罪四皇子,即使想想也是不敢的,自然对宋离歌就颇有微词。

  刑堂灯光昏暗,外头日头刚好,眼光却根本照不进来,只有寥寥几盏烛火散发着颤巍巍的光芒,宋离歌以前根本不怕受苦,因为有祁思言会给他撑腰,他受的苦越多,到时候在祁思言面前一说,就更能得到祁思言的关注。

  可是现在不一样,祁思言亲自下令罚他,给了他当头一棒。

  宋离歌被人屈辱的压在冰冷的长椅上,脸紧紧贴着长椅,经久失用的长椅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被蚂蚁虫子侵蚀的腐朽的味道。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前世被四皇子强行净身之后,祁思言没有救他,他只能躺在冰冷的垫着草屑的床上硬生生的熬,那木板床就散发着这种气息,他整日整日被疼痛折磨,万分困倦闭上眼睛却又被疼醒,日复一日,伤口发炎。

  直到有人发现他快死了,去找了管事的,管事的把他攒的银子全拿走了,给他开了三副便宜药,那三副药反复的熬煮,最后只能熬出略带苦味的白水才扔掉,他命贱,倒也慢慢好转。

  然后,他干活时听有小太监说:“有个武夫被二皇子打了,受了伤,太子殿下给人接东宫去了,最下等的武夫现在当了贴身侍卫,可威风了!”

  “太子殿下也太好了吧!”

  他默默的记着,在有一日祁思言从后山上下来,他装作不经意洒了水桶,露出自己偷偷弄的血淋淋的伤痕,祁思言果然为此停了下来。

  他耐心地等宋离歌说完,笑容温和又灿烂,因为救了一条人命而真诚的开心着:“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没关系,我会好好对你的。”

  原本他前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一幕,却在今时今日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仿佛是故意和他作对,叫他知道前世那个站在他面前温和的听他讲完所有的话的任他拿捏的祁思言仿佛已经只存在于他的回忆中。

  板子碰到身上的皮肉,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不小,在逼仄的刑房里显得尤为刺耳,剧烈的疼痛让陷入茫然的宋离歌从回忆中抽身。

  皮肉被打的溃烂,鲜血已经与裤子粘成一团,板子上沾着血,宋离歌痛苦的声音逐渐削薄,缓缓弱了下去。

  这不是祁思言,把前世的祁思言还回来!

  还给他!

  祁思言不会罚他,不会对他冷目相对!

  他会乖乖的让他作画。

  对了,还有国师。

  飘忽的神思顿时凝在裴煜的脸上,他贪婪的想念着裴煜尤为清冷的容貌和完美的身体,连身体上的疼痛都逐渐可以克服。

  宋离歌最终被打晕了过去,昏迷前,脑海里满是裴煜说话时冷冽的宛如雪山清泉的音色。

  打完后,祁思言也没有刻意的针对,安排了府医给宋离歌治伤,府医是东宫的大夫,主要是怕主子出现突然的情况,太医又离得远,府医可以立刻进行救助,这样就不用浪费等太医的时间。

  府医给下人看病也无所谓,只是瞧见是给宋离歌治伤,就下了烈性的药,让宋离歌的烂肉好好的疼上一阵。

  就此过了两日,裴煜在东宫呆的也舒心,并未离开。

  倒是狐狸这两日被裴煜压着减肥,整日被迫在东宫里跑老跑去,有时候冲撞了人,明月还要说上几句,祁思言只是乐呵呵地安慰她:“以后孤让它跑慢些。”

  待明月走后,严沐尧听着很是惊奇:“你脾气倒是挺好。”

  祁思言喝了口水,给坐在旁边冷漠的裴煜的倒了一杯,一旦有人过来裴煜就是这幅仙气飘飘的冷淡模样,他也习惯了。

  “怎么了?”

  “主子养了爱宠,爱宠在自己的宅院里撒欢,很正常,可是婢女嫌弃主人的爱宠冲撞了奴才,这就不行,你的府邸,你想如何就如何,尊卑有别,你是太子,不要过于随和,让婢女得寸进尺。”

  “嗯?”祁思言不解地挠挠头:“我一直都是这样啊……明月也还好吧?”

  严沐尧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敲了一下祁思言的头:“怎么这么笨?”

  祁思言喝了口水,弯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笑的颇为开朗:“嘿嘿,比起你们,我确实略微蠢笨了些。”

  他伸出小拇指:“不过只有一点点,毕竟我父皇曾经夸过我聪明,一点就通。”

  裴煜:“……”

  他喝了口水,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将祁思言鼻尖的茶水渍擦干。

  严沐尧望着这般亲昵的动作心里顿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但两人又都觉得正常,尤其是裴煜做完这个动作就又恢复了一副淡然的模样。

  心里的情绪得不到解决,他索性喊了一下自己的婢女:“如意……”

  在门外的如意依言推开门,进来叩见,腰间戴着祁思言小人样式的平安符:“公子?”

  “我房里有一样给太子的礼物忘了哪了,你帮我去取一下。”

  如意依言:“奴婢知道了,公子,请问礼物长什么样子。”

  严沐尧指了指如意:“这是我的婢女,你再看看你的婢女,和他说一样的话。”

  祁思言点点头,对着门外道:“来人,让明月过来一下。”

  “奴婢这就去叫。”

  过了半晌,明月终于来了,她福了福身子行礼:“殿下?”

  祁思言状似懊恼地道:“咳咳,孤在寝宫忘了一件东西,你去帮孤拿一下。”

  明月望着祁思言,闻言先是缓缓叹了口气,像是早已无奈,她道:“殿下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奴婢每日给您找东西就要找好几回呢!”

  祁思言:“……”

  严沐尧朝他挑眉:“懂我意思了吗?”

  ??第四十九章 还是你想和他一起?

  气氛顿时一片凝滞,祁思言笑意淡了些。

  他眼皮微微撩起,望向明月,声音冷淡了下来:“是这样吗?”

  明月也是会察言观色的,立刻跪下道:“奴婢现在就给您找,请问殿下,是什么东西?”

  “明月。”祁思言叫住她,他双手扣成圈,轻轻地叩着桌面,敲打的声音不大,却极具有穿透性。

  祁思言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放纵让这些婢女说话都肆无忌惮,在东宫里还好,要罚也不会丢一条命,倘若在外面如此没有礼数,碰上个脾气坏一点的,例如他一向在意尊卑有序的四哥听见明月说的这话,只怕早已把明月拖出去乱棍打死了,自己拦都拦不住。

  他平时和颜悦色,凶起来的时候气势居然也一点不落浑身都带着一股散漫的却不容忽视的威压。

  明月被吓的颤抖起来:“殿下……”

  祁思言垂眸,纤长的眼睫轻轻动了动,淡淡开口:“你们做下人的在宫里举步维艰,孤也清楚,所以孤从来不怎么拘束你们,也没有立过什么规矩,可是孤今日才发现,倘若不去拘束你们的言行,再如此放纵,你怕是要丢了性命。”

  “殿下,殿下饶命!”明月连忙跪下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祁思言敲着桌子的手顿时停住,声音陡然变的冷硬:“连父皇身边的赵公公都不敢轻易地说教孤,你摆正自己的身份了吗?”

  明月又磕了个头,这下磕的很重,细嫩的皮肉都破了,渗出几滴血珠,却也不敢伸手擦拭,好不可怜:“殿下,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从小就伺候您才敢这样,奴婢对您没有半分不敬之心,请殿下明鉴!”

  祁思言见她如此,便叹了口气:“当然这件事孤也有错,以前就一直放任你,罢了,孤会自己罚抄宫规,到时候张贴在东宫门口,你闭门思过,罚俸两月,大宫女的位置,孤会重新找人。”

  明月何尝不知道这已经是祁思言心软的结果,宫规写的是,奴才背后妄议皇子二十板子,何况是当面指责太子,半条命都是轻的。

  她连忙谢恩:“谢殿下。”

  “下去吧。”祁思言道。

  一场戏就此落幕,如意也退下了,祁思言顿时松了肩膀,喝了口水:“这件事确实是我疏忽了,谢谢你提出来,我刚才没给父皇丢脸吧?”

  严沐尧撑着下巴望着祁思言:“你还别说,你刚才那副冷脸模样,挺有那么回事的。”

  祁思言挠了挠头,又是一副软软糯糯的模样:“还行吧,我和裴煜学的,他对外人就是这幅样子,有时候挺能唬人的。”

  “什么?”

  裴煜轻轻开口,语气平静中带着淡淡的让祁思言头皮发麻的威胁。

  祁思言暗暗伸手扯扯裴煜的衣摆,轻声撒娇:“我错了嘛。”

  裴煜毫不留情地抽开自己的衣摆,祁思言又期期艾艾的凑过去拉住,手指碰到微凉的指尖,他悄悄的借着移开的姿势,蹭了蹭裴煜的手。

  可能是裴煜太过高不可攀,他不太敢碰裴煜,可是又想碰碰裴煜,觉得这样亲近些。

  碰到裴煜的手指让他心里一阵开心。

  祁思言的声音其实放的很低,不过严沐尧习武多年,耳力绝佳,还是听见了那丝丝缕缕的软和的撒娇。

  像是一颗包了软芝麻馅的汤圆,一口咬下去,芝麻馅就全都流出来了,又软又黏,还甜津津的。

  他敛下眸间的笑意:“说什么呢?”

  祁思言立刻捂住嘴摇头:“悄悄话,不告诉你。”

  他强硬地转移话题:“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啊?”

  “这不是刚刚立春,七日后的武林大会选在了京城召开,这几日武林中人陆陆续续都会到,会很热闹,我带你去瞧瞧。”

  祁思言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他激动的推了推身边的裴煜:“江湖武林大会?高手齐聚?裴煜我好想去!”

  裴煜平静道:“你是太子。”

  祁思言并未在意:“我偷偷溜出去。”

  “先听我说。”严沐尧见祁思言一副立马就要动身的模样:“如今江湖之中,小门小派众多,一般依托大势力而生,而大势力有的和朝廷也有关系,神医谷,杀手阁,知言楼,这三个是中立的也是最为深不可测的,而南疆有百虫谷,炎国有暗门,制造暗器,辽国有猎兽堂,他们那里很多凶猛的野兽,动物牙上都淬了毒,别被咬了。”

  祁思言指了指自己,江湖的事情父皇一般不太管,只要没舞到台面上来就行,而依附祁国而生的门派确实实打实的需要扶持,不过门派所在地至今是个谜,严将军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托皇帝才把严沐尧送进去学武。

  “我知道祁国的门派是什么!”

  “是剑派!”

  严沐尧点点头:“对。”

  他拧眉道:“不过你生辰将近,南疆战败,我父亲带了南疆的公主和皇子过来庆贺,而这次武林大会选在京城,注定不太平静,所以皇上想让我前去探查一番,我就是想来问你想不想在京城玩几天,如果你不想去,我现在便是在同你告别,应该是你生辰才会见了。”

  “我想去!”祁思言眼巴巴地望着裴煜:“裴煜,我想去。”

  裴煜放下茶杯:“自己同你父皇说。”

  “啊……”撒娇无果,祁思言顿时瘫软地趴在桌子上:“父皇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前两天说我要过生辰了,让我好好待在宫里,不要乱跑。”

  “那就是了。”

  “我偷偷去行不行。”

  裴煜声音渐冷:“你试试?”

  裴煜脸色一冷祁思言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也知道外面危险,春风一个人护不住他,他面露难色地捂住头:“不去就不去!”

  严沐尧还想在劝,裴煜平静地朝他看了一眼:“你觉得自己看的住他?”

  严沐尧想了想,放弃了。

  待他走后,祁思言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满脸都写着生气二字。

  “哼。”祁思言故作矜持地哼了一声:“我不信你看的住我。”

  裴煜伸手将祁思言的脸捏过来,像是做出让步:“真的想去?”

  被捏成鱼嘴的祁思言乖巧点点头。

  裴煜松开祁思言:“罢了,我陪你去。”

  祁思言顿时像只兴奋的小鸟:“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他小嘴不停叭叭:“你早说嘛,早说我们可以和严沐尧一起去,他还可以当个带路的,应该现在还没出门,我立刻让人通知他等等我……”

  裴煜抬眼望着祁思言,神色并无任何问题,也只有从小与他待在一起的祁思言能听出来他语气里微妙的不悦:“他知道的,我也知道。”

  “还是你想和他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严沐尧在的时候,裴煜:不准去。

  严沐尧走后,裴煜[故作无奈]:算了,我陪你去。

  ??第五十章 虎头帮

  “我当然是想同你一起。”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祁思言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你对我多重要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裴煜手指一颤,眼睛微微凝滞了片刻,像是有些高兴般眼神亮起,清冷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温和:“说的也是。”

  祁思言毫不在意地拉着他往外走,他在裴煜面前说过太多这种话了,小时候被父皇刚抱过去给裴煜的时候,看见裴煜长的好看,就扑过去要裴煜抱,父皇走了也不哭,还跟父皇挥手告别。

  他跟裴煜一起住还喜欢跟裴煜一起睡,尤其是夏天,裴煜身上凉丝丝的,一点也不黏腻,比冰块和舒服,他早已习惯与裴煜待在一起,和裴煜也比严沐尧要熟悉的多。

  他声音兴奋又激动:“走啦走啦,你帮我去和父皇说,我和你一起去,就不算偷偷溜出宫了,他就不用担心啦!”

  “此事不宜张扬,最好是部署好一切,我去通报就可,你收拾东西,明日就出宫。”

  正在东宫跑圈减肥的狐狸摇着尾巴回来了,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祁思言连忙抱它抱起来喂它喝水,给它脱掉脏脏的小鞋子丢在一边,揉揉粉粉的脚垫。

  狐狸累的半死不活躺在祁思言怀里跟个皇帝一样被他伺候着按摩。

  裴煜敲不下去狐狸这幅模样,把它拎起来抱着去找皇帝了。

  祁思言拿了个小包袱,放了几身偷偷溜出宫时穿的锦缎,都是普通的富家公子穿的锦缎,麻布衣服他穿着身上会起红疹,只能穿上好的锦缎,祁思言平时穿的衣服都是进贡的,容易被人看出身份,他为了出宫特地做了几身普通的外袍。

  将自己的衣服通通塞入小包袱,祁思言琢磨片刻:“春风春风!”

  “殿下?”春风敲了敲门:“属下进来了?”

  “进来吧。”

  他打开门,见四下无人,略微激动地用力伸手把春风拉进去,来不及避让的春风只能往前一个踉跄,祁思言陡然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春风立刻伸手浅浅的搂住祁思言的腰,让祁思言别栽倒。

  温软的腰在他手上打了个璇儿,春风眼神微微变暗。

  他慌乱地垂下眼,放开祁思言,待他站稳后,声音柔和:“殿下小心。”

  “你去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出宫,我有钱,你想买什么我请你。”

  春风点点头:“属下会在暗处保护您。”

  祁思言皱眉,他觉得春风可能没明白自己所说的意思:“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跟我一起逛。”

  “属下会一直跟在您身边。”春风耐心地解释道。

  “不是。”祁思言摇摇头,双眸里满是认真地道:“这不一样,你和我一起,我们并排走,懂吗?”

  澄澈的双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其它情绪,被满是期待的凝视,春风根本毫无抵抗力,他冷冽的侧颜落下几滴不易察觉的汗珠:“属下知道了。”

  “别称属下了,在外面,你和裴煜,都是我兄长。”

  出发的马车小众而又不起眼,皇帝对外宣称国师带着祁思言上山小住。

  宽敞的马车中还放了茶点,蟹黄酥,云片糕,牛乳糕摆在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里面准备了银两和衣物,抱着狐狸的裴煜静静地看着望着祁思言。

  狐狸看着坐在马车里无所适从的春风,再看祁思言,宛如在看一个负心汉,嘴角开始抽抽搭搭的,像是要哭。

  仿佛再说:努力减肥成为一只漂亮高贵的狐狸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插足!

  祁思言伸手挡住狐狸的眼睛,又捂住它的嘴,轻轻地扯扯裴煜的袖子,笑的很甜:“……春风同我们一起。”

  裴煜瞧着祁思言嘴角的笑,冷冷地把衣摆抽回来不让他碰,只是对春风道:“小心行事。”

  祁思言听不出来,春风却知道这句话意有所指,他的脸色顿时胀的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属属下……属下不会给国师添麻烦的。”

  从马车柜子里掏出三副面具,像是早已料到春风会加入,裴煜抬眼望着祁思言:“选一副戴上。”

  祁思言拍马屁:“还是裴煜你想的周到。”

  他选了一个最好看的黑色面具,黑色为底,金色为纹,纹路神秘幽暗,然后把面具递给了裴煜:“你戴这个,好看。”

  而后自己选了个最丑的面具,不过这三副面具都大差不差,再丑也没有丑的奇形怪状,只是遮挡住眉眼的普通面具。

  隔着面具看,祁思言长而卷的睫毛显得更加清晰可见,那双眼睛的中蕴藏的天真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嫣红的嘴角从上马车那一刻就没有下来过,不管怎么看都是偷偷溜出来的被养的极好的富家公子。

  裴煜总结:“你看起来愚蠢又好骗。”

  祁思言:“……哼,谁敢骗我啊,谁敢在裴煜面前骗我?我让春风揍他!”

  他看向裴煜,一袭素白的长袍衬出他如雪的皮肤,黑色的面具下是一双深邃疏离的双眸,神秘而又优雅,还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春风也戴上了面具,面具下他的五官轮廓冷峻而又立体。

  三人下了马车,祁思言带了不少碎银,衣服里还塞了十五张银票,腰间的钱袋子被塞的鼓鼓的,里面的碎银金元宝不时发出一道特殊的碰撞声。

  周围暗处的目光都盯着他鼓鼓的钱包,被春风一撇那些目光便散去了。

  祁思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吸睛,他拉住裴煜的手:“裴煜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裴煜:“?”

  他站住脚,神色微讶,轻轻地重复道:“裴煜……哥哥?”

  祁思言脸倏地一下红了:“是啊……不然怎么叫你啊。”

  “可以。”

  “什么?”

  裴煜伸手摸了摸祁思言的头发:“可以这么叫。”

  祁思言也想叫春风哥哥,话到嘴边却蓦地顿住了,不知道为何在裴煜那么一打岔之后就喊不出来了,他对春风扬起笑容道:“春风……表哥,我们去吃饭吧!”

  春风原本期待的眼神蓦地暗淡下去。

  祁思言带了钱,在宫里什么都吃的精细,外面的酒楼没那么多讲究,味道反而更好,他去了京城有名御香楼。

  一进去就瞧见外面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带着刀剑,都在大口的吃肉喝酒,有些妇孺在外头远远瞧见就绕开了。

  过来招待的小二见祁思言穿的极好,满脸赔笑:“客人,最近京城生意好,连我们这里都只有最好的包厢了,别家就更没有了,您要不在这里吃饭,饭菜茶水我们会给您送上去,包厢里面还备了新鲜的卤味和茶点果蔬都是免费的,这里虽然做了好多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士,不过您别怕,太子殿下会保护我们的。”

  祁思言听着前面还好,听到后面顿时皱眉,他不由得轻声问道:“这个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一个刀疤脸的胖子听见了这话不由得嘲笑道:“哪里来的乡下暴发户?腰间的钱袋塞那么鼓我隔得老远都听见响了,居然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

  祁思言眨眨眼,礼貌地问道:“……这位兄台,请问太子殿下怎么了?”

  胖子蹭的一声站起来。

  他起码有裴煜那么高,却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鼓鼓囊囊的,至少有三个祁思言那么壮,祁思言顿时被他的体魄吓的宛如鸡崽子一样缩到裴煜的身后:“君君君君子动口不动手!”

  春风气势丝毫不弱地挡在祁思言面前,意图拔剑。

  “谁和你动手?一看你就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钱袋那么鼓,蠢死了,快回家去,最近京城危险,你旁边这两个瘦的跟猴子似的怎么保护你?”胖子从腰间掏出个东西,递给他:“戴上这个,最近谁欺负你,就拿着这个来找我们虎头帮!我们会帮助你,功劳记给太子殿下。”

  祁思言颤颤巍巍的接过那个在胖子手中小到微不可及的布料:“谢……谢谢。”

  看了一眼后,他面无表情地垂眼。

  这!居!然!是缝着他模样的平安符,为什么坊间还能流传他戴着虎头帽傻不拉几的模样?

  ??第五十一章 帮我偷信

  周围发出一片哄笑声。

  裴煜垂眸,瞧见祁思言手里的平安符,那平安符绣着袖珍版的祁思言,头上顶着威风凛凛的虎头帽,肆意的模样勾勒地惟妙惟肖,他眸色渐冷。

  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祁思言几乎连呼吸都困难,几乎能实质性地感觉到裴煜的怒火,手里的平安符仿佛就是个烫手山芋,祁思言脸涨的通红,把平安符伸到胖子面前质问道:“你为什么有这种平安符?”

  “定制的。”胖子见祁思言好奇,便忍不住得意地想过来介绍。

  春风一把拦住他,冷冷地道:“离我弟弟远点。”

  胖子眼神一眯:“你敢拦我?”

  原本坐在他身边的四五个弟兄顿时站了起来,全都一身腱子肉,面相很不好惹,拿着砍刀跟刽子手似的。

  春风半拔剑鞘,神色自若:“有何不敢?”

  “别打架……”祁思言拉着面无表情几乎要结成冰块的裴煜,又上前扯了扯春风的袖子:“别伤了他们,他们没有恶意。”

  这话听的胖子可不高兴了:“什么叫别伤了他们?我看起来很弱吗?”

  祁思言感觉到裴煜已经在临近发飙的边缘,忍不住道:“闭嘴。”

  “我不……”

  裴煜手指微动,祁思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裴煜的手,他扶额:“表哥,速战速决,不然我哥要站不住了。”

  两秒后。

  胖子和他的一众弟兄都被打趴下了。

  他们都是一群纸老虎,光长了个子,徒有一身蛮力,没什么武功,倒是很适合吓唬人,春风风轻云淡地就解决了他们,周围坐着的江湖人士也都在看戏,琢磨着春风的武功出自哪门哪派,倒没有被吓的跑出去的。

  管事也是见过风浪的,祁思言主动去掏荷包给银子,被鼻青脸肿的胖子拦住:“你规劝过我,这笔钱我出!”

  祁思言:“……行吧。”

  望着地上倒了一片的猛汉。

  “你们是江湖哪门哪派的?”祁思言问道:“为何会有太子的平安符?”

  “那些门派都看不起我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我们就想着利用这些块头组成一个门派,还定制了令牌,也就是你手里的平安符,凡事拿着令牌来找我们的,我们都会帮忙,什么谁家欠钱不还,谁家打媳妇……慢慢发展势力,成立一个正式的帮派,传播太子福音。”

  祁思言:“……”

  “那令……令牌为什么是我……是太子的样子?”

  胖子悠悠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我们心中的重要,他将我们普通百姓看的很重要,就像我们的神明一样,是我们的信仰,我们希望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的好。”

  祁思言无语:“他哪里好了?”

  胖子的兄弟和他身边的掌柜一众人毫不犹豫地道:“哪里都好。”

  掌柜臭着脸:“你们要是不喜欢太子殿下我们京城就不欢迎你!我保证没有哪家做你生意。”

  “你是新来的吧,有本事把面具摘下来,我要好好教导你!太子殿下让人给宫女看病的故事我在说书的那里听了好些天。”

  “虽然你戴着面具好看,但是太子殿下肯定比你好看一万倍。

  后颈一阵凉嗖嗖的风刮过。

  被声音吓住的祁思言:“是是是,我也喜欢太子殿下。”

  身后一道凌厉的气势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祁思言感觉到裴煜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间,手心带着炙热的温度,指尖却带着丝丝凉意,那一块皮肤仿佛被手心的温度给带的烫了起来,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连同祁思言的脑袋都晕乎乎的。

  他忍不住通红了脸蛋,回头:“你干嘛?”

  而后瞧见裴煜的手缓缓松开了他的腰。

  狐狸尾巴缠住了一个男人的手,裴煜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那人的手臂,那人就手臂弯曲着倒在了地上,而那只手正抓住他的荷包。

  这个男人不知道何时用一种常人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祁思言。

  被轻轻一巴掌打翻在地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你抓住我了?你怎么可能抓住我?”

  祁思言:“你又是谁?”

  男人一脸的生无可恋:“你抓住我了,我可以帮你偷一样东西。”

  裴煜像是知晓这人的身份,垂眼道:“上去说。”

  祁思言于是带着人进了包厢,瞧见神色温柔摸着腰间平安符的胖子,眼角微勾,对胖子招招手道:“你是虎头帮的头头,也上来吧!”

  带着面具的小公子眼睛里满是笑意,就这么勾勾手,胖子就不由自主地跟上去了。

  裴煜在前面啪的一声推开门,冷冷的道:“很喜欢他们给你的平安符?”

  “……”祁思言老老实实地快步跑上去,小声和他咬耳朵:“裴煜,我只知道他们做了这么多平安符,没想到这么疯魔,别生气,他们缝的都不好看,我不喜欢,等我去学几天,我缝个裴煜,找几个书生写故事,让百姓们都知道国泰民安都是国师庇佑的缘故,肯定卖断货。”

  这话说的但凡是皇帝在这里都要骂两句祁思言不孝的程度。

  裴煜:“我……”

  “不行。”裴煜还没说话,祁思言就自言自语地道:“你这么好看,我才舍不得别人都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万一他们都喜欢你怎么办,我要缝个带着面具的裴煜,自己带着。”

  裴煜被他这番幼稚的话逗的彻底没了脾气:“我没生气。”

  “只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你。”

  祁思言扬起笑容:“我知道啊,那我就假装没感觉你不喜欢我收下别人送的平安符,哪怕上面绣着我自己。”

  他知道裴煜对他有很多很多的在意,也了解裴煜生气的点,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想过裴煜喜欢他,他觉得这是对裴煜的一种亵渎,裴煜对他估摸着就是一种从小带到大的护犊心境,他也不曾想过自己是否喜欢裴煜,甚至下意识地剔除掉这个可能性。

  在如此懵懂的年纪,选择了江清越。

  桌上摆着新鲜的卤味和水果,还有糕点,祁思言有些饿,捏了一块枣泥糕一口吃了,又倒了水给裴煜和春风,一点架子也没有。

  裴煜指了指地上的男人,解释道:“他是三兄弟侠盗的一员,天生速度奇快无比,擅长奇门遁甲等障眼法,曾经承诺过,倘若抓到他,就能让他们三个去偷一样东西,不管是国库宝物,还是刀山火海,只有你说不出,没有他们偷不到。”

  男人依旧神思恍惚,满脸不可置信:“我居然被一只狐狸给抓住了。”

  祁思言伸腿踢了踢他:“你一身功夫怎么不去劫富济贫,偷我的东西干嘛?”

  男人抬被这个愚蠢的问题炸回了现实,他抬头,一脸茫然地回答道:“我是小偷啊……你钱多就偷了。”

  “你被我抓住了,我有权利让你们帮我偷一样东西是不是?”

  男人正色:“对,我徐老三发誓,我们怪盗三兄弟,一定帮你偷一样东西,哪怕是国库,我们也能偷到,你要偷哪个国库?听说国师府有颗脑袋大小的夜明珠,需要我们去偷吗?”

  裴煜:“……你们听谁说的?”

  男人顿时来了兴致:“不知道,我在江南那边听到的,太子殿下曾经趁夜去国师府偷那颗脑袋大小的夜明珠,被责罚了,太子殿下伤心的吃不下饭,你也觉得太子很可爱是不是?”

  胖子在一旁猛点头:“简直是太可爱了!”

  裴煜抬眸认真地望着祁思言。

  祁思言只觉得如芒在背,没想到以前的事情居然也能在此时此刻以这种方式当着裴煜的面被再度提起,他无奈扶额:“……不偷国师府,偷神威侯府,我有一些信件遗留在了神威侯府,你们帮我偷出来。

  末了又加一句:“不准偷看。”

  ??第五十二章 偷到信了

  “还有你们,虎头帮是吧?”

  祁思言转头望着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垂眸看着手里的平安符,言辞激烈的真诚质问道:“在你眼里太子殿下就是戴着虎头帽的小孩子吗?”

  春风:“……”

  裴煜:“你叫他进来就为了这个?”

  祁思言回头望着裴煜,委委屈屈地拉着他的袖子道:“不然呢!堂堂太子,戴着虎头帽,这和刚满月的婴儿戴的虎头帽有什么区别。”

  在祁国,男孩子满月家里的母亲都会给缝一个虎头帽,象征着强壮威武,祁思言小时候没有母亲,还是皇上找了三皇子的母亲,早已不参与后宫之事的怡妃给缝的,祁思言如今已经十五有余,给他戴个虎头帽,不就是还把他当婴儿看嘛!

  胖子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下意识想要走过来反驳被春风挡住,春风明显也是忍着笑:“离我弟弟远点,我弟弟说什么你就听着,不准反驳。”

  “你们的标志,改了,要么改成太子骑在老虎上,要么就改成虎头没有太子。”

  胖子皱眉:“你这不是难为人吗?我想弄成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我喜欢可爱的,不行?咋,你是太子?万一太子殿下就喜欢我这种可爱的呢?”

  祁思言有那么一刻真想说自己就是太子!

  他扶额:“实不相瞒,我有幸见过太子殿下,他威武霸气,身材高大魁梧,九尺有余,双臂孔武有力……”

  身边传来一句轻笑,祁思言一眼瞪过去,试图凶狠的瞧着裴煜:“笑什么?”

  他又转头望向春风,瞧见春风眼神躲闪,嘴角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咬了咬牙:“反正,你们得把他缝的英勇无畏!不然,不然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胖子:“……”

  他无语地看着祁思言,瞧见祁思言竟然一点都不想在说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个画纸,算是做了让步:“这是我找最好的画师画的图,你不让我用,就自己给我画一副,我拿去找绣娘做。”

  祁思言身为太子,自然学过画画:“行。”

  然后把他想象中的自己画出来。

  裴煜凑过来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祁思言的头发:“画的不错。”

  祁思言笑容灿烂:“好看吧?我画画很厉害的,我父……父亲还夸过我!”

  胖子也凑过去看,随即嘴角微抽,这叫不错?

  这个身高九尺,相貌硬朗,虎背熊腰,手臂大腿差不多粗的是太子?

  拿着画纸,他把纸圈成圈,敷衍小孩似的:“我会做的。”

  祁思言开心地道:“行,不准骗我噢,我希望你们虎头帮能带个好头,让其它百姓逐渐喜欢这样的太子殿下。”

  胖子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忍耐什么,他冷漠回应:“哦。”

  出了门,他掏出那张画的魁梧雄壮的太子,把它揉成一团,想起里面的祁思言,倒也没扔,用力地戳了戳纸团,跟戳脸似的,嫌弃道:“什么品味?”

  随即把纸团塞进衣兜,下了楼。

  随行的兄弟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江湖规矩,他也没告诉上面被抓的那个是盗贼三兄弟之一,免得给他们惹什么麻烦,毫不在意地道:“小孩在里面撒泼,说我平安符丑,没有刻画出太子的神韵。”

  小弟人大声道:“丑?大哥,我们那平安符可是亲自求那谁画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胖子耸耸肩:“那小孩在里面委委屈屈的,他俩哥又厉害,只能由着他,凶又凶不得,随他吧,反正我又不听。”

  ……

  月黑风高,盗贼三兄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神威侯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瞧着里面荒草萋萋一片漆黑的模样。

  徐老大摸摸头:“这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老三你是不是被耍了?”

  徐老二用力拍了一下徐老三的手:“手还被人一巴掌打断了呢!真给我们丢脸,看到钱就忍不住去抢。”

  “你们不知道,那人钱袋里面元宝碰撞的声音有多大多美妙,听的我心里痒痒,不偷不甘心,偷了才发现他敢带这么多钱是有人罩着的。”

  徐老三轻巧地越下墙头四处查看。

  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偷神威侯的信,他记着呢。

  他一拍脑袋:“啧,我给忘了,神威侯还在江家养伤呢!神威侯府现在压根没住人,得去将军府才有人。”

  三人只能又去了将军府,他们三人偷盗几乎是没有失过手,天生速度就快,练了轻功后更是宛如一阵风一般轻盈,而且在杂技班子练过,能弯曲成各种各样的姿势,主要是长相平平无奇,就算被别人看见了,依他们的长相到不了第二天别人就忘记了。

  到了将军府,徐老大问道:“那人有说信放在哪里嘛?”

  徐老三陷入回忆,过了半晌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徐老二瞪眼:“……耍我们呢这不是。”

  徐老三眨眨眼,脸上带了点笑意:“他不像是耍我玩的,小孩挺天真的,还让我去劫富济贫呢。”

  徐老二:“老大,偷不偷啊?我们不知道要偷什么信啊……”

  徐老三补充道:“哦,对了,他还说不准偷看。”

  徐老大:“……你确定他不是耍你?”

  徐老三无奈道:“小孩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信放哪,反正我们只偷一次。”

  重要的信件一般在书房,不过书房有重兵把守,暗处还有暗卫,兄弟三人老小偷了,随便弄出点动静就让那群侍卫和暗卫跟苍蝇一样满地乱窜,跟着动静追过去的时候连人影都瞧不见。

  徐老三趁机混进书房,借着月光瞧见暗处摆了个小巷子,从怀里掏出铁丝熟练的开锁,打开小箱子摸到里面是信封,秉着不偷看的原则,他直接盖上盒子跑路。

  第二天,他直接去御香楼找祁思言,长得普通就是好,分明昨天他才被抓住,今天就换了身衣服,店小二就不认识他了,热情的过来问他吃什么。

  宿在御香楼三楼上房的祁思言抱着狐狸下来和春风裴煜吃早餐,狐狸穿着小衣服,带着一顶威风凛凛的虎头帽,裴煜昨天在街上给它买的。

  因为狐狸的耳朵虽然不明显,像是知道自己耳朵显眼,昨天它耳朵也一直都是平着的,没有立起来过,所以没人注意,但如果有人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两只耳朵有分叉,宛如四只,宫里人都知道祁思言养了只四耳狐狸,容易被人发现。

  就是祁思言不知道裴煜为什么要买顶虎头帽。

  看着狐狸带着虎头帽撒欢,就想起自己在平安福里带着虎头帽的样子。

  他觉得裴煜是故意的。

  可惜他没有证据。

  他决定一天不理裴煜。

  【作者有话说】:昨天看牙去了,不好意思宝子们。

  今天双更,还有一章。

  ??第五十三章 各怀心事

  虎头帽子的狐狸顿时吸引了不少视线。

  正在吃肉包子的胖子一行人,尤其是胖子恨不得眼睛都被蹬掉,恨不得跟拎小鸡仔似的拎起祁思言,大声咆哮:就这你跟我说不喜欢戴着虎头帽太子?

  祁思言无视所有目光,站在楼梯间迟疑片刻,泰然自若地坐到徐老三旁边。

  胖子瘪眉望着小弟:“嘶,那小孩前面坐着的人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弟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徐老三:“大哥你记错了吧,我没见过他啊。”

  胖子点点头,回头对小弟道:“可能是吧。”

  祁思言并未听见别人说什么,径直走到徐老三面前坐下,听着小二跟打快板似的报菜名,知道他们有钱,也没有报便宜的菜。

  “你吃什么?”祁思言问徐老三。

  徐老三神色大惊:“你认识我?不应该啊!”

  祁思言就像看傻子一样:“我记性很差吗?”

  “不,你记性太好了。”徐老三给祁思言倒了杯水,见祁思言请他,便点了碗大肉面,还不客气的加了一点酒:“你不知道,我们兄弟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武功又不是很好,只是逃的快一点,为什么没有人抓,就是因为我们兄弟三人长得放人堆里根本认不出来,我有时候会犯愁我们三这样找不到媳妇,你是第一个记得我长相的人。”

  祁思言点点头,深以为然:“你们确实长得没有什么特色,你换了身衣服我在楼梯那里险些没认出来你。”

  他点了海鲜粥,裴煜在外头不怎么吃东西,象征性地点了碗白粥,春风吃了碗羊肉汤泡馍,祁思言还点了三个小菜。

  狐狸吃的就比较好了,一碗兔肉,兔肉都撕成了小块放在盘子里配着胡萝卜丁,上面还有大颗大颗的新鲜的龙虾仁。

  吃饱喝足,徐老三跟着祁思言一行人去了上房,坐在椅子上,把盒子递给祁思言,贴心的把锁打开:“你要的信,我给你偷来了,你要打开检查一下吗?”

  狐狸立刻爬到桌子上试图打开里面的信。

  裴煜微微垂眼,平静的目光放在盒子里的信上。

  他抬眼望着祁思言片刻。

  似乎在等他解释。

  祁思言难得心虚,连看都没看那些信件,整个人都关注裴煜去了,宛如当着裴煜的面被人硬生生的扒开曾经的幼稚行为,那种又羞又急又有点慌张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无处可躲。

  在裴煜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祁思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他只觉得头昏脑涨,想都没想,立刻关起盒子:“不不不不不用检查了。”

  他看着裴煜,笑的格外的甜美,只能从四处飘忽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惊魂不定,他指了指小盒子,故作镇定地道:“哈哈哈哈,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我现在就让人把它处理了。”

  裴煜矜贵地点点头:“嗯。”

  祁思言这才感觉到心里的大山彻底移开了,等到他抱着狐狸带着春风走到荒无人烟的小道上把盒子埋掉,看见裴煜一袭白衣高贵清雅的站在一边,未沾半分尘土才骤然反应过来。

  自己还在和裴煜生气。

  那个虎头帽。

  然后,他居然被裴煜一个眼神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掏出来给裴煜看,还乐颠颠用挖坑来表明:我真的不喜欢江清越了,写的信我都埋掉了。

  关键他还一点都不生气,看着待在一边俊美的裴煜,还颇为开心。

  他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疑惑。

  于是过去用手拍了拍裴煜雪白的衣裳,看到雪白的衣服上面一个灰扑扑的手印后就瞬间后悔了:“好脏啊。”

  裴煜拉住祁思言的手看了看,皱眉:“手脏?”

  “我是说衣服。”祁思言垂眼,小声道:“你衣服,脏了。”

  “脏了就脏了。”裴煜平和道。

  瞧见祁思言还是可怜巴巴的,无奈伸手拉着他去河边洗手。

  祁思言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他只知道他不想弄脏裴煜。

  春风默默的填完土后抬头发现周围没人了,祁思言走在前面被裴煜拉着,回头一直朝他招手:“表哥,表哥。”

  “……”

  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浓郁的孤独感围绕了全身,祁思言再也不是在深宫里孑然一身,只有他一人相伴的那个孤寂的帝皇,而是被千娇百宠的太子殿下,他的身边有太多太多人了,都是他比不上的。

  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心疼密密麻麻的涌来,他掩下眼里的黯然,抬步追了过去。

  三人在河边洗手,祁思言即使用水把裴煜的衣服上的手印洗干净了,仍然对裴煜肩膀上的脏手印耿耿于怀

  直到裴煜用石头打晕了一头硕大的草鱼,祁思言才开心起来。

  春风用剑挑起草鱼抓住。

  河边的草鱼长的很大,有时候会有乡郊的村民拿着鱼篓过来捞鱼,却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

  连着鱼尾,几乎有春风的剑那么长。

  祁思言看着草鱼,想起以前在国师府后山在小溪里捉鱼给裴煜烤的场景,不由得有些馋,他轻声提议道:“我们烤鱼吃吧。”

  见他终于高兴起来,裴煜眉眼未松:“可以。”

  春风从胸口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祁思言:“我带了火折子。”

  祁思言兴奋起身:“我们去捡柴,裴煜你守着鱼。”

  “殿下,我去就行了。”春风拉住祁思言:“荒郊野岭会有危险,您还是留在这里。”

  祁思言顿了顿,显然与春风不在一个想法上,他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不是说,在外面,你是我表哥吗?你怎么叫我殿下?”

  春风微微一怔,在祁思言有点不解的眸子中,过了片刻才退后半步:“礼不可废,如今没有别人,春风应当守礼。”

  他说罢就一人捡柴去了。

  祁思言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裴煜问道。

  “春风一个人捡柴去了。”祁思言用树枝戳戳已经咽气的鱼,软软地道:“我感觉他不是很开心。”

  “嗯。”裴煜耐心地听着,哄孩子似的:“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开心?”

  祁思言思考了片刻,沮丧地道:“我不知道。”

  他忍不住站起身:“不行,我要去找他问问。”

  裴煜也没拦他,只是垂眸望着被祁思言洗干净的那一块布料。

  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在祁思言的眼里,居然完美的连衣服都是一尘不染的。

  【作者有话说】:下章有漂亮姐姐出没,今日二更完毕。

  ??第五十四章 调香师沐菡

  春日的荒郊也是枝蔓丛生,野草遍地,祁思言小心翼翼地绕过小腿高的草地,瞧见不远处春风用剑削树枝发的芽和小刺,将枯枝表皮削去,只余下里面白色的枝干。

  祁思言悄悄地凑过去,轻轻地戳戳春风的脊背:“我陪你一起捡柴啊。”

  硬朗的脊背僵硬了一瞬,春风回过头,垂眸望着祁思言,摇摇头,拒绝了祁思言的提议:“殿下,树枝有刺,会划伤手。”

  “你不开心。”祁思言抬头望着他,双目认真凝视着春风:“我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不开心,只是想起一些过去。”春风把削的光滑干净没有木刺的柴火放在一旁,重新拾起另一根柴,重复刚才的操作。

  祁思言好奇地蹲坐在他旁边,小声道:“那是过去很不开心吗?”

  “嗯,很糟糕。”春风望着在他旁边蹲成蘑菇的祁思言,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把祁思言发间的木屑给拿下去:“糟糕到我不愿意重蹈覆辙。”

  “这么糟糕吗?那就不去想,慢慢就忘掉了。”祁思言轻声安慰:“不要拘泥于过去。”

  “可是……我又很贪心,不想忘掉过去的美好。”春风想伸手揉揉祁思言的头发,因为他蹲坐在那里,乖巧又可爱,最后却也只敢克制的抚摸腰间的平安符,他不愿继续往下说,便换了个话题:“殿下是觉得我不开心来安慰我吗?”

  “嗯。”祁思言点点头,伸手从胸口掏出一包松子糖,打开糖纸,自己放了一颗进嘴里后全都塞给了春风,声音甜丝丝的:“吃糖心情就会变好噢,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春风微微一怔,手里的硬糖还带着祁思言的体温,他声音低哑:“谢谢殿下。”

  “别叫我殿下了。”祁思言:“表哥?”

  “嗯。”春风捡起地上的柴火:“去找国师吧。”

  “好哦。”祁思言在前面带路,

  裴煜见两人过来也没有说什么,生火烤鱼,祁思言比较幼稚,喜欢生火,看着火苗慢慢窜高,他烧柴的时候,裴煜看见了被打磨的光滑的柴火,不动声色的看了春风一眼。

  三人吃完了鱼,裴煜根本就没动吃几口,春风也有意让给祁思言吃,导致一条鱼大多都落入了祁思言的嘴里,一条鱼再怎么大,三个人也吃不饱,祁思言又晃悠着钱袋在各大酒楼外转悠。

  对比前一日,今日京城带武器的人明显更多了,不过街上还是一样的热闹,因为毕竟这是京城,治安非常好,几乎每一刻钟就有巡逻的侍卫队。

  街上热闹的很,什么糖人,烧鸡,糖葫芦,卤肉,祁思言看到吃的就不动了,掏钱买买买,什么糖葫芦,雪梨汁,卤猪蹄,雪花酥,核枣糕,时不时地塞一点给春风,时不时把吃不完的递给狐狸。

  而仙风道骨的裴煜被祁思言硬塞了个糖人,吃了一路。

  走到前面,发现前面不动了,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不嘈杂的声音,还有哭喊的声音,赶着马车的马夫不停的嚷嚷:“让一下,让一下。”

  祁思言忍不住走上前去,随意拉了一个路人问道:“前面怎么围那么多人?”

  路人道:“前面有人卖身葬父,大伙儿都在看热闹呢。”

  “啊?”祁思言拿着钱袋:“我去看看。”

  卖身葬父肯定已经是走透无路了,祁思言拉着裴煜走到前面,面容姣好的女子哭的我见犹怜,她的父亲被白布盖着,不怀好意的市井混混不着调地调笑。

  女子跪在地上磕头:“求求哪位好心的人,给我些钱让我葬了我父亲呢。”

  祁思言伸手就想掏钱,手却被按了回去,一阵香风拂过,祁思言只觉得鼻尖洋溢着沁人心脾的香味,香味进入鼻翼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百花齐放,变成了蝴蝶争相飞在最艳丽的花上,花滴下一点剔透的露珠。

  周围不少人都是一副看见了无上美景的表情。

  被人轻轻一推给推倒了裴煜身侧,眼前大片红色从眼前穿过,穿着红衣英姿飒爽的女子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女子:“姑娘快别哭了,要多少钱,我给你。”

  “真……真的吗?”卖身女抬头一双眸子。

  “真的。”红衣女子漂亮的脸上满是不耐地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她挥挥手:“行了行了,这姑娘归我了,你们散了吧!”

  祁思言想知道这名女子会把卖身女如何,便没走,待在一旁。

  女子伸手掐住卖身女的脸蛋,叹了口气:“姑娘,京城富贵人确实多,可是也不傻,你看看你,虽然说卖身葬父,但是发间还戴着银钗,衣服也是干净的布料,连个补丁都没有,明显是惊心打扮过,街上都是些人精,你这样也只能骗到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一旁祁思言:“……”

  他扯扯裴煜的袖子,见裴煜看过来,抬起头轻声道:“你觉不觉得……她是在说我?”

  “对,就是在说你。”女子抬眼。

  祁思言懵懂的目光与她对视上,吓了一跳,往裴煜身后躲了躲:“你怎么能听见我说话。”

  “你猜。”

  女子说完后便对卖身女道:“你花了多少银子让这个人躺在这里?”

  卖身女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一两。”

  “我给你十两银子,跟着我怎么样,我调香阁在招人,比较缺美女。”

  “调香?是你身上这样的香味吗?”卖身女有些不屑:“我很忙,没时间调香。”

  沐菡轻轻扬眉:“可是我的香还能帮你报仇。”

  卖身女神色一凛:“真的吗?好。”

  “调香阁?”祁思言看着裴煜:“你知道吗?”

  裴煜简短地介绍道:“知道,她叫沐菡,擅长治香,各种香,有些香,无色无味,亦能杀人于无形。”

  “不容小觑。”春风对祁思言道:“她很危险,身上的香味也很可疑,不要靠近她。”

  “可是我看她挺好的诶,她还帮了那个卖身的女子。”祁思言抬眼:“香味好好闻,很容易让人放松,我想仪妃娘娘失眠已久,我想仪妃娘娘带个这样味道的香包回去。”

  “你好……”祁思言才刚刚开口。

  沐菡抬眼,眼神微眯,散发着凌厉的锋芒,神色桀骜带着几分探究:“我的香,不卖给小孩。”

  “……我不是小孩。”祁思言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我还差一月就十六了。”

  沐菡凑近了些,眼睛睁大了点,倒也不显得凶悍了,说话跟逗小孩似的:“噢,我不信,除非你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

  祁思言顿时哑火:“……”

  春风失笑的挡在他前面:“我弟弟想要你的香包。”

  沐菡摊开手:“你来买?不是小孩来买了,行啊,给钱,十两。”

  毫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银子,祁思言对沐菡道:“你看,他们俩都没钱,我是大人了,两个哥哥都让我管钱。”

  沐菡伸手揉揉他的头,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眯眼看了一眼盒子,辨认无误后,毫无感情地道:“哦。”

  祁思言被她的语气给气的接过盒子的手都气的发抖:。

  沐菡被祁思言的反应逗的笑了半天:“行行行,你是大人了,还会数钱,比你两个哥哥强多了。”

  祁思言抿唇点点头,明显高兴的嘴角都翘起来了,却还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故意哼给沐菡听似的。

  “武林大会见。”沐菡正色,朝他身后的两人轻轻点头示意,伸手跟着卖身女。

  祁思言也往御香楼走,准备回去吃晚饭了狐狸在裴煜手里焉哒哒的,明显是饿了。

  走到下榻的旅馆。

  “这个给你,还有这……”沐菡把祁思言的那十两给了卖身女,随后在包袱里掏出十几个盒子,捏起其中一个,皱着眉,微眯起眼,似乎是看不清,又拿近了点:“嘶,好眼熟,这我不是给卖给那小孩了吗?”

  “不会吧!”她眯着眼辨认半天,最后放弃用视力,而是每个盒子都闻了闻才大惊失色:“坏了,拿错了!那是迷情香!”

  目睹一切的卖身女:“……呵呵。”

  这视力还尼玛配香。

  ??第五十五章 裴煜不要我了

  吃过晚饭,祁思言抱着狐狸回到了房间,他有钱,订了三间上房,被褥都是软和的绫罗绸缎,毛巾,甚至连皂荚都是带香味的,在祁国,带香味的皂荚可不便宜,寻常百姓一般用的都是普通的皂荚,能搓出沫子就不错了。

  浴桶上面有根管子连接着水房,只要拿开管子上的木塞,等一会儿,热水就会顺着管道留下来,上面放水的小二都记得用量,也不用自己关,到了差不多大半自己就停了,不会烫着人。

  祁思言先用毛巾倒了点热水放在盆子里给狐狸擦擦脚垫,又拿开他的虎头帽,擦擦耳朵和鼻子,狐狸凑过来用湿热的鼻子拱拱他的脸,闻了闻祁思言的气息,随即用舌头舔了舔祁思言的脸,跟盖戳似的。

  瞧见狐狸那副傻傻的模样,祁思言伸手揉了揉它软乎乎的毛,嘿嘿笑了:“我有什么好闻的?给你闻个香的。”

  他从胸口掏出一个约摸半个手掌大的沐菡给的盒子,边掏边道:“今天刚闻这个香的时候,我就觉得浑身都好轻松,就像睡了一觉,一瞬间所有疲惫和烦恼都消失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的香粉是红色的,压的紧实,香气有点淡,不像是今天闻的那一种,可能是粉尘压的很实的缘故,祁思言伸出手沾了一点粉末,涂在手背上,然后再凑过去闻,果然香味浓郁了不少。

  “有点热……”

  闻的这一下让他的脸不自觉地发烫起来,身体也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炙热的温度,祁思言自言自语地搓搓脸道:“怎么有点热。”

  他迷迷糊糊地把手递到狐狸面前,双眼笑的弯成一道月牙,声音又黏又软,仿佛是被咬了一口的汤圆,傻乎乎地道:“你闻闻,可香了。”

  狐狸凑过去闻了闻,呼吸顿时快了不少,温热的鼻息吐在祁思言的手背,祁思言顿时一个激灵,把手缩回去,哭唧唧:“好烫。”

  狐狸:“……”

  它似乎也意识到不对,立刻把散发着香味的盒子给盖住了。

  “臭臭……好热啊……好难受……”

  祁思言眼皮烫的都睁不开了,睫毛上已然有了点点水珠,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热,只觉得浑身都仿佛要燃起来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试图给自己倒杯水缓解一下。

  才刚刚站起,就腿软的跌倒了。

  祁思言懵懂地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腿,感觉到腿间的布料发生了改变,他喃喃道:“没力气了……”

  心口忽然忽然一阵一阵的疼,他捂着心口趴在地上,剧烈的仿佛皮肉绽开的疼痛让他眼眶一下子就湿了,热涔涔的汗珠让衣服紧紧黏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细软的腰,他一下一下的抽泣,手指扣住地板:“好疼……好烫啊……救我。”

  他脑海中一片混沌,哭的几乎浑身都在颤抖:“谁来救救我……”

  啪的一声。

  门被迅速推开又合上,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气味了。

  裴煜伸手把汗湿的祁思言抱了起来,以往清冷的双目微红,呼出的气息湿热又急促,似乎也受到了某些影响,紧紧抱着祁思言汗湿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掐着祁思言的腰,凑过去咬他的耳垂:“闭眼,很快就没事了……”

  祁思言摇摇头,伸手推开裴煜的脸,以往澄澈的双目挂满盈盈的泪珠和一丝风情,声音绵软又可怜还带着些许哭腔,他抱住裴煜的身体,只觉得宛如抱着一块冰,几乎是想把自己整个人都粘在裴煜身上。

  他把脸埋在裴煜的脖颈处,拉着裴煜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好热啊……这里还被纹了花……流了好多血……好疼……又疼又热……”

  裴煜喘着热气,声音温和却带着些许不受控制的气音,他轻声哄道:“这里很好,没事……”

  “我好疼……”

  祁思言抱着裴煜没有那么热了,却始终得不到释放,疼痛,焦虑,失落,空虚夹杂在一起,让他的脑海稳如被灼烧一般烫的让他几乎想死。

  祁思言迷迷糊糊的哭着,仿佛孟婆汤在这一刻失去了效果,让前世的记忆在祁思言的脑海中交错了一瞬,他执拗的认为自己心口被纹了一朵桃花,很疼,他这么热,桃花会盛开,桃花的纹路会裂开,他会流血。

  祁思言哭着蹭蹭裴煜,眼神涣散地望着床幔,眼泪打湿了裴煜的耳朵,在他耳边呢喃:“救救我……”

  “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好疼。”

  “……”

  裴煜抱着祁思言,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揉碎在怀里,仿佛抱着自己的珍宝,手指轻颤:“对不起,我没想到……”

  他满怀歉意地抱着祁思言:“我该早点醒的,对不起。”

  裴煜的手放在祁思言的心口,柔和的力量缓缓蔓延开来,祁思言似乎心口没那么疼了,紧紧攥着裴煜袍子的手松开了些,他艰难地撩开哭的酸涩的眼睛:“好热啊……”

  脑海中的疼痛退却,热意支配了他的欲望,祁思言下意识地凑过去想亲亲裴煜的唇。

  裴煜没躲,垂眸望着祁思言鲜红欲滴的湿热的唇瓣,静静地呼吸着,等待着祁思言的靠近,两人呼吸交缠间,祁思言像是恢复了些许意识,缓缓退后了一点,自言自语道:“裴煜……不能亲的。”

  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抽抽,瘪着嘴像是要哭:“裴煜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

  裴煜低头,主动凑过去,和祁思言短暂的接了个吻。

  是一个青涩,又含着无尽的怜惜的吻。

  祁思言顿时熄灭了一切声音,连带着动作也缓缓停滞了下来。

  裴煜垂眸,又轻轻地咬了一口祁思言的耳垂。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祁思言在他的怀中安静的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可怜极了。

  把祁思言放在床榻上,裴煜站起身,大步走到脸盘前,用里面已经彻底凉下来的冷水浇了一下脸,随后走到狐狸面前,用手拍了一下狐狸的脑袋:“这种香料也认不出来,自己还中了药。”

  狐狸:“……”

  原本想反抗的站起身,正好裴煜腿间的布料,心虚的俯下身子,用前爪扒住脑袋:“呜……”

  裴煜不理它。

  汗湿的衣襟紧紧贴着祁思言的身体,这身衣服是不能穿了,裴煜伸手攥着祁思言的腰带,轻轻往下一扯。

  ??第五十六章 偷错信了

  在怪盗三兄弟偷完信后的第二天,江家就迎来了不速之客,为了不引人注目,打扮低调的炎国暗门门生翻墙进了江府。

  江父知道他要来,早已备好了茶水。

  门生戴着黑色面具,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货准备好了吗?”

  他笑着把人迎进书房:“看见你们传的消息,倒是让我一阵好等,货也已经准备好,不过,有个问题,这次暗门选择在京城开武林大会,是为何?”

  “祁国太子成人,是为祝寿。”

  在祁国,男子十六岁即为成年,也可以定亲娶妻,女子十四便可议亲,十五便可嫁娶,不过为人父母一般想多留女儿两年,大部分都是十五订亲,十六十七再出嫁。

  太子的成人礼,是祁国今年最重要的日子,而祁国正是强盛时期,自然是空前盛况,八方来贺。

  江父点点头,低头沉思片刻,如今京城鱼龙混杂,过段日子南疆辽国炎国等等小国的使臣都要过来,出了乱子也再正常不过。

  他笑了笑,伸手示意:“货已经备好了,跟我来。”

  路上都处理好了,两人避开了所有的下人。

  门生跟着他到了暗室,里面摆放了上百个打开的大铁箱子,几乎每个都有大半个人高,箱子里黑乎乎的一片,摆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还没经过打磨的铁矿石。

  这就是江家和炎国的交易了。

  炎国暗门需要大量的铁来制作暗器和士兵的武器,而炎国却只有一条铁矿,根本不够用,反倒是祁国,光是铁矿高达十几条,更不用说其他的天然矿洞矿石,炎国经常需要从祁国高价买铁矿。

  以往哪里发现了铁矿,都需要报告官府,可是江老将军在自己庄子附近的山上四年前忽然塌陷了一块,官府派人收拾干净并未发现异常,而他却发现在塌陷的地方,有铁矿。

  于是他就想到自己同炎国做生意,价格比祁国给出的价格要低了三成,祁国一千两白银五十斤,而他只需要七百两,这生意已经持续了四年,不过祁皇并未发现,毕竟就算是暗门自己不要铁矿石,炎国对铁矿的需求量也是巨大的。

  “暗门会备好二十万黄金。”门生道:“等太子生辰过完,我们会同部队一起带走。”

  走私铁矿是重罪,所以一般炎国会走小道偷偷运,出城后和运铁矿的大部队一起回炎国。

  他从怀里掏出十万两银票,递给江老将军,略微嘲讽地道:“这是门主让我给你的,这几年,你背叛祁国给炎国送铁矿,也算是劳苦功高,而且我们考虑买下你的那条铁矿,你有意向卖吗?”

  江老将军接过银票,笑容不及眼底:“没有,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被祁皇发现,你们私吞了那么多铁石,炎国怕是要被大祁铁骑给踏平。”

  “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他带着门生看完货便带着门生回到书房:“这些年,炎国国君给我写的书信,你们门主写的信,所有的账本,我都收着呢,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钱我也分文未动,随便找个理由就是戴罪立功,你们就不一定了。”

  门生立刻变了脸色,反唇相讥:“你以为你给的信我们都烧掉了吗?找我们要暗器,只要我们把信给祁皇,你们江家私自豢养大批死士的事情,就会暴露无遗。”

  江老将军还欲再说,他悄悄转动了书案的花瓶,暗格悄无声息地转动,而里头却什么都没有,他脸色骤变,像是一头蛮牛一般用力地推开门生,走到墙角。

  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痕迹。

  他神色大怒,却不敢大声吼叫,只能脸色狰狞的质问:“东西呢?”

  “什么东西?”门生皱眉。

  江老将军大步走过去拎住门生的衣襟,怒意满满地咬牙道:“我的账本,我的信!是不是你们偷了账本和信,想要以此要挟于我把铁矿卖给你们?”

  门生用力地推开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有病吧?自己看管不周反倒怪我们暗门,你书房重兵把守还有暗格,怎么会有人能偷到?我看分明是你自导自演,栽赃嫁祸。”

  “你才自导自演!”江老将军目眦欲裂:“铁矿我不卖了!什么时候把账册和信还给我,我们什么时候再谈生意。”

  门生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冷声道:“目的原来就在这里等着我是不是?我看是你自己不想合作了所以故意说自己丢了信吧?”

  江老将军几乎要气的喷出一口老血,他昨日还看了,那些信好端端的在那里,账册被信压的实实的,他看了之后,看管江清越的人说江清越还是想进宫找祁思言,他在书房一时生气关了箱子就冲了出去。

  他忽然打了个寒颤,几乎是血液倒流,双目瞪圆,脊背迅速被冷汗浸湿,他昨日关了暗格吗?

  门生瞧见他的表情顿觉不对,迟疑地道:“难道账册真的丢了?”

  “还能有假?”江老将军气的呼吸重了不少,几乎要把一口牙给咬碎:“我倒是想问问你们,除了你们谁会来偷账册,难道还有其它人知道我们的交易吗?为何你们昨日传消息我今日就丢了?”

  “你问我我问谁?”门生面具后的脸气的白眼都翻上天了:“你该怀疑身边的亲信。”

  他说完后便拂袖而去。

  江老将军终究没忍住气,摔碎了一书房的珍贵瓷器。

  “将……将军……”门被敲响,下人忐忑的声音响起。

  江老将军深深呼吸几口,不敢认察觉到自己发了通怒火,毕竟隔墙有耳,他努力平和了声音:“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碰碎了茶盏,找本将何事?”

  “公子不吃东西,在收拾他的那些信,说要离开江府,回神威侯府。”

  房间的江清越从宫里回来后一直捧着祁思言给他写的书信,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连睡觉都要枕着书信入睡,身上伤势未愈就日日都想进宫去找祁思言,被江父关在房间里茶饭不思。

  他一日见不到祁思言就一日放心不下,睡梦中梦见的都是那些他未看过的信,仅仅是一个字,一些火光,一捧纸灰,就能让他在睡梦中惊醒。

  哪怕祁思言再给他写一个字就好。

  “他要滚让他滚!”江老将军有了个发泄怒火的理由,不需要再独自憋着气,他一把推开书房的门,急需一个发泄愤恨的渠道,他怒吼道:“天天看那些破信,我看他是存心想把我气死,我现在就去把他那些破信给撕了。”

  【作者有话说】:你们想看虐渣还是言言那边,我听你们的。

  ??第五十七章 昨天谁伺候的你?

  暗门

  门生回去后就禀告了暗门门主。

  暗门门主炽烈是个极为风雅下手却狠辣的年轻男子,终日饮酒作诗,喜好美景美人,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人会是暗门的门主。

  炽烈正在一旁临摹书案上的画,闻言只是微微勾唇,继续临摹那副丹青,等到画完了一幅画才停了笔:“阿京,你说我们这种江湖人士,能见到太子吗?”

  被他换做阿京的门生一怔:“门主?您想要见祁国太子?”

  “我看京城人人都戴着平安符,虽然未曾见过,但从画中来看,一定是位人间绝色。”炽烈轻轻拿起自己临摹的话未干的那副画,眼神难掩欣赏。

  如果此时严沐尧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这是自己画的被送到绣房的画作,这幅画辗转到了知言楼手里,被炽烈买下了。

  “太子生辰还有一个多月,届时我们可以和炎国使臣商量一番,一起去。”

  “嗯。”炽烈想的并不是跟随使臣一起,他淡淡道:“你说江家不想把铁矿卖给我们,故意弄丢了信和账目?想以此威胁?”

  “只是猜测,看江茂兴的脸色,好像是真的丢了。”

  “先传点消息出去,让他知道自己和暗门已经绑死了。”

  于是江家和炎国貌似背地里有些什么就传到了知言楼这边。

  知言楼是类似情报阁的存在,不过他们也不是神,不是什么都知道,也不是什么都会去打听,只是有专业的情报网,情报网宛如蛛丝一般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土地,除了找不到神医谷的所在之外,其它消息基本上都能打听到。

  所以消息传入他们耳朵里后,江家附近来往的人流逐渐变多了。

  这些东西祁思言通通不知道,他睡了一觉醒来后只觉得无比舒畅,昨日的记忆停留在他打开盖子后浑身发热的那一刻,在然后记忆便戛然而止,他倾向于自己热昏过头了。

  但从他浑身清爽起身那一刻看到自己崭新的里衣和已经收拾干净的浴桶就知道事情不太简单。

  他讪讪地起身,看了眼正在用爪爪沾水洗脸的狐狸:“昨天,谁来过了?”

  狐狸洗完脸凑过来咬了咬他的耳垂。

  祁思言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裴煜低头咬他耳朵那一幕。

  裴煜呼吸凌乱而又粗重,眼尾带着薄红,丝毫不复平日里那副清冷的模样,仿佛染上了欲念的谪仙。

  “我一定是在做梦。”祁思言吓的一屁股回到床上,摸摸发烫的脸喃喃道:“我何德何能能做这样的梦啊……”

  那是谁?那是裴煜!

  他放空地揉着狐狸的四只耳朵:“一定是你昨天偷偷咬我害得我做了这种梦。”

  狐狸:“……”

  它用牙磨着祁思言的手表示不满。

  “叩叩叩。”

  门被轻轻敲了敲。

  “进来。”

  裴煜推门进来,他换了身青色外袍,显得俊逸淡雅,戴着面具的脸透出几分疏离,说话的语气确是温和的:“饿了吗?”

  祁思言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就有点不知所措,脸涨的通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你……哪个……昨天……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香是温情香,你出了很多汗,我帮你洗了澡。”裴煜听祁思言嗓子有些哑,倒了杯水递给祁思言:“先喝点水。”

  祁思言耳朵都在冒烟地接过水,喝了一口用力地咽下去,尴尬到被单都被他抓出褶皱,根本不敢看裴煜,连喝水的手都是抖的:“洗了澡……哈哈……哦哦。”

  他声音发飘:“饿了,哈哈哈,这饿的真不是时候。”

  那裴煜咬他耳朵是不是真的?

  这个大胆的想法冷不丁冒出来,被祁思言摁死在脑海里。

  他没脸问。

  裴煜垂眸,带着面具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走过去从祁思言手里夺过被他抖的洒了一床水的杯子,伸手捏了捏祁思言的耳垂:“你小时候不仅跟着我睡,还不敢自己泡浴池,澡都是我给你洗的,现在怎么怕了。”

  祁思言脑海中哄的一声炸开,反反复复回忆起自己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裴煜怀里,裴煜咬他耳朵那一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怕……饿……饿了。”

  “饿了就下去吃饭。”裴煜似乎心情很好,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笑意,连放下杯子的动作都是极轻的。

  祁思言给狐狸戴上了虎头帽,满目伤悲地望着狐狸:“不就是洗澡吗?以前也洗过啊,我又没有几两肉,洗了就洗了,咬耳朵肯定是狐狸咬多了臆想出来的,下去吃饭吧,别想了。”

  “要开心。”祁思言望着铜镜,扬起唇角:“今天还要逛集市。”

  狐狸舔舔祁思言的耳垂。

  它一直咬的是这只耳朵,裴煜咬的明明是另一只,为什么老是要自欺欺人地怪他呢?

  中了药一下就解了,自己不解还要怪它,明明咬耳朵的另有其人,也要怪它。

  它生气地用祁思言的耳垂磨牙。

  下了楼,祁思言看见了罪魁祸首正带着昨日卖身的女子在吃早餐,整个御香楼弥漫着一股温柔的香风,闻了后就会不由自主的放松。

  祁思言顿时蹭蹭蹭地跑过去,把小盒子放到沐菡面前,即使生气也没有摔,只是委屈控诉:“你给我的根本不是安神香。”

  沐菡下意识地眯眼看了一眼祁思言,难得有些心虚:“咳咳,我还想和陆离找你呢,结果不知道你们住哪,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小哥在等人,我也不会进来。”

  她指指春风后又接过小盒子开始翻自己的包袱:“我再重新给你拿一份,顺便多送你一份,当做赔罪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耍我?”祁思言明显不接受她的道歉,兀自生闷气。

  “她没有耍你。”陆离也就是卖身女附在祁思言小声耳边道:“她眼睛不好,看不太清,只能隐约看见轮廓,辨认东西都靠气味和声音。”

  祁思言顿时熄了声音,他素来心善,听闻这个原由后顿时有些内疚自己刚刚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大了点,瞧着沐菡长的怪漂亮的一个女生却看不清盒子的笨拙模样,眼神隐隐有些心疼。

  沐菡丝毫未觉,把小盒子打开一条缝隙用力地吸了一口:“嘶,这迷情香可真好闻啊。”

  她沉醉了片刻后抬眼,用充满好奇和看热闹的眼神望着祁思言:“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拿错了香,难道你昨天偷偷用过了?我这迷情香威力可大着呢~昨天谁伺候的你啊?”

  【作者有话说】:大概明天言言就会碰见暗门门主叭。

  ??第五十八章 打劫

  “啪。”

  却是春风杯子没拿稳倒掉的声音,他望向祁思言,眸色中带着几分焦急和关切:“昨日我并未听见任何动静,发生什么事了?”

  “闻了点,被热晕了。”祁思言轻轻咳了咳,还好戴着面具看不出来脸红,只是耳朵有点热,他言简意赅,不太想做过多解释。

  “热晕了啊~”沐菡满是怀疑地瞧了一眼不动如山的裴煜,显然是还想继续唠会这件事情:“这个药性可是很强的喔!”

  祁思言幽幽地盯着她:“如果不是你拿错了……”

  沐菡立刻停止了这个话题,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哪门哪派的?”

  乍一被人询问,祁思言抱着狐狸怔怔地思考不出个名字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过化名,感受到狐狸肥重的身躯,他灵机一动:“在江湖中,我代号白狐,他们是出门在外保护我的哥哥。”

  在江湖中有代号并不奇怪,什么怪盗三兄弟,杀手阁里数得上名字的几乎都是代号,没一个真名,大部分不愿意透露身份的都是用的代号。

  陆离望着祁思言手中的狐狸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刚刚想的?”

  “不是”祁思言摇摇头,梗着脖子硬接:“我的标志就是随身带着一只白狐,你们不知道是因为孤陋寡闻。”

  沐菡:“哦,武林大会的邀请函拿来看看。”

  祁思言:“……”

  “没有吧?”沐菡嘲笑。

  祁思言被嘲笑的抬不起头,想到说辞后,便双眸坚定,信誓旦旦:“有,我是剑派的,我偷溜出来玩的。”

  “剑派不需要邀请函。”陆离伸手揉揉祁思言的头发,笑眯眯地道:“武林大会就在剑派举行,不然为什么会选在京城?”

  祁思言:“……”

  这场战争彻底失败,他宛如木偶一般僵硬地转头望向裴煜。

  裴煜掩下嘴角的笑意,伸手将人拉回来:“我以为你能想到。”

  “丢脸丢大了。”祁思言失魂落魄地走到裴煜身边坐下,目光放空地揉着狐狸毛,看着沐菡和陆离:“我不和你们说话了,你们又不相信我。”

  沐菡:“别别别,我信你还不行,小狐狸。”

  祁思言:“……”

  “邀请函是什么?”祁思言抬起头小声问裴煜。

  春风解释道:“就是由三大中立门派,神医谷,杀手阁,知言楼掌门三人亲自盖章的邀请函,有了邀请函就能受邀观看武林大会,在每一届的武林大会上,选出一个门派作为领头门派。”

  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近年都是杀手阁,一群武艺高强的杀人疯子。”

  祁思言顿时激动地冒出星星眼:“表哥!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啊!那我们怎么才弄到邀请函啊?”

  这时候小二正好上了汤饼,沐菡趁机带着陆离过来和祁思言拼桌,两个人坐在一起,给陆离也抽了双筷子,用帕子擦了擦递给她。

  她边擦筷子边道:“去抢啊……我调香阁只收女人,不然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热闹,邀请函没有写名字,可以抢是不成文的规定,每年除了给固定的门派和我们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单独送,其余的邀请函都是散的,可以抢,所以有些人为了邀请函还要杀人。”

  “如果无门无派在挑战里战胜了所有人,那个人就是武林盟主,所有的门派的都要听他的,很多人都抱着这种幻想最后死在比武场上。”

  祁思言拧眉:“虎头帮行不行?我们和他们一起去。”

  “虎头帮是什么组织?我没听过的组织,一般都没有邀请函,估计就是自己组着玩的吧。”

  祁思言顿了顿:“那我抢你的。”

  “抢我的?”沐菡上下打量祁思言一眼:“你来抢?”

  沐菡逗小孩似的和他开玩笑:“我给你支个招,有些丢邀请函的都有个通病,就是觉得自己会武,烂好心,喜欢多管闲事,所以会被人下套给杀了,你可以去装作被打劫,然后三打一,应该能抢过来。”

  祁思言沉默片刻,悟了,点点头:“有道理。”

  沐菡立刻竖起大拇指,满眼佩服:“你简直一点就通!”

  祁思言笑的很憨:“嘿嘿,是吧?我……我爹也这么说过。”

  众人:“……”

  祁思言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反而在思考如何才能把这个办諵砜法安排起来。

  他一咬牙:“我没抢过东西。”

  陆离加入逗孩子队列,帮腔:“那你可以做被抢的那个啊。”

  “哦……”祁思言丝毫没有发觉这个办法漏洞百出,已经陷入了成功抢到邀请函的幻觉中:“我一个人?不行,他们得陪我。”

  裴煜:“……你真的觉得可行?”

  祁思言坚定不移:“我觉得可以试试!”

  春风嘴角微微上扬,也乐意陪祁思言演这种一看就是个笑话的戏码:“好。”

  于是在某一处无人的街道。

  沐菡和陆离蹲在屋顶,有看着像是冤大头的人来了就扔一块石头下来砸点响提醒他们开始准备。

  于是当炽烈经过这一处的时候,就看见穿着娇贵的小公子双腿发颤地挡在两个哥哥的身前,三个人被凶神恶煞的胖子们团团围住。

  胖子凶狠地推了一把春风:“把钱都交出来!”

  祁思言演技生硬,语气委屈巴巴:“不要给你!就不要给你,死都不给。”

  跟着他的阿京听见小公子的软软糯糯哭声,看见炽烈站在原地不动了,低声道:“门主……”

  炽烈宛如看见被围在一群狼中间的可怜小白兔,还勇敢地挡在两个哥哥的前面,第一次来了想救人的兴趣。

  想用暗器又怕血吓到小白兔,索性就大步走过去。

  “干什么呢?”

  炽烈笑容可掬地走到胖子他们面前,刚想出声威胁就见胖子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仿佛也想把他包围进去,他不动声色地挡在祁思言前面:“紫禁城的卫兵这么倦怠吗?光天化日之下强劫?”

  后面的小白兔满是崇拜地道:“你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大侠吗?”

  “对,我武功很好。”炽烈低头温柔地安抚着,眼里仿佛只有这只勇敢的小白兔:“所以别怕,我救你出去。”

  却见后面的小白兔阴恻恻地道:“谢谢你,不过我要打劫。”

  【作者有话说】:炽烈:沃日

  新坑预收,求大家瞅两眼。

  ??第五十九章 打劫成功

  “主子!”

  不远处的阿京神色一凛,手微微往后,似乎是想动手,却被炽烈一个眼神劝退。

  而后他也被虎头帮的胖子给押了过来,胖子凶神恶煞,恶狠狠地推了阿京一把:“把钱交出来!”

  祁思言皱眉,伸手拍了胖子一巴掌:“你说什么呢?抢劫啊?”

  胖子委屈巴巴:“对啊!”

  “……”祁思言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在抢劫,不做点事情是不行的,他顿时板起一张脸。

  刚想开口,却见阿京已经乖乖掏出自己的钱袋:“给。”

  被抢劫的冤大头态度良好,刚刚做好当坏人准备的祁思言卡在半空,憋出俩字:“不……不用。”

  炽烈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打劫,还是被一只小白兔,这种感觉又新奇又有点啼笑皆非,毕竟他一直都是杀人,难得见人可怜愿意做一次好人,却没想到这只小白兔让他失败的这么彻底。

  他挑眉,从怀里掏出邀请函,像他们这种大门派,对于这种连名字都没写的邀请函不太看重,只要过去就能进。

  “要邀请函是吗?”

  祁思言点头:“对。”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重要。”裴煜冷漠地上前挡住祁思言,显然不想让他泄露身份:“不给就死在这里。”

  炽烈神色亦无变化,他伸手拦住想动手的阿京:“不好意思,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死在这里。”

  祁思言抓着他的袖子扯了扯,用动作撒了个很细微的娇,而后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告诉你,你就给我邀请函吗?”

  “对。”炽烈笑道。

  祁思言老老实实和盘托出,真诚地道:“我叫白狐。”

  裴煜:“……”

  他第一次用近乎错愕的目光偏头望着祁思言,祁思言似乎是真的想把白狐这种草率的代号安在了自己身上,而不是用来搪塞沐菡的。

  炽烈:“……”

  他默默抬眼望了一眼被裴煜抱着的那只肥狐狸,勾唇:“刚想的?”

  熟悉的怀疑话语,熟悉的怀疑语气,让祁思言那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他怒气冲冲又抓狂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咪:“我的标志就是随身带着一只狐狸!你没听过只能说你孤陋寡闻!现在我都说名字了!邀请函,给不给啊!”

  炽烈见此笑着把邀请函递过去:“对不起,是我无知了,给你。”

  祁思言大度地接过表示原谅:“没关系,谢谢的邀请函。”

  屋顶的沐菡和陆离大跌眼镜,表示:这也行?

  等到炽烈走后,陆离戳戳沐菡:“喂,你知道他是谁吗?”

  沐菡刚刚眯着眼看了半天,不假思索地表示:“不认识,肯定是个无名小卒。”

  陆离一语道破:“你这是真瞎啊你,隔那么近没看清。”

  沐菡的调香阁属于刚刚起步的小门派,真正出名的是沐菡这个人,所以她以往都坐不到大门派独坐的又包厢的高楼之上,只是可以拥有单独准备的座位,饶是如此,已经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了。

  可是即使这样,也没资格见到其他门派的门主级别人物,就算见到了,依照她的视力,也看不清。

  陆离认清现实,从屋顶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地。

  她的武功居然是出奇的好,也不知道身上背负着什么,居然用卖身葬父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式来报仇。

  沐菡见她下去了,立刻紧随其后。

  祁思言笑的傻白甜,一脸开心的感谢:“我们拿到了,谢谢你的主意。”

  原本想耍着祁思言玩的沐菡:“……”

  她干笑两声,真心实意:“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才傻!”

  等祁思言反驳完,陆离诚恳邀请:“你们要和我们一道去剑派参加武林大会吗?”

  “不了,我们要找人。”祁思言摇摇头,言语间难掩刻意的炫耀:“我有一个剑派的朋友,我想和他一起上去,说不定靠他的面子我们还能有最好的房间!”

  沐菡毫不客气:“那我先谢谢你了。”

  “谢我干嘛?”

  “谢谢你让我们也住上了上好的房间。”沐菡最后逗了一下祁思言后便扶手告辞:“那就武林大会见。”

  沐菡拉着陆离离开后,就止住了笑容,神色复杂对陆离道:“你觉得,这个白狐是什么身份?”

  陆离斟酌着词句道:“他衣服和料子很不便宜,倒像是世家公子,小孩子没什么心眼,但他两个哥哥肯定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我们这种拙劣的计策白狐想做,他们俩便都不反对,大抵也是宠孩子的,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我也觉得,不过还是让人查查为妙。”

  “嗯。”

  那头的炽烈和阿京是同样的想法,炽烈离开后仍然带着一脸笑意,让阿京觉得眼皮一直跳,不知道主子是真的开心还是想杀人。

  “你说他会是谁?”炽烈兴味浓浓地问炽烈:“我居然会被骗。”

  炽烈显然已经生了想把祁思言绑回去脱下面具看看祁思言这种心黑又好哄的小白兔到底长什么样子:“啧,居然被骗了。”

  “主子?”阿京声音颤抖,生怕炽烈一个人就这么单枪匹马的抓人:“他两个哥哥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还是等暗门的人都到了再动手吧?”

  “我知道,先让人查查这只小白兔的身份。”

  “他叫白狐。”

  炽烈懒懒改口:“好吧,小白狐狸。”

  短短三天,知言楼全体上下包括楼主都知道有个带着面具代号白狐的少年,身边跟着两个男人和一直肥重的白狐狸。

  因为来让他们打听消息的人太多了。

  先是

  怪盗三兄弟第一天就发了信函让他们留意。

  第三天沐菡也亲自登门。

  紧随其后的事暗门门主,一个比一个重量级。

  知言楼早已在最初就因为怪盗三兄弟的委托,其实暗地里已经跟踪过所谓的白狐,发现他并不神秘,反而执着于逛集市,买吃的,走街串巷,闲了就买烟花炮竹,坚果糖饼,没有任何秘密。

  直到他们收到了江家和炎国暗门有些交集的事情,还因为调查没有效果,怪盗三兄弟抛弃职业道德,说出了白狐曾经委托怪盗三兄弟去江府偷了一样东西,至于什么东西他们没有明说,算是留了最后一点余地。

  不过知言楼的人何其聪明,一下子就知道这样东西肯定和最近传出的消息有关。

  而且暗门门主还要求调查白狐。

  约摸是暗门门主也查到了什么,开始调查白狐了。

  知言楼楼主隐在黑暗处,用力地咳了咳,仿佛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给咳出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颇为平静地对炽烈道:“白狐这个人我们早已查过,并无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从目前来看,他只是一个想参加武林大会的富家公子。”

  炽烈点点头,没有怀疑知言楼的消息:“我知道了,帮我查查他是哪家公子。”

  等炽烈走后,知言楼楼主才道:“白狐偷这件东西一定有他的原因,你们在暗处待着,最好把他偷的东西给抢来,如果他警惕性太强已经把东西藏起来了,那就把他抓过来好好审问。”

  ??第六十章 神医谷少主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春风和裴煜早已发现暗处有人跟踪,各路牛鬼蛇神都有,自然会留心着些,大街上从不与祁思言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

  不过祁思言在大街上也不会讨论事,通常是嘴巴塞的鼓囊囊的,还要喂春风怀里的狐狸,在东宫的饭食和祁思言近日随手的投喂下,日益肥重的狐狸已经慢慢的到不了祁思言的手中了。

  至于为什么在狐狸一直都抗拒的春风怀疑,是因为祁思言和裴煜抱累了。

  最近江湖人士居多,但因为京城治安很好,出门的百姓不少,不过还是会下意识地离那些带刀带剑的远些,比如祁思言三人。

  不过被人避开也乐的轻松,祁思言买了几个酥油饼给其它两人分了,因为是油炸的,狐狸吃不到,只能眼巴巴地瞧着。

  酥油饼不大,边走边啃,两三口就吃完了,路过卖烧鸡的铺子,袖子就被狐狸用力咬住了,祁思言在烧鸡铺子门口站定,迎面而来的卤香烧鸡味让他怀疑地望着狐狸。

  “想吃?”他轻轻碰了碰狐狸的鼻子,狐狸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背。

  “它不想。”裴煜冷冷地道:“胖的都抱不动了,还喂?”

  狐狸委屈巴巴地呜了一声。

  祁思言伸手揉揉狐狸头,扬起笑脸对裴煜软软地道:“是我想吃。”

  他进门去烧鸡,在京城这种地段开得起饭食铺子的都是有些手艺的老铺子了,不然也交不起昂贵的买铺子钱,乡下的平民百姓都是给官府交少量的租金,暂时地在集市租个摊位卖自己平时种的菜,因为人多,官府特地开了条专门摆摊的集市给他们租用,去的晚了还租不上,只能和人拼一拼。

  不得不说,这种独门手艺的烧鸡是真的香,不知道用了什么卤料,香味飘到了很远,咬一口里头是满满的汁水,鸡肉也很嫩。

  店家将鸡肉剁成小块,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没绣花,用来擦嘴,还有好几张油纸,用油纸包着吃,还送了些解腻的西梅,不过也是真的贵,足足花了祁思言一百文。

  平常的鸡最贵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四十文。

  吃个开心。

  祁思言递给裴煜一只鸡腿,又递给春风一只,两人都摇头拒绝了,显然对烧鸡的兴趣不大。

  “那我给你留个鸡腿。”祁思言对狐狸道:“你现在别吃,别把春风的衣服弄脏了。”

  他当着狐狸的面用油纸包着另一只鸡腿,而后咬了一口,满满的卤水在嘴里散开,鲜嫩多汁,而且肉还不柴:“好香。”

  狐狸:“……”

  它幽怨地望了祁思言一眼,随即把脸埋在春风怀里,用屁股对着祁思言。

  祁思言见狐狸如此,就笑了。

  绕道春风旁边,将鸡腿在狐狸四处绕,狐狸鼻子灵,肯定能闻到香味。

  这时候,一道强烈的视线从祁思言左侧传来。

  祁思言反射性地抬起头,裴煜和春风也察觉到了这道视线,纷纷转头。

  确是一个穿着细麻衣物,粉雕玉琢的约摸四五岁的小男娃,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像个精致的小大人,脸上还带着两坨婴儿肥,显得格外可爱。

  小男娃坐在台阶上,目光里满是渴望地望着鸡腿,显然是和家人走丢了,还很饿。

  不过小娃娃显然很可爱,怀里有一些便宜的馒头包子,不过显然没有烧鸡的诱惑大,但是烧鸡贵,而且还是肉食,没人愿意平白无故分给他。

  祁思言走过去蹲下身,声音不由自主的温和可靠:“小朋友,和家人走丢了?”

  “嗯。”

  “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小男娃望着他,澄澈的双眼似乎是在审视他,过了片刻才慢吞吞地伸手,双手乖乖地搂住祁思言脖子,搂的紧紧的,像个挂件一样。

  即使面上没表现,心里肯定也是害怕的。

  祁思言心软的一塌糊涂,让裴煜拿着烧鸡的另一只鸡腿用油纸包好递给小男娃娃,而自己那个咬过一口的,如果狐狸不嫌弃就留给它。

  狐狸并不嫌弃,反而对抢了自己位置的小男娃龇牙咧嘴。

  小男娃好奇的伸手摸摸狐狸毛,双目蹭的一下亮起来:“软。”

  “这是狐狸。”祁思言回答道:“走,带你吃饭去。”

  他带着小男娃去了御香楼,点了一桌子好菜,小孩子不适合大油大荤的食物,适时吃一些也无妨,祁思言便点了些酱牛肉片,红烧大肘子,还有肉丸子汤,辣炒瘦肉,青笋干丝等等。

  小男娃跟没吃过东西一样风卷残云,就跟祁思言似的,一大堆东西下去,肚子都不见鼓。

  现在不是饭点,祁思言又逛了集市,不太饿,但是见到小男娃猛的往碗里扒饭的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馋,便拿了碗慢吞吞的吃菜。

  春风也被小男娃的吃相感染,吃了点米饭,而裴煜则用勺子舀了点汤。

  祁思言看见小男娃吃的又快又香,一时没忍住:“你家里人不给你饭吃吗?”

  小男娃停下来。

  小脑袋瓜子思考了一下,把嘴里的饭食吞干净,小男娃娃有些委屈地望着祁思言:“他们只让我吃药膳,好苦。”

  “药膳?”祁思言皱眉:“我以前也吃过,还挺好吃的。”

  宫里的御厨和裴煜的手艺能不好吃吗?

  祁思言还没吃过不好吃諵砜的东西。

  小男娃:“我家的药膳,好难吃,他们还逼着我吃。”

  “他们?”

  小男娃解释道:“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们,我有好多哥哥姐姐,还有叔叔阿嚒。”

  “噢噢。”祁思言揉揉他的头:“可以的话,我哪次带你去尝尝我家的药膳。”

  “少……公子!”御香楼门外顿时传来几声惊叫。

  一队人,目测有十几二十个,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进来了,围在了祁思言桌子前,各个脸上都满是担忧和如释重负。

  “终于找到了。”

  “他怎么能带少……公子吃这种东西!”

  “我都做好饭了。”

  为首的约摸五十多岁头上已经隐隐有白发的中年人对祁思言道:“谢谢你救了他,请把公子还给我们。”

  “哦好……”祁思言点点头,却见小男娃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桌上的美食,丝毫没有半分见到亲人的开心。

  这不对啊,按道理来说,见到自己熟悉的人不该是这幅表情。

  “娃娃,你认识他们吗?”祁思言警惕地皱眉。

  “不……呃……哥哥我不认识他们。”小男娃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诚实地道。

  “公子!!!”中年人满眼震惊:“您就是我们的公子啊!我是刘伯,带你出来的,你不记得了!”

  “对啊,公子,我是你方哥哥。”

  “我是你嘉姐姐。”

  小男娃直接伸手抱着祁思言的腰嚎啕大哭,把脸埋在祁思言的肚子上:“我不认识他们,我不要跟他们走。”

  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谁看了不生气?

  祁思言怒气冲冲:“他不认识你们,你们莫要纠缠,我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我知道人牙子最喜欢这种小娃娃,你们是看到我捡了他假装是亲属来领吧?”

  “不是啊!”中年人气的青筋暴突,可是少主不认他们,他们就算拿出证据这人估计也不会信。

  人牙子可是人人喊打的角色,祁思言还开口赶人呢,店里的其它客人就大声嚷嚷着让店家把人赶出去。

  碰了一鼻子的灰的神医谷众人。

  当天,白狐公子的事迹又增加了一条。

  拐走了神医谷的少主。

  ??第六十一章 我会武功的

  小娃娃没心没肺,刚刚差点被人拐走还神色如常的吃东西,吃完了一碗饭还要盛米,怕他吃多了积食,祁思言摸摸他的肚子,展现出强大的臂力把他抱起来。

  “饱了,不吃了,晚上再吃下一顿。”

  小娃娃见还有下顿,乖乖地趴在祁思言的肩膀上,奶声奶气地道:“哥哥,我晚上想吃八宝鸭,还想吃红糖饼。”

  红糖饼子是街上的小吃,不过糖是珍贵的东西,有些乡下人买不起多的糖,打了谷子卖了粮食就买个红糖饼子吃,甜滋滋的糖都化在里面配上外表烙的软和的细面和的饼皮,也是一道美食。

  “行,吃。”

  祁思言结了账:“你叫什么名字啊?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爹爹叫我叫小包子,家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小娃娃似乎不愿多说,警惕心还挺重,不说自己的真名也不说自己家在哪里。

  祁思言笑笑:“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走丢了?”

  “我爹爹让我出来跟着叔叔伯伯见见世面,他们要参加什么大会。”

  “武林大会?”祁思言顿时挑眉,红糖饼是现煎的,祁思言让摊主煎了个小小的,递给小包子:“我也要去,如果没找到你的亲人,就去那里再找吧,等我找到我朋友,我让他找找谁家丢了小娃娃。”

  “你会武功吗?”小娃娃眨眨眼:“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会武功。”

  “我会啊。”祁思言认真地自夸道:“我可是很厉害的呢。”

  身后的两人和一只狐狸还有怀里的小包子都表示明显的不信。

  小包子抱着他勉勉强强地道:“可是你看起来好弱,我觉得我可以保护你。”

  “我不弱!”

  祁思言抬头挺胸,对小包子道:“你从哪里来的错觉,而且我还有两个超级厉害的哥哥,你没有吧?”

  小包子:“……”

  看着跟孩子置气的祁思言,裴煜伸手揉了揉祁思言的头发:“先托人去找严沐尧。”

  祁思言找到了当地的地头蛇虎头帮,把严沐尧的画像给了他们,没说严沐尧的身份,只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可是虎头帮虽然在江湖中没什么地位,但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帮派了,看见严沐尧的画像就知道是严家的公子,剑派的大师兄。

  胖子挠挠头:“他们找严沐尧干嘛?”

  “不知道,问问知言楼。”

  知言楼在白狐公子这一块一问三不知,惨遭事业滑铁卢,为此派来监视的人一波又一波,可是春风和裴煜又着实厉害,监视的人都被暗中解决了,晚上那个沉默寡言背着剑抱着狐狸的人耳朵还很灵敏,只要他们有什么风吹早动,人就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知言楼楼主为此咳出好几口血,身体几乎是支撑不住,还是来让他们调查情况的神医谷一行人给了他一些丹药。

  以往的武林大会神医谷的最为神秘,几乎不会与其它门派有过多牵扯,因为他们不会武功,没有太大的自保能力,如果牵扯过重,门派之战死的人不少,虽然都是死在暗地里,没有太大自保能力的一向是被屠杀的一方,所以至今无人知道神医谷的所在地,也没有门派能和神医谷的人有牵扯。

  知言楼楼主一直打听想要治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江湖早已传开,只是神医谷一直不愿意给他治病,倘若他是平民百姓,治就治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一治疗,会不会有知言楼的仇家来寻仇,况且他的病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甚至还要去神医谷专门的药池里面泡。

  神医谷的地点被人知道,一旦有什么后续危险,没有人愿意担责,所以没有人愿意治。

  得到的丹药几乎让知言楼楼主能睡一个好觉,于是知言楼楼主为了把握这次机会救出神医谷少主,也就顾不得信的事情了。

  他迫切的需要白狐的真实身份和他为什么要偷信,打劫暗门门主,拐走神医谷少主,寻找严沐尧,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倘若祁思言知道这些事情会被牵扯到一起,估计会被自己的事迹给吓到,然后弱弱地说一句:“我说也不知道,你信吗?”

  吃过晚饭,趁着夜色,他折了跟柳条,拉着裴煜和抱孩子的春风到了后门,至于狐狸,趴在窗台上看的它已经懒得动了。

  “你们看着。”祁思言意气风发地道。

  少年站在月色中,背对着月光,映出脸部的轮廓,身体舒展开来,匀称修长,细瘦腰间的白色腰封坠着叮当乱响的钱袋,黑色的长腿包裹着小腿,站得笔直,手中拿着柳条,竟然也像模像样。

  春风抱着小包子,倒也没不信任,就是关切道:“小心刮伤了手。”

  裴煜没拦着祁思言乱使:“别打到自己。”

  小包子倒是满眼期待。

  见只有小包子相信自己,祁思言心里怄气,他没学过武,但是动作还是苍劲有力,带着一种以柔克刚的美感,一道杀手阁杀招被他用柳条使的宛如一条如水的丝带,这种突如其来穿膛而过的没给人留一点余地的杀招,祁思言倒是使的熟练。

  裴煜不动神色地望了春风一眼,语气平静却让春风听出里面有有几分的怒意:“你教他了?”

  祁思言皱眉:“裴煜你干嘛这么凶?我不能学点武功防身?是当天春风,严沐尧,江清越打架我看了一遍,感觉这个动作最简单,就学会了,我还学了严沐尧几招呢,要不要耍给你看,我现在能不能算半个江湖人士了?”

  “……”春风有些怔怔地道:“看一遍就会了?”

  他和严沐尧打架那日祁思言并未看见,离江清越那件事已经过了这么远……

  那上辈子,他在祁思言身边使过这么多武功,祁思言自保其实完全够了,再不济也能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宋离歌杀掉。

  祁思言望着春风,一脸天真地笑:“我都说了一点就通啊!”

  远处的树叶枝丫轻轻摇晃。

  裴煜敏锐地看了那边一眼,皱眉道:“嗯,很厉害,回去歇息了。”

  知言楼。

  被裴煜的眼神吓到的下属惊慌失措,他激动道:“楼主,我刚刚看见,那个白狐,居然会杀手阁的杀招!他是杀手阁的人!”

  “难道他是杀手阁杀手?”

  “看起来不像啊,他身上没有杀气。”

  “是不是,让杀手阁自己去认认人。”知言楼楼主一锤定音:“白狐身边那两个人很危险,我已经给杀手阁少主传信,请他们派人探探虚实,毕竟白狐身边两个人深不可测,需要有人帮我去试试武功,我才能知道他难不难抓。”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刚加紧牙套,嘴里被磨的满是溃疡,疼的完全不想更新,就一直拖拖拖,抱歉。

  噢,对了,春风的攻出现了。

  知言楼楼主的身份有人猜到吗?

  ??第六十二章 杀手阁少阁主

  最近江府一直都弥散着近乎恐怖的低气压,尤其是江父,脸上几乎好凝成实质性的黑气,眼中满是郁结,不管是侍女还是下人都避开着他走。

  忍了许久的江清越终于爆发了,他闯进江父的书房,瞧见书房又被他的父亲翻的一团乱,皱着眉问道:“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用你管。”江父冷冷地道。

  前世这段日子平淡无奇,江湖也并未在京城举办武林大会,江清月整日被关在江府,自然对外界一无所知,不过也在下人口中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最近府里来过一个奇怪的人。

  这种无法掌控故事走向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自己的亲儿子?”

  “我没把你那些信撕了就算好了,你别来烦我!”

  江清越怒道:“江府同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也许是江清越的语气掷地有声,江父见到儿子不再沉浸与祁思言的那些信,反而有些主动分忧意思,便道:“行,我告诉你,我庄子那边有条铁矿,与炎国做交易的账册丢了。”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江清越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脸色顿时变得惨败起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宛如被一团乱絮围绕着。

  他的父亲居然一直和炎国有交易,怪不得他前世和炎国的那场战役会被人知晓部署导致封城,怪不得祁思言送不了粮食。

  就是因为那场损失惨重的战役,他误会了祁思言,是前世祁思言与他离心的导火索,是那些再也看不到的信件家书。

  江清越目眦欲裂,根本不愿意接受前世和祁思言的错过,竟然是因为自己家,他宛如疯了一般原地抓狂,用力的挠着头发,把头发挠的凌乱不堪,原本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

  他双目赤红,这件事情就像是横亘在他心中的一道坎,可是面前的的人是自己的亲爹,找不到任何一个宣泄口的感觉让他胸口涨的几乎要爆开:“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前世虽然不喜欢祁思言,但也从未想过当卖国贼。

  现在想想,如果他的父亲在这时候就已经和炎国交流密切,祁思言前世是提线木偶,他又何尝不是?

  江父被江清越这句话给怔住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江家?你这是在指责我?”

  “江家有我啊!需要你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做这种事情吗?祁思言知道了怎么看我?”

  “你有什么用?你拼死拼活卖命回来,给你一个神威侯,你高兴吗?”江父反唇相讥:“这种时候还想着祁思言?他出宫看过你一眼没有?好了,现在账册丢了,倘若你的好太子知道这件事情,再见你的时候,是在断头台上吧?”

  江父实在想不通江清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他对祁思言不屑一顾的时候,祁思言变着法子过来在江清越面前晃悠,结果一觉醒来,他儿子宛如被下了情蛊一样,脑海里只有祁思言,反倒是祁思言看都不曾过来看他儿子一眼。

  账册丢了他本来就有火气,江清越又非要在他面前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祁思言,就算这件事情是错的又怎么了?做都做了,如果账册还在他尚且能与炎国做到互不相干,可是账册丢了,他和炎国变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谁得到了账册都是杀头的罪。

  江清越是他儿子,这种时候却还想着情爱,他焉能不生气,说话的语气自然重了点。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寂静。

  江清越状似冷静却双手直抖,抬腿就要往外走,像是终于有了一丝挽留的契机:“不能这样了,爹,我不能再背叛祁思言。”

  “你这个混小子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炎国的人,不能一错再错了。”

  这句话简直是触在了江父所有的怒火上,他用力把墨锭扔在江清越面前:“你敢?为了祁思言,你连命都不要了?没找到那些账册和密信之前,你敢去找炎国?”

  “那我先去找账册。”江清越脚步虚浮,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阳光刺眼的很,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言言,我会弥补你的。”

  ……

  深夜。

  现在的夜晚已经不冷了,月亮高高挂在天上,零星坠着几颗星星,晚上的风清凉却不冰冷,像是拂过的一层轻纱。

  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晃,落下几片冬日没掉的枯叶,枝头的鸟儿拍打着翅膀,仓皇飞走。

  春风敏锐的睁开眼,一手执剑,推开窗子,悄无声息的飞身下去。

  “出来。”

  他冷冷地道。

  婆娑的树枝轻晃。

  春风回头,接着空濛的月色,神色微怔,他原以为是暗处监视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熟人,难道是自己暴露了?

  他心头默念着这三个人的名字。

  没有让他再想想,却见一女子二话不说直接朝他袭来,春风下意识地执剑挡。

  却迟迟不肯拔剑,用剑鞘予以防御。

  女子声音冷淡:“拔剑。”

  从前杀手阁连鸡都不敢杀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学会毫不留情的执剑杀人了。

  “你们来干什么?”春风用剑柄轻轻点了一下女孩的肩膀,将她推远。

  女孩被其它两个同伴接住。

  “南星!”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女子对两名同伴道,随后听见春风的声音,一时间居然有些熟悉,猛的一怔,她呼吸重了些许,仔细听还有些无措:“川柏,甘遂,你们不觉得他声音很熟悉吗?”

  “怎么了?”

  “把他抓起来,我想知道他面具之下的样子。”南星顾不得多言,已经快五年了,他也不知道认没认错,她咬牙望着面前俊逸挺拔的身影:“一定要,抓起来。”

  她说完后就生怕晚了半步,率先带着剑就冲了上去,几乎是用逼的方式让春风使用杀手阁的招式,杀手阁的招式直白又阴狠,每一招都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

  在三人的攻势下,春风却游刃有余,他从小练习这些招数,自然能如鱼得水,始终没有拔剑,但是用剑鞘就足以应付三人。

  这种武功上的不敌和对方熟悉一招一式的感觉让南星心里愈加笃定,又愈加的担忧,因为三人武力悬殊,根本留不住眼前的人。

  可是今日一旦错过,再见又是什么时候?

  三人缠斗许久,久到斑驳的树影从另一侧落下一层月光。

  一身黑色锦袍,容貌俊美的男人踏月而来,因为他脸上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冷硬,修长高大身形宛如黑夜遨游的猎鹰。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去?”

  男子站在月下,看着停止缠斗四人,锐利冷凝的黑眸静静地扫过四人,目光停在春风身上,根本没有看三人一眼,声音带着几分微冷笑意问南星,居然是少有的关切:“受伤了吗?”

  “没……没有有。”南星有些慌乱,见少阁主把目光放在春风身上,心里顿时提了起来:“公子,他实力深不可测,如今天已经快亮了,免得引人注目,我们先走吧。”

  “站住。”

  这句话并不是给南星听的,而是给仓皇欲逃的春风。

  南星这下是彻底明白了,少阁主难得的关切,语气少有的平和,并不是对着他们的,他甚至都未曾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一眼,自始至终,所有的神思都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直到春风意欲后退的脚步打破了他脸上所有的平静。

  他呼吸微重,神色狰狞,像是一头急需宣泄的野兽的咆哮:“我让你走了吗?”

  【作者有话说】:唉,下章祁思言要回宫看看了,白成薪和宋离歌都快发霉了,拉出来遛遛

  ??第六十三章 越辰昭

  深夜正是睡得沉的时候,连拂过脸颊的风都是轻柔的,梦中酣睡的人依旧睡得香甜,听见些许细碎的动静也只是懒懒地翻个身。

  见到越辰昭的那一刻,春风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呼吸都是凌乱的,即使凌乱不堪却也为了不引人注目放轻了些,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那是种下意识的,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少阁主!少阁主,你放我哥走,求求你,你放他走。”南星略带哭腔,面对如此的越辰昭也害怕的要命,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想帮忙拦一下,她撕扯着喉咙对春风大声喊道:“快走!快走啊!”

  一旁的川柏神色大惊:“他是你哥哥?是少阁主的……”

  甘遂连忙递给他一个眼神,川柏立刻噤声。

  越辰昭看都不看三人,也没有理会挡在前面的南星,而是一步一步,朝着春风走去,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

  这种脚步带着危险即将来临的压迫感,让春风几乎连轻功都没有想到,浑身血液逆流,本能地后退,他想跑起来,可是腿是软的,腰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劲,为什么,为什么会使不上劲?

  树影遮住了他的身形,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可是他却仍然被越辰昭一眼认了出来。

  直到背部触到冰冷的墙面,春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一瞬间的刺骨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全身失了力气的他差点软倒在墙角处,他咬着牙:“别过来。”

  越辰昭依言停下来,毫不掩饰地自上而下地贪婪地看着,看着春风冷汗顺着下巴流入白皙的脖子,看着他缓慢的在自己面前变得迟钝,看着他一寸一寸软倒在地上,拼尽全力也撑不起自己。

  “软筋散。”越辰昭伸手挑起春风的下巴,摘下他的面具,瞧见那张熟悉的脸上已经完全恍惚,恶意地把手伸进他的嘴里逗弄也毫无反应:“对你永远这么管用。”

  “我的影子。”

  “找到你了。”

  他打横抱起春风。

  春风身形修长却不壮硕,常年习武让他肌肉纹理线条都格外的清晰,腰却是细软的,抱着毫不费力,反而会觉得轻。

  南星跪在地上,面色恳求:“少阁主……”

  “他是我捡来的,我养大的,武功是我教的,是我的影子,一辈子都归我。”他说完后,低头望着南星,想到他是春风为数不多在乎的人,眼底晃起一片杀意又立刻消失:“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他一拂袖,转眼就离三人远了不少,风中只留下一道声音:“自己去刑堂,领罚。”

  川柏看见越辰昭走远,那种致命的压迫感小时候,他也就松了口气:“南星,你居然敢顶撞少阁主!你知不知道顶撞少阁主会死。”

  南星苦笑着道:“恐怕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哥,我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死了。”

  “你哥哥……真的是少阁主的……影子。”甘遂小心翼翼地说出最后两个字,带着疑问的语气。

  如影随形,片刻不离,可不就是影子吗?

  阴暗的囚室里,垫着紧致昂贵的狐皮毯子,烛火被灌入的冷风吹的忽明忽暗,映照着地毯上只穿了里衣薄衫的春风,他脸色不自然的泛着红润,呼吸粗重,手腕被一副打磨光华的精铁手撩给铐的死死的,吊在房梁上,整个人呈被动打开的姿势。

  房间里满是湿热黏腻的气息,春风像是在水里被浸过一遍又一遍,浑身都湿透的彻底,浑身的湿热让布料紧紧贴着身体,几乎是一览无余。

  他被人掐着下巴,神思恍惚,双目模糊不清,依稀能辨认出同样只穿了寝衣的越辰昭。

  面前的人声音带着刻意的诱哄,声音沙哑又带着隐忍:“告诉我,逃到了哪里,和谁一起,四年前,怎么逃离的杀手阁,谁帮的你,我就不把剩下的药喂给你了。”

  ……

  晨日。

  祁思言被狐狸一尾巴拍醒。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他睁开眼,却见床边的裴煜眉头紧皱地把衣服隔着幔帐递给他:“起床,穿衣服,找人。”

  “怎么了?”祁思言慌忙问。

  “春风,不见了。”

  祁思言套好衣服,并不是很着急,他知道春风武艺高强,可能是有什么急事需要解决,他拧眉:“他没留什么字条之类的吗?”

  “……”

  问完之后就再裴煜无奈的眼神中一拍脑袋,裴煜能说出找人,肯定已经都搜过了!

  祁思言思索片刻:“可能是进宫和我父皇禀告最近发生的事情,我父皇早朝才醒,他得等早朝结束呢,可能没赶得及回来,我们回宫里问问。”

  “好。”

  没有了春风,裴煜只能担负起抱起狐狸的重任,他垂眸:“这次回去,把它放在宫里。”

  祁思言摇摇头,不解地道:“为什么?宫外这么多好吃的,它还没吃过呢!”

  裴煜把狐狸递给他:“你抱着。”

  祁思言伸手接着它,才抱了一会会就放下了:“……算了,它就在宫里吧。”

  裴煜欣然接受。

  两人一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五岁的小豆丁。

  “饿……哥哥。”小豆丁泪眼汪汪。

  “差点忘了你!”祁思言伸手摸摸他的头,看向裴煜:“带着吗?”

  “可以带。”

  祁思言从胸口掏出油纸,从里面拿了颗黑色的松子糖递给他,看着小豆丁吃了下去后,才开始吓小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好吃的,但是你不能泄露我的身份,也不能乱跑,你刚刚已经吃了我的毒药,如果泄露我的身份,你将会很疼很疼。”

  神医谷少谷主含着嘴里的松子糖,慢吞吞地道:“知道了哥哥。”

  祁思言放心了,他知道这样的小孩子最容易被骗,而且就算他身份传出去,其实也没什么用,他还要回宫的,对江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他们没有从宫里进去,而是从国师府后山骑马上去,换了衣服再下来,至于孩子,祁思言怕他哭,也带着,就说是裴煜偶然捡的。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门口的侍卫如释重负般:“太好了。”

  祁思言笑眯眯地点头:“春侍卫回来过吗?”

  “没有。”

  “嗯,孤知道了。”

  小豆丁听见他的自称顿时双目瞪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他。

  一回东宫,却发现东宫里面跪着个人。

  祁思言神色大惊,以为是东宫里谁在猴子称大王,语气严肃地问门口的侍卫:“怎么回事,这是谁,谁让他跪在这里的?”

  跪着的人闻声力量回头,眼睛下是一层重重的乌青,面下冒出一层层胡茬,头发凌乱,看起来邋遢又不修边幅。

  “殿下……”他声音沙哑。

  “这声音有点耳熟。”祁思言拉拉裴煜的衣袖。

  “是他自己要跪的……他是白成薪,你走后一天他就来跪着了,让他走也不走,说是请您主持公道,属下跟他说了您上山去国师府了,他却笃定是您不见他,属下没有办法,怕被人瞧了去,只能让他进来跪着。”

  【作者有话说】:最近在备考教资,要找工作了,没得办法,唉,争取日更,这本书推荐位算是废了……

  ??第六十四章 孤不是你的靠山

  从祁思言的角度来看,整件事情都有些匪夷所思,先不说申冤应该找大理寺,不是他这个太子,光是白成薪认为自己不见他,硬是要在门外跪着,他也是一直未想到。

  倘若不是门口的侍卫提起,祁思言早就忘记了白成薪,毕竟他只是一个被救过的不重要的人罢了。

  不过既然看见了,他也走上前去:“你先起来吧,有什么冤屈先跟孤说。”

  白成薪原本一潭死水的眸子瞬间绽出异样的光彩。

  他声音干涩沙哑,面上一片狼狈,望着祁思言的双眸饱含深情:“你终于肯见我了……”

  祁思言:“……”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刻意要避开白成薪一样?

  “你先起来吧,进大堂说吧。”

  牵着手里的小包子进屋。

  裴煜跟在他身边,把狐狸随手一抛,看都没看白成薪一眼,仿佛他不过是地上的一粒沙石,只是对着狐狸道:“去跑步。”

  白衣翻飞,只留给白成薪一个冷漠的背影。

  看着裴煜头也不回的背影,白成薪第一次感觉到两人身份的悬殊居然这么大,他蓦地有些手足无措,现在的他接近祁思言,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经过侍卫的通传,给侍卫打点,只要有一线出了差错,他都见不到祁思言。

  可是前世他分明可以自由出入东宫。

  祁思言有意让小包子放松下来,他捏捏小包子的脸蛋:“来人,让小厨房做点药膳,适合小孩子吃的,给小包子尝尝。”

  御膳房的糕点也很快就上来了,还有切好的水果,祁思言捏了一块蟹粉酥,笑眯眯地道:“这个好吃。”

  小包子眨眨眼,看着面前摆满的桌子只觉得眼花缭乱,终究是忍不住美食诱惑,伸手接过祁思言手中的蟹粉酥,咬了一口,乖乖地道:“谢谢哥哥。”

  祁思言给自己和裴煜倒了些茶水,并没有让丫鬟做,而是让他们都出去了,

  没有下人规矩可以不用那么多,祁思言可以边吃糕点边听白成薪诉冤。

  练武场有一条铁律,以武为尊,谁打败了领头武夫,谁就能成为领头武夫。

  白成薪不敢光明正大挑战领头武夫,怕得罪他背后的势力,而是在某一天夜晚,杀了那个武夫,他下手有分寸,那个武夫没有什么皮外伤,所以事情闹了一阵,没闹大。

  当时是云贵妃的弟弟,四皇子的舅舅,徒有虚名禁卫统领监管了选取领头武夫的比拼,白成薪就是为了成为领头武夫,有个一官半职,见祁思言容易些,而且有了领头武将这个军衔,那些武夫也归他管,没有人会再嘲笑他祁思言收了一个太监都不收他。

  他也可以在打仗的时候,申请上前线,攒军功升官,没有祁思言,他也可以成为将军。

  可是他不知道,领头武夫虽然是个芝麻官,但是想做的人也大有人在,即使他成为了第一名,云贵妃的弟弟,那个禁卫统领,轻飘飘地就把这个职位给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拿刀抵在他脖子上,威胁他认输。

  这种地位的天差地别,宛如一道闪电,刹那间炸醒了白成薪,他前世多风光,每个人都来巴结他,根本不曾想过今生居然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杀了武夫,赢了第一,有什么用?

  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回到房里面对的就是各个武夫的嘲讽,不管是在哪里,都会有人发出嘲笑。

  “分明是属下得了第一,可是禁卫统领却把应当属于我的职位给了另一个人……”

  原本想在祁思言的眼中看见怜悯的白成薪一抬眼,却看见祁思言正在塞小糕点给他身边的小孩吃,几乎是小孩刚咽下去就塞一个。

  祁思言捏捏小包子的脸蛋:“你的意思是,云贵妃弟弟身边的人,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位置?”

  确实,那些身处高位的人一句话就能撼动普通人的一生,祁思言只要一句话就能让白成薪成为领头人,可是这样意味着他会惹到云丞相。

  “是,求殿下,给属下做主。”

  祁思言用手撑着下巴,显得慵懒又随意,被裴煜轻飘飘的一撇就规规矩矩的坐好:“这件事情尚且不论,孤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来找孤的?”

  祁思言只是疑问的语气,甚至问的很云淡风轻,却令白成薪心头一嘎登。

  好像祁思言已经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蜕变了,不管是说话语气还是思考的角度,都和前世不太一样了,甚至让他有点琢磨不清。

  倘若在前世,他能想出一万种方式应对,可是现在的祁思言,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因为属下知道殿下心善。”他眼眶里涌出泪水:“殿下您曾经救过属下,属下就想着您深明大义,一定会帮助属下的。”

  “可是这不是性命,这是权利,里面有无数的利益关系链,孤确实可以一句话让你成为你该成为的人,可是却不能保障你之后能安慰的坐在那个位置上。”祁思言慢悠悠地道:“你就没有想过,你来找孤,会让孤諵砜有什么麻烦,你只考虑你自己的权势,却没考虑过自己的命。”

  白成薪来找他,他府里也有云家的眼线,肯定早就传开,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可也意味着白成薪是他的人,往后白成薪一个无权无势的武夫,即使当了领头人,反而会变成云家给他下马威的一个的“工具”,那时候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属下……属下并未多想……殿下赎罪……”

  “你不适合当领头人。”祁思言认真地点出来:“你不够圆滑,受到一点不公平对待就迫不及待的找自己的靠山,可是孤并不是你的靠山,孤只是救了你一命,你就觉得自己能找孤帮忙,倘若孤不帮你,你这次回去,会是什么样子?你自己想想。”

  白成薪一愣:“属下……属下不知……”

  他眼睫轻颤,险些留下热泪,祁思言,果然还是会为他考虑的是吗?他还是在意自己的,他没变,一点都没变……

  祁思言那句话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被缠的有些烦了,救了人一次结果被人一直扒着不放,可是这确实是一条命,倘若白成薪因为来找他被云家弄死也不太好:“这样吧,禁军是掌管守门宵禁的,是云家那派,御林军负责巡城守卫的,是严老将军的部下管的,孤给你安排去那边做事。”

  ??第六十五章 我无法信任你

  御林军需要日日巡逻,终日绕着紫禁城游走,累是累了些,可是比武夫要还很多,至少不用再挨打,吃的也好很多,顿顿有肉菜,米饭管够,工钱也足,每月五两银子。

  白成薪内心却不是这个想法。

  “可是,属下想留在您身边,殿下您再一次帮了我,我只要当个普通的侍从便好。”他轻声说,眼里满是忠诚:“殿下安危尤其重要,属下想保护殿下,守在殿下身边。”

  祁思言斩钉截铁地道,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眉头也轻轻皱起:“孤不需要你,孤有春风就好。”

  他顿了顿,冷声道:“你知道让一个从没调查过的人呆在孤身边,保护孤,孤要交付多大的信任吗?春风他是暗卫长,是父皇给我的人,他值得我信任,可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武夫,你只是受到了不公平对待,你呆在孤身边几分是为了保护,几分是为了你心中那颗想炫耀的心你自己心里清楚,孤觉得,你并不值得孤交付信任。”

  白成薪心头大震。

  难道说,前世的祁思言,居然是这般信任他吗?前世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遭遇,祁思言就让他待在身边,给了他无上荣光。

  “不是,不是这样的……”白成薪神思恍惚,望着祁思言的脸,不知道在和前世的祁思言解释还是在催眠自己:“属下,是值得信任的,属下会好好保护您,不会让您受到半分伤害。”

  “也许吧。”祁思言摇摇头:“但是孤不愿意留你,如果你去御林军报道,孤可以差人送你。”

  祁思言无论如何也不想收下白成薪,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厌恶,白成薪每一句真情实感的保证在他听来都异常的刺耳,惹人厌烦,仿佛在看一个说谎成性的小人,他以往并不会如此咄咄逼人,也并不会在心里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一个人。

  可是他忍不住,他只觉得自己打心底里就完完全全否定了白成薪,即使那可能不是真的,白成薪可能确实是真心想待在他身边保护,可他的第一想法就是白成薪是在为自己本身打算,他是自私的,没有心的毒蛇。

  他为这种没来由的恶意感到歉疚,所以给了白成薪一个好的位置,只要他努力,得了御林军总督的赏识,也是可以有个好的前途的。

  事已至此,白成薪只能认命:“属下,遵命,谢谢太子殿下。”

  “只是属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祁思言已经把小包子喂的吃饱推拒摆手了。

  给小包子擦擦嘴,把促消化的蔬果递过去。

  用帕子擦了擦手,他说:“你问。”

  白成薪抬眼,双目微红:“您为什么,收下了宋离歌,却不收下属下?”

  “宋离歌?”祁思言回头望了一眼裴煜,裴煜淡定的撇开眼喝茶,并不理他。

  祁思言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孤想起来了,宋离歌是父皇误会了给孤的,一个太监罢了,孤就收下了。”

  原来不是祁思言主动要的,宋离歌和他一样,都是接近不了祁思言的贱骨头,白成薪心头的枷锁瞬间消失了,心中的那些不解和愤懑也随之不见,俯身跪拜,“属下明白了,多谢殿下解惑。”

  他会向祁思言证明自己的作用!

  白成薪和东宫的一个太监一起去找御林军报道,小包子扯扯祁思言的衣袖:“哥哥,你是太子吗?”

  “嗯,对啊。”祁思言点点头,声音软软糯糯地凑到裴煜身边,无意识地扯着裴煜的衣角轻晃,对小包子和颜悦色的,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那你为什么要隐隐瞒身份啊?”

  “为了,吃喝玩乐啊。”祁思言回答:“我还想去看看武林大会。”

  “你是太子,为什么还要武林大会啊?”

  这时候药膳也上来了,是适合小孩子吃的山楂银花饮,山楂去核熬煮,里面还放了蜂蜜,酸酸甜甜的,开胃消化,还能预防伤寒。

  他用小碗给小包子盛了一碗:“这个好吃,促消化的,不占肚子。”

  小包子警惕地闻了闻,香甜的气息顿时盈满他的鼻子,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顿时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喝,哥哥,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

  裴煜平静地望着小包子一碗吃完祁思言又道一碗。

  他平静地发问:“需要我在后山养头猪吗?”

  “啊?”

  “你喂猪很有天赋。”裴煜淡淡道。

  “噢……”祁思言偏头,没太懂裴煜的意思:“谢谢?”

  嘴里嚼着山楂,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小包子埋头苦吃:“……”

  看见小包子吃的开心,祁思言心里也开心,不过想到那个目的,他就叹了口气,郁闷地拨弄着裴煜的衣袖:“其实,我去参加武林大会确实有个目的,我想找到神医谷的人,让他们给我三皇兄治病,我三皇兄有咳疾,还会呼吸困难,看了很多太医都没用,父皇说三皇兄身体太差了,不然我们打扰他,只有过年的时候或者我过生日的时候,我才能见到三哥。”

  小包子拧眉,原来是找他们神医谷啊?可惜神医谷不足为外人道,如果能在宫里多待些日子,多吃点好的……等等,咳疾?这个病症怎么有点熟悉?他闷着脸沉思,在祁思言递过来一块削好的苹果块后就放弃了思考,继续埋头苦吃。

  “你给三哥看过病吗?”祁思言并未在意小包子的心情变化,他偏头望着裴煜,手指在裴煜的手背上戳了戳:“回答我嘛。”

  “他刚出生看过。”裴煜:“给了方子,让他一直吊着命。”

  “你看过怎么不告诉我?”祁思言皱眉:“现在我三哥已经十八了,过年的时候我三哥就不太好了,现在肯定越来越严重了,不能治好吗?”

  “我不想骗你。”裴煜伸手摸了摸祁思言的头发:“我能治好,但是他有自己的命数,和江清越不一样,我只能吊着他的命。”

  祁思言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澄澈的宛如黑曜石,他扯住裴煜的衣角,轻声撒娇:“如果我求你呢?”

  ??第六十六章

  小包子手里的糕点被祁思言的理所当然的请求震惊地掉在桌子上。

  “不救。”裴煜摇摇头,垂眸浅笑着望向祁思言,脸色丝毫未变,没有半分救不了人的凝重之感:“生命自有定数。”

  瞧着裴煜神神秘秘的样子,祁思言知道如果完全救不活,裴煜绝不可能是这幅笑眯眯的模样,他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状似委委屈屈地拉下脸:“你给个准话!”

  “不救。”裴煜声音平和地喝了口茶。

  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祁思言倏地站起来,像只炸毛的猫崽,威胁道:“救我哥!不然……”

  “不然?”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祁思言边撸袖子边道。

  裴煜微微挑眉,面色未变分毫,不动如山地坐着。

  见裴煜淡定的模样,祁思言挠挠头轻轻啊了一声壮胆,随后用力伸手扯住裴煜的手臂,抓着他修长微凉的手指左右摇晃,声音软而黏糊:“裴煜哥哥,救救他嘛,救救他嘛。”

  “……”

  茶水冒着热气,裴煜平静的脸上显出丝丝裂缝。

  他随手反握住祁思言纤细的手腕,手心温度烫的吓人,烫的祁思言像只被吓了一跳的猫,脖子缩了缩,眼神躲闪地望着自己被一只手背上冒着淡淡青筋的大手束缚住的白皙双手。

  “放……放开我……”他小心地往外扯了扯自己的手却毫无效果,只能轻声抗议。

  裴煜定定地望着他,眸中暗潮涌动:“还闹吗?”

  “不……不闹了。”

  “嗯。”

  裴煜却并未放开祁思言的双手,反而将他用力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凑过去。

  这种程度的靠近让祁思言的脸骤然红的滴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散发的痒意和酥麻让他一动也不敢动,眼神慌乱地看向各个地方,紧张的连角落里放着什么花瓶都记不清楚,却只是轻轻一撇就记住了裴煜的耳垂上有一颗很小的痣,脑海里一团乱糟糟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厉害,连裴煜说什么都没听清。

  只听见他说的字,却连思考的能力都宕机了。

  直到被裴煜松开,祁思言才后知后觉明白裴煜说了些什么。

  “噢。”祁思言红着一张脸,伸手捏捏自己那只裴煜靠近的耳朵耳朵,又摸摸自己的脖子:“我……我知道了。”

  裴煜抓住茶杯边沿的那只手微颤许久,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细嫩皮肉的触感。

  小包子:“……”

  无人在意的角落,他已经喝完了一整碗药膳,并觉得当被国师捡回来的小童子也不错。

  等等,国师?

  小包子皱起包子脸,他爹爹好像说过国师府有很多只在古籍之中记载的灵药,还有失传已久的药方?

  能不能偷点?

  这时候,皇上派了赵公公过来问他要不要在宫中用膳。

  祁思言尚未开口。

  小包子端着小碗:“要吃要吃!”

  祁思言:“……”

  春风没有跟在赵公公的身后一同过来,祁思言有点担心:“父皇已经下早朝了?赵公公,春风回来过吗?”

  “春侍卫并未回宫。”

  祁思言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春风居然并未回宫,他还以为春风在宫里和父皇交代情况,所以一点都不着急,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呼吸顿时乱了:“春风没回宫?那你去哪里了。”

  赵公公眉心微皱:“他不在您身边吗?”

  “他失踪了……”

  他抱起小包子,有些担忧地对裴煜道:“饭就不吃了,我们现在出宫万一春风回去了找不到我们。”

  “嗯。”

  失去饭的小包子无人在意:“嗯。”

  “公公,让父皇帮我喂喂臭臭。”

  祁思言头也不回地抛弃正在减肥的狐狸。

  不是故意的,是实在抱不动了。

  ……

  精美的宅院处处都透露着奢华的味道,因为是临时买下的,家具都是全新的,上好的,能住在紫禁城外围宅院的人非富即贵,平时也没有普通百姓敢靠近这里叫卖小玩意,街道上冷冷清清。

  南星在后院打了满满一桶水,借机看向越辰昭的房间,那里的门一天一夜都没有开过,也不知道她哥哥如何了,她提着水去了厨房,碰见正在生火的甘遂。

  她哥哥没有名字,就叫影子。

  是越辰昭的影子,因为影子是无法分开的,永远都在一起。

  影子是被越辰昭捡的,在大雪纷飞的雪夜,被三岁的越辰昭捡到,杀手阁的人不会养孩子,要把春风培养成职业杀手,越辰昭不愿意,职业杀手要吃苦,被练的很惨,越辰昭天分极高还是会被杀手阁的培育方式打的伤痕累累。

  可他即使满身是伤,回来还是教春风练字,读书,一点一点把那些武功磨碎了教给他,不让他受苦受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直到老阁主让春风出去买点吃的,春风消失了一小会,越辰昭大发雷霆众人才发现他对春风不一样的占有欲,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本来是没变的,直到春风带回了南星。

  “我是哥哥救的,少阁主不愿意我哥哥离开他的视线,甚至不愿意我哥哥出门,可我哥哥还是会趁他睡着或者去处理其他事情的时候,偷偷出去看烟花,逛集市,融入人群之中,他喜欢这样,虽然他不说,但总归是向往的。”

  “直到我哥哥带回了我,他救了我,带回了我,说要教我武功自保,等我学会了再离开。”

  其实南星也不知道春风为什么会这样,在春风离开的几年里,她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一个春风不想再继续下去而找到一个与越辰昭闹翻的理由。

  可是后来又逐渐觉得不对。

  南星轻声对甘遂解释道。

  越辰昭对此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暴戾。

  他不允许南星横亘入他们的生活,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毫无瓜葛的被救下的人。

  年轻气盛的少阁主面对状似被拿捏却隐有反骨的影子,直接给他下了软禁散,谁也见不到他,只有南星被越辰昭带到过春风面前。

  ??第六十七章 江清越知晓白狐

  其实春风被越辰昭关着,日子过的很不错,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轻松惬意,越辰昭闲了还会带着春风出去逛集市,听书,除了把守极严,连出门都諵砜要问过越辰昭才可以,晚上会被强行喂软筋散失去力气,算得上是与平时毫无区别。

  杀手阁的总部离京城很远,天高皇帝远,江湖与朝政又向来互不相干,杀手阁在当地又不肆意妄为,当地的居民不太害怕,官员自然也与杀手阁微妙共处。

  那段时间越辰昭花了很多银子,几乎是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有灯会,游船,烟花生活,百姓们知道是杀手阁的手笔也不害怕,带着孩子亲人上街游玩,脸上都挂着笑容,每日都热热闹闹的。

  越辰昭想的是,既然春风喜欢出门,喜欢热闹,他也愿意纵着。

  只有春风是不愿意的,没有人会想从小到大都被一人所掌控,他不想再当一个影子,他是一个人,不是越辰昭的附属品,越辰昭给他再多繁华的假象他也不觉得开心都比不上给他一个普通正常人的身份,而不是影子,他想离开越辰昭,越辰昭越是抓的紧,他就越逆反。

  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逃跑,直到老阁主看不下去了,毕竟杀手阁组织庞大,背后难免传出些越辰昭的闲话,这怎么行,越辰昭是杀手阁的接班人,老阁主向来心狠手辣,又觉得越辰昭从小就养着春风,没断过任何吃穿用度,春风却害得越辰昭被暗地里嘲笑。

  老阁主向来喜欢斩草除根,这次也不例外。

  派人把越辰昭叫走,然后直接了当地朝着春风动手,怕春风偷跑出去,越辰昭已经长了心眼,自己走后就会给春风下软筋散,如果不是南星得到消息先杀手们一步赶到送走了春风,春风早已凶多吉少。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越辰昭和老阁主闹翻,也留下了南星。

  厨房的门忽然被打开,南星和甘遂吓了一跳,却见是川柏走进来舀热水。

  “你们怎么了,吓成这样?”川柏不明所以。

  “我们在说少阁主和南星哥哥的事情。”甘遂心虚地望向外面:“还好不是少阁主推门。”

  川柏表示理解而后加入群聊:“噢,这件事情确实……我跟你们说,我昨天睡不着起床想去厨房烧点热水喝,看见少阁主半夜抱着他去泡温泉了……”

  毕竟被同时下了催情药和软筋散,春风浑身上下都没有半分力气,整个人烧的几乎要被烤熟了,却连抬起手指,睁开眼睛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整个人瘫倒在地上,黏腻的汗珠让衣物都紧贴着身体,唇角溢出细细密密带着隐忍和情、欲的气音,不是受刑却胜似受刑。

  越辰昭从未碰过春风,这几年一直在找,却没有半点消息,春风背后没有人是不可能的,他需要问出背后的人是谁。

  “昨天,知言楼给了我们杀手阁一笔生意,让我们试探了一个叫白狐公子的人身边的两个侍卫,你是其中一个吗?”越辰昭慢条斯理地问道,眸色暗沉而阴狠:“知言楼楼主说,那个白狐会杀手阁的杀招,你说他为什么会杀手阁的杀招?”

  “你教他武功了?”越辰昭蓦地掐住春风的下巴,仿佛刚才状似平和的脸色都是假象,他宛如一头恼羞成怒的野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敢教别人学武?”

  春风神思恍惚,眼神被药效折磨的涣散又暗淡,只有被越辰昭的手触碰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张口,仿佛已经把保护刻入了心底,吐出根本听不清的气音,道:“别怕……殿下……我会保护你的。”

  越辰昭只听见了最后一句,瞬间暴怒,掐住春风下巴的手陡然用力,手背青筋暴突:“你要保护谁?你是我的影子,你要保护谁?”

  剩下的催情药都被全部喂入了春风口中,冰凉的液体让浑身发热的嗓子干涩的春风下意识的甚至是极其迫切地吞咽着,来不及吞咽的药液顺着嘴角留了下来,被越辰昭一一擦干净。

  越辰昭脸色阴沉地抱起春风:“夜还长着,我们干点正事。”

  ……

  知言楼

  知言楼的总部就在京城,不过知言楼总部低调的很,江湖人士甚至是达官贵人都只能找到开在各个地方的分部,能找到总部的人几乎很少,能顺利得到总部消息的都是有特殊标记的请柬的人。

  而不起眼的总部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江清越。

  江清越是前世当了皇帝才知道知言楼一直都在京城,他曾经试图将知言楼占为己有却失败了,甚至最后他的死,也有知言楼的手笔。

  他走进知言楼,由于没有特殊标记的请柬,所以前面的接待人并未露馅:“这位客人想要点什么?”

  “在下江清越,有样东西,只有再你们这里我才能买到。”江清越望着接待者,静静地道。

  “客官说笑了,我们这里只是普通的茶室。”接待者笑眯眯地道。

  “我出十万两白银,不够可以再加。”

  接待者见江清越似乎有备而来,而且还知道这里并不是简单的茶室,便敛下笑意:“客官稍等一下,这个我需要问问我们老板卖不卖。”

  知言楼楼主戴着面具的脸下薄唇苍白毫无血色,他虚弱地道:“卖,我知道他要什么,把白狐的名号告诉他,让他去给我们探路,争取在他找到秘信之前把信抢过来。”

  “可是我们最近不是在调查白狐吗?轻而易举地把白狐的名字告诉他,岂不是白狐会遇到危险?而且这有违知言楼的信誉,毕竟是怪盗三兄弟将这件重要的事情告知,如此做是否不太厚道?”

  楼主冷冷地道:“杀手阁昨日派去的人,今日还没有半点消息,连半分水花都未曾惊起,不似杀手阁的作风,你说白狐究竟还有多少底牌?而且我们只是告知名讳,你只需告诉他最近京城白狐这个人比较出风头,其它的江清越自己去打探,并不算有违信誉。”

  他说完就重重地咳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丹药,喃喃道:“药不多了,算算日子,太子生辰将至,我也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很明显了吧?很明显了吧?

  ??第六十八章 叫我哥哥

  京城仍然热闹非凡,没有人知道底下的暗潮涌动。

  春风真的失踪了,在御香楼满心焦急来回踱步地等到了中午,祁思言才彻底得出这个结论。

  小包子失去了一顿皇宫的御膳,只得到了街上的一个油饼就被祁思言抱着满大街找人了,没意识到身后跟了一长串的尾巴。

  什么神医谷的,暗门的,杀手阁的,知言楼的,有些互相熟悉的探子碰见还会打个招呼,然后知道自己要跟踪的是同一个人,就挤挤眼睛笑一下然后就凑一起了。

  神医谷的人痛彻心扉地看着祁思言给自家少主吃着满是油的油饼,经过一个地方还给买个玉米棒子啃,又买了个肉包子,小包子还啃的很开心。

  神医谷众人抓狂:“这都是些什么劣质食物!外面的东西哪有药膳好吃!他怎么可以拐走少主后给他吃这些东西虐待少主!”

  旁边的探子:“……你少主好像吃的很开心噢”

  神医谷探子:“少主肯定是被逼的!”

  裴煜:“……”

  身后的那串尾巴太长,人太多,也不好甩掉,所幸这些人只是好奇祁思言的身份,并不是想加害与他,跟着就跟着了,祁思言的身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暴露后会相对更惹人注意些。

  “找到了。”

  祁思言看着面前的府衙,对守在府衙外的士兵道:“我有事情要见你们家大人,需要你们帮我找个人。”

  守在外面的士兵都是些很有眼力劲的人,看祁思言带着面具却也难掩贵气,便放他进去了,还给他带了路。

  在京城府衙的李太尉接见了他们,原本还有些许太尉架子。

  谁知祁思言见到他就着急地摘下了面具:“李大人,孤有件事情。”

  “太子殿下!”李太尉连忙下跪行礼:“属下招待不周,请殿下赎罪。”

  “没事,太尉免礼。”祁思言语气难掩担心:“孤需要你们京城的巡卫队帮孤找个人,孤的侍卫好像失踪了,你们暗地里找,最近京城鱼龙混杂,百姓们本来就有些吊着胆子,大张旗鼓的找百姓们难免会感到害怕。”

  李太尉点点头:“属下知道了,你有他的画像吗?”

  祁思言皱眉:“孤现在给你画一副。”

  他画的传神极了,画了两幅,春风戴面具那副,连面具的纹路都画的清清楚楚,而没戴面具的那副生动形象,因为从小学习画画,下意识地把春风勾勒地更为俊美,眉眼弯弯。

  “就是这个。”

  裴煜语气淡淡:“画的不错,还会笑。”

  祁思言:“……”

  巡卫队很快暗暗出去找人了,每个人看完画像就集合出去找了。

  “为什么不去找知言楼啊……”小包子看了半天,也想出点主意:“知言楼什么也知道。”

  “知言楼?”祁思言低头望着小包子:“知言楼也在京城?”

  他抬头望着裴煜:“知言楼就是那个买情报的地方?”

  裴煜点点头:“嗯。”

  “在京城的。”小包子点点头:“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不过要钱。”

  “钱对我来说是问题吗?”祁思言捏捏他的脸。

  等在外面的探子见他出了府衙就立刻跟了上去。

  神医谷:“你说他怎么能进府衙?”

  知言楼:“对啊,难道是哪个官家子弟?”

  杀手阁:“先告诉你家主子吧。”

  暗门:“你杀手阁的人怎么也在跟踪,他又惹到杀手阁了?”

  杀手阁的探子拉着脸:“不知道。”

  不知为何,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才有人诶了一声。

  神医谷:“他去哪里了,怎么进了个茶室,难道要去喝茶?”

  知言楼:“那是一个简单的茶室吗?”

  那可是他家总部的幌子楼。

  知言楼探子有点如鲠在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

  进了茶室,祁思言看到奢华的装潢后有些惊讶,毕竟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是知言楼的总部,在外面用帕子擦拭茶具的侍者见到祁思言走进来,一时间惊掉了帕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千辛万苦的跟踪白狐公子想寻得一点半点他的秘信消息,却没想到他居然先找上门来了,还带着神医谷的少主!这么光明正大吗?

  “您……您想喝茶吗?”他深吸一口气。

  “来找人……而且我很有钱”祁思言微微点头示意,故作神秘:“您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侍者:“我需要问一下我的老板。”

  “你说谁?白狐?”知言楼楼主神色顿时复杂起来:“他如何知道……也对,他身边跟着神医谷少主。”

  只有中立派的三派核心才有资格知道知言楼总部的所在地。

  但是神医谷的少主居然会亲自带路,这个白狐究竟是怎么说动神医谷少主带他来的。

  “见见吧。”

  祁思言被带上了知言楼楼主所处的房间,房间里清新雅致,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知言楼楼主带着古朴的银灰色面具,露出的下巴弧度柔和,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低哑:“你好。”

  “你好,我是白狐。”祁思言有些紧张地眨眨眼。

  第一次见江湖中位高权重的神秘人,祁思言还有些小小的兴奋与激动,如果不是为了找人,他可以开心的蹦起来。

  知言楼楼主微微皱眉,这声音不似伪装,反而有点熟悉。

  有点像他的……

  他骤然抬眼去望祁思言的脸部轮廓,神色震惊中又带着一丝了然,确实,能做出这些事情,不奇怪,他脑海一片空白:“白狐是你?”

  祁思言被他的语气所惊道:“是……怎么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吓到了他,知言楼楼主哑然失笑,神色迅速放松下来,仿佛在和他唠家常,语调虽然还是低哑的,但是温柔了不少:“没什么,早听说过白狐公子的大名,骤然一见,有些惊讶,你几岁了?”

  难道问完名字还要问年龄是知言楼的传统?祁思言乖乖回答:“十五。”

  “我比你大些,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第六十九章 我偷的是江清越的东西

  谁也没想到知言楼的楼主意外的好说话,这种武侠小说中的神秘楼主一般都是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在这种环境下,祁思言莫名松泛了些。

  “哥哥?”他轻轻地低喃了一声,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声音清脆地喊道:“楼主哥哥,我想拜托您帮我找个人,我的表哥不见了。”

  “表哥?”楼主不露痕迹地皱眉,喝茶的手顿了顿:“他叫什么?”

  “叫春风。”祁思言乖乖回答。

  听到名字后楼主才喝了口茶:“嗯,有画像吗?”

  “有的。”祁思言从袖子里掏出一副画,边掏边道:“这是他戴面具的样子和不戴面具的样子。”

  楼主浅笑着接过,却在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神色猛然一窒,捏着指张的手骤然用力攥着,手背青筋暴起,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用力地抓着衣领,咳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祁思言慌忙走过去给他倒水:“你怎么样?”

  他望向裴煜:“哥哥,他?”

  小包子着急忙慌地想走过去被祁思言一把拉住:“别贴乱。”

  裴煜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有止咳药吗?”

  “有,没事……”楼主气顺了一些,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伸手按了一下椅子上的按钮,随着按钮的凹陷,很快就进来一个神色紧绷的大高个,皮肤呈小麦色,长相硬朗英挺,颇为俊美,这种强壮健硕却丝毫不显累赘的身材,看起来倒像是辽国的人。

  大高个几乎有两个楼主那么大,更何况是祁思言,他默默地给大高个让路悄悄地往裴煜身边去,也只有裴煜的气质和身高压的住这样的大高个。

  大高个根本没理在场的其他人,径直快步走到楼主面前,只是神色很冷地望了祁思言一行人一眼就再没有别的眼神,彼时的楼主咳的几欲呕血,捂着嘴角,肩膀用力地颤抖着,像是要把自己的内脏都咳出来,整个身体都抖的不能自已,呼吸断断续续,异常地困难。

  大高个半跪下来,麦色的大手轻轻掐着楼主因为咳嗽不断颤抖流泪的脸,熟轻熟路给他喂了一颗丹药后倒了杯水,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地抓住麦色的大手,就着他的手,小口口小口地吸取着水源。

  祁思言望着他们的动作,手指莫名其妙地轻颤了一下,扯住裴煜的衣袖。

  “怎么了?”裴煜抓住祁思言的手,轻声问。

  祁思言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只是心里却还是想攥裴煜的衣角。

  楼主的咳嗽终于在喝了一杯水后好了,不过嘴唇仍然是苍白的,他平静地对大高个道:“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大高个点点头:“好。”

  说完后给楼主倒了杯水就出去了。

  “您没事了吧?”祁思言有些担心地道:“我哥哥也有咳疾,所以我爹爹不让我们去打扰他,我只有过年和生辰才能见到他,对了,您有神医谷的消息吗?”

  知言楼楼主垂眸,这不就是?

  却见小包子朝他摇摇头。

  祁思言居然不知道身边的人是神医谷少主吗?

  “你想知道神医谷的消息?”

  可能是知言楼楼主的语气太过温和,祁思言对知言楼楼主有些莫名其妙的信任:“嗯,我哥哥的病,只有神医谷能治,我身份有点棘手,不能离开京城,这次武林大会好不容易在京城,就想参加武林大会找神医谷的人,让他们给我哥哥治病,怎样都行。”

  “神医谷向来不为外人所知,我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他们也不愿意为我治病。”

  “为什么?”祁思言问出来才觉得不妥,他看过的画本不少,江湖纷争,门派门主生了重病,治和不治祸患都不小,毕竟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知言楼这块肥肉,万一治好了神医谷反而惹一身腥,还不如一直拒绝。

  他小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见到他们,会帮你说说情的。”

  楼主伸手揉揉祁思言的发顶,不着痕迹地套话:“谢谢你,你有邀请函吗?我可以给你。”

  “我有!不过是抢来的。”说着说着祁思言又叹了口气,如果有尾巴的话尾巴已经焉巴下来:“为此我还让一个好人估计不敢再做好事了……”

  “嗯?”

  “我假装被人抢劫,他过来救我,结果被我给抢了,事后想想其实挺内疚的,再见到他我肯定和他道歉。”

  楼主:“……”

  他无奈地勾唇,也就是面前这个人让他没有脾气,枉他还左思右想白狐怎么会与这么多人有牵扯,到底是有意无意,结果居然就是这么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像是祁思言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偷信的事情到底和他有没有关联?

  “你知道怪盗三兄弟吗?你抓住了他们三弟,让他们去给你偷东西,让他们好奇你的真实身份。”

  “他们告诉你我让他们偷东西了?”祁思言倏地一下站起来:“他们告诉你我偷了什么吗?”

  “这倒没有。”楼主轻声道:“不过江府最近丢了一批重要的账本和秘信,不知道是否和你有关。”

  “江府?是江清越丟的吗?”祁思言问。

  “不是。”

  祁思言摇摇头:“不是的话那就不是了,我让他们给我偷的是江清越的东西。”

  不是吗?他们偷的是江清越的信?不是江府丢失的那批账本和秘信?楼主敛眉,那那批账本和秘信被谁给偷走了?难道真的是江府或者炎国贼喊捉贼?

  见他低头沉思,祁思言小心翼翼地问:“您问了这么多,我能告诉的都告诉您了,能帮我找哥哥了吗?”

  楼主从沉思中回神,回到最初的话题,他严肃地道:“他是杀手阁的人,怎么会在你身边?”

  “杀手阁的人?”祁思言看向裴煜,眸色没有丝毫的异样,仿佛杀手阁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忌讳的事情,他信任春风,单单是因为春风这个人:“就算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春风是我哥哥,他对我很好,我不管什么杀手阁不杀手阁的,只想知道他在哪里,您帮我找他就好了。”

  “他是你爹给你的人?”楼主沉吟片刻,倒是对春风的身份放心了些许:“他是杀手阁找了很久的人,最近杀手阁在京城准备参加武林大会,如果无故失踪现在还没回来,大抵是被杀手阁给抓走了吧。”

  “抓走了?他们住哪里,我去找他们要人!”祁思言气呼呼地站起身。

  【作者有话说】:昨天大姨妈疼的死去活来

  ??第七十章 正面刚杀手阁

  “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放心。”楼主摇摇头,抿唇浅笑,示意祁思言冷静下来:“他以前就是杀手阁的人,很重要,他们找了他很久,现在他在杀手阁很安全。”

  要知道越辰昭曾经拿着款画像满世界找人的时候,如果不是老阁主出面,越辰昭恨不得把整个杀手阁当做知言楼找到春风的筹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春风在越辰昭心中的地位。

  “可是,他们抓走了春风。”祁思言张张嘴,轻声反驳:“不是春风主动离开的,是他们抓走的,如果是对很重要的人,为什么是抓他而不是请他?”

  楼主罕见的沉默了一下,找不出任何破绽,他温和地同祁思言解释:“嗯,你说得对,可是他逃跑了,逃了很久,杀手阁一直在找他,好不容易找到,自然会用抓这种手段,你能理解吗?”

  祁思言抗拒地摇头,他更加担心了,有些替春风委屈地道:“我不理解,春风要逃跑,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杀手阁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里面的人我也不轻易下定义,可是春风是什么人我知道,他如果要离开,肯定会告诉我,而不是偷偷逃跑,如果是偷偷逃跑的话,就代表我和他的关系已经不足以让他告诉我或者让他不敢告诉我了,那一定是我做了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让他失望了。”

  他说着就起身,虽然知道春风处境安全,没有那么急切,却还是忧心不已,从胸口掏出自己带的所有的银票,又解下腰间的钱袋,把它递给楼主:“这是我带的所有的钱,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接他回来。”

  话里的恳求让楼主微微一怔。

  片刻后,楼主的语气微微冷了下来:“你如何打得过杀手阁的杀手?倘若受了伤怎么和家人交代?家里不担心吗?”

  祁思言乖乖地拉住裴煜的衣摆,道:“我哥哥很厉害的。”

  “越辰昭武功深不可测,招式狠辣,你确定他打得过?”

  江湖之中,拳头说话,祁思言不会武功,内心的小火苗顿时被一把水浇灭:“打不过。”

  裴煜闻言垂眸望着祁思言,声音冷淡:“打得过。”

  “不行。”祁思言直接拒绝,他定定地望着裴煜,语气难掩关切:“你身体不好,不能打架。”

  裴煜神情微顿,过了半晌才想起用手指握拳掩唇,清冷矜贵地用手撑着桌面,咳嗽两声,语气透着些许的疲惫:“没关系。”

  祁思言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有关系!我不能看你受伤,我们再想想办法,春风我一定要带他走,可是你不能出事,大不了,我们回去找人!”

  这句话成功地让仙气飘飘被迫弱柳扶风的国师闭嘴了。

  真病秧子在一旁看了会,轻轻叹了口气:“罢了。”

  他对着门外轻轻唤了一声:“阿莱。”

  怕门外的人没听见,他又按了一下椅子上的按钮,按钮似乎连着一根看不见的细丝,亦或是别的什么,门外的阿莱能立刻知道里面的人在求助。

  那个伺候楼主的高大男子迅速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进来了。

  “阿莱,你跟着他们走一趟,越辰昭见了你会给我些面子,不会为难他们的。”

  阿莱显然是不愿意的,他拒绝:“我去了你怎么办?”

  “刚吃了药,能撑一会,你与他们去一趟,不会很久。”楼主声音平和,只是嗓子还带着长期咳嗽而造成的微微的哑。

  他常年把药放在阿莱身上,是因为他自己咳疾发作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更何况是手,他连视线都是模糊的,根本拿不稳药和水,那些药都是用上好的药材炼制的,他曾经自己吃药的时候撒过很多次,浪费的都是药材,药材难找,他心疼,也就没有把药放在自己身边了。

  阿莱没说话了。

  祁思言:“不用了,楼主哥哥,你身边没人照顾怎么办?”

  “别生气。”楼主低声道:“我给你包虾饺吃。”

  阿莱最后还是让步了:“我让小雪上来照顾你。”

  楼主看向祁思言:“阿莱他是我的人,越辰昭见过他他,你们带上他去,会轻松一些,越辰昭至少不会对你们动手。”

  祁思言:“……”他刚刚好像拒绝了,有人听他讲话吗?

  阿莱有些急:“快走吧。”

  祁思言乖乖地道:“噢”

  裴煜伸手捏捏他的耳朵,试图告诉自己祁思言自己并不废:“我打得过,没那么弱。”

  祁思言小声道:“我肯定相信你打得过,可是你的身体连下山治疗江清越都做不到,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裴煜:“……”

  阿莱一路沉默寡言,带着两人去到了越辰昭盘下的宅子。

  南星给三人开了门,瞧见了阿莱,皱了皱眉:“有事吗?”

  阿莱没说话,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后的祁思言和裴煜显露出来,示意他们才是有事的那个人。

  祁思言言简意赅却也毫不客气:“这位姐姐,麻烦放我们进去,我们找人。”

  南星敏锐地呵斥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离开这里!”

  说着便要关门,她知道这两人可能是来找她哥哥的,但她不想引起越辰昭的注意,只想快点关门,毕竟引起越辰昭注意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越辰昭现在还没出房间,估计还没从他哥嘴里套出一点半点的过往,倘若被越辰昭知道这两人的存在,铁定是一场无法阻拦的腥风血雨。

  “我让你放我进去!”祁思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语气带着毋庸置疑,那是一种长久的,带有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皇室杀伐气息,令南星当场怔住了。

  趁着这一瞬间,祁思言推门就走了进去,不管不顾地开门寻人,穿前跑后:“春风哥哥!春风哥哥!你在这里吗?春风哥哥!”

  甘遂和川柏都听见唤人的动静出门查看,一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

  南星望着祁思言担忧寻找的模样,有些无奈地道:“他好像在找我哥哥。”

  而暗室里越辰昭听见外界的动静,眼睛宛如野外警觉的野兽一般猛的睁开。

  身边被他折磨的不轻的春风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身上青红密布,眼睛困倦地怎么也睁不开,眉眼却着急地挣扎着,难受之色尽显,仿佛陷入了意识清醒身体却醒不过来的痛苦之中。

  越辰昭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春风这般模样。

  他笑容恶劣地道:“啧啧,你死都不愿意供出的人,才过了一天不到就主动找上门来了,是不是很蠢?”

  ??第七十一章 仗势欺人小太子

  宛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了一会没找到,祁思言急的不成样子,裴煜原本弱柳扶风般的跟在祁思言的身后,随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周身气质蓦地一变,拎着祁思言的后衣领就把人提溜到了一旁。

  “怎么了?”

  祁思言下意识地道。

  他睁大眼睛,却见自己刚刚站过的地方,有一根细如牛毛却异常尖细的银针直挺挺地插在门栓上,几乎有半截都入了木头,可见没有收半分力道。

  后背冒出丝丝密密的寒意,祁思言转头望了裴煜一眼,一向被娇纵着长大的小太子没见过这样毫不掩饰的恶意,哪怕是出了宫,遇见的也都是些好相与的人,第一次对江湖纷争有了一些清晰的概念。

  阿莱的脸色微变,到底是遵从了楼主的指令,挡在了祁思言和裴煜身前:“少阁主手下留情。”

  “知言楼的人?”越辰昭从黑暗处逆着光缓缓走出来。

  光影仿佛给他的脸戴上了半边面具,而后随着他的走动缓缓显现,分明面如冠玉的长相,脸色却异常的阴郁,可能是身上杀孽太重,光是那双眼睛,便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祁思言虽然害怕越辰昭的身手,却并不后退,什么时候可以示弱什么时候不该示弱他很清楚。

  他抬眼,声音很冷地审视着越辰昭,几乎是将他父皇的气势学了十成十,倒也颇有太子该有的威严:“你是杀手阁少主吗?”

  越辰昭在他面前站定,眼神放在裴煜身上,比起祁思言,更让他忌惮的是被他保护在身后的裴煜,他微眯着眼:“有事?”

  “有,你们抓了我哥哥春风,我来找他的。”

  “春风?”越辰昭低头望着祁思言,居高临下的傲慢眼神盯着不足为惧的祁思言,语气充满了威胁:“你叫谁春风?”

  祁思言寸步不让:“他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越辰昭漫不经心地道:“你没资格问我,倒是你先来交代一下,他怎么会在你身边,这些年都去了哪里,还有,你是谁。”

  他说完后趁祁思言不备率先出手,想把祁思言扯过来,却不料裴煜上前挡在祁思言面前,一只手骤然爆发出了力道死死地噙住了越辰昭的手,力道几乎要把越辰昭的手腕给徒手捏碎。

  越辰昭心里被裴煜的力道所震撼,暗暗使力,被抓住的手腕却一阵发麻,根本移动不了半分。

  “你!”

  裴煜轻描淡写地松开越辰昭,仿佛刚才的那种重的吓人的力道只是错觉,他声音冰冷:“别碰他,你没资格。”

  “有没有资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裴煜面色平和:“不自量力。”

  “哥!”祁思言连忙拉住裴煜的手,扯住他的袖子把他扯到一旁:“别与他动手,你身体不好。”

  裴煜神色微顿,倒是没有继续下去。

  阿莱也终于想起自己的使命:“少阁主,希望您看在楼主的面子上,不要伤害他。”

  “现在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越辰昭抬眼,目光中已经盈满了怒火,他望向裴煜:“不要得寸进尺。”

  “什么得寸进尺?你为什么不让春风自己选?”祁思言忽然低声问:“他为什么离开,是做了什么错事被迫离开,还是自己想离开的?”

  越辰昭目光中满是挑衅,他傲慢地望着祁思言:“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他就在这里。”越辰昭根本不屑于同祁思言争论:“可是除了我,你们谁也找不到他,我把他关起来了,你能怎么样,在这里和我吵?”

  说完后,他便挥挥手,只见从角落里立刻冒出许多人影。

  宅院不大,藏了这么多杀手!

  这种挑衅和隐在威胁让祁思言简直肺都要气炸!

  “你!”

  越辰昭风轻云淡地道:“滚。”

  祁思言气的简直想把越辰昭那张嘴给缝上:“我是不是只能在这里和你吵架,你很快就知道了!等着!”

  他撸撸袖子,伸手从在小袋子里掏啊掏。

  随后猛的抬眼,双目瞪圆了望着裴煜。

  “怎么了?”

  祁思言摸摸自己的兜兜,结结巴巴地道:“忘……忘带了。”

  “什么东西?”

  “我的令牌。”祁思言宛如一条受挫的小狗勾缩到裴煜身后,颇有自知之明地低着头拉住裴煜的袖子,羞愧难当,被面具罩住的露出的半个下巴都红透了,他小声道道:“我们先撤摇人。”

  令牌是东宫太子令牌,所以当时在知言楼楼主说出地点时他就想好了,如果不放人他就直接用身份压人,毕竟这是在祁国主都,不是其他地方,太子令牌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他还怕越辰昭不识货准备大肆讲解一番这块令牌,结果居然没带!

  祁思言简直想当场敲敲自己的脑袋瓜。

  回宫一趟什么都没忘,把令牌给忘了。

  “……”裴煜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用走。”

  祁思言伸手捂住脸,瞧着越辰昭身边的那些看起来神秘的暗卫,有些急迫的道:“这么多人,如果打不过,好丢人的!现在撤虽然丢人,但是比被人打出去要好,你身体不好,我们再想办法。”

  裴煜直接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到身后,声音平静:“自己看。”

  祁思言被裴煜掐着下巴只能被动地往后看。

  这一看就彻底被吓的移不开眼了。

  他的身后居然密密麻麻地已经站满了戴着统一面具的黑衣人,屋顶上也有,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整个宅院都被这群黑衣人包围起来,无所踪,无处寻,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如果不是裴煜的转过他的脑袋,祁思言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见他回头,为首的暗卫不知道要不要泄露太子身份,朝他轻轻点头示意。

  不远处的阁楼,附近宅院的屋顶,弓弩手们身着劲装整装待发。

  再远的地方,紫禁城岿然挺立,巍峨壮阔。

  祁思言被震撼到几近失语:“他们?”

  “你以为你出门,你爹真的这么放心吗?”裴煜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轻点了一下祁思言的脑袋瓜:“嘘,这只是冰山一角。”

  裴煜轻轻抬眼望着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的越辰昭,附在祁思言耳边道:“小太子,去吧。”

  【作者有话说】:开始的越辰昭(骄傲):人多力量大

  后来的越辰昭:有本事单挑!

  ??第七十二章 放人

  一片肃穆。

  看着包围宅院的暗卫,不远处的屋顶还有弓箭手,越辰昭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这么多暗卫,他的手下居然毫无察觉,这证明在暗处的一场无硝烟的斗争中,他已经战败了。

  “你们到底是谁。”他咬牙问。

  南星几人见形式一变,像是要打起来,便挡在越辰昭身前。

  南星神情严肃:“你们是要与整个杀手阁为敌吗?”

  祁思言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人,他只觉得耳朵像是被风堵住了,耳根发麻,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耳朵一点一点烫起来,而且温度还逐渐蔓延开来,想捂住耳朵又觉得这样过于刻意,

  “保护我吧,太子殿下。”裴煜轻笑。

  音色分明是冷淡的,却因为这种程度的距离,祁思言清楚的听见了裴煜的浅浅的呼吸和说话时的微弱的换气喘息,显得有些平白无故的勾人,仿佛是冬日的雪景里的一点星火,烧的祁思言简直心都要被烫化了,那是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酥麻,轻痒,别扭,欢喜,几乎是交杂了所有的炙热的情感。

  他以前也被人附耳说过些小秘密,却从未有过这般滚烫。

  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的情绪翻来覆去了好几千遍,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到头来却只是眨眼之间。

  裴煜只是说了短短几句话,祁思言的思绪却已经百转千回,那颗心也仿佛已经滚烫了好久好久,经久不散。

  “我……”祁思言转头望着裴煜开口,脑海还有些烧,脸红的宛如柿子,声音盲目地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裴煜笑着捏捏祁思言的耳垂:“好。”

  这一捏,让祁思言脑海中那种仿佛在一团岩浆烧着的灼热感宛如被下了一场春雪,温度立刻下去了。

  祁思言搓搓脸,他微微抬眼,伸手期期艾艾挡在裴煜的面前,面上不显,却因为可以保护裴煜和春风而兀自开心,虽然是身份加持的保护,不是他本人实力的强大,但身份是他的附属品,也是他自己实力的证明:“我是春风的后台。”

  “你主动放人?还是我来搜?”

  “你带不走他。”

  越辰昭神情冷肃,即使被这么多人包围,眉宇间无亦半分惧意,他缓缓拔剑:“你可以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杀手阁这次只是来参加武林大会,带的人自然不多,被包围,越辰昭自然是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半分胜算,尤其是这个人身后跟着的那个看似身体不适的病秧子。

  可是他如何能放春风离开?

  “好。”祁思言不明起因,一心只想找到春风,见越辰昭油盐不进硬要关着春风,便气笑了:“我看你坚持到几何?”

  “到死为止。”越辰昭拔剑以对。

  “别打。”阿莱挡在越辰昭身前:“他是杀手阁少主,你伤了他,就是与杀手阁为敌。”

  祁思言情绪没有丝毫波澜:“无妨,我不怕,我只要春风。”

  他不怕杀手阁,白狐的身份本来就是捏造的,参加完武林大会见到神医谷的人,他就会回宫,到时候谁也别想知道他的身份。

  “楼主不想让你们起冲突。”阿莱:“你们不能打。”

  祁思言偏头微笑:“好,不打,我要搜屋子。”

  “说了,除非我死。”

  “少阁主!”南星担忧地道:“他们人多,杀手阁总部离这里很远,您如果出事……”

  “你想让我放他走吗?”越辰昭冷冽的眼神望向南星:“他消失了五年,你还是他救的婢女,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压在南星身上简直让她无法呼吸,她崩溃大吼:“您为什么不放他走呢?我哥跟着你一点都不开心,他无时无刻!都想逃离你!你把他抓回去他还是会逃走!我不帮他才是忘恩负义。”

  “那我就废了他的武功。”越辰昭勃然大怒:“把他关在暗室,日日连光都见不到。”

  他微眯着眼,警告似的望向南星:“别以为他救了你,你在我这里就有特权,我留着你,不过就是有朝一日为了威胁他留下来。”

  “你放心,我会在你威胁他的时候自尽。”南星直截了当地道。

  “这是怎么了?”祁思言扯扯裴煜的袖子:“他们怎么自己吵起来了?”

  “起内讧了。”

  祁思言顿觉恍然大悟:“噢。”

  裴煜无奈地望了他一眼:“……”

  祁思言无辜地眨眨眼,片刻后才有些回过味察觉不对,他就是看出内讧了才问这是怎么回事了嘛!

  有些生气地蹬了裴煜一眼,祁思言索性道:“你们吵完了没?有结果了吗?我要搜屋。”

  越辰昭抬眼,他找到人和被迫交出人才过了不到一天。

  所幸他还有二手准备。

  他低喃道:“算算时间,他该醒了,交给你也无妨。”

  南星骤然抬眼:“你刚才在拖延时间?”

  越辰昭却根本没有理她:“好,我带你们去找他。”

  未料到越辰昭会居然就范,不过这也省了不少麻烦,祁思言点点头,阿莱也跟着去了。

  裴煜不知道何时,不声不响地走在祁思言前面。

  “就在这里。”

  越辰昭走在最前面。

  他打开暗室的门,微风拂过,光线照亮了一丝幔帐。

  祁思言眼睛很尖,并未瞧见什么,只看见一截被铐着镣铐的手腕正在努力挣脱,心里却陡然一沉,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双目顿时气红了,恨不得杀了越辰昭泄愤,可是眼下却不能直接动手。

  他迅速拉住无知无觉往前走的裴煜和阿莱,刻意大声道:“算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免得你有什么机关算计。”

  “怎么?”越辰昭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里面的春风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情绪外泄,双目痛苦神色惨白地盯着墙面的某一点,却一动不敢动,生怕锁链的声音惊的那人进来查看,他走过去掏出钥匙,对门外的祁思言道:“钥匙给你,你来解开,不是更好?”

  如愿以偿看到春风害怕的模样,越辰昭勾了勾唇,心里却沉了许多。

  “你有病吧?”祁思言气的几乎想越辰昭拼命,可是怕春风知道自己看见了,只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内心的满腔愤怒堆积让越辰昭一语戳破实在忍不住了,他生起气来不管是谁,也不管什么皇家气度,就算是大一辈的江老将军他也照常骂,何况是越辰昭,他直接道:“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离你那么近我怕徒增晦气,再磨磨唧唧我弄死你,快把春风给我放出来,我再和你算总账。”

  ??第七十三章 救出春风

  站在屋外,祁思言等着越辰昭放人。

  其实不是不敢进,他身后跟着的人是他的底气,可是他看到春风被关起来锁起来的样子就怯步了,没有人想被别人看到狼狈至极的一面。

  尤其是春风在祁思言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可靠沉稳的模样,连心情都不太表露,肯定不愿意让祁思言瞧见他现在的样子。

  祁思言也不想进去让春风伤心,乖乖地拦着众人等在外面。

  越辰昭见祁思言不上套,讥讽一笑便走进暗室,顺便把门半掩住,瞧见春风苍白的脸色,伸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的下巴,掏出钥匙给春风的手铐解锁。

  春风最开始被抓回来的那身衣服早就被扔掉了,现在身上的衣服是越辰昭的,身上残余的药性,昨日的折辱让他四肢无力,任由越辰昭动作。

  “他是谁?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权利?让我猜猜,他不是江湖中人吧?”越辰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仰头喝了一口,随后掐住春风下巴。

  “你想干什么?”春风浑身都难受,眼神却满含着抗拒和不屈,像被打败的倔强的头狼,没有任何的示弱。

  越辰昭掐着他的下巴,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仿佛丝毫不在意春风的离开,手指轻轻磨砂了一下春风的嘴唇,随后便吻了上去。

  春风没有任何的力气,被迫把灌入的液体咽下去。

  只是几息之间,春风的力气和武功就缓缓恢复了。

  “软筋散解药。”

  越辰昭起身把春风嘴角的溢出的药擦干,给春风穿衣服,嘴角轻扬,显然心情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你以为,我没有两手准备吗?以前父亲让我给你喂杀手阁的药,这样才好控制,我舍不得,然后让你毫无顾忌的跑掉了,现在,药已经融入了你的身体内部,在无其它可能。”

  春风瞳孔放大,神色猛然一怔。

  杀手阁之所以能有这么多的杀手,没有任何人背叛,就是因为每个想进杀手阁接单拿赏金的江湖人士或者自己培养的死士,都需要服用密药。

  每月都需要服用解药,一个月没有解药就会武功尽失,筋脉寸断,药石无医,连神医谷都解不了杀手阁的毒。

  “你……”春风缓缓开口:“越辰昭你知道我……”

  “嘘,每个月来找我一次。”越辰昭用钥匙解开春风的锁链:“别让人等急了。”

  “我不可能再来找你。”春风撑着手起身,衣袖浅浅遮住手腕上被手强硬压着禁锢出的红痕,脖颈处和身上的红痕都被布料遮的严严实实:“姑且当我只有最后一个月可活。”

  他抬步往外走。

  越辰昭脸色一沉,伸手拽住春风的手腕,力气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是谁?”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愠怒:“你宁愿跟着他,也不愿意跟着我?”

  “你不懂。”春风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唇张合了几次。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春风叹了口气,上辈子他死后,也不知道越辰昭有没有从哪里知道他尸骨无存的消息。

  他轻声开口:“越辰昭,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你早点找到我,姑且能用这种方式控制住我,现在我早已不在乎性命。”

  如果越辰昭在祁思言没有被囚禁之前找到他控制他,他可能会因此跟着越辰昭,可是他没有,后来他跟在祁思言身边,更是半步没有出过宫,越辰昭就更没有机会找到他了。

  而现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有国师,有严沐尧,有皇上,他也没有向以前一样爱慕江清越,留下白成薪,殿下以后的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皇帝。

  有他和没他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与影响。

  只是陪伴在其左右的日子多与少的区别罢了,他虽然奢求陪伴的久远些。

  一个月的期限,加上药效毒发的时间,足够他陪伴太子过完最为盛大的生辰,见证太子的成年。

  “不行。”越辰昭咬牙,低垂着头,墨色的发丝遮住了隐在黑暗处的脸,他的表情难看至极,紧紧的扣住春风的手腕,声音像是整个人被生生捅了一刀后难以吐露话语的气音:“你,必须必须来找我,我只想要你每个月来找我一次,你都不愿意吗?”

  “我不愿。”春风头也不回的拂开越辰昭的手。

  “喂,好了没!”祁思言无聊的在外面踢石子玩,把自己周围的碎石都踢走了见越辰昭还没把春风放出来就想骂骂咧咧:“干嘛?是不是欺负我们家春风呢?不行,我要进去把这个越辰昭抓起来。”

  还未踏出半步就被裴煜给拎回来:“别急。”

  “急死了。”祁思言心道要不是不想让春风伤心,他早就进去把春风带出来了。

  头发被顺了顺毛。

  裴煜在他头顶无奈道:“出来了。”

  “春风!”

  祁思言眼睛一亮,跑过去一猛子扎进春风的怀里,春风被他扑的险些一个踉跄。

  春风的脸色一下子就柔和了下去,他微微闭眼,放纵了自己几息时间,伸手微微环住祁思言的腰,轻轻地闻了一下祁思言身上的气息就克制的放开:“殿……弟弟,谢谢你来救我。”

  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春风,掐掐胳膊,见春风没有什么伤,祁思言才放下了心,抬起头看他:“想什么呢!这不需要谢啊,你是我哥哥啊,你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

  祁思言说完后阴恻恻地望向越辰昭:“你想打他吗?”

  越辰昭脸色黑的宛如一潭死水,他朝着祁思言略一挑眉。

  南星几人和杀手阁的死士连忙挡在越辰昭面前。

  “嗯?”春风回头望向越辰昭:“不用了。”

  “你不想吗?可是我想。”祁思言有些诧异地忘了春风一眼,瞪着越辰昭,虽然春风表面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不知道内里有什么受伤,他咽不下这口气。

  祁思言摩拳擦掌,他身后站着的人让他底气满满:“春风,新仇旧恨,你不打算和他说道说道吗?我带的人够,打起来肯定是他们吃亏,你可以狠狠地把他揍一顿。”

  “我没事。”春风失笑着摇摇头:“不必计较。”

  “好吧。”祁思言狠狠瞪了越辰昭一眼,虽然隔着面具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还是让越辰昭气的握紧双拳险些动手。

  祁思言失望转身,拉着春风和裴煜边走边道:“那算了,不管他们啦,走咯,我们回去吃饭了,对了,我把小包子放在知言楼了,还得去知言楼领人,看能不能顺便请他们吃个饭吧,楼主也帮了我们忙的。”

  那头小包子被留在了知言楼和楼主大眼瞪小眼。

  过了半晌,小包子跳下高高的凳子,皱着小眉头伸手替楼主把脉。

  楼主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小包子敏锐的抬眼,露出与少年人不符的警惕:“不知道,不要和我打探任何消息。”

  他替楼主把了脉:“你这身体能不泡我们神医谷的药泉还吊着命都靠那张药方了,不能把药方给我看看吗?”

  楼主笑意更深了:“不能噢。”

  “为何不愿告诉他真实身份?”他轻声问。

  “替我保密,不是不愿,是我不想回去。”小包子叹了口气:“跟着他,有好东西吃,他家里,连药膳都是好吃的,神医谷的饭,都是苦的。”

  曾几何时,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饭都是苦的,不管是包子里面的肉馅还是揉包子的细面,不管是汤饼还是膳食,都是苦的,无一例外。

  直到他强行要跟着神医谷出来,尤其是一到饭点,闻见别人酒馆里的菜香,路边小摊的汤面,馄饨,包子……因为没钱只能闻着,然后跟着神医谷的人吃苦的要命的药膳。

  直到他某天蹲在路边,有个好心人给了他一个肉包子。

  皮薄馅厚,咬一口还有浓厚的香浓新鲜的汤汁溢出来,简直惊为天人,可是好心人不多,他软磨硬泡参加过武林大会几年了,每次都跑出去眼巴巴的望着路人愿意递给他吃的人也不多。

  像祁思言这样的,有且只有一个。

  等武林大会完了,他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可你这样,骗了他,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到时候再说吧。”小包子望向楼主:“他是个比我还好忽悠,如果他愿意带我吃更好吃的东西,我可以忽悠他一下。”

  “呵呵咳咳咳咳咳咳。”楼主又声嘶力竭的咳了起来,小包子给他倒了杯水:“我家给你的方子没你从小用的好,不过你那个房子配合我们家药丸子,应该能好转些,怎么反而好像更严重了。”

  楼主气顺了些:“怕是时日无多了罢,就算是上好的药方也吊不住我这将死的命了。”

  他话音刚落,小包子就叹了口气:“可惜你身份敏感,知言楼地位特殊,盼着你死的人不少,我家不能救你,你这身份也不好去我家泡药泉,不然我是可以设法让我爹同意你去的。”

  “无碍,你们会救我的。”

  【作者有话说】:恢复更新惹!日更三千!

  ??第七十四章 上山

  说话间,小包子从胸口掏出祁思言给买的灶糖拿了一颗放嘴里含着,对楼主道:“治不治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我们神医谷没有资格去惹这种麻烦,还有麻烦楼主派人告诉我那些叔叔伯伯一声,让他们别派人跟着了,我很安全,等武林大会结束,我自己会回去的。”

  楼主重重地咳了咳,胸腔剧烈的震动几下,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小包子掏出随身的银针,将楼主的衣袖向上捋了捋,用最细的那根给楼主施了针,才让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咳嗽也暂时止住了。

  施完针就有人禀告祁思言在楼下回来了。

  阿莱闷声向前,推开门就来到了楼主的旁边。

  楼主抬眸望着他,声音平和:“解决了?”

  阿莱皱眉点点头,站到他的身后。

  走廊里传出祁思言说话的声音,没过一会,祁思言拉着裴煜和春风走进来,看见小包子坐在椅子上就把人给抱了下来,对楼主道:“谢谢您照看小包子,也谢谢你们帮我救出春风,我请你们吃饭吧?”

  阿莱的手不动神色的握拳,直到楼主出言拒绝才放松。

  “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本人身体不适,饭食也需要精心配置,怕是不能同你们一起吃饭了。”

  “那好吧……”祁思言失望地眨眨眼,倒也没有继续坚持:“那等我下次给你送些好药材过来,希望你身体能好些。”

  “那就多谢了。”楼主也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祁思言于是开开心心地带着裴煜和春风还有小包子告辞了。

  阿莱皱着眉:“他欠你人情,你为何不同他说清楚你需要神医谷少主救命,如果留下神医谷少主,有他在手,这样也能半胁迫半合作让神医谷为你治病,这样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你就这样放弃?”

  “已经找到神医谷的痕迹就有可以治病机会,你就这样放弃,反正你已经放弃了,你干脆今年的武林大会也别去了!”

  原以为楼主会因此有些主意,却不曾想楼主顺势点点头:“嗯,不去了。”

  “今年的武林大会,知言楼不会参加。”楼主喃喃道:“如果我撑不住了,你和我的约定也可以结束了。”

  ……

  饱饱地吃了顿饭,几人劳碌了一天也累了,尤其是春风还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祁思言让众人都回房休息了。

  休整了两天,离武林大会也就剩两天时间了,祁思言就准备准备拿着邀请函收拾去剑派找严沐尧汇合了。

  剑派藏的有些深,没有熟人带路不易找到,所幸裴煜认得路,因为要走不少路,还要爬山,祁思言不怕爬山,就怕小包子爬不了山累到了,諵砜还花了不少钱雇人抬了个小轿子,叫人把小包子抬上去,还在轿子里放了不少吃的,免得走路会饿。

  小包子不会武功,以前都是被神医谷会些武功的人夹在腋窝下带上去的,原本还在担心怎么爬上去,就被贴心的解决了。

  现在还不需要爬山,小包子就跟着他们一起走,四个轿夫就抬着放了食物的空轿子跟着他们身后。

  一路人同行的知晓路的江湖人士啃着干粮,看着休整的祁思言从轿子里掏出精致的食盒,似乎是第一次见这种出行方式,都有些懵。

  也不怪他们只能啃干粮,剑派是依靠皇家资源,自然不需要在建在村子上面随时下山采买物资,所以剑派选址的时候,就是往荒凉处僻静处选址的,周围自然没什么人往来,何况是饭馆。

  前面有人打起来,祁思言端着食盒凑过去问裴煜,才知道似乎是因为邀请函而打起来,以前有不少人都会劫赌最后的必经之路上抢夺邀请函,邀请函没有名字,自然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旁边也没有人去帮忙,毕竟能能走到这里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倘若能被抢,就证明抢邀请函的人同样不好惹,帮了忙因此惹祸上身就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不见为净。

  暗门门主和身边的阿京利用轻功赶来,落脚点正在还打斗中心的前面,恰巧看见祁思言正对着自己这边的打斗探头探脑,似乎是想过来看看明白,原本想着直接上山的炽烈顿时停了下来,站住了脚步。

  “阿京。”

  “门主?”

  炽烈望着前面打斗的人,嘴唇微勾:“抢邀请函。”

  阿京:“……”

  “我们不是有吗?”

  他话音未落,就见炽烈直接一马当先迎了上去,打斗的两批人见炽烈前来,可能都以为是对方的人脉,朝着他打过去,炽烈轻而易举地躲了攻击后,然后碰瓷似的轻飘飘地摔了下去。

  两方人马:“……”

  看见远处有人直接被打到了地上,似乎是摔的不轻,可见战斗的激烈,祁思言想到自己也是抢了别人的邀请函,颇有些心虚。

  “扶我。”炽烈朝着阿京招招手。

  阿京:“……”

  他扶着“受伤”炽烈往前走。

  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祁思言直接吓的瞪大了眼睛,随后把头埋入了裴煜的肩膀上,一双耳朵通红地露在外面,显然心虚的不行。

  “兄台。”炽烈显然认出了他们,苦笑着道:“倒是有缘。”

  春风拧眉,但抢邀请函这事儿确实不地道,他沉思了一下,对面前的这个人短暂了同情了一下:“抱歉。”

  裴煜伸手拍了拍祁思言,没有言语。

  “无碍,是我技不如人。”炽烈笑笑。

  祁思言更愧疚了,他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歉意:“对不起啊,抢了你的邀请函,你刚才是在抢别人的邀请函吗?”

  “没抢到。”炽烈有些失落地耸耸肩,他看着祁思言:“原以为今年能参加武林大会当一次江湖侠客,却没想到刚出门就知道江湖很不简单。”

  阿京默默深吸一口气,表示无语:“……”

  祁思言默默深吸一口气,狠狠的谴责了一下当初抢劫的自己,就这样害的江湖之中没有一个热心的江湖侠客了。

  可是邀请函不能还,他皇兄身体越来越差了,今年武林大会正好在紫禁城,明年就不知道是在哪里,严沐尧也不见踪影,他要见到神医谷,自然需要参加武林大会才可以。

  祁思言动了心思,他扯扯裴煜的袖子:“一张邀请函,能带几人?”

  “三到四人。”裴煜冷漠道。

  不管是门派,山庄,还是各种团体,能带的人马只有三到四人,就算门派带的人再多,最后能参加的人也只有三到四人,因为倘若带的人多了,不仅准备的房间不够,还有可能影响到各大门派的安危,毕竟武林大会乌龙混杂,来的人少而精,就算是起了乱子,门派也能解决。

  “那就不行了。”祁思言眨眨眼:“这样,你跟我们一起上去,我在剑派有认识的人,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如果不行的话,我……”

  他硬着头皮道:“我就帮你抢一张。”

  裴煜:“?”

  春风:“?”

  阿京:“?”

  在场众位江湖人士:“?”

  炽烈微笑:“好。”

  裴煜用力的敲了一下祁思言的额头:“学坏了?知道抢了?”

  “那我们抢了他的邀请函,害他不能参加武林大会,刚才还被人打下来摔了,也不能不管吧,如果严沐尧在剑派能帮我就最好了。”祁思言捂着头。

  裴煜冷声斥责:“那其它人呢?如果你抢的人又来求你呢?你又心软帮他们去抢一张?”

  祁思言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听着裴煜的斥责更是委屈的不行,可是他自小的教育就是这样,父皇说要时刻心怀善念,这样上天才能保佑他,保佑大祁。

  片刻后,额头被轻轻地揉了揉,裴煜叹了口气:“心能不能硬一点?”

  “要成年了,心也该硬起来了,再这么软,你爹爹要说你的。”

  祁思言下意识反驳:“胡说,爹爹说我这样最好了。”

  “等你成年,你再说这句话,你看你爹打不打你。”

  原本以为上辈子先皇并未想过教导太子如何治国,是不想让太子继位,却没想到原来是想等太子成年再教,可惜先皇死的早,国师也走了,太子磕磕碰碰,到最后连心狠还没学会。

  春风帮小包子把棒果的壳给剥了,看着小包子跟松鼠似的咔嚓咔嚓的吃掉,又给他剥了一个,随后望向炽烈和阿京,声音带着几分警告:“我弟弟已经说过会帮你们,你们最好别打其它主意。”

  炽烈:“好的,谢谢。”

  阿京垂眸望着胸口,分明在他的衣服里,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就能碰到新鲜出炉的邀请函,却没想到居然还要仰仗别人。

  等他们吃完饭,将要上山之际,看着小包子心安理得的坐上轿子,阿京走在最后,悄悄用暗语跟炽烈交流。

  门主,我们自己有邀请函,为什么还要骗他我们没有?万一他不能让我们进去,我们找什么理由?

  “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炽烈眼里满是兴味。

  阿京面如死灰:“属下并不觉得。”

  炽烈这才缓缓正色:“他刚刚提起的人,是祁国名将严大将军之子,严沐尧。”

  【作者有话说】:或许,下章掉马?

  ??第七十五章 剑派子弟

  原本一路还算正常,直到祁思言走累了,三步两步跑到春风面前,扬起笑脸:“春风,你使轻功带我吧?”

  让小包子坐轿子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也会累点,到时候如果春风抱着小包子的话就不能抱他了,那他怎么躲懒?而且坐轿子会不舒服,爬山的时候还有石子,会上下颠簸,他还想体验那种飞起来俯瞰大地的感觉。

  裴煜撩起眼皮,凉凉地望了一眼祁思言:“……自己走。”

  “可是还有好远,你看他们都在飞。”

  祁思言指了指上面,江湖上哪有不会武的,几乎全部有功夫的都使轻功,足间轻点树枝就能一跃而起飞很远,不累而且速度又很快。

  整个崎岖陡峭的只有祁思言一行人在走。

  春风点点头走过去,对裴煜道:“那我带他去前面休息着等吧。”

  祁思言立刻亮起双眼。

  “别惯着他撒娇。”裴煜摇摇头:“他惯会用这种方式躲懒,这样以后怎么担责?”

  “噢。”

  祁思言双眼中的光立刻破灭。

  过了片刻,他绕过裴煜兀自走在前面,也没回头再看众人,脚步又快又重,仿佛连后脑勺都写着满满的失落和怄气。

  裴煜:“……”

  他轻轻皱眉:“这种贪玩又撒娇的性格,也不知道他爹爹是怎么教的。”

  春风在一旁看着裴煜低喃,不敢言语,只敢在心里暗暗吐露:太子殿下好像是你养大的吧?

  气氛霎时间几乎凝滞,连轿夫都下意识地放轻放缓了步调,炽烈见祁思言已经走到很前了,只剩个浅浅的背影,便快步走上前对两人道:“为何不带他?只是偷懒一程罢了,他走的也累了。”

  裴煜脸色很差的垂着眼皮,加快了些许速度追人。

  春风对这个被抢了邀请函只能跟在他们身后的冤大头还是有几分同情在的,跟着裴煜加快速度的同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他哥哥的意思是,一时偷懒就会想时时偷懒,不能养成这种习惯,本意是想锻炼他。”

  祁思言腿脚没有几人的长,几人加快速度追的很快,裴煜站在祁思言身后,声音冷淡:“站住。”

  祁思言不理他。

  裴煜:“你知道我身体不好,别惹我生气。”

  祁思言顿了顿,然后听话的站住了,回过头,才发现那张嘴已经委屈的能挂秤砣了,双目望向旁边,鼻子一吸一吸的,像是在极力憋住自己的脾气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裴煜见他如此,已经狠不下心了,罢了,反正以后都会在他身边,如此也可,他朝着祁思言走过去的同时对祁思言也对祁思言道:“过来。”

  “伤心了?”

  “没有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一听就是还在委屈着。

  裴煜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祁思言已经撇开头,目光放在了旁边的树木和野草上,定定地道:“我会长大的。”

  裴煜一愣。

  “我会懂事的。”祁思言轻声道。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等到过了生辰,太子的身份就不再只是一个名头,他会拥有管理的实权,要步入朝政,站稳脚跟,直到能成长到代理皇上监国,做到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不能再随心所欲的耍小聪明,毕竟他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他要学会自我依靠,而不是下意识的依靠别人,毕竟人人都会离开,可是他觉得,裴煜和春风,是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

  裴煜不知道祁思言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看到面前的人脸色愈发委屈,伸手摸了摸祁思言的头发:“一开始怎么不坐轿子?”

  “想飞起来。”祁思言像只被主人骂了的小猫咪,被主人顺毛哄也不想理会主人,但又不得不拜倒在主人这么好的撸猫手法下,不由自主的露出软和的一面。

  “罢了,还没过生辰。”裴煜捏了捏祁思言的脸蛋:“还有撒娇的权利。”

  他伸手揽住祁思言的腰。

  “等等!”

  随着裴煜的手臂环住了祁思言的腰,几乎就在那一刻,祁思言浑身都被那只手给烫软了,站都有些站不稳,心如鼓雷,耳朵里只剩下心跳声,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一瞬间为什么腰都酥了半边,仿佛整个人要以裴煜的那只手为支撑点,也不懂自己甚至可以清晰地细微地感受到裴煜修长手指的指节。

  “你……”

  祁思言张了张嘴。

  他红着脸,片刻后发现做不到控制情绪,就用手捂住眼睛,艰难地道:“你身体不好。”

  “你不重。”裴煜平静地道:“我身体不好,但我也能打架,在杀手阁,即使没有他们,我也能帮你救出人。”

  他的手轻轻发力,把人搂在怀里,随后足间轻点。

  白衣衣袂翻飞,衣摆随风而动,因为是白衣,隔远了望仿佛是腾云驾雾的仙人一般,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吹动了婆娑的树枝,阳光透过树枝撒下的斑驳树影被两人的身影挡住。

  炽烈痛失良机,大失所望地瞧着被抢了位置的春风,幽怨道:“这叫锻炼?”

  却见春风视线盯着两人,紧抿着唇,神色亦满是落寞和强忍的一种自卑?

  但这种情绪持续的时间很短,随后就被压了下去,如果不是炽烈第一时间看向春风,估计这种情绪很难被发现。

  炽烈摸摸下巴。

  这种情绪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哥哥对弟弟该有的情绪。

  春风神色恢复了正常,他对着轿夫道:“剩下的山路,我带着他去吧,钱已给过,你们也可以早点下山,不用继续劳累。”

  轿夫连连道谢。

  小包子原以为自己这次可以轻轻松松被轿子抬上山,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抱在怀里上山,所幸不是像以前一般被人夹在胳肢窝里,他也能接受。

  见春风使了武功,炽烈和阿京也不再慢慢悠悠的走路,亦是足间轻点就使了轻功追上去。

  裴煜速度不快,甚至是有意放慢了速度让祁思言在高处欣赏远处的,地下的景色。

  祁思言以前在空中说话受风打嗝,丢了颜面也得了教训,自此后在这种情况下再也不敢说话了,只是眼睛晶亮亮的攥着裴煜的一小片衣角,乖的宛如得了糖果的小狗狗。

  虽然裴煜有意放缓速度,但还是比春风一行人快了不少。

  剑派背靠祁国,建的很是气派,大门处有一块经年累月的石墙,应该是有精心的养护,石墙微微发亮,一点灰尘也无,上面刻着凌厉的剑派二字,这是帝皇的亲笔赐字。

  剑派弟子身着统一的青衣,背着剑,负责引入的,负责安排房间接待的,负责查看邀请函的,巡逻的,离武林大会还有两天,门口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明天会来更多的人。

  祁思言仰着头往里面张望,没有发现严沐尧和沐菡一行人的身影。

  春风几人匆匆来迟,祁思言见他们来了便掏出邀请函,递给了看守的弟子。

  看守的弟子长相勉强算得上端正,只是听他和人交谈时的优越感,就让祁思言觉得不太舒服。

  轮到他时,他把邀请函递给那名弟子。

  弟子睨了祁思言一眼:“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不懂规矩的新人?”

  “第一次参加怎么了吗?”祁思言望着他。

  弟子挑眉望着他:“你没听人说过一张邀请函只能带四个人吗?不过你可以稍微……我可以通融一下。”

  毕竟不少人都是只身前来,多了两人随便划分一下就可以了。

  弟子做了个银子的手势。

  “为何剑派只要银子就行?难道其它武林大会的举办地点,管理都如此宽泛吗?”

  炽烈摇摇头,附在几人身边小声道:“都是必须严查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些地方混进了哪些人。”

  祁思言皱眉先给了银子,剑派如此堂而皇之的在门口进行如此行径,岂不是丢了整个祁国的面子,带着几人进去了,随便拉了一个弟子:“我想问一下严沐尧在不在?”

  那弟子顿时提高了声调:“严沐尧?严师兄?他可是皇亲国戚,将军之子,你想见他,够格吗?”

  周围的弟子随着他的声量不约而同的笑了出声。

  话里话外不仅有看不起祁思言的意思,更有贬低严沐尧的意思。

  祁思言直觉不对,下意识反驳:“皇亲国戚怎么了?谁走到现在不是靠本事?”

  “啧,就是仗着皇亲国戚才能上剑派,不然他能上剑派学武还夺了大师兄的位置吗?”

  “剑派如此清正廉明练武的地方,这种皇家子弟能不能别来恶心人。”

  “就是,不干不净地抢了大师兄的位置,灰溜溜的下山去了,也不敢当面对峙!”

  祁思言气笑了:“你们不是靠祁国养着的吗?严老将军为祁国立下赫赫战功,他想让孩子多学点武为国效力又如何?剑派本来就是依靠皇家而建立,你们怎么还看不起皇室子弟呢?”

  弟子嗤笑一声:“皇家怎么了?天高皇帝远,在剑派,是我们说了算。”

  ??第七十六章 摘下面具咯

  祁国常年需要支出钱财的地方很多,各种皇商生意,别苑园林,矿藏挖掘,剑派只是小小的一环,饶是这剑派,还是始祖皇帝见其它国家都有自己的门派,才建立了祁国最为擅长的剑派。

  发展到如今,和别国的严加管控为自己的国家培养武学奇才不一样,祁国已经很少管剑派如何发展了,或者说是任由剑派自行发展,江湖只是偌大朝堂斗争中的沧海一粟,只要不影响到祁国利益就可以,除了每年送些银子过来,几乎算得上的毫不管事。

  毕竟祁国比其他国家要大上很多,剑派的那些人都不够看的,剑派本来就是始祖皇帝见其它国家都有一个制衡江湖培养势力的部门,而用来在江湖中滥竽充数的,和其他国家的本质初衷就不同,祁国从始至终就压根就没想过利用剑派培养自己的势力。

  祁国地大物博,兵马众多,尤其是不缺矿石,武器自然多的数不胜数,再者,祁国的实力早已是其他小国望尘莫及的国家,所以祁国并不看重江湖门派的影响力。

  自然也没料到剑派如今的作风。

  祁思言简直气极。

  不过他也知道当下不能甩脸色,勉强压下怒意点点头:“行吧,带我们去房间。”

  弟子自上而下看了打量一样,而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走吧。”

  他带着祁思言一行人穿过了层层人影,来到了最为偏僻的一处住宅,这种房子一看就是为那些没多少名气也没多少钱,又好运得到邀请函的人准备的,根本没怎么收拾,祁思言难得看到这种比东宫下人还要差上许多的单间。

  春风皱眉前去推开门,发现里面脏兮兮的一片,床铺和被褥是旧粗麻布,桌上没有茶具,只有几个破了口的杯子倒扣着。

  祁思言望着面前的一切,哪还有不懂的。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裴煜,笑眯眯地道:“行吧。”

  “就是这里了。”弟子听着祁思言的话,也笑了,不过是嘲弄恶意的笑:“这可是严沐尧朋友的待遇。”

  “你知道,严沐尧的朋友除了江湖人士,还有官宦子弟吗?”祁思言抬眼望着弟子:“我现在就是杀了你,你们掌门也不敢说半个字。”

  春风会意上前拔出剑。

  炽烈立刻接话:“要闹事吗?我帮你啊。”

  弟子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呵斥道:“你们这种江湖无名小卒敢在我剑派闹事?”

  “祁国不管剑派太久,倒叫你们忘了,倘若祁国断了你们的月供,你们怕是连饭都吃不起,武林大会算得上是江湖大事,祁国也给你们批了不少银子吧,把武林大会举办的如此寒碜,你们剑派倒是会中饱私囊给祁国丢脸。”

  以前武林大会都在别国或者在别的地方举办,祁思言不能离京无法参加,但是从民间传出的画本也不难看出当时举办的盛况,不说前五天就大摆流水席好酒佳宴以礼相待,至少也是载歌载舞,比武耍剑,热闹不已。

  “呵呵,断了我们的银子?祁国不敢,我们剑派乃是江湖第一门派,祁国还需要我们在江湖中的声望给他们建立威名!不然严沐尧会被他爹送上来修习?”

  “我爹送我上山不过是为了让我能在江湖走动顺畅些。”

  一道轻亮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

  居然是许久未见找不着人的严沐尧。

  炽烈眼神微眯。

  严沐尧一袭水蓝长袍,腰间系着丹青色虎纹腰封,别着一把折扇,从房顶一跃而下。

  祁思言哒哒跑过去,一猛子扎入严沐尧的怀里,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抱抱:“你你你跑哪里去了!找你好久了。”

  “刚回来就听人说有人在剑派提起我,我一想就知道是你,你爹爹同意你出来玩了?”严沐尧回抱了一下祁思言,看向裴煜和春风:“好久不见。”

  他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弟子,慢慢吐出两个字:“滚吧。”

  弟子气愤不已,转身走了。

  “这里不适合住人,去我的别苑吧。”严沐尧皱眉望着破旧的院子:“这剑派恶心人的方式倒是一脉相承。”

  祁思言拉着严沐尧给众人介绍:“这是严沐尧,我朋友,这是小包子,我路上捡的,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差点被人拐咯,这是……”

  祁思言顿住了,他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和这两人的关系。

  “在下炽烈,这位是阿京。”

  暗门门主的真实姓名只有炎国国君知晓,行走江湖炽烈一直用暗门门主的身份,他一直都在炎国境内境外游走,没来过紫禁城,如果不是这次武林大会举办地点在紫禁城,正巧又是太子生辰,炽烈也不会来到这里。

  严沐尧轻轻皱眉,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他浅浅勾唇:“我怎么没听过你们的名字。”

  炽烈淡定的很:“只是江湖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没听过正常。”

  “过几招?”

  是要看招式门派了。

  祁思言连忙拦住:“先别打,你先说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啊?”

  “剑派背靠祁国,久居深山又不愁吃穿,每年武林大会出席的只有两三人,自然早已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用从不参加武林大会比斗这种方式保持神秘,因为祁国国力,江湖还以为他们也实力强劲,尊他们为第一派,奉承的人多了,他们也就信了,那掌门还想子承父位,让他儿子继承自己的位子,假模假意的举办了门派内比,而门派弟子衣食无忧,自然没有斗争意识,而且还能讨好掌门一家,居然没一人站出来,他儿子就是个草包,两下被我打败,自然气愤不已,而剑派又都是掌门的人,”

  “不过这次武林大会在剑派举办,剑派这次是核心,必须要派人参加武林比斗,掌门也清楚自己的那些弟子有几斤几两,这不就想起我了,还封我做了大师兄。”

  祁思言:“……”

  居然是这样!

  怪不得那个弟子一直都以为祁国是沾了剑派的光。

  不光是弟子,就连自己甚至是别人,在没有接触剑派的时候,都觉得剑派里面的所有人都是武艺高强的英勇侠客。

  所以奉承的人不了解内情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剑派那些半吊子还真的信了,而且信的彻底,仿佛被人给灌入了迷魂汤。

  “他们每天都要接受掌门长达一个时辰的自夸,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严沐尧说完后便有些气愤地道:“不过我没想到皇上批了十万两黄金用于这次武林大会,我回来后看到的居然是居然是这幅模样,仗着祁国不管,简直是把祁国颜面往地上踩,等我回去禀告了皇上,让他派人整顿一下剑派,不过就算事后整顿,祁国的面子也算是丢尽了。”

  “派人?我有啊。”

  严沐尧瞪大眼睛:“你来真的?”

  “有何不可?身份不就是用来利用的吗?”祁思言耸耸肩:“我又不怕别人对我下手,我只怕我带的人太多,会吓到他们。”

  “不过在此之前。”严沐尧瞧着炽烈:“我得先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

  “我抢了他们的邀请函进来的,当时情况有点复杂,但他愿意救我,应该是好人。”祁思言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基本都警惕心还是有的,春风不懂江湖,裴煜身体不好,严沐尧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默默缩到了最后:“你下手轻点噢。”

  严沐尧是谁,他从小就知道剑派是个名不副实的地方,自学武功后走南闯北,无时无刻不在和人比武,学的武功杂七杂八,几乎在对方使招数的时候就能辨认出对方使哪门哪派的人。

  可是炽烈堂堂暗门门主也不是吃素的,要装也能装的全套,他小心翼翼地应对,一招一式皆为基本剑招,几乎不露马脚,看的阿京胆战心惊,心道幸好是炽烈上前应战,倘若是自己,怕是要暴露身份。

  在一次“不慎”使出一招时,炽烈动作顿了顿,被严沐尧抓住破绽,他缓缓勾唇:“你是辽国的人。”

  阿京:“……”

  炽烈拱拱手,笑眯眯地道:“不是辽国御兽堂的人,只是今年在辽国学了些防身的功夫,因为辽国江湖人士甚少,被辽国御兽堂给了邀请函,就只身闯荡江湖,结果半路被这位抢了邀请函。”

  阿京听着主子的谎言,当时冷汗都冒出来了,心想还好不是问他,不然又是死路一条。

  炽烈回答完又问道:“你为何试探我?我相信在江湖行走,这种试探没有必要。”

  严沐尧扬声道:“他愿意带你,并未在你们入门派第一时间就与你们分道扬镳,是想与你诚心相交,我必须试探你是否可信,辽国与祁国同盟已久,我也能放心些。”

  “你们这是?”

  “虽然祁国不问江湖之事,对这些江湖传言并不在意,但我也不想让祁国沦为笑谈。”祁思言抬眸正色:“如果你们愿意,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和感谢,我想邀请你们来参加我的生辰。”

  炽烈隐隐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严沐尧话里隐藏信息和暗含的意思。

  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却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外泄,被他强硬地控制住,紧紧握成拳,几乎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祁思言摘下面具。

  露出那张被他在纸上拓印了无数遍的脸。

  【作者有话说】:好难,全勤好难。

  ??第七十七章 战士遗孤

  谁能想到,面具之下,居然是祁国的太子!

  阿京双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衣摆。

  回头看炽烈,炽烈早已经看呆了。

  “虽然你们可不可信其实对我不重要。”祁思言回头朝着炽烈笑笑,他缓缓道:“毕竟我只是出来凑凑热闹,以后与你们这些江湖大侠能见面的机会不多,就算你们是坏人,也影响不到我什么,但我诚心与你们相交,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你……你是太子?”

  炽烈喃喃道:“真好看。”

  在纸上临摹了无数遍,也不及亲眼所见的美人风采的万分之一。

  “嗯,我是太祁思言,你是从坊间那些平安符看见的吧?”祁思言对炽烈道:“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还有,你别把我抢你邀请函的事情说出去啊!我爹知道会骂死我的。”

  炽烈忍不住勾唇:“遵旨。”

  裴煜伸手接过祁思言的面具,并未阻拦他,也未曾想先入为主桎梏祁思言的想法,只是平静地问:“你想如何处理?”

  祁思言思索片刻,抬眼望着裴煜,眼神里满是信赖,显然是希望裴煜给他些建议:“掌门易主,先把这些年吞的银子吐出来,江湖朝堂本是两回事,祁国不想过多介入,但如果是剑派这样,还是需要介入一番的,武林大会至少也得让人看到祁国风采。”

  “可以。”裴煜点点头,伸手摸摸祁思言的头:“按你想的做。”

  “对啊,你可是太子殿下。”严沐尧绕到他前面:“大胆去做,天塌下来,有你爹爹在。”

  “我又不做坏事。”祁思言撇撇嘴,朝着严沐尧小小抗议了一下,随后便道:“别浪费时间了,带我去你们掌门那里,顺便说说他的情况。”

  “好。”

  严沐尧引着他们去了理事堂,边走边道:“这一届的掌门姓赵,叫赵和,其实很早以前,剑派就已经走下坡路,权利都掌握在掌门手里,不过以前的掌门还是不敢把光明正大把职位给儿子,就传位给了自己的得力弟子,得力弟子自然把师父视如亲父,这就和传给儿子也并无两样。”

  “这赵和见祁国一直都不管剑派,就生了心思,以前是贪些钱粮,还在饭堂也设立三六九等,那些父亲战死,母亲亡故的孩子被祁国送到剑派来,却当着外门弟子只能受赵家糟践,从小每日做最苦最重的活,还吃不饱饭,赵家嫡系倒是吃的穿的甚至比得上官家子弟,现在还直接想直接让儿子继位,以后直接让他历代赵家子孙当剑派的掌门。”

  “赵和想在剑派称王称霸?”祁思言的怒火已经上升到了头顶,如果在他头顶放两片叶子估计可以直接着了,他双眼凌厉:“祁国那些遗孤送到剑派来是想让他们好好照顾的,我大祁士兵战死沙场,看着他们的孩子在剑派受欺负该怎么想?”

  祁国太大了,管理的地方太多,需要管理的事情也很多,官员每天都要要是禀告,一层一层根本管不过来,每个地方的事情堆在一起都能将御书房的书案给压满,父皇根本腾不下心思来管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

  只要每月拨去足够的钱粮就是,甚至每月还给那些战士遗孤额外的粮饷米面。

  原以为剑派就在眼皮子底下,只要查,一查一个准,不敢造次,却没想到赵和根本有恃无恐。

  “他是不是身后有人?”祁思言敏锐地道:“不然他怎么敢贪的这么厉害?”

  “不错,会思考了。”裴煜心情很好的捏捏祁思言的耳垂作为奖励。

  “您知道?”严沐尧抬眼望着裴煜。

  裴煜无心解释,只是示意严沐尧继续说。

  严沐尧便继续道:“你可知云贵妃的母家,云丞相的妻子云夫人,亲弟弟的三姨娘,姓赵。”

  “这云夫人也是贾府贵女,诰命加身。”祁思言被牵扯到的关系给复杂到了:“贾侯爷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是云夫人的弟弟,贾桂,我记得他现在是刑部尚书?”

  “正是,那赵和把嫡亲女儿送给人家当小妾,借此巴上了云家,自然是有恃无恐,在祁国派人查探前就有人通风报信,自然传回去的都是好消息,虽然察觉到古怪,但国事太多,皇上也分身乏术,暂时搁置了。”

  祁思言也就是在这时候才彻底意识到父亲常常念叨的国事繁重并不是说说而已,也意识到,很多细微的事情,父皇无法分神管辖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一份折子,并不是一份普通的折子,里面可能就有无数人的等待,他寄托了很多人的期望才有幸传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不该对这些事情保佑抵触之心。

  倘若他不那么贪玩,早日为他父皇分忧,那说不定剑派的事情就能早点被发现,这些战士遗孤就能早点过上该过的日子。

  愧疚这种情绪迅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祁思言压的喘不过气。

  他缓缓垂下眼:“那些战士遗孤,会不会恨祁国把他们送到这里。”

  “不必自责。”裴煜牵住祁思言的手:“至少你这次来的方式很对,没有泄露身份,可以不被他们的表面欺瞒,直接一网打尽。。”

  祁思言声音闷闷的:“可是我来晚了,如果我多为父皇分担些,国事多操心,可能剑派的事情我就能提前关注到。”

  “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严沐尧对祁思言道:“别想了,你来了就好了,如果只有我,还得拖一会,毕竟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云家。”

  战士遗孤很多,但能来紫禁城的,入剑派的遗孤,家里都是立了战功的,来紫禁城是为了补偿,让他们终身享福,没有任何的困扰,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先带着祁思言去看那些战士遗孤。

  祁思言望着住在那些脏兮兮劈柴烧水的小孩,身上的衣服有明显大了,也有明显被勒的,鞋子也是不合脚的,与前面那些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弟子完全不一样。

  小小发院子足足有不知道多少人来来回回,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最多不超过十二岁,挤着大通铺。

  那些超过十二岁的,根据严沐尧所说,已经开始做外门弟子,在外面干些粗活重活。

  “哥哥,我饿。”

  “哥哥,柴不够了。”

  “没事啊,哥哥等会趁着人多给你偷点馒头。”

  “现在山上有人,哥哥们深夜才能上山去打柴先别洗脸。”

  一个四岁的小孩拉着一个六岁小孩的手,脸上满是羡慕:“哥哥,武林大会祁国牵了好多猪羊,还有牛,我还看到鹿,饭堂肯定好多肉吃。”

  六岁小孩神色里满是老成和坚毅:“等他们吃完,哥哥去看看。”

  小孩懂事地道:“不用了哥哥,我只是想一下肉肉的味道就好了,被人发现你要挨打的。”

  “这是他们的东西,这是给他们吃的。”祁思言喃喃道。

  祁思言吸吸鼻子,双目顿时红了。

  “别哭。”裴煜摸摸祁思言的头发,想要安慰他。。

  却见祁思言点点头,伸手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对,哭没用,我必须为了他们解决问题。”

  他抬步走出去,脚步声很大,原本吵闹的后院顿时安静了下来,五六岁的孩子仿佛遭受过不少的教训,听见脚步声就害怕的警惕后退。

  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双目赤红地瞪着祁思言,瞧见祁思言一行人的穿戴不是剑派的人,更是警惕到了极点:“你是谁?”

  “对不起。”

  祁思言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我代表祁国,向你们和你们的父母道歉,我来接你们回家。”

  孩子们顿时愣住了。

  连炽烈和阿京也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祁思言,堂堂祁国太子,居然会朝着一群小孩用鞠躬的方式道歉。

  那个十二岁的被迫担任所有孩子保护伞的孩子蓦地大口大口的呼吸,急促又气愤,像是有很多很多话要说,藏了很多很多的委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指责。

  看着面前这个给自己道歉,要接自己回去的陌生人,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满腹无处诉说的委屈和压力全然倾斜,脸上的警惕逐渐从无法理解的茫然变得难过。

  “你现在来有什么用?”小孩子大吼道,眼泪边吼边掉:“我不用你的道歉!你道歉有什么用?”

  “是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吗?”

  “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来啊!”

  一个三岁的小孩怯生生地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哥哥,为什么,笑笑要吃不了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祁思言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他哭着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贪玩了,对不起……”

  裴煜快步走过去抱住祁思言,手轻轻地拍打着祁思言的脊背,像是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般。

  他温和的帮忙安抚着这些小孩子:“饿了吗?我让这个叫春风的大哥哥带你们去饭堂吃饭,欺负你们的那些人,这个哭鼻子的大哥哥会帮你好好教训的,还是你们想看着他教训他们再去吃饭。”

  【作者有话说】:啊好气,全勤超时了

  ??第七十八章 宋离歌疯魔

  皇宫。

  看着礼部递来的关于太子生辰宴安排的折子,皇上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微微皱眉:“太子前两天是不是回来找春风的,而后又匆匆出门了还带回来个孩子?”

  “嗻。”赵公公点点头。

  皇上思索片刻:“人找到了吗?他怎么样?那孩子是什么人?让那边的人查查是否有危险。”

  “嗻。”

  皇子边看折子边笑着道:“等太子武林大会回来了,他就有得忙了,炎国,辽国,南疆这些大国可都递了折子,派的人最低也有皇子,都会来参加他的生辰,足以可见对太子的重视,到时候太子需要一一接待。

  他说起祁思言就有些停不下来了,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还有他外祖家已经传了家书,五日前已经从海外返程,三日后就回来了,最近的南疆二皇子和五公主会同严老将军一起在三日后回来,虽然是败国,但礼部也应当礼数周全,到时候设宴,你让人告诉太子,无论玩没玩够,武林大会一结束,立刻回宫,时间很紧,别贪玩。”

  “嗻,奴才等会就去通知。”赵公公也轻声细语地道:“太子殿下确实要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了,倘若和这些皇子公主处的好,也是一点人脉。”

  其它的皇子成年的生辰宴,不管是辽国还是炎国都只是写了信,寥寥几句庆贺。

  祁思言不一样,他是从小钦定的大祁太子,生来便是无上尊贵,他的成年意味着大祁朝堂需要重新洗牌,会对大祁朝堂造成很大的震荡,所以他的成年才会来这么多人皇子和公主,一是为了与祁国交好,二是为了探听虚实,看祁思言是否是一个合适的国君,以及他对其他国家的态度。

  皇帝点点头,叹了口气,同赵公公也不怕多说:“辽国这次来的可是辽国皇后的小儿子,是辽国皇帝的老来子,在信里,辽国皇帝满满的舍不得和担忧,可见其对祁思言的重视,希望太子把握好机会,好好相处日后也是一大助力。”

  可是处的好哪有那么简单,“处的好”是双方都有共通的利益交换的条件,心照不宣的选择作为对方利益链中的一条,祁思言心眼不多,别被人骗了才好。

  这些事情又不能手把手的教,否则就太偏心了,所以他也没过多插手,等那些皇子公主一道,他的那些儿子谁和这些皇子公主来往都行,只是他们都是为了祁思言而来,自然要祁思言亲自接待,否则就太过失礼了。

  “还有告诉御林军和禁卫军,加强皇宫的巡逻,还有从里面选些人出来跟着,等南疆三皇子和五公主到了,太子会同游去猎场围猎,让人把猎场收拾一下,东宫那边,清点些人带过去收拾住所。”

  “嗻,奴才这就去。”

  赵公公时第一次见皇帝吩咐如此多的事情,时真的桩桩件件在为祁思言做打算,仿佛不是位高权重讲求均衡的皇帝,而是心都偏的没边的父亲。

  要保护太子和南疆使臣们一起围猎,这可是个抢手活,如果没出什么差错,每个人到最后都是有赏的,命令一下来就有无数人报名。

  可是白成薪不是奔着奖励去的,自从那日祁思言帮了他之后,白成薪就再也没有见过祁思言了,因为是严将军的部下管理,听他是祁思言派人送过来的,不管是领头还是同寝的士兵,都对他很友善甚至是巴结的态度,连守夜都很少,基本都是白日巡逻,夜里能安心入睡,不像别的士兵需要守夜。

  这让他尝试到了久违的,跟在祁思言身后的那种感觉,那种仿佛凌驾于别人之上的特权。

  可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祁思言,即使他现在过的已经比以前好了,如果他没有经历过前世,他可能会知足,可是他前世可以跟在祁思言的身后,碰他的手,抱他,轻而易举的掌控祁思言的生活。

  祁思言就像是一团小小的棉花,被他随意揉捏。

  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到以前了,但他也想多见见祁思言,万一、万一呢?

  仗着自己是祁思言的人,在御林军中他也能说上些话,领头的人很爽快的同意了他的要求,把他的名字上报了去。

  得到别人的投递过来的眼神,白成薪的心里还是有些高傲的。

  “明月姑娘。”

  赵公公派的小太监对着面前的女子道:“您清点些人,随禁卫军御林军一同去猎场,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住处,您带些人过去等着伺候太子殿下就好。”

  明月平静地笑笑:“公公误会了,明月早已不是东宫的掌事女官了。”

  她不当掌事女官后,以前怕得罪她,相交的姐妹告诉她犯的忌讳,她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很没有礼数,倘若太子追究起来,她怕是要被打板子甚至是乱棍打死,想到宫规,回想起来除了后怕也有感激。

  她从太子年幼就一直伺候,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她一直都是长姐,她入了宫是赚钱的大头,有时候休沐回家也能说教说教两个弟弟,不由自主的就想说说太子。

  以前太子从不追究,现在追究起来也就是革了她掌事女官的职,没有赶她走已经是千恩万谢,自然也沉下心来做事了。

  小太监有些尴尬:“那请问如今的掌事女官是?”

  明月回答:“殿下还没定好。”

  “那还是您带些人过去吧。”小公公道。

  于是明月只能开始挑人,万幸的事,虽然她已经不是掌事女官,但东宫的人也还是愿意听从她的调遣,想必这也有太子殿下没有刻意打压的缘故。

  思及此,明月是愈发感激太子了。

  点人点到最后,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居然是被打折了腿的宋离歌,话说宋离歌挨了板子后,府医知道祁思言心地是顶好的,肯定不希望宋离歌就此被打死了,所以虽然治好了,但是却让宋离歌的左腿受了冻,走的多了或者天气不好左腿膝盖会密密麻麻的泛着疼。

  宋离歌已经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不知为何,他做梦都是祁思言前世对他浅笑吟吟的模样,纯真善良,在梦里,他发现自己注意到的并不是祁思言曼妙的身姿,白皙透亮的肌肤,清晰的少年肌肉纹理,而是祁思言的一举一动。

  前世深深刻在他脑海里青楼的那个小绾背后的那副画早已模糊不清,那个模糊的想在美人身上作画的念头也在一次一次的美梦和一次一次的梦醒后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梦里的祁思言如何温柔,如何善良,如何在他面前放肆大笑,露出少年人的天真活泼,宛若神明,梦醒后就有多么发怅然若失,多么的失落,多么的孤寂,梦醒心中的苦痛还没结束,东宫的恶意接踵而至。

  在梦里那些奉承他的存在,在梦外却可以肆意欺辱他,骂他。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折磨疯了,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那些前世未曾在意过的音容笑貌,在梦里居然宛如被人刻意放大,让他关注,让他留恋,却在梦外什么都不给他,祁思言不在,只留给他一张破旧发臭的棉被给他裹身。

  “让我去。”他满脸脏污,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消息跑过来的,跪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扯住明月干干净净的衣裙,留下一个脏兮兮的手印:“求求你了,让我见见太子殿下,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

  “你……”明月见他这样,想起刚来的时候宋离歌也是收拾的挺精神利落的太监,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如何如何苛责了他:“行吧,你先去把自己洗干净。”

  宋离歌的神态迷离恍惚:“谢谢……谢谢。”

  他起身跌跌撞撞的跑远。

  明月扫了一眼周围的太监,周围的太监心虚地低下头:“你们过分了吧?太子殿下虽然不喜欢他,但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欺负他,把他欺负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等殿下回来,我会如实告知。”

  小太监吐槽道:“明月姑娘,你不知道,他有时候做梦梦见自己是太子面前的红人,有时候直勾勾地看着我,问我现在是什么时辰,那眼神阴森森的,谁敢靠近啊。”

  “对啊,他是自己把自己逼疯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没有让他多做什么活,你说他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老觉得自己在做梦,每天睡觉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长,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就怕他想不开什么时候上吊死了。”

  “他怎么回变成这样,你们说殿下打他是不是把他脑子也打坏了?”

  “行了,越说越过分了。”明月见其他太监也想跟着说,出言打断了他们:“殿下不是我们这些奴才可以妄议的,人挑够了,散了吧。”

  宋离歌低着头,哆哆嗦嗦的跟着大部队,皇宫离猎场很远远,在紫禁城的郊外,他不是像明月那般的大宫女也不是管事的公公,无法坐那种载有些地位的奴才的大娇子,只能走路。

  他左腿行动不便,而且有时候会突然扇自己巴掌,或者扯自己头发,忽然睁大眼睛,又忽然神色温柔,举止怪异,神色又疯魔癫狂,不由得多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诶,前面那人好像是太子救的,叫宋离歌,你也被太子救过,你知道他吗?”

  与白成薪同行且相熟的人撞撞他的肩膀。

  白成薪怔了怔,瞧见前面的人,双眼神色蓦地变得阴翳无比,眼神近乎恐怖地盯着前面的人,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才甘心。

  【作者有话说】:想了想,还是写一章他们吧,拉出来遛遛,下章再写言言。

  ??第七十九章 给孤跪下!

  剑派虽说败絮其中,但确确实实是金玉其表,背靠祁国,所有的宅院建筑都显得富丽堂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春日里花丛簇绒,虽然不比御花园里那些花朵的名贵,但山花烂漫也看的人眼花缭乱。

  神医谷的领队望着剑派的高大巍峨的议事堂:“真是气派啊。”

  一个经过的人撇撇嘴:“你们说,这剑派举办武林大会,怎么如此寒酸,连简单的表演都没有,送到房间的饭食连肉食都很少。”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怎么?就这还不让人说了?”

  类似于这样的人不少,他们都是风雨兼程从各个地方赶过来的,有的离得远些,连睡觉都睡不好,有些没多少银子的,吃食还得省着来,来了剑派原以为能有宴会大吃一顿,却没想到饭食是送到房间的。

  原以为送到房间也好,可以好好休息,结果送来的都是些酸黄瓜,炒青菜,一碗小小的鸡蛋羹,酱猪肉片子,猪肉片子上面都是一层厚厚的肥油,一口下去全是油水,瘦肉很少。

  房间也是,虽然住的不挤,但里面的随身用品都没有备好,什么浴桶,毛巾,木盆更是没有准备,连简单的旅馆都不如。

  以前参加武林大会,不说其他的,就是简单的生活用品都会准备齐全,饭食不说大鱼大肉,也是三荤一素一汤,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离得远的甚至还会给些路费作为补偿。

  “祁国居然这么小气。”

  不少人喃喃道。

  神医谷众人听了片刻,领队的伯伯小声道:“这祁国三皇子曾经公开寻找神医谷救命,如今看这祁国做风,我们低调些,别让人知道我们是神医谷的人,武林大会结束后立刻带着少主离开,也不知道少主被带到哪里去了。”

  神医谷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少主传了消息,他回来武林大会的。”

  不知道谁惊叫一声:“少主!!!!”

  周围的人顿时抬头去找惊叫的人。

  神医谷众人只觉得面红耳赤,也混在其中佯装去找那人,左看看右看看,就看到了被春风抱在怀里的少主,再一看,瞧见前面那个少年已经摘掉了面具,长得有些眼熟。

  听见那句少主的小包子无奈的撇开眼,把脸埋在春风的脖颈蹭了蹭。

  暗中监视这一切都越辰昭牙齿都咬碎了,欲途冲上去却被南星一行人拦住:“少阁主,您看春风前面那人是谁?”

  “他不叫春风。”越辰昭一字一顿地道,随即也注意到那摘掉面具的少年。

  他目光微微一滞,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下一秒后,他不可置信的抬眼,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少年。

  沐菡把买来的烧鸡递给陆离,吐槽道:“这剑派的饭食比我吃过的最差的旅店还差,我下山买了烧鸡,等会回房间吃?”

  陆离指指前面:“你看那是谁?”

  沐菡看见祁思言,下巴和烧鸡一起落到了地上,顿时眼睛都瞪下来了。

  陆离把烧鸡捡起来,包在外面的油纸有些脏了,她用手轻轻拍了拍。

  所有认识祁思言的人,不认识祁思言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跟上去。

  祁思言面不改色的走过,他的身后是裴煜,春风,还有跟上来查看情况十二岁的弟子,宁书,严沐尧责带着其它孩子去饭堂吃饭去了,他径直走上楼梯来到议事堂。

  议事堂门外有两人把守,门口的弟子似乎已经经历了不少人的询问,在祁思言还未开口前便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掌门会亲自接见大家。”

  “接见?”祁思言揽着宁书上前,冷笑一声:“他接见我?他配吗?”

  宁书虽然遭受常年的虐待,但身量也因此变得结实,站在门前接待的两人显然是认出了宁书,又听见祁思言近乎狂妄的话语,笑容淡了下去:“这是剑派,你是想闹事吗?在剑派闹事,不想活了?这可是天子脚下的紫禁城。”

  “知道的心里有数这是天子脚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剑派早已有不忠之心了,这么对待功臣之子。”

  他抬眼,目光很諵砜不好惹的耷拉着眼睫:“这件事,你们是想私下解决,还是想在众目睽睽下解决?”

  “你以为你谁啊?”剑派弟子见祁思言这样顿时火了,对着宁书道:“你们以为找到他就是靠山了嘛?他最多算是朝堂的御史,他敢为了你们得罪云家?”

  “你给掌门惹事,到时候我看你那些弟弟妹妹怎么被打死。”

  宁书小脸一白。

  “云家。”

  祁思言不欲多言,直接道:“春风,他们不让开,就把门给劈开。”

  宁书连忙拦着他:“云家的,我们惹不起,云贵妃,云丞相,都是不好惹的,你小心官位不保,我们走吧。”

  “别怕,惹得起。”

  祁思言把他挡在身后,目光如炬:“原来云家连御史都能随意威胁了吗?你们既然想要闹的人尽皆知,我也愿意顺手推舟帮你一把。”

  他看向弟子,缓缓抬手。

  剑派的山林顿时冒出细细碎碎的声响,武功高强之人,听力极佳之人早已躲入暗处。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剑派的所有宅院屋顶被大量弓弩手所包围,剑派的门外被黑衣卫层层包围,带着匕首短刀的侍卫一跃而下,在场所有的江湖人士都被剑尖抵至喉咙,不敢也不能挪动半分。

  那一瞬间,没有任何声音敢传出来。

  炽烈瞧着这阵仗,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所幸自己并没有害祁思言之心,怪不得祁思言信誓旦旦的说就算自己不可信也无所谓,原来他真的有不在乎的资本。

  但凡祁思言出了任何事情,这些人能把整个山头的蚂蚁窝都给移平了。

  沐菡被看不见脸的黑衣卫抵着脖子,拉着陆离往后稍稍,弱弱地用手指抵着剑尖往后推道:“轻点,我是他朋友,真的……”

  神医谷手无缚鸡之力的众人连忙举手投降:“……”

  领队伯伯有些担忧自家少主,他轻声道:“这少年究竟是何人啊。”

  就连越辰昭如此江湖高手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抵住了后脖子。

  他双手握拳,才知道原来在救春风的时候,出现的人只是冰山一角。

  杀手阁的人心头沉了沉,那么这些人呢?就是全部了吗?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低估祁思言的爹对祁思言安全所操的心。

  宁书吓坏了,再怎么样他也没经历过这种场景,自从祁思言刚才的气势都变得凌厉起来,他就连祁思言身边都不敢站了,躲在了春风的身后。

  祁思言语气里充满了傲慢,慢条斯理地勾唇,对着前面早已吓的瘫软的弟子开口。

  “给孤跪下。”

  他边说边缓缓挥手,抵着众人的剑顿时收了力道,即使收了剑,即使祁思言说这句话的对象不是自己,但还是有些胆小的或者是祁国人士不由自主的跪下,或是害怕,或是狂热的爱着。

  直到守在门口的侍卫哆哆嗦嗦的跪下使劲磕头,众人这才敢抬头望着高站在议事堂的耀眼少年。

  裴煜帮他推开门。

  祁思言径直走进去:“传令下去,一盏茶时间,所有剑派弟子,议事堂集合,未到者,逃跑者,直接绞杀,无需来报。”

  “他竟然真的是祁国太子。”沐菡看向自己腰间的平安符。

  原本是入乡随俗买的小玩意,却没想到还能见到真人。

  偌大的广场安静了几秒。

  “没关门!我们能不能去看?”一个江湖人士小心翼翼地道。

  黑衣卫没拦着,却在议事堂的门口组成了一道防线,为首的黑衣人冷漠开口:“肃静。”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显然是刚才黑衣卫的身手让他们知道祁国国力的深不可测。

  见祁思言直接推门而进,议事堂五个长老和掌门头也不抬,为首的掌门语气有些许的不悦:“不是说没事不要来报吗?”

  “赵和。”祁思言自顾自的坐下:“剑派掌门,是你要接见孤吗?”

  掌门和长老怔然抬头。

  瞧见祁思言身旁带的人和身后成片的黑衣卫顿时神色一白,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连忙集体跪下请安:“草民不知,竟然太子殿下会亲自前来,没有准备好接驾,请太子殿下赎罪。”

  “赎罪?”祁思言淡淡道:“孤看你罪无可恕,祁国给你批了十万两黄金用于武林大会,你用在何处?”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议论:“十万两!黄金!就给我吃猪肉片子!”

  “不说烹羊宰牛,好歹也有点上得了席面的东西,要知道辽国当天可是直接烤了全羊宴。”

  “咳咳。”人群中明显比同行人要高大很多的男子欲盖拟彰地清了清嗓子。

  大长老连忙道,说出的话语显然是已经早有应对的准备:“殿下先听我们说说,这祁国给的钱财虽然多,但我们剑派为了武林大会,修缮了宅院,每名剑派弟子还需要贴置武器,过两日的宴席也有牛羊肉在准备了,账本我们也准备好了。”

  怪不得严沐尧说就他一人应付不了,原来是已经处理好了后手。

  掌门也附和道:“还有啊,这宁书平时顽劣不堪,我们长老以前也对他们这些孩子抱有期待,可是他们又不习武,整日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这宁书还教他们说谎,说我们剑派苛责了他们,但其实,我们从未克扣过他们吃的,用的,武林大会我们还给他们添置了新衣裳,也不知道这些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坏,您可不要相信他们这些孩子的话,孩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第八十章 审问

  挤在门口的江湖人士推推嚷嚷,即使不吵也难免有些细碎的声音,这些细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是一道不小的噪音,见此,春风便过去让黑衣卫把议事堂的门给关住了。

  手腕被一把握住。

  春风微微一怔,抬眼看去,确是越辰昭。

  原本周围已经打算拔刀把越辰昭手砍断的黑衣卫见春风似乎是认识这人的模样,便放下了刀。

  越辰昭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眼神里所蕴含的情感复杂又沉重,然后对视一眼后,面对春风古井无波的眼神,也只能徐徐放开手。

  大门紧闭。

  议论声在大门紧闭的那一瞬间响起,却不敢放大,更不敢议论祁思言,毕竟手持利刃的黑衣卫虎视眈眈,而屋顶上弓弩手也蓄势待发。

  “你是觉得孤是傻子吗?”祁思言轻蔑地笑笑,他抬步走上高位,毫不客气的坐在掌门应该坐的位置上,语气严厉:“宁书的话不可信,你们的话就可信了?”

  跟随在祁思言身边的五个黑衣卫搬了软凳过来让裴煜和春风还有宁书坐着,而掌门和五个长老还跪在下面,祁思言不喊平身,他们也不敢起身。

  “孤与严沐尧亲眼所见,他们所住的地方,所穿的衣服,这还有假?”祁思言伸手接过黑衣卫递过来的清茶这茶是刚才掌门和五个长老喝的,他喝了一口,眼神一凛:“掌门好福气,这茶还是辽国进贡的,孤记得辽国这种茶叶每年只进贡一百斤,皇上宫中留二十斤,孤也只得了五斤茶叶,余下的都被分给了朝臣妃子,孤记得,父皇好像并未分给剑派吧。”

  “哦,差点忘了,掌门有个好女儿,有个刑部尚书的女婿,确是能得不少好茶。”

  掌门被质问的头皮发麻,冷汗直冒,根本没想到在宫中被传的仿佛没有脾气的太子居然能有这种审人的气势,竟然有一瞬间仿佛和初登基的皇上一样,丝毫不掩饰其锋芒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但他却还是佯装镇定地道:“草民的女儿孝顺,过年带了一些回家,草民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现在,至于宁书他们住的地方,草民安排了很好的宅院,里面的衣服也准备齐全,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在您到来之际,出现在一个您正好会遇到的破旧的地方,请问是谁带您去那里的?说不定这是故意给您看的。”

  二长老也道:“是啊,祁国送过来的孩子,我们都是耐心教导,殿下,您可不能偏信一面之词啊!不信您问我们那些徒儿,哪个不知道我们对他们寄予厚望?”

  三长老点点头,与几个长老和掌门对视一眼::“请殿下明鉴,如果是严沐尧带您来的,这,您不知道,文斌成为下一代掌门人选乃是众望所归,但严沐尧不满已久,甚至打伤了文斌,今日殿下来了,希望殿下给文斌做主。”

  掌门顿时一脸委屈,一张略显老态的脸上分明是藏不住的算计,却还是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您派人去我儿房里看,我儿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话的意思,意思就是严沐尧早就安排好了一场这样的卖惨的戏码,让宁书他们配合,故意演给祁思言看的,好让严沐尧上位。

  “胡说!你们放屁!”宁书简直气的双目通红,他蹭的一下站起,恨不得冲过去生撕了这些人的血肉:“你们的衣服和房子都是做给御史和严哥哥看的,平时只允许我们挤在那个茅草屋里。”

  他腰板挺直跪在祁思言面前,双目含泪:“太子殿下,剑派里那些内门弟子,都是他们一手培养的,与他们蛇鼠一窝,外门弟子都是和我一样的人,他们受尽磋磨的折辱,您问两方人,肯定答案都是不一样的,我宁书对天发誓,今日之事倘若我有半句虚言,我不得好死。”

  “不用,孤心里有数,是真是假,孤一问便知,把宁书扶起来,你们也平身吧。”祁思言叹了口气,嘴角带着几分不及眼底笑意:“赵和,孤且问你,十万两黄金你花在了何处,账本呢?”

  掌门和五个长老对视一眼:“账本需要去取。”

  “那就算了,孤问几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

  他低头望着六个心怀鬼胎的人,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们都很期待这些孩子的长大?从来没有半分苛刻?”

  六人毫不犹豫地道:“是。”

  祁思言摸摸下巴。“那你们确实对宁书他们不多,没有半分苛刻,却还是帮着严沐尧欺瞒孤,确实不该。”

  宁书双目瞪圆,双手死死握拳,显然没想到祁思言会这么说,心中的怒火攻心,原来太子说要为他们做主只是说说而已,刚想站起却被春风用力按住了肩膀,把他按回座椅上。

  似乎不明白祁思言为什么要这么问,六人面面相觑,最后掌门道:“每月遗孤粮饷有五千两白银和一万担大米。”

  “那挺多的,你们都给他们了吧?是一个一个落实了的吧?没有一点的贪污?”

  掌门点点头,明显早有准备,说话底气渐渐足了:“没有贪污,我们有账册。”

  “你们确定?是检查过了,手下也没有贪污?赵和,现在门孤可是关起来了,有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现在跟孤说,还来得及。”

  宁书实在忍不住了,愤怒的站起来指着祁思言:“我根本没收到什么银子和大米!太子殿下,你是太子啊!你是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吗?他们贪了那么多银子和粮饷,难道您不是来给我们申冤的,而是也想分一杯羹吗?”

  祁思言对宁书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轻轻看了春风一眼。

  春风把宁书的嘴捂了起来,宁书绝望的泪水大颗大颗掉。

  “绝对没有任何贪污。”掌门义正言辞:“都是我们亲自看着他们发下去的,我门中弟子个个清正廉明,不信您可以询问。”

  “好。”祁思言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孤问你,现在你剑派有多少人,是祁国送过来的人,你们自己说你们对这些孩子抱有期待,你们亲眼看着粮饷发下去。”

  “祁国有明令,每月未足月的婴儿给三担粮食五两银子,五到十岁的孩子给十担粮食二十两白银,十一岁到十六岁的孩子给三十担粮食和二十五两白银,成年之后更是每月五十担粮食和三十两白银。”

  “你们说你们亲眼看着发下去的粮饷,那究竟发给了多少婴儿,多少儿童,多少少年,多少青年?现在剑派,有多少战士遗孤,男女数量。”

  ??第八十一章 剥茧抽丝

  “……”

  这,这,面对祁思言风轻云淡的质问,赵和的后背几乎立刻湿透了,粮饷从来都被他吞了,他什么时候发过?祁国打仗那会送来那么多人,谁在乎这些野孩子有多少男的女的,多少婴儿儿童?

  “这……”

  赵和看了一眼另外五个长老,另外五个长老都垂着头不敢说话,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赵和已经年过半百,却害怕着这个高堂上年仅十五的少年,眼睛一阵发黑,他以为祁思言好忽悠,却忘了那是皇上手把手教出来的人。

  不需要任何贪墨的证据账册,不需要弟子之间的对峙,只是简单的几个问题却将他逼至绝路。

  他战战兢兢地道:“许是太老了,草民一时想不起来,倒是记得发放粮饷的时间,不过账册上有记录,您可以查看。”

  “可你不是说你守着他们下发的嘛?”祁思言宛如抱怨似的撇撇嘴:“账册拿来,对了,还有采买的账册,以及十万两黄金花费的具体账册。”

  “等等。”祁思言招来黑衣卫:“将十万两黄金所有的账册上该有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顺便问一下拥有这些东西的人,是否有这些东西。”

  祁思言百般聊赖地坐在高位上,笑靥如花:“在账本到我手里之前,掌门和长老们先背一下自己究竟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银子吧,不能记不得这些孩子的数量,还记不得自己花了多少钱吧,那不然可真成老糊涂了。”

  “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大长老连忙跪下求饶。

  “殿下,这件事情,我们何不私下解决。”二长老充满希冀地望向祁思言。

  银子大半都给了云家,账本也是云家给的,写的密密麻麻,几乎每个弟子买的什么东西都有写到,以往的御史都是翻一下账目对一下,日子一久,自然是受到账目就收着以备不时之需,谁会特地去看自己买了什么东西?

  “对了,平时账目是谁负责的,是掌门吧?如果那上面有遗孤们的年龄性别,可别怪我生气,毕竟账目上都清楚记载,而掌门却一问三不知。”

  赵和猛然一怔,才发现自己已经步入祁思言的圈套,祁思言只是短短几问,却将他彻彻底底的带入了死胡同,他抬眼望着祁思言,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皇上。

  他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眼里一片眩晕,想立刻晕过去,这件事不怪任何人,怪只怪他前几年贪的太安逸,太过有恃无恐,什么都没有准备,如果这只是个御史,大可以说他是在江湖纷争中意外身亡,又云家处理后手。

  可是他是太子,他身后的黑衣卫是皇家培养的精锐,一人便可阻挡上前铁骑,可祁思言身后却又成百上千。

  已经没有任何的出路了,云家那边也不会放过他们。

  他徒劳地瘫软在地上,求饶道:“殿下,所有贪污是草民一人所为,包括账本的作假,草民愿意归还所有粮饷,还望殿下给草民留个全尸。”

  他说完后便想站起来冲向议事堂的柱子,这力度如果撞到柱子,不死也没救了。

  他想一头撞死在议事堂!

  让所有的结果都随着他的死亡而结束,让祁思言无法继续调查询问下去,可是裴煜的动作何其的快,几乎是在他刚刚起身站起来,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冷漠的伸手扶住了赵和的肩膀。

  他一只手抓住赵和的肩膀,生生地把他重新按下去。

  祁思言连忙挥手,两个黑衣卫一左一右的压着赵和。

  赵和痛苦出声,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宛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好像已经碎裂,疼痛到了一定的地步,他冷汗淋漓,喑哑到近乎失声。

  解决完赵和,裴煜才伸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丢在地上。

  宁书心脏砰砰跳,他惊喜地望着只比他大了三岁的祁思言,神色炙热极了:“殿下!谢谢您,我会报答您。”

  这时候,祁思言才收回了一身气势,有了一点少年模样,一本正经的模样被宁书的喊话打破,耳朵瞬间染上红霞,片刻后才朝着宁书露出一个略带羞怯的笑。

  祁思言慢悠悠地道,语气里充满了安抚,听在赵和心里,确是宛如巨石在心口滚来滚去,在心上压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却还在继续,让他的心愈加的沉重:“赵掌门别想着自己承担啊,就算你承担了,谁能保证你的子女不被牵连呢?对了,你还有个在云尚书家做妾的嫡女,她肯定也会保她弟弟的,再怎么样,一条命还是在的,你担心什么?”

  “这样吧,你告诉我,是否有其它人贪了银子,贪了多少,孤放你们全家一条生路。”

  赵和坚定的道:“没有任何其它人参与。”

  “没有参与?”祁思言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他起身走下高台:“好一个没有参与?天衣无缝的账目……”

  正巧此时账目由黑衣卫送来了,祁思言被打断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他抬手接过随意翻了几下,就满目失望地望着赵和:“你们自己看看吧,然后告诉孤,你们的罪行。”

  五个长老翻看了账册,连忙开始说自己贪污了哪些钱,还指着账册中自己的花费,说这处的花销是另外加上去的,不是他们花的,银子都被吞了。

  赵和顺水推舟:“殿下,您也知道草民年纪大了,账册是草民一人伪造,这些遗孤对草民来说并不重要,所以粮饷花销也是草民随意写的,这十万两黄金的花销编造成了什么样,草民也是看了才隐约记起自己当初写了什么。”

  “噢,你还是坚持账册是你一人所写?”祁思言转头,饶有兴致地问,还不忘问另外五个长老:“你们也对此知情?”

  五个长老连忙点点头。

  祁思言蓦地嘲讽一笑,而后转身俯下身体平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可是这本账册临时伪造的,事实上,你们的账册,早已被黑衣卫带去给了皇上,加上你们的供词,已经可以确定,账本确实不是你们写的,你们甚至连看都没看过,那这本原本属于剑派的账册……”

  他说到最后意味悠长的望着赵和,眼里满是笑意:“究竟是谁写的呢?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胃口,吞并整个剑派的粮饷,甚至知道御史的下派时间提前知会你们,让你们从未被发现过。”

  “这种机密的事情都知道,他肯定职权不低,而赵掌门甚至为了掩盖幕后之人,想一死了之,让孤猜猜,这人肯定和赵掌门有关。”

  “那和赵掌门有关的,职权有大的,是谁呢?”

  祁思言故作高深地道:“赵掌门知道是谁吗?”

  【作者有话说】:想写新文。。。。。

  ??第八十二章

  此时皇宫。

  御书房跪着刑部尚书林峰以及赵家嫡女赵怡,两旁是赐座的五位御史大人还有大理寺卿,其它部门的尚书和云丞相。

  林峰是云丞相夫人的亲弟弟,原本云丞相知道这林峰一定会被贬甚至是下狱,此时要脱干净关系才好,毕竟贪污这种事可大可小,但云家早就立在风口浪尖上,而且早已受到皇上忌惮,但是也呦不过云夫人和她母家林家施压,只能过来。

  当时他到的时候,皇上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却让云丞相心中一凛,瞧见被带上来的林峰,脸色沉了下去。

  一本账册被丢到了林峰面前。

  “林峰,你还有什么话说?”赵公公淡淡开口。

  林峰跪在地上,年近四十的他皮肤已经有了些许的细纹,但依稀能辨认出眉眼与云夫人相似之处,今日休沐,他被捉拿的时候毫无准备,还在和小妾逗趣喝酒,挥退了旁人,被捉拿的时候连鞋都没了一只,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账册被扔在面前,他的脸色才骤然一白,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衣摆:“臣不知道犯了何事?”

  “你不认得这账册?这是剑派的虚构的账册,有人私吞了祁国给遗孤的粮饷和银子,还有每月分配给剑派的月银,造假了这本账册。”唐御史解释道。

  五位御史曾经都去剑派视察过,自然记得账册的模样。

  “冤枉啊皇上……”林峰彻底明白了是什么事情:“臣同这账册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上不动声色地掀起唇角:“你的妾身赵氏是剑派掌门的嫡女,为了保全女儿,掌门赵和已经全招了,你贪赃枉法,私自侵吞月银粮饷,按律当斩。”

  “臣冤枉!”林峰双目顿时满是惶恐,他惊慌失措的摆手,急的想站起来:“赵和他陷害臣,臣没有贪污!请皇上明查!”

  他一脚踢倒赵家女,朝她使了个威胁的眼色,怒道:“你为何同你父亲陷害与我?把你知道的谋划的,与皇上交代清楚!否则,休怪我无情!”

  旁边的侍从连忙抓住林峰。

  “老爷!”赵家女被一脚踹倒在地上,美目顿时盈满泪水:“奴婢……”

  皇上挥挥手:“公堂之上,行为不端,将林峰拖下去。”

  云丞相暗暗一惊,今天这一出,居然想直接盖棺定论?

  “皇上!”云丞相连忙站起:“何不让赵和与林峰当面对峙?这这是账册,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林峰与赵家贪污之事有关。”

  唐御史冷静道:“您约摸不知道,赵和是太子殿下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审问的,不会有假。”

  “太子?”

  周围群臣顿时发出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太子怎么会突然调查什么贪污案?”

  “太子和剑派是什么关系?”

  皇上看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心领神会,大声解释道:“太子殿下心系三皇子病情,以往神医谷都无迹可寻,连皇室也毫无办法,他听闻今年武林大会在剑派举行,他特地同国师一起去找神医谷请他们治病,隐姓埋名,结果剑派贪污居然毫无顾忌,他们是不怕死,还是身后有人,自然一问便知。”

  唐御史摸了摸胡须,把话往下引:“而林峰,就是那赵和供出来的幕后帮凶?”

  “绝无可能!”林峰拼命摇头:“皇上,臣保证自己与此事一点瓜葛也没有,请您务必把那赵和带上来和臣一同对质,他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蒙骗太子殿下,罪不容诛啊!”

  一旁的柳御史与云丞相对视一眼,拱拱手道:“是啊,如果只有一本账册和赵和的只言片语,怕是难以定罪啊。”

  唐御史轻轻咳了咳,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皇上,言辞凿凿地对着林峰地道:“可是不止赵和招了,连同古路,肖吝,石毅,师贰,施散都招了。”

  不可能!为了拿捏住他们的把柄,林峰派人将他们的家人全部都监视起来,这些人怎么敢背叛他?

  “不可能!他们都是骗人的,皇上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都是串通好要谋害我!您可以搜院!臣清清白白……”

  他说到一半都瞥见云丞相骤然黑沉下去的脸色,才顿住了。

  接着既然想起什么似的,慌乱抬眼对上皇上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瘫软在地。

  “在做各位有谁知道石毅是谁吗?”皇上悠悠地问。

  除了说出名字的唐御史,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皇上冷声开口:“赵氏你可知?”

  赵家女抖的宛如筛糠似的道:“民女,民女不知。”

  “是赵氏给你做妾后,赵和将全部长老都换了,她都不知道的名字,你知道,脱口而出就是他们在陷害你,你就这么肯定,林峰,还有话说?”

  林峰神色恍惚,已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丞相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人算是救不回来了。

  “皇上!”赵家女吸吸鼻子:“民女想要戴罪立功,说出银子藏匿的地点,只求皇上留民女和家人一条性命,民女一家愿意贬为奴籍,发配边疆,永不回京。”

  ……

  “把赵和压回去交给大理寺卿,剑派其余事务,那些剑派弟子是好是坏,严沐尧都能分辨,让严沐尧去处理吧。”祁思言点了数十个黑衣卫,让他们去饭堂找严沐尧,顺便给严沐尧提供帮助。

  处理好一切,祁思言才让人开门,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人压着他们一步一步回皇宫。

  祁思言从里面走出来,他没戴面具,一张略带少年意气和精致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眼睛,方才严肃的时候,宛如含有万丈锋芒,如今放松下来,又仿佛双目含情,的挤在门外的江湖人士顿时乱做一团,却不用黑衣卫动手,下意识地给祁思言腾出一条路来。

  有些祁国人士热情地呼唤他。

  “殿下!”

  “太子殿下!”

  沐菡和陆离隐在人群里瞧着这样的祁思言,还有那个被祁思言坑了一张邀请函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剑派掌门连同长老的所作所为,孤绝不会姑息,为了表示歉意,大家在剑派的一切开销都由祁国负责,稍后会由严沐尧主持武林大会。”

  “另外。”祁思言顿了顿,笑眯眯地对着众人道:“神医谷的人应该来了吧。”

  小包子被春风抱着,隔着人群,抬眼望去:“……”

  神医谷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腔:“……”

  见众人神色各异,祁思言躬下身子,语气诚恳道:“我的兄长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了,神医谷不便泄露身份,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陷入江湖朝堂之争,我知情也理解,但我的皇兄等不起了,真的,算是我恳求你们。”

  “你们愿意就联系黑衣卫,孤一个时辰后就要回宫,条件我们可以谈,任何不违法原则的条件都可以,我都答应,不愿意治,我也不拦你们,但是……”祁思言抬眸,声音依旧诚恳至极:“你们以皇家身份拒绝医治我皇兄已经十八年,倘若我皇兄出事,只要我活着,神医谷救不了任何同我皇兄一般身份的人,倘若有违身份原则出世救人,我必要用我大祁铁骑为我皇兄讨个说法。”

  ??第八十三章 正式回宫!

  片刻后,黑衣卫将所有人赶走现场,内殿空无一人,众人也知道当着他们的面,神医谷不会轻易暴露身份,便识趣的离开了。

  只是心里感叹几句祁国太子先礼后兵的魄力,倘若神医谷救人就是皆大欢喜,不救人也没关系,但是以后不论处于什么原因只要救了权贵,祁国就会倾尽举国之力围剿神医谷。

  到底是太年轻气盛还是太在乎他兄长,只有众人心里才能咂摸咂摸,不敢言语。

  祁思言抬眼望着裴煜,在外殿的霸道全然消失,他小心翼翼地往门口张望:“我刚刚看见沐菡陆离了。”

  他垂眸,有些内疚:“他们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吧?”

  “会。”裴煜自上而下的看了祁思言一眼,神色自若:“她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祁思言拧眉:“也对,我待会向她们解释一下,顺便问问她们参不参加我的生辰宴。”

  他说完后便叹了口气,苦恼地看向一旁春风,神思有些不舍:“这剑派的烂摊子怎么办?严沐尧可是要继承严老将军衣钵的,要不……”

  春风的手垂在腰侧,抓着剑柄的手微微握紧,冰冷的剑柄将他的手同化的带着丝丝寒意,他低头避开祁思言的眼神:“让皇上派人也不妥,让虎头帮来管理如何?”

  拒绝了祁思言的意思。

  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他并不想离开祁思言的身边。

  祁思言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可以,我派人去找他们,往后剑派让他们来管,还有这些遗孤,往后粮饷,送来的士兵要看着它们被发下去,至于银钱,我会告诉他们我派人在暗处盯着。”

  这时候,有人缓缓敲门。

  殿内的黑衣卫瞬间警惕起来,其中两个走上前开门。

  迎面来的是个老者,还是个熟人,其余三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祁思言瞪大眼睛:“你你你……你就是那个拐小孩的?”

  小包子后退半步,紧紧抱着祁思言的脖子,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在下是神医谷的长老。”细看老者其实长得慈眉善目,看着就很慈祥和蔼。

  他只是微微作揖,并未行跪拜之礼。

  身后的人也跟着作揖,祁思言知道皇兄多了一线希望,心情都激动起来,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些虚礼,反而站起来上前。

  老者不着痕迹地和小包子对视一眼,见小包子并没有揭开身份的觉悟,便放弃了,无奈道:“都是误会,这小孩面善,很像我们的神医谷的一个孩子,我们以为他偷偷跟出来了,起初是我们认错了。”

  祁思言点点头,乖巧道:“嗯嗯好,你们出现了,就是愿意治疗,这件事情我们祁国不会外传,江湖人士没有人会知道你们到底治没治,条件你们跟我回宫同父皇详谈吧,不过。”

  祁思言这次记得在宫里掏出自己的令牌,他把令牌交给老者:“你们这次一定要好好救我三哥,能救他的话,神医谷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是要求,不是请求,我会无条件答应,只要不触及到祁国利益的,都可以。”

  “如果要您不做太子呢?”老者学着祁思言在外面笑眯眯放话的模样,显然是还记得祁思言的威胁。

  “可以。”祁思言不假思索,甚至没有片刻就犹豫的点头:“如果我三皇兄能好,我可以不做太子。”

  他从小没有母亲,对于母亲的印象只在于宫里的画像和与母亲一对龙凤胎长得相似的舅舅,而仪妃就像他的母妃一样,小时候他贪玩刮破了衣服怕被父皇知道,还会给他在刮破的地方学着衣服的花样缝上相同的纹路。

  他三哥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可是原本只是身体孱弱,不宜见风,精细养着就好,所以他小时候还是能见他三哥的,甚至在天气好的春天可以一起放风筝。

  是他在宴会的时候,把自己面前的糕点分给了他三哥。

  那糕点是淬了毒的,毒性很强,他身体好,解毒法子虽然烈了些,但好在解毒及时,养了一阵就没有什么后遗症,可是他三哥身体不好,解毒法子太烈,他身体受不住,高烧了好一阵,醒来后身体一直不好了,咳疾伴身,慢慢的就只有在重大日子出现了。

  当时皇上勃然大怒,查出来是谁的手笔后直接满门抄斩,还连带着处死了一大批宫女太监,整个皇宫在那一段日子都是人心惶惶的,生怕行差踏错。

  仪妃娘娘当时是怪了他的,骂他给三皇子糕点,骂他想要害死三皇子,骂他……痴心妄想把她当成娘亲,只有三皇子才能是她的孩子。

  祁思言当时是自责的,也是羡慕的,羡慕三皇子有娘亲记挂着,羡慕的同时又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感到愧疚和难过,如果自己不曾出生,那他的娘亲就不会死,是他害死了他的娘亲。

  虽然事后仪妃冷静下来自觉失言道了歉,可是三皇子的身体在解毒后差了很多,她也分不出更多心思来关心祁思言了。

  这件事过后,祁思言一直记得仪妃当时的神态,也记得三哥接过他糕点的样子,醒来后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安慰他这件事情与他无关的神情……

  “请你们务必用尽所有的方法救我皇兄。”祁思言定定地望着老者:“什么代价都可以。”

  老者被祁思言刚刚一本正经的模样给惊吓到了,触及到祁思言的神情,和小包子皱眉黑脸的样子,连忙摆摆手道:“老朽只是开个玩笑,太子殿下切莫当真,这令牌老朽先收下了。”

  “那请你们跟我回宫吧,在此之间,请您做一番伪装,别被认出来。”

  于是祁思言的身边多了四个黑衣卫。

  很快就到了皇宫,因为传了消息,皇上特地屏退了所有人,同时把坐着轮椅的三皇子和关心三皇子的仪妃接到了自己宫里。

  三皇子长相俊美,不过眉宇间透露着苍白的病态,显得有些病弱,因为长期的调养,身形削弱却不干瘦,皮肤苍白却细腻,搭在轮椅上的手纤细修长,浑身气质宛如雪山上微微化冰滴水的莲。

  祁思言带着神医谷的人到了门口,却不敢进去见他三哥和仪妃。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你们进去吧,孤就不进去了,噢对了。”

  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朋友给孤的安神香,仪妃娘娘睡眠不好,劳烦你们转交一下。”

  武林大会还有两天,他既然已经找到了神医谷就不会再参加,再过两日他外公和舅舅也到了,也参加不了,他给沐菡炽烈他们准备了纸条,让她们等等他,等武林大会结束后,他可以找带他们行宫玩,行宫没那么多规矩,还能打猎,比宫中自在。

  “您为何不自己去?”老者垂眸望着小包子:“实不相瞒,老夫有意收他为徒,想带他一起进去,您如果不想去,可以交给他带进去。”

  小包子立刻扑到祁思言怀里:“……我想吃饭。”

  “好。”祁思言却开心起来,他掏出盒子给了小包子:“你现在不知道这个徒弟的分量,这可是神医谷,往后你就知道好了,你跟长老们一起进去,孤去给你准备吃的。”

  长老牵着憋嘴的小包子进去。

  门开的时候,不等赵公公挽留,祁思言透过门缝满是想念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三皇兄,便垂着头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发烧,硬抗了一天后挂水挂到很晚,不好意思了宝子们!

  江湖篇下线,之后会简单带过,现在是回宫生辰虐渣了!

  还有一对很嘶哈嘶哈的副cp要出来了,每本小说都要有一对在我xp跳舞的副cp是我的口号!

  ??第八十四章 我救你是看在太子的份上。

  大殿内。

  仪妃身着白色牡丹烟罗抹胸裙,披着青绿云锦轻纱搭在身上,头上别着翡翠镶金簪子,难掩雍容华贵,国色天香,肤白如雪,看似淡然自若的坐在位子上,实则难掩担忧,柳眉轻皱着,手不自觉的搭在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祁和轻笑着的抓住母妃的手:“此次太子帮儿臣请来了神医谷,母妃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仪妃摇摇头:“母妃放心不下。”

  “您也知道江湖险恶,此次能请来神医谷,太子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母妃那日在宫中设宴感谢一下太子殿下吧。”祁和垂眸,声音带着些许无奈:“以前的事情,您也知道殿下并未做错,儿臣也并未怪罪他,母妃为何迟迟放不下。”

  仪妃脸色一白,头上簪子坠着的珠翠流苏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响声。

  祁和那时候昏迷着,还高烧不退,她那时气急了,虽然事后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像个市井泼妇拿一个无辜的孩子撒气,可是说过的话怎么收得回来?

  “等太子过来,母妃请他去宫里吃饭,他小时候喜欢吃母妃小厨房的槽鸭掌,也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吃,母妃给他多备些。”

  两人说了会话,很快,皇上就来了。

  请了安上了茶,又过了一阵,外面有人禀告,神医谷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罢。”皇上满是威严地坐在主位,白衣金冠气势磅礴。

  小包子率先走进去,四个长老跟在他身后。

  面见皇上,可不能和祁思言一样马虎,五人准备下跪就听主位的皇帝道:“诸位免礼。”

  仪妃走上前扶起一旁年迈的长老,瞧见小包子,捏捏他的脸,笑着打趣:“请问是哪位看看本宫的儿子,这孩子这是您的徒弟吗?”

  “这是我们神医谷的少主。”长老介绍道:“我们少主年少有为,比我们这些人医术更加高明,让他看看吧。”

  皇帝:“你不是被太子带身边的?”

  “是。”小包子也不怕皇帝,毕竟他儿子还等着自己救呢,他无所谓地对皇帝道:“他以为我是哪户人家走失的孩子,把我带在身边,人傻钱又多,还没什么心眼,如果光靠他自己在剑派那一通不软不硬的威胁,平时我理都不理,不过他傻人有傻福,此次相救,也是看在他的份上。”

  皇上笑呵呵地点点头,语气和谐委婉,心里却被少主这番话给刺激的立刻就想好好的教训一下傻人有傻福的祁思言:“少主说的是,我这太子确实还需要打磨一番。”

  “太子确实天真有余,不然应该能早些认出少主带回来给和儿看病。”仪妃有些担心地道:“不知少主年岁几何,行医有无经验,莫不如先让长老看一番?”

  “……”长老连忙摆手:“少主天纵奇才,行医无数,老夫就不上去献丑了。”

  小包子侧身看了一眼祁和,行医之人看骨不看皮,他隐约觉得此人有些熟悉,还想再看却见祁和朝他勾唇浅笑,分明是无害温润的模样,却无端一副欠扁的样子。

  他还欲再看,祁和忽然抓住轮椅把手猛烈的咳了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内脏都咳出来,身体薄的跟纸似的,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抬步往前走,却被仪妃拦下了:“少主,不是本宫不相信你,实在是我儿身体太差了,不敢轻易放心,本宫可以问你一些医术上的问题吗?”

  小包子看了仪妃一眼,掏出祁思言给她的盒子,然后递给她,如今天底下能救这人的命的,只有神医谷,他也不怕得罪了谁,他认真地道,一张脸皱着宛如包子似的。

  “仪妃娘娘,太子知道你睡眠不好,这是太子特地给你买的安神香,我救三皇子,说白了,真的只是因为太子的面子,不为别的,你们的条件肯定还有很多附加内容要讨论,说实话还没有他给我的令牌来的震撼,所以你如果再拦着我,担心,我耍脾气了不想治了,还需要太子哄我的。”

  仪妃脸色一僵,她讪讪地接过小盒子,面色难堪:“可是……”

  终于止住咳嗽的祁和轻声喊:“母妃……”

  “够了!”皇帝叹了口气:“仪妃太担心三皇子了,少主莫怪,麻烦你了。”

  小包子走上前,面对似笑非笑的祁和,伸手搭了上去。

  随即瞪大了眼睛,呼吸逐渐加重,圆润可爱的包子脸皱的简直可以挂拖油瓶了。

  他瘪瘪嘴,难得露出一些小孩子的不可置信和茫然来,显得有些天真:“你骗我。”

  祁和伸手揉揉小包子的头发:“抱歉。”

  皇帝慢慢地喝了口茶道:“如今神医谷可以放心了吧,你们手里也捏有祁国的秘密了。”

  祁国三皇子居然是知言楼楼主,立场确是一直中立的,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把柄,这也是它贩卖消息一直都没有任何门派来砸场子的原因。

  炎国暗门辽御兽堂国等等小门小派,甚至是国家不知道私下朝知言楼买过消息,可是谁又知道知言楼是祁国创立的情报部门?谁知道知言楼传了多少那些门派国家的消息给祁国皇帝。

  只要这消息一传出去,和神医谷的地址被传出去一样,都会被那些仇家集合众多江湖人士率先围剿。

  “怪不得你说我会治你的。”小包子想通了一切,倒是放下了心:“你怎么一开始不跟我说?我可以早些考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说了你也不信,倒不如让你亲眼所见。”

  小包子撇撇嘴:“你运气好,你弟弟为了你,宁愿不做太子,有个这样的傻子弟弟,你偷着乐吧。”

  “什么?”皇帝满是惊愕地道,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心里的怒意更是到达了顶峰,他不顾皇家礼仪和在场众人,站起身来,脱口而出:“这小兔崽子!净让人看笑话,真是无法无天,什么条件什么傻话都说得出口!怪不得被人说人傻钱多,真是逼着朕动手教训!”

  “赵公公,让太子立刻给朕滚过来!”

  【作者有话说】:下章南疆皇子和外祖家出场啦!

  ??第八十五章 拍板治疗!

  罪魁祸首半点没有感到坑了祁思言,反而气定神闲站在原地,祁和的脉象他早已把过,身体状况也一清二楚,能活多久他都能大概算到,再把脉装,小包子也不太想。

  他对祁和道:“你身体太差,需要配合神医谷的药泉治疗,这是我以前就告诉过你的事情,当时神医谷不愿意带你回去是因为怕暴露我们的藏匿地点,不过如今我们被迫知道了你们的秘密,如果不带你回神医谷,怕是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皇帝和祁和显然是知道小包子的意思。

  “抱歉。”祁和脸色苍白地道:“我父皇曾经找过神医谷无果,走朝堂无果,只能走江湖的方法。”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皇帝威严地走下来,面上带着几分淡淡的锋芒,他低沉道:“同时这也是祁国的底牌,我们相信你们,你们也可以相信我们。”

  祁国的诚意已经很足了,不仅将知言楼的幕后操控者摆到了他们面前,还给了丰厚的条件,堂堂大国不是神医谷这个江湖门派能比的,倘若祁国治好以后要翻脸,要神医谷归顺,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些问题小包子和长老也都想过,所以神医谷从来都没在意过祁和,祁国三皇子,知言楼楼主的死活,即使不治,祁国也永远找不到神医谷。

  也是祁思言那个傻人,阴差阳错的抱着不知深浅的小包子走了一遭,连半分警觉性也无,丝毫不像是做太子的,可是审剑派赵家的时候又很可靠,像是有两面性。

  或许他应该相信祁国皇室,小包子当时如是想,能教出祁思言这样没有心眼的家伙,祁皇大抵是可以信任的。

  “可以。”小包子点点头:“不过我需要一道圣旨,往后只要神医谷遇到任何危险,祁国皇室都要无条件站在神医谷这边提供帮助。”

  “可以。”祁皇再一次让步:“不过知言楼的事情,还望神医谷遵守诺言,倘若以后知言楼的事情传出,则圣旨自动作废。”

  “可以。”小包子点点头,顺便提出了一点小要求:“还有一个,祁思言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告诉他。”

  “知言楼的事情,他也不知道。”皇帝垂眸回话:“你们也不能告诉他。”

  始终游离在对话之外的仪妃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能治病了,其余的话,她当了那么多年妃子,事情又关乎到他儿子的性命,自然也知道不该听,不该记住,索性就走到了一旁避开了。

  况且知言楼是当时祁和被祁思言递了糕点后身体状况百出的补偿,当时给的时候仪妃也在场,自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唯一惊讶的,就是祁思言居然愿意放弃太子之位替祁和治病。

  仪妃握着手里的香料小盒子,心底有些怅然若失。

  酸胀的像是被硬生生的塞了颗石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堵在心底,让人难受。

  自此,拍板。

  等太子生辰后,祁和跟着神医谷加小包子回去治疗,而现在,小包子可以随意在皇宫里跟着祁思言玩耍。

  上辈子,祁皇去世,祁思言给剩余的哥哥划了领地,他想让祁和留在宫里被拒绝了,只能给祁和的事离京城不远的蜀州,还给他配备了很多太医,连药材也给了许多,只是祁和请辞,想要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云游四海。

  祁思言只能同意,但需要祁和每月给他寄一封信。

  祁和却撑不到多久了,他找不到神医谷,即使武林大会在剑派举行,却还是因为剑派的种种行为,让大部分兴致勃勃来参与武林大会的都江湖人士都愤恨的提前离场,连一天都不愿多待,神医谷自然混迹其中。

  他连祁思言被囚禁都撑不到就去世了,去世前他身体越来越差,每日都大片大片的咳血,甚至眼中了还能看见血里混着细碎的内脏,他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几乎清醒着的时候就在写信。

  因为祁思言很聪明,笔迹不能仿照,他只能自己一封一封写,在信里他走遍了天下,找到了神医谷,治好了病,见到了高山流水,遇见了难觅的知音,一起弹词奏曲,风花雪月,有时候握着笔就开始咳嗽,墨渍弄脏了纸张还得从头些,写了上百封后,才告诉一直跟着他的叫阿莱的侍卫,还了他的自由,并让他寄完这些信后,再告诉祁思言他去世了。

  在他的设想中,彼时祁思言已经儿女双全,神态早已不喜于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威严的帝皇,对他的印象也模糊了,大抵是不会太过为他伤神了的,他也放心。

  却没想到那个叫阿莱的,一夜之间灭了剑派满门,被祁国通缉后消失,从此以后一直寻找神医谷的踪迹。

  直到几年后的某日,祁思言批阅奏折,发现某处村子居然被屠戮殆尽,调查才发现震惊的发现居然是神医谷,在村口的石碑上用血刻着一句,上面写着,医者不仁,不配为医。

  而凶手正是那个杀了剑派满门的阿莱,而他的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挂着祁和的双鱼玉佩。

  祁思言当时心慌的厉害,忙着回宫去看那些信,一时不察,就这么摔下了台阶,沿着台阶往下滚,身上都是伤口,肺腑也受了上,可能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加上伤势有些重,不省人事了好一阵,醒来后被江清越以身体不适为由代为监国。

  可是祁和的信阿莱从未有僣越查看过,他不知道自己才寄到了祁和云游四海,已经找到了神医谷,准备去治病了。

  祁思言心中拼凑的真相就是:祁和好不容易找到了神医谷,神医谷却已经被杀了。

  所幸那时候江清越众人还没有发疯到不允许他看信的地步,祁思言就这么荒唐的知道了真相,看着后来的信一笔一划的写着神医谷的人事多么多么友好,神医谷是多么多么漂亮,宛若仙境,心里却已经知道神医谷早已化为一片死寂。

  他看着那些信,只能在窒息的孤寂中守着那些信,在信还没寄完的时候永远带着对祁和的愧疚去世了。

  ??第八十六章

  因为被小包子出卖,祁思言莫名其妙挨了皇上一顿臭骂后被关在房间里禁足,为了教会他祸从口出这个道理,祁思言被迫禁言连话都不能说,他受不了这种不能说话的感觉,只能拉着裴煜春风,提溜着小包子偷溜出宫,去见炽烈沐菡他们。

  来到约定的如意阁,如意阁是保密性极好的酒楼,以达官贵人这类客人居多,比起御香楼的快火炒出来的菜肴,如意阁的菜肴更加注重精致的摆盘和食材的鲜美,以汤闻名,每人一小蛊慢慢喝,直教人鲜掉舌头。

  约到如意阁见面也是怕被人注意,严沐尧把人带到后就回家收拾一番,准备两日后给父亲的接风事宜。

  知道等会祁思言要来这个包厢,沐菡还有些犹豫挣扎地等着,毕竟面前的的人不是那个天真好骗白狐公子,而是杀伐果断的太子,当时祁思言下命令肃清剑派一众,不到场者皆杀的时候,她就在场,她可是坑了祁思言那傻小子不止一次。

  她有点纠结待会该怎么面对。

  陆离安静的等在一旁,并不半分紧张,不过手紧紧的绞着帕子。

  倒是炽烈稍微淡定些毕竟他比沐菡知道的要早一点点,而且是亲眼见人摘下的面具,冲击一下就过了。

  阿京却只觉得欲哭无泪,他无法想到自己的主子居然真的跟着严沐尧过来了,冒着生命危险打入了敌人内部,简直是羊入虎口,还是主动把自己的头伸过去让老虎砸吧砸吧吃,如果一旦被发现,依照祁思言身后跟的那些黑衣卫,估摸着连骨灰都飘不会炎国。

  等候期间,四人都互不认识,沐菡却记得炽烈当时被她的法子坑的丢了邀请函,还有些心虚,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炽烈和阿京,显然有些问题想问。

  炽烈淡淡开口:“刚才匆忙下山,还未请教两位姓名。”

  “在下沐菡,是调香阁之人,这位是陆离。”沐菡拱拱手:“您二位是?”

  “在下无门无派,名为炽烈,这是我的护卫,阿京。”

  “是吗?”沐菡干巴巴的笑笑。

  怎么可能无能无派,骗鬼呢?这名字她听都没听过,瞎编的吧?

  扣扣扣。

  门被敲响。

  祁思言声音带着些许兴奋:“我进来啦!”

  屋内四人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嗨!”沐菡有些拘束,陆离也是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得知祁思言是太子后,身为祁国的人,多少都有些手足无措。

  祁思言走进来,拉着裴煜和抱着小包子春风坐下,无辜地眨眨眼,毫无心眼地对沐菡四人道:“诶,严沐尧武林大会办的怎么样?你们满意不?这届江湖魁首是谁?有发生什么趣事不,你们饿不饿,我点了招牌菜,咱们边吃边聊。”

  小包子坐在春风旁边,扯扯他的袖子:“哥哥,你等会可不可以帮我夹菜?”

  春风点点头:“好。”

  沐菡有些意外的望向祁思言,心里的某些思绪烟消云散,她眉眼微弯:“我正好也饿了。”

  几人聊了会天,得知武林大会的魁首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带着恐怖面具的男人,而且得了第一就离开了,根本没有给人留下招揽的机会。

  “你找我们什么事情?”炽烈淡定地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不怎么敢动筷子的害怕的提心吊胆的阿京碗里。

  祁思言眼睛噌的一下亮起来:“你们去行宫玩吗?行宫围猎场,打猎,放松一下,我骗了你们,就当做补偿。”

  “我们怕是不太合适吧,在场的都是宦官子弟,万一我把人给得罪了……”沐菡耸肩。

  “怕什么,我是太子啊,你们是太子的朋友,谁敢主动过来惹你们啊,去的都是些知道礼数的世家大族的嫡系,都是知道分寸的,主要是行宫真的真的很好玩,每个房间后院还有活水温泉,我好想带你们去见识一下,再过一段日子就是我的生辰,你们可以参加完我的生辰在走,我到时候给你们践行啊。”

  行宫不比皇宫,这次除了使臣就没有大人前来,这就意味着没有多少规矩拘束,对于祁思言来说自然好玩的紧。

  炽烈点点头,眸中满是笑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离赶紧伸手抓了一下沐菡,沐菡与她对视一眼,见她脸色不对,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是说世家大族的嫡系都会来?”

  “是啊。”

  “那就去吧虽然我都不认识他们,不过你得给我们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温泉要超级大!”

  “可以。”祁思言点点头,颇为义薄云天:“放心吧!”

  光顾着说话了,祁思言抬头一看桌面,发现自己爱吃的鸭舌已经被夹光了,如意阁的鸭舌卤味失独门秘方而且鸭舌成本很高,一份就比较少了,他身为太子在宫内都不能暴露自己的偏好,在宫外又怎么可以说自己爱吃再点一份。

  他有些失望的低头,却猛然发现自己碗里被夹了不少他爱吃的菜,碗底还有不少鸭舌。

  悄悄的抬头望了一眼刚才一言不发的裴煜,祁思言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裴煜垂眸。

  祁思言小声道:“你真好。”

  那么少一份鸭舌,他碗里却多的令他吃惊。

  想着裴煜靠着一张云淡风轻的清冷长相一声不吭的夹鸭舌,没有引起任何人都注意,祁思言就觉得有些违和,又觉得这样的裴煜好像不是那么神仙似的遥远了。

  两日后,严将军带着南疆二皇子独孤御和五公主独孤灵儿凯旋,皇上特令归来的三军休沐五日,同时在宫中设宴大摆宴席。

  而祁思言坐上了自己的太子轿厢,侍卫们身披铁甲手持利剑,骑着红鬃骏马在一旁保护,风光游街,屏退众人,去了码头迎接外祖黎家的到来。

  太子马车轿厢内什么都有,包括书案书架,连瓜果都是摆好盘了整齐的码在一旁,还有各种点心,累了甚至还有可以休憩的床榻,床榻上坠着金线虎纹床幔,太子车轿最是平稳,放下床幔就能睡着。

  祁思言只身去接,他掀开帘子,外面迎驾的百姓虽然也以往一样都是跪着的,所以他会忍住刻意不掀开帘子,除非实在是好奇了才会悄悄掀开看看两眼。

  但今年却有些不同,以前百姓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现在百姓们倒是不抖了,还敢抬头去看他。

  这不他一掀开帘子就和一大片百姓对视上了。

  百姓们瞬间喜上眉梢,眼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是极度的兴奋,他用力摇着旁边人的肩膀:“看见了吗?殿下看我了,就凭着一眼,我今天的运气肯定很好!他的平安符我可是贴身带着呢!”

  “胡说,看的是我!殿下保佑我洪福齐天,保佑我发财!”

  “屁,看的是我,太子殿下看的是我。”

  “殿下也看看我们吧!给我们一点幸运?”

  祁思言:“?”

  他是财神爷还是观世音菩萨?

  这么荒唐的想法到底是谁先开头的啊???

  ??第八十七章

  这种景象祁思言闻所未闻,以往的百姓见到皇族能避开就避开了,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以前是巴不得他不往外瞧,现在是各个探头等着他逐个打招呼。

  虽然他是太子,父皇也疼爱他,但这种众望所归的景象终归是不妥,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说他风头比父皇还剩那可怎么办?

  他唤人停了车轿,旁边骑马的春风见状骑马绕到轿前。

  有些百姓以为是自己冒犯了太子,让太子生气了,颇有些害怕,忙低下头。

  过了片刻,春风才对着前面的领头吩咐了一声。

  领头的侍卫长立刻郎声传达太子的旨意:“殿下吩咐他并未和皇上在一起,大家不必朝拜,往后祈福可以朝国师祈福,太子殿下忙于课业,国师深居高塔,胜似仙人,可以听见。”

  百姓们见不是批评,而是让他们站着迎接,纷纷谢恩,态度反而更热切了。

  路上耽搁了一会,码头已经被侍卫清空,今日国丈返乡,自然码头做工的都要停职一日,免得冲撞了太子,早早的就被重重把手,围的密不透风。

  祁思言下了马车。

  一望无际的码头设立了防止小儿意外跌落的石柱和走梯,祁思言站在码头,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还有专属于海水的沁人心脾的舒适气息,仿佛心中的一切杂念都消失了,码头的不远处隔着小山丘,还有一片沙滩,是住在海边的小孩子的玩乐场所。

  在近乎午时的时候,远处终于有了些许朦胧的巨大的黑影。

  是货船。

  在黑影映入眼帘之后,便是越来越多的货船,逆着阳光,海面与阳光的中心仿佛是一道分割线,而海水中倒影货船黑影与货船形成对称的一点,逆光的同时,货船的倒影却闪耀着金色的粼粼波光,配上那一排排的高大的货船煞是好看和威武。

  祁思言顿时激动起来,他站在码头挥手大喊,甚至忍不住跳了起来,即使知道远处的船只:“外公!舅舅!舅舅!”

  他拉住春风的衣袖:“春风,我外公和舅舅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他们说今年应该不会出门了,可以陪我好久好久。”

  黎家出海一次需要一年,他们要经过的海外国家太多,废的时间也长,有时候在海上碰上国外的商队还能交谈一番,以前是十二月中旬左右离开,次年十二月返航,不过自从祁思言出生后,便换了时间,在祁思言生辰后约摸四月才离开,祁思言生辰是五月二十七日,在祁思言生辰前约摸四月中旬返回。

  从祁思言攥着他衣袖的手用力程度春风能感受到,面前的太子是真的很开心。

  肉眼被巨大的货船覆盖,目光所及之处,数不清的货船在码头停下,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祁思言抬头因为太过激动也太多想念,看着货船停下的那一刻,眼眶都微微湿润了。

  他立刻跑上货船。

  “哎呦,太子殿下,您小心些,小心些。”伺候的太监连忙追过去。

  跑上货船。

  只见一个神采奕奕的约摸五十几岁头发半白的外公身着青灰色金丝绸缎,背脊停止,仿佛一点都没老。

  旁边,温顺的站着一身红衣的青年,眉如墨画,顾盼神飞,容貌绝艳,眼睛眼尾天生带着些许红润,抬眼的风情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倘若是没有接触过的人一眼就觉得他仿佛天生带着一副魅骨,只有接触过才知道,他舅舅是天下最纯情不过的人。

  “舅舅!外公!”

  祁思言迫不及待的就扑上去,像个团子似的把自己塞到外公怀里,而后抬眼,神色亮晶晶的望向自己仿佛多年都没有任何变化的舅舅,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自己娘亲三十二岁风韵犹存的模样。

  他舅舅黎晔和娘亲是龙凤胎,据外公的说话,黎晔长相和他娘亲差不多,不过他娘亲的眼睛随了外公,看起来清雅温婉,而舅舅的眼睛随了外婆,看起来风情十足。

  他母亲十五岁出嫁,十六岁生下了他,舅舅现在已经三十一岁了,可是还是和二十几岁差不多,反而在多年的沉淀的下,多了一种青年的成熟韵味,看起来更迷人了。

  “哎呦,外公的乖孙孙。”黎外公抱着祁思言不撒手,不住的抚摸着祁思言的背,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说话不免带着几分哽咽:“外公的乖孙孙,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祁思言也环抱着外公不撒手,听见外公语气哽咽,自己也忍不住掉下几点眼泪又立马憋回去:“我好想你们啊,你们怎么回来的越来越晚了,我给你们写的信,你们收到了吗?父皇晚上在宫中设宴,今日南疆的皇子和公主也会一同宴请,我其他兄弟去接南疆使臣们了,我们先回黎家,晚上我们一起去赴宴,过两日,我就带你们去行宫玩玩!”

  “我也要抱抱。”

  黎晔见两人抱的太久了,有些生气的把两人拉开,而后用力抱住了祁思言。

  黎晔的情况有些特殊,从小出生就有些自闭,但是对算术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喜欢观察各种事物,因为这种天赋和习惯,他在做生意方面敏锐又完美,不用教就知道哪些东西会卖的很好,这种做生意的天赋在经过黎外公的大力培养更是被发扬到了极致。

  经过调教,原本他的情况已经好多了,黎外公甚至张罗着给他娶亲,毕竟黎溪能成为国母被皇帝看上的容貌,黎晔的长相比她更为妖艳几分,只要不嫌他性格沉闷,只对做生意和算术感兴趣的女子就好。

  当时国母的哥哥可是抢手货,官家嫡女瞧见黎晔那张脸动心的不少。

  可惜,他在和黎溪是龙凤胎,据说是黎溪生产那日,黎晔仿佛和妹妹有心灵感应,仿佛根据一母同胞的妹妹在产房里哭喊或者是别的什么直觉,预见了她的的灰败死亡,心脏疼的受不了,哭着让妹妹加油,为此差点冲进查房,被打晕在了产房外。

  不知为何昏迷了许久,连妹妹的葬礼都没有参加上,醒来后一直哭,按着心口说疼,知道黎外公抱着尚在襁褓的祁思言给他才逐渐好转。

  可是终究这件事情对黎晔的影响太大。

  ??第八十八章

  一母同胞的妹妹惨死,黎晔在黎溪生产时就仿佛感觉到妹妹生命的流逝,醒来后自然心如死灰,甚至抗拒着皇宫的一切,回到家后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和饥饿,也感觉不到开心和难过,终日发呆,有时候还会恍惚同小时候的妹妹一起对话。

  老爷子不得不停了生意,陪着自己的儿子,带着儿子看病去找国师看病,直到祁思言满月那日,皇上为了黎晔,特地把宴席设在了黎府,黎晔抱着自己皱巴巴的小侄子,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黎晔的情况虽然好转,虽然还是对皇后的宫殿有强烈的排斥,但也能入宫看祁思言了,还能独自做生意。

  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娶妻了,虽然他天生就有点自闭,连怎么让妻子怀孕都不知道,可是却执拗的觉得娶妻会让妻子死亡,就像他的妹妹一样,他不想让别人也失去妹妹。

  这个观念任由老爷子如何掰也掰不正。

  倒是皇帝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补偿了不少金银珠宝,还让黎晔常进宫看祁思言。

  这慢慢的,看着黎晔越来越大,做生意遇到的主动攀谈的好姑娘也不少,可惜黎晔都没心思,甚至是可以说是,他还没有产生男女结合的概念,形同稚儿,不懂那些爱慕之情,不懂何为心动。

  黎老爷子也就认命了,或许是要遇到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吧,不娶就不娶吧,黎家的家业等黎晔死后都是外孙子的,到时候看祁思言如今分配吧。

  “舅舅。”祁思言抱着黎晔,夸张又亲昵地狂蹭黎晔的胸膛,语气宛如蜜饯儿似的,甜丝丝的,活脱脱一个撒娇精:“想我吗?我好想你们啊!”

  因为黎晔很喜欢这种夸张的表达方式,所以祁思言向来不会在黎晔面前藏着半分的开心。

  黎晔有些妖异的脸上满是笑意,他扬起笑容,环住祁思言,手臂很用力,像是要把祁思言抱起来,他定定地望着祁思言,认真地道:“我也很想你,给你买了礼物,很大,不过要等你生辰,我才给你。”

  黎晔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好听,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好看,祁思言被舅舅的声音这么一蛊,整个人脸都红了。

  他舅舅真的,太好看了。

  怪不得他爹爹会喜欢娘亲,看到舅舅,他就知道娘亲那时候是有多么的风华绝代了。

  “那你们回来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祁思言搓搓手,朝着外公和舅舅伸手。

  黎晔紧抿着唇摇摇头,有些小骄傲:“你没见过,不告诉你。”

  “好吧。”祁思言故作失望:“反正你们要给我的。”

  春风轻轻咳了咳:“外头风大,殿下何不入轿?”

  “对,太高兴了我都忘记了,我们先上轿,慢慢说。”

  三人上了祁思言的轿厢,祁思言靠在外公的肩膀上,听着外公慢慢地说自己在海外的经历,海外的饮食习惯,和一些外国的民俗故事。

  又听黎晔说自己带了多少货物回来,赚了多少钱,海外的人喜欢祁国的什么。

  不管黎晔把生意说的如何枯燥,祁思言都听的津津有味,把故事听完,他才有一种真正的所有亲人都陪在身边的踏实感。

  忽然,原本行走缓慢的轿辇停了下来。

  春风策马前去查看情况。

  领头的侍卫朗声道:“是严将军的车队,还有众位皇子,我们是否避让。”

  “该让。”祁思言连忙掀开帘子道:“让严叔叔先行。”

  高头大马,刚过不惑之年的严将军眉宇间有两道深深的沟壑,浑身干净利落,身披甲胄,佩剑别在腰侧,杀伐气质尽显其中。

  严将军好歹也算是看着祁思言长大的,却也知道自己身为臣子,而太子是为军,万万没有君让臣子的道理。

  他朝着太子拱拱手:“臣拜见太子殿下。”

  “爹,走吗?”严沐尧小声问道。

  严将军拧眉敲了一下严沐尧的头:“既然是太子车架,那该是由臣子退让。”

  “严叔叔为国立功。”祁思言下了轿辇,他也拱拱手赔罪:“孤今日却没有去接您和南疆使者,是孤的过失,此番让路,理所应当。”

  大皇子点点头:“太子殿下此言有理,将军不必介怀,我们先行拜见吧。”

  四皇子眨眨眼:“太子殿下一片孝心,忽略了南疆使臣和严将军,应当理解,既如此,倒不如从了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

  无人在意的角落,南疆二皇子见马车停了下来,独孤御掀开车帘,望着外头的祁思言,眸色闪过一丝惊艳。

  独孤御长相的有着些许邪气的英俊,虽然俊美的让人望尘莫及,但整个人都有几分不成调的阴郁,他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二公主:“祁国太子,倒是位美人,比他几个哥哥好看太多了。”

  二公主独孤灵儿却知道这位哥哥是没有看上这位太子,这位哥哥可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危险的多。

  从小就是南疆弃子,被南疆的百虫谷选中当成药人,偏偏此人韧性极强,即使是药人也咬牙拼死偷偷学习蛊术,回到南疆的后就尤其喜欢作贱人,尤其是长相貌美的男女,可是他有很重的洁癖,从来不碰他们,喜欢的时候,百般宠爱,仿佛眼里只放的下他一人,玩腻的时候,不论以前有多宠溺,都要拿来练蛊,心情好就是些不那么痛苦的蛊毒,心情不好,那那人就惨了,七窍流血都是轻的。

  偏偏此人一身蛊术诡谲至极,南疆国主都奈何他不得,只能趁着战败,让他来了祁国。

  甚至想让他给祁国太子下蛊。

  可惜独孤御并无兴趣,且不说南疆从小把他当他当成弃子,他对南疆并无半分感情,更何况他对南疆恨之入骨,恨不得他就此覆灭,怎么可能为南疆做事?

  独孤灵儿掀开帘子:“此次来祁国的任务,你有无准备?”

  “没有。”独孤御开着帘子,兴致缺缺地撩撩眼皮:“怎么?”

  “皇兄,你这样回去……”

  “能如何?”独孤御阴冷地抬头望着独孤灵儿,过了半晌才噗嗤一声笑了:“万一南疆国主,已经被我下了蛊呢?”

  独孤灵儿瞬间冷汗直冒,再不敢说半个字。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但是丝丝的凉意。

  却见于太子车架擦肩而过的时候,车帘轻动,独孤御眼皮一撩,瞳孔慢慢的放大了。

  那是一种极其狂热的兴奋。

  这个眼神,独孤灵儿曾经有幸看见过,那人被独孤御宠爱了很久,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每个人都以为他会成为王妃,结果后来那人死的最为惨烈,被玩腻的独孤御生生吊在百虫谷的谷底,一片一片的割下外层的肉,等到就剩内里的肌肉,那人还没死绝的时候,再丢入蛊池,成了刚被勾起食欲的蛊虫的晚餐。

  ??第八十九章

  两队车马就此别过。

  见到严将军精神抖擞,没有一丝疲惫,祁思言也放心了些,他从柜子里掏出食盒,把自己从宫内准备的糕点一一拿出来。

  “舅舅,你喜欢的枣泥糕,还热着。”祁思言端到他面前:“我从宫里带的,还有外公喜欢的蟹粉酥。”

  黎晔认真的嗯了一声,摸小狗狗似的摸摸祁思言的头发:“乖。”

  祁思言蹭蹭舅舅温暖的大手。

  黎晔拿起一块盘子里最大的糕点递给祁思言,等祁思言接了才自己慢吞吞的吃。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温馨至极。

  黎家主又捏了块糕点,有些好奇地问道:“那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刚才的马车?

  说实话,祁思言并未注意,按照惯常,南疆皇子应下车接驾热情招呼,祁思言也应该装模作样寒暄几句,不过南疆皇子没那打算,那他自己也不需要装。

  “估摸着是南疆的二皇子独孤御和五公主独孤灵儿,南疆战败,让他们来,一时为了庆贺我的生辰,二是为了来当质子,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回去了。”祁思言琢磨了一会才道。

  黎家主道:“听说南疆那边惯会些诡谲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你小心些。”

  “嗯。”祁思言乖巧附和道:“南疆那边会使蛊虫,严将军打仗还带了些解蛊的医婆。”

  祁思言思索片刻,抓住舅舅的手摇了摇,等黎晔那双的艳丽大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后,他才嘱托道:“舅舅,你要离南疆那些人远一点噢,他们很危险的,能指挥好多虫子。”

  黎晔微微瞪大眼睛,眉头逐渐皱成一个小疙瘩,然后轻轻地点点头:“嗯,我讨厌虫子。”

  祁思言是要带他们去行宫的,倘若南疆那些人想要试探他或者是与他合作,可不就会变着法子来找他身边其它人试试口风吗?

  他只是想要外公和舅舅过去泡泡温泉,赏赏景,万一有些不长眼的找上他们。

  他有点不放心,掀开帐子,对春风道:“春风,等会你派人去行宫里知会一声,让他们记得把南疆皇子的行宫安排的离我最远。”

  春风立刻答应:“好。”

  回到黎府休整片刻,因为要入宫面圣,黎晔和黎家主都要好生准备,黎家主特地清点十五担从海外带回来的宝贝,等会一同带去宫中。

  黎晔被祁思言好好打扮了一番,原本就分外精致妖艳的容貌被靛蓝色的衣裳衬的更是格外的引人注目,明黄金冠显出淡淡的贵气,即使抬眼举手间因为容貌显得颇为风情,但那几分贵气却带着疏离,让人不敢肆意打量。

  “太子马车里的,是谁?”

  独孤御垂下眼皮,若有所思地问道。

  “刚才大皇子来接我们就说了太子去接母家亲戚了,晚上应该也要一同晚宴,这太子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介商女,倒是因为容貌名动京城,运气好,被皇上看上了。”独孤灵儿难掩羡慕与嫉妒。

  独孤御低头沉思片刻。

  蓦地忽然轻笑出声:“长成这样,倒也不全是运气。”

  笑声带着些许阴郁,仿佛置身与黑暗的街道,身后空无一人,混合着冰冷的凉风和浑身的恐惧往前走时,耳边却传来的恶魔的低笑。

  独孤灵儿浑身冒着冷汗,没说话了。

  外面的百姓欢呼迎接严将军凯旋,无人在意马车内的两人各怀鬼胎,毕竟对于外面所有人来说,南疆作为战败国,来的自然是战俘,至于身份和地位,南疆的身份地位在祁国并不算什么。

  严将军带着南疆皇子前去复命,其余人都回宫准备晚宴需要穿戴的服饰。

  严将军还未下跪,就被走下台阶的皇上,一把扶了起来:“爱卿免礼,入座。”

  独孤御和独孤灵儿连同南疆的谈和使臣也跪下请安。

  他说完后才看了独孤御和独孤灵儿一眼,脸色并不是很和善,皱着眉,公事公办地道:“你们也先起来罢,来人,赐座,上茶。”

  严将军也不是很喜欢他们,要知道和南疆打仗不似与其他国家打仗一样只需要兵力和计谋,南疆人会蛊术,而且蛊术诡谲,他手下至少有两万兵在打仗时,都被种了奇奇怪怪的蛊虫,有的七窍流血,有的穿肠烂肚,巫医又太少,有些没等到救治就死了。

  对于向来光明磊落的严将军来说,使这种阴损的招数的就宛如阴沟的耗子,自然谁也没有好脸色。

  南疆使臣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种冷落,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他们身为战败国,也没有什么主权可言,祁国愿意跟他们谈和已经是三生有幸,倒是独孤御神色如常,甚至还毫不在意的喝了口茶水。

  “好茶。”独孤御眼皮轻轻一撩,望着皇帝,真心实意地夸赞。

  皇上眼神锐利地睨了一眼独孤御:“既然皇子喜欢,那等会带些回寝宫。”

  独孤御拱拱手:“那独孤御便多谢祁皇赏赐了。”

  皇上神色平静地点点头,转而对着使臣道“既然南疆主动求和,想要两国邦交,南疆国主可有带什么文书?”

  南疆使臣就等这一刻,连忙掏出南疆国主的文书。

  赵公公缓步上去接过后交给皇上过目。

  片刻后,皇帝皱眉:“南疆国主把池河一带割让给祁国?”

  “池河?”严将军的眉头顿时皱成川字,他蹭的站起来:“是以池河为界,还是整个池河边域?可有包括三座城池?”

  “是……使以池河为界,靠近祁国的南边地界。”

  “都是荒土,祁国要来何用?”皇帝似笑非笑地望着南疆使臣:“南疆国主看来求和诚意并不深。”

  使臣们汗如雨下,面面相觑。

  其实那一带地界很宽泛,只可惜那地方常年是一片战场,又位于池河附近,有大片沙丘,没有城池而且人烟稀少,况且离祁国最南的聊洲还很远,需要专门派人把守,这地祁国要来也无用。

  “南疆每年还会上供其他……”

  “不必着急。”皇上随手把文书放在一放,直接打断使臣的话:“文书朕初步过目了一遍,求和条件需要两方好好谈,不是南疆一方可以决定的,等朕和朝臣商量一番,你们再传信同国主再好好商议一番。”

  一时间殿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南疆使臣也知道条件拿不出手,拿出文书的时候就想着,万一呢?万一祁皇并不在意,同意了呢?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殿外小太监走进来通报。

  “皇上。”

  皇帝抬眼,神情冷漠:“怎么了?”

  “太子殿下和国丈,国舅求见。”

  皇帝顿时神色温和起来,他连忙起身,语气含有几分少有的温情:“让他们进……还是朕亲自去迎他们进来吧。”

  独孤御也整理了一番衣冠站了起来,一张阴邪俊美的脸挂着几分笑意:“既然是太子殿下,那我们也万万没有坐等的道理。”

  独孤灵儿有些疑惑,他们再如何也是客人,万万没有出去迎接的道理,况且他兄长在路上碰见的时候,连马车都没下,怎么现在倒忽然想去迎接了?

  【作者有话说】:准备下蛊了,下蛊了。

  实习期结束了可以日更了宝贝们。

  ??第九十章 子蛊的温床

  御书房的门缓缓打开。

  独孤御微眯着眼,毫不掩饰地看向和祁思言站在一起的黎晔。

  黎晔温顺地低垂着头,侧耳听着祁思言说悄悄话,认真的看着祁思言,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肉眼可见的细腻,腰身被湛青色的牡丹纹腰封锁住,配上那张脸,仿佛是蛊惑人心的精怪。

  “父皇。”祁思言惊喜地道:“你看谁来啦!”

  他礼貌的打招呼:“严叔叔好!”

  严将军朝他拱拱手:“太子殿下。”

  “皇上。”黎家主想要跪下请安。

  黎晔站在祁思言身侧,他心思单纯,对皇帝二字并无概念。

  皇上连忙伸手把过度兴奋的祁思言拽到一边,扶起黎家主,对并未行礼的黎晔友好的笑笑,似乎怕吓到他:“岳父,小晔,我们进去说吧。”

  因为身体的缘故,皇上特许黎晔看见任何人都无需下跪,而黎家主年纪大了,自然也早已免礼了,而且皇上也是真心爱过黎溪的,黎溪是他的正妻,自然一直都叫岳父,不过黎家主一直都坚持行礼,所以皇上只能亲自迎接把人扶起来。

  祁思言带着黎晔往里走,余光望见站在最后面的南疆使臣。

  他站住脚步,撩起眼皮微微打量了独孤御一番:“你就是南疆二皇子,你是五公主吧?”

  他淡淡开口:“孤有幸帮父皇批过南疆战役的奏折,你们南疆的蛊术很不错,今年的武林大会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独孤御假装没听到祁思言话里的讥讽,笑着拱手:“太子殿下,久仰久仰,当时在马车上睡着了,也没人提醒我太子殿下的轿撵经过,不然早应该与您见面了。”

  独孤灵儿也上前微微俯身行礼:“是我们失礼了。”

  “无碍。”祁思言抬头想拉着舅舅进去,就看见黎晔正看着独孤御。

  因为祁思言和独孤御说话,黎晔便转头望着独孤御,眼里没有一丝杂质,纯净的黑眸认真的注视着独孤御……的衣裳,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独孤御呼吸微微一滞。

  祁思言跟随着黎晔的眼神看过去:“舅舅,你怎么了?”

  一行人就这么停了下来。

  瞧着黎晔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拂过独孤御的领口,拿下来一个什么东西,对着他道:“虫子。”

  带着雨后露水的清透,让人放松舒适的味道转瞬间便盈满独孤御的四周。

  独孤御垂眸望着素白手指上在奋力攀爬的小蚂蚁,手掌用力握拳后松开,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从黎晔的手中接过那只小蚂蚁,微微勾唇,后退两步:“蚂蚁罢了,碾死就行了,谢谢这位兄长,兄长的眼睛真厉害。”

  祁思言着急地扒拉过黎晔的手,也不顾南疆众人在场,当着他们的面道:“舅舅!什么虫子,你别随便碰他们啊,很危险的,看到虫子要躲开。”

  他说完后便对被内涵到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的南疆使臣道:“既然二皇子身上有蚂蚁,想必衣裳也脏了,旅途劳累,你们的府邸早已备好,何不先去梳洗一番。”

  皇上点点头:“太子言之有理,你们府邸内朕会派人准备好衣物,大祁的衣裳花色多样,你们諵砜可以试试。”

  这些南疆人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蛊毒也是皇上所担心的问题,毕竟蛊虫微小,让人防不胜防,他正打算找个什么借口让他们换上新衣裳,也好派人监视,黎晔正好递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就顺水推舟了,正好借此把他们都赶走,一家人好叙叙旧。

  独孤御当真冤枉,他真的没带蛊虫进宫,他胆子再如何大,想法再如何危险,也不会在这时候对祁国下手。

  他礼貌告退:“遵旨。”

  被赶走的路上,独孤御控制不住自己眼里的笑意,这种模样让独孤灵儿觉得异常瘆人。

  “兄长。”

  “嘘,有事等会再说。”独孤御摇摇头,手指放在唇边,眉梢眼角都是轻佻的笑意:“好多小尾巴。”

  梳洗完毕,祁国的衣裳布料柔软,丝绸精锻,穿在人的身上紧贴的,丝毫不嫌累赘。

  独孤灵儿来到独孤御的房间,仔细检查了外面和屋顶有没有人偷听,确认绝对安全才进屋。

  祁国准备的衣服确实很漂亮,她换了一身紫色襦裙,腰身系着流云缎带,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体。

  “兄长,那位太子似乎很聪明,用这种方式来让我们不得不换上他们准备的祁国服饰,他们警惕心很强,我们要如何接近皇帝。”

  “嗯。”独孤御抬眼:“我记得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对祁皇下手,你觉得你父亲为什么要派我们两个来?又或者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来,要我来?”

  独孤灵儿皱眉,显然是也有了几分怒意:“兄长的意思我不明白。”

  “你以为自己被送来联姻?能自己选择嫁给谁吗?你以为真的嫁给你心心念念的江清越吗?”

  独孤灵儿脸色一白:“你怎么知……”

  独孤御毫不留情地道:“你只是南疆国主送到祁国的玩物,被放弃的人才会来这里,你以为自己真的身负重任来刺杀一国皇帝?哪有那么简单,就算祁皇把你下嫁给一个乞丐,那位国主也不敢说半个字。”

  被独孤御刺激,对于南疆国主灌输的那些身负重任的情绪缓缓消退,独孤灵儿神情异常难看:“那你呢?他把你送来,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南疆国主害怕我对他下蛊,想要祁皇找个由头,杀了我,但是祁皇应该还没答应。”

  不过。

  独孤御笑笑:“你也可以嫁给江清越,倘若你乖乖的不给我惹麻烦,我就教你怎么炼制情蛊。”

  他神情狂热而又迷恋地道:“情蛊可是这世界上最神秘迷人的蛊虫,只需要种下子蛊,被下蛊的人就会被拥有母蛊的人吸引,彻底爱上拥有母蛊的人。”

  “只可惜,没有任何人养的起我的子蛊,我的子蛊需要至纯至净的血肉,最真挚毫无保留的爱意。”

  “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绝佳的,子蛊的温床。”

  【作者有话说】:实习,毕设剧本都搞完了,我不信还有什么能阻挡我日更的脚步。

  新坑《穿到狗血文后我网恋翻车了》预收中,狗血+爆笑+各种火葬场,你要的套路我都写~大家多多支持呀!

  ??第九十一章

  这次的晚宴是庆贺严将军凯旋,也是为了给南疆使团接风,来的人里面还有公主,不难想象南疆国主的算盘,所以几乎是所有的朝臣都在皇帝的授意下带了嫡子和嫡女过来。

  一时热闹非凡。

  设宴的地方特地设在五层的阁楼,宛如一座高塔,阁楼每层都富丽堂皇,温暖舒适,铺设的瓜果都是外邦进贡的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贵之物,晚上还会有烟花盛会。

  位高权重的在顶层,再下来便是立了大功在此次战役中立功的前锋或者格外突出的将领,再下来便是所有年轻适龄男子,所有女眷则在二层,而最底层,都是些六七品的在此次战役中无功无过的朝臣。

  祁思言和黎晔坐在一起都在顶层左侧,裴煜是国师则坐在皇帝的左侧,他一袭白衣,戴着一支古朴的桃木簪子,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南疆使臣坐在祁国位子点对面,也就是右侧。

  严沐尧因为严父的远古也有幸在顶层,而江清越也在南疆战役立过功,自然也在顶层。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祁思言了。

  他眼神满是复杂地望着祁思言,想念,怀疑,后悔……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这些天,为了找到父亲的账本,他寝食难安,他四处打听名为白狐公子的人,可是他打听下来,得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所谓的在江湖出尽量风头的人,居然是太子。

  白狐公子就是太子,根据知言楼的消息,祁思言是偷账册的人,且不说祁思言如何知道这个账本的事情,江清越所在意的,施祁思言看过账本,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并未告诉皇上。

  得到祁思言是白狐这个消息的时候,江清越几乎是绝望的直到自己和祁思言在无可能,他毫无任何反抗之心,等待着祁思言的宣判,大批官兵的缉拿。

  重活一世,就这么死了,难免心有不甘。

  可是祁思言没有。

  他不敢见祁思言的日日夜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甚至觉得,祁思言可能忘了这件事情,又或者,他对他还有意,所以瞒着皇上,让江家还能出现在这次的晚宴上。

  他期望着祁思言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对视,也好,可是直到皇上动筷宣布晚宴开始,舞女开始表演节目,优美动听到丝竹旋律响起,他也没有得到祁思言的任何目光。

  独孤御夹了一块鱼肉,鱼本就是大骨刺,被御厨一根根剃掉,又摆成了圆盘,撒上了葱花辣椒香油和调好的酱汁,再浇上一点热油,香气扑鼻,旁边还有宫女净手后用工具替众人剥蟹。

  人很多,独孤御用一幅今天的菜很好吃的表情指了指面前的鱼,对独孤灵儿用南疆语道:“江清越喜欢祁国太子。”

  语气难掩看热闹之心。

  独孤灵儿脸色一变,她用南疆语小声道:“那又如何,等我学会情蛊。”

  “情蛊和你想象到不一样,它很霸道,它只有一个母蛊,却可以有无数的子蛊,母蛊需要用情蛊之人的血养成,再由母蛊的骨血孕育出子蛊,子蛊天然只对母蛊有反应,但母蛊并不是,它很无情,随着时间,她可以孕育无数的骨血,你可以控制很多你想要控制的人,倘若子蛊死了,母蛊不会出事,倘若母蛊死了,子蛊会因为得不到母蛊的安抚而躁动不安,再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说这话的时候支着下巴望着黎晔:“当然,如果只是刚好对他感兴趣,子蛊可以先下,把母蛊放远些,让他因为没有母蛊的安抚而躁动,渴求,露出你平时看不到软弱的一面。”

  “如果他于你而言很重要,你甚至……”他顿了顿,望着认真看着宫女剥蟹壳然后把小心翼翼把蟹壳摆好还原成一只完整螃蟹的后给祁思言看的黎晔,很放松地笑了一下,笑容直达眼底:“这辈子只想有他一个人就够了,你可以把母蛊放进自己的身体,这样母蛊再无孕育骨血的可能,他终生离不开你的安抚,你也能如愿以偿。”

  独孤灵儿下意识地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情蛊这么强大,倘若制得情蛊,那么她想要制服多少人都可以,想要什么都可以,怪不得独孤御这么受忌惮到国主恨不得他死的地步。

  她看向江清越,却发现江清越一杯一杯地喝酒,眼神始终都是游离,郁闷的,仿佛施这场热闹宴席中被排除在外的过客。

  “二皇子,五公主。”皇上遥遥举杯,眼神犀利:“你们可是这场宴席的主角,聊什么这么开心?”

  独孤御起身举杯笑迎:“祁国的宴席比起南疆要热闹的多,很多菜独孤御都没尝过,和妹妹讨论了一下今日的菜肴。”

  皇上微微挑眉:“噢,那你说这里面的菜,哪道最符合口味?朕重重有赏。”

  “都好吃,尤其是这无骨鱼,鱼肉鲜嫩还有甘甜,入口即化。”

  皇上偏头:“去,御膳房谁做的鱼,今日重重有赏。”

  知道皇上的目光一直都在他们兄妹二人身上,独孤灵儿也不敢说什么了,反倒是独孤御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江清越喜欢太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她在南疆军营也曾听南疆将领提过一嘴,说江清越是太子看上了,想让他当驸马,上面派来蹭战功的,没什么真本事,言语满是嘲笑。

  可是那个嘲笑江清越的将领却被他江清越的剑打的节节败退。

  她脑海中只有鲜衣怒马少年郎。

  南疆打探消息并不容易,但她身为公主,南疆国主也给过些探子,打听过,江清越对太子并不感兴趣,甚至冷脸相迎,但是这次宴席,祁思言从未看过江清越一眼,反而是江清越颦颦望向祁思言,眼神难掩落寞。

  她起身举杯对着江清越道:“此次战役,神威侯在战场大杀四方点模样独孤灵儿铭记于心,想与神威侯比拼一番,但灵儿身为女子不耗比试,不知神威侯会不会去行宫狩猎?”

  她这一说话,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一时间,身后的春风,严沐尧,裴煜,连带着皇座上与黎家主和严将军说笑的皇上也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望向祁思言。

  正偷偷把糕点递给春风垫肚子祁思言还以为自己被当长抓包了,连忙坐直,脸色严肃地对黎晔道:“舅舅,我觉得这歌舞真好看。”

  状况外的黎晔不管祁思言说什么都点点头:“好看。”

  祁思言心虚地偏头,严沐尧神色复杂,回头看,春风面无表情地垂眸,反射性地握紧了手里的糕点,手中轻柔点糕点触感让他回过神来,连忙将糕点小心翼翼地放好。

  他得不到答案,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裴煜得到了毫不掩饰的冷脸。

  又看向不悦的皇上。

  这是咋了?

  他只是给了一个糕点,罪不至死吧?

  “行宫?”江清越错愕地望着独孤灵儿:“什么行宫?”

  “神威侯不知道?”独孤灵儿也震惊。

  行宫狩猎醒是为放松,也是为欢迎南疆使团,可是所有皇子,臣子的嫡长子嫡女,甚至连京城出众的庶子庶女都能去,江清越如此出众,居然无人告知。

  想必是特地压下的消息,她蓦地想起什么,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这样一个消息却可以独独瞒着江清越?触及到独孤御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抬眼去看皇上,冰冷散发着凌厉的眼神让她脸色一僵。

  皇帝简直要被独孤灵儿气死,他瞒着江清越就是为了看祁思言会不会告诉江清越,试探两人私下还有没有联系,祁思言表现地非常好,江清越全程被蒙在骨子里。

  这正好也免去了两人见面,祁思言万一和江清越单独相处,祁思言会不会旧情复燃的情况。

  本来这顿宴席完毕,明日就出发去行宫了,结果没想到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被戳破。

  江清越猛地望向祁思言。

  难道是祁思言不想让自己去?

  【作者有话说】:情蛊是啥你们理解了嘛?

  关注一下我的新坑球球。

  《穿到狗血文后我网恋翻车了》

  强制爱+青梅竹马天降+追妻+先婚后爱……狗血淋头,你们要的套路我都有。

  ps:你们为啥这么关心舅舅。

  ??第九十二章 一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祁思言身上。

  奈何祁思言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他一心弄乱黎晔摆好的螃蟹,靠着许久不见的舅舅撒娇,看着黎晔不厌其烦的一点一点摆好,又给还给春风投食,偏偏在他最不认真的时候陷入了风暴中心,祁思言感受到裴煜冷冰冰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

  还有点害怕自家父皇吧。

  毕竟身为太子居然在这种重要的宴会掉链子,可不就是盖被他父皇臭骂一顿?

  幸好此时大皇子出声解围:“神威侯前阵子受来重伤,我们担心他旧伤复发,故而我们并未告知,可能神威侯的好友也是这样想的吧。”

  皇帝也幽幽地道:“神威侯伤势未愈,怕是要辜负公主美意了。”

  祁思言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看他。

  原来是怕他和江清越再有什么牵扯。

  江清越拱拱手,抬眼望着祁思言,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祁思言相处,他不会放弃,他不识趣地道:“打猎该是不行的,但是臣听闻行宫内引了温泉水,近日天气寒凉,身上的伤疤时不时会疼,臣想去泡一泡温泉。”

  这种明目张胆的反抗让皇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任谁都能看出他不高兴了。

  严沐尧低头,凝眸望着事不关己的祁思言,眼睫轻颤,语气带着丝丝试探,小声对着祁思言到:“你让不让他去?”

  这话问的,连带着祁思言身后的春风都微微正了正身子。

  “他去不去,关我什么事?”祁思言有些不解地眨眨眼。

  似乎松了一口气,严沐尧狭长的凤眸勾起一抹笑意:“说的好。”

  皇上沉思片刻:“既然你要去,那便去吧。”

  经此一事,宴席上的气氛冷的不像话,独孤灵儿自知犯错,也不敢再说什么。

  祁思言毫諵砜无察觉,和黎晔两人算得上是宴席里唯一吃的无比欢乐的人。

  而高台赏的裴煜和皇帝见祁思言吃的这般香,神色愈发的冷淡。

  几乎是刚过了宴席的时辰,皇上便一挥手让人撤宴,开始欣赏烟花盛会,看到祁思言恋恋不舍地望着菜肴的模样,他才稍稍解气了些。

  烟花盛大,阁楼里男男女女的惊呼声,笑声接连不断的传来,热闹非凡。

  借着看烟花的空挡,皇上和裴煜去了偏阁处理公事,还连带着黎家主也去了,过了一段时间,赵公公迅速走下来,笑眯眯的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和国舅过去。”

  “噢。”祁思言扯扯黎晔的袖子:“舅舅,我们去见父皇。”

  黎晔点头回应:“好。”

  一行人走到偏阁,皇上和颜悦色地对着黎晔道:“小晔快坐。”

  黎家主也拉着他坐在边上。

  黎晔依言坐下。

  看到祁思言后脸色立刻切换,脸色变换之快让祁思言狠狠地害怕了,只听皇帝咬牙切齿地道:“祁思言给朕站着。”

  他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抬眼:“父皇,外公……裴煜。”

  裴煜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修长手指轻点着桌面,神色淡漠:“你想让江清越去?”

  黎家主满脸严肃:“乖孙,外公问你,那江清越和你说怎么回事?”

  “不是!”祁思言百口莫辩:“你们干嘛啊,我那时候没听清,不了解情况,我一点也不想让他去。”

  “那你为什么一语不发?”皇帝拧眉:“你还是想让他去故意在朕面前欲擒故纵?”

  祁思言冤枉地要命,他摆摆手:“孤……我就是觉得,他去不去不关我的事,就没说话嘛。”

  皇帝伸手点点祁思言的额头,语气难掩警告之意:“你最好是,要是朕再看你和江清越牵扯不清,你别想再出宫一次。”

  他骂完祁思言对着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黎晔温和道:“还有,岳父在京城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去不了行宫,小晔你想去吗?”

  黎晔拧眉看着他,似乎在沉思,然后轻轻地点点头:“去的,言言去,我也要去。”

  行宫狩猎,黎晔也曾学习过马术和射箭,不涉猎,去玩玩也可以,跟在祁思言身边,到时候他再安排些认,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皇上看向黎家主,见黎家主点点头,他才点头同意。

  “小晔想去玩就去玩,祁思言好好保护你舅舅,要是你舅舅出什么事,朕打断你的腿!”

  祁思言:“……”

  他父皇怎么还两幅面孔?

  虽然舅舅可是他祁思言的眼珠子,他自然会照顾的好好,但是他父皇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凶呢?

  一场宴会热闹盛大,祁思言不想让黎晔和黎家主回去,拉着两人回到东宫歇息,第二天等去行宫了黎家主还能送送。

  祁思言也是有点心事的,他没见过娘亲,只见过娘亲刚嫁给父皇年岁和他一般大小时的画像,听过舅舅和娘亲长的很像,就不由自主地想黏着舅舅,有时候想娘亲像的厉害了,小时候还会苦,他父皇心疼他,或许也是嫌他太吵,就深夜把他送去让黎晔抱着睡,后来祁思言年岁渐长,黎晔财重新跟随随老父亲外出。

  不过,难得见到舅舅,祁思言晚上梳洗玩便黏糊糊地钻舅舅被窝。

  他再过一段日子就成年了长大了,要帮助父皇处理国事了,不能想娘亲了。

  黎晔似有所感,像小时候一样,低头认真地注视着祁思言的眼睛,缓缓伸手抱紧了祁思言,摸摸他的头发:“睡觉了。

  夜深人静,连总是熬夜处理政务的皇上也早早熄灯睡觉,只有远处南疆使臣的府邸里还余一盏灯静静亮着。

  一向风轻云淡的独孤御脸色阴沉,声音宛如淬了毒,带着浓厚的戾气:“你说什么?他走了?我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严加看管吗?有人跟着吗?”

  “跟丢了,他把跟着他的人全杀了,留了一张布条说,只有五个字,没意思,走了。”

  独孤御撩起眼皮,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盏发出清脆地碰撞声:“你们要我去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百毒不侵,百虫不入的药人?”

  他三岁被送入百虫蛊当药人,原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上惨烈,却没有想到有人比他更早进入,脸明子都没有,只用木牌子刻来两个字,一号。

  一号,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后天经受虫蛊毒药折磨就能百毒不侵的人,不管多剧烈的毒,他都不会死,不管什么样的蛊虫,进入他都身体就会立刻死亡,据说是在上天所赠,生于南疆相穿可以精通上天的玲珑塔最高层,天生仙骨,才得以有这样的体质。

  如果不是需要持续取血,百虫蛊怕是早已把他给炼丹了,犹是这样,他的血还是给百虫蛊带来了巨大的收获。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百虫蛊长大,原本应该是一辈子的药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机遇,练就了一身诡谲武功,蛊毒对他而言只是折磨人的工具,他性情怪异,阴晴不定,有时候同一句话,有人因此而死,有人因此大富大贵。

  不然,光靠他一个人,不可能把百虫蛊也不会被弄成现在这个惨烈地模样。

  心狠手辣,神秘强大。

  独孤御有时候喜欢折磨,虐杀,看着别人在他眼底慢慢化为血水,心底恶心,却又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是因为那个一号。

  很长一段时间,一号在百虫蛊的那些行为动作,都给独孤御造成了很浓厚的影响,随心所欲地操控人命,他喜欢这种感觉,他邀请一号去他的府邸,让一号帮他试药,给了他很多奴役随便一号怎么处理,也是想看看一号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那些奴役凄惨地死去。

  一号帮他试药,却并不伤害那些奴役,甚至在直到他的想法后,也只是静静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缓缓勾唇,仿佛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晦涩沙哑:“没意思,你新创的毒,很没意思。”

  【作者有话说】:噢,舅舅的正宫~

  换了给手机,写文每次打字第一个弹出的不是熟悉的词组老是错字真滴好饭认,写着写着就烦了。

  ??第九十三章 把祁思言支开

  这时候,房间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的身影,打断了独孤御的思绪,他抬眼望去,随后轻轻皱起眉,声音不悦:“人呢?”

  “祁国太子和他睡在一起,属下不好下手。”那人叩首认罪模样道。

  “太子?都多大了还和舅舅睡一起?”独孤御有些不敢相信,他轻轻啧了一声,心有不甘浪费这大好机会:“还没断奶?”

  “算了,去了行宫也有机会,你们趁着打猎时,制造些混乱,最好把祁思言一行人支开,支开后就撤,剩下的我来解决。”

  ……

  与此同时。

  江府。

  江清越心知可能没有人想要他去,除了祁思言,但他还是想和祁思言说话,把那些信的事情问清楚,不然他一直心存疑虑,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为何不选择揭发出来,证据完整,明明揭发后他江清越会得到教训,可是他没有,他像是对他还有情,却在宴席上一言不发,也不曾表现出任何爱慕他的迹象。

  可是那些足矣让江家名誉扫地的信却并没有被公布,如果祁思言愿意,他甚至可以按照叛国罪满门抄斩。

  可是祁思言没有。

  他不想和祁思言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结束,至少明天要找个机会问问才好。

  重生至今,他也养了规模不小的一批死士,连江夫都不知道。

  他挥挥手,房梁上的影子静谧无声,只是轻轻晃了晃,叫人根本看不出来区别,只当是窗外的树透过月光投落的斑驳树影。

  “明日,去猎场的时候,把祁思言单独支开,我有话跟他单独说。”

  ……

  行宫。

  祁思言安排的府邸很不错,因为他是祁思言的朋友,宫人也不敢怠慢,一日三餐都极尽精巧,连铺在盘子里用作装饰的花瓣都镂空雕了些喜庆的字眼。

  后院那口温泉下面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暖玉,要知道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块暖玉,偏偏被祁国用来垫温泉池子,而且玉质都是极品,周围嵌了不少夜明珠,可谓是奢侈繁华到了极点。

  祁国安排了暗探在炎国,炎国在祁国自然也有据点,这次参加武林大会,他带了不少人就在据点中,阿京去了一趟暗门的据点整合消息。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阿京低声道:“主子,那些信还是没找到。”

  “江家怎么说?”

  “江家最近没什么动作,江家主也一直在找,倒是他儿子好像知道点什么,曾经打听过白狐公子。”

  正在泡温泉的炽烈睁开眼睛,拧眉道:“你说他打听过白狐?白狐不就是祁国太子?他不清楚?”

  “不知道。”

  “难道是祁思言偷了信?祁思言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江清越知道祁思言是白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京点点头,补充道:“不止,倘若祁思言真的偷了信,知道了交易内容,据那位小太子在剑派无人能挡睚眦必报的样子,那小太子再如何喜欢江清越,也绝不可能容忍有人叛国的,剑派那掌门可是直接斩首了。”

  剑派掌门斩首,五个长老发配边境,家族一脉永世为奴,连剑派里的平日里作风又问题的都被赶下山去坐了牢,整日受刑逼问贪的钱粮,估计出来的时候人都废了。

  炽烈用手拨弄温泉水珠的手顿了顿,水面的波澜缓缓平息,过了半晌,他轻轻挑眉,听不清话里的情绪:“你说,祁国太子喜欢江清越那个草包?”

  阿京默默后退两步:“只是传说。”

  “呵。”炽烈嗤笑一声:“如果明日江清越要来行宫,派人告诉一下那个草包目前的处境,已经叛国了,倘若他不清楚自己已经叛国,我不介意让他回忆起来,最好让他受点皮肉之苦。”

  “如果他和祁思言在一起,记得把祁思言支开,别伤了他。”

  ……

  对于行宫的情况,祁思言丝毫不知,在舅舅怀里呼呼大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他睁开眼睛,瞧见他舅舅正偏头望着他,精致的眉眼满是喜悦,他摸摸祁思言的头发,眨眨眼:“你醒啦。”

  一双眼睛里仿佛盈满了星光,充满期待地望着祁思言。

  祁思言会意,头发蹭蹭舅舅的手撒娇:“舅舅给言言束发嘛,好不好嘛……”

  “好。”

  黎晔很明显更开心了几分。

  黎晔虽然反应和说话迟钝了些,但是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小时候祁思言想要什么黎晔都給,即使祁思言年幼时说的话幼稚可笑,但是黎晔还是认真的句句回应。

  以前祁思言想要舅舅把他束发,黎晔睁着一双大眼睛偏头看老嬷嬷怎么给祁思言束发,老嬷嬷束发无数次,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硬生生被黎晔看的手都在发抖。

  黎晔只看了一天学会了束发,虽然那时候的发鬓早已不适合现在的年龄,有点偏年小,但是祁思言还是很开心,也从没有说过。

  看着镜子里一丝不苟的发鬓以及硬生生被发型衬小了几岁的自己,祁思言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好好看,舅舅真厉害。”

  黎晔有些开心,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抿着唇,嘴角轻微地扬起一抹羞涩却绝艳的弧度:“不厉害。”

  “舅舅开心就好。”

  祁思言和舅舅梳洗完,已经快到出发时间,便让人把早膳放到轿撵上,自己和裴煜慢慢往外走,却见远处飞快地跑过来一头白色的……狗又像是白毛猪。

  主要是体型太大了,宛如那种非常凶猛的恶犬。

  黎晔伸手把祁思言往后拉了一下:“小心,大狐狸过来了。”

  祁思言望着那庞大的体型和面目全非的胖脸,隔了那么远,如果不是见过裴煜那只狐狸,他都会怀疑拿是不是一只长了猫的猪,黎晔没见过却能一眼认出是狐狸,不免疑惑:“那是狐狸?舅舅你怎么看出来的?不觉得它像条狗吗?”

  黎晔解释道:“像,但它就是狐狸啊。”

  “舅舅好厉害噢。”祁思言使劲夸舅舅。

  黎晔又害羞地笑起来。

  祁思言只觉得巨巨巨巨好看,从没见过地好看,无法形容的漂亮,看了十多年也看不腻,即使再看无数遍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被舅舅的容貌惊艳到想跳起来的激动。

  他逮着劲儿使劲地夸舅舅。

  黎晔不负众望地笑容大了些。

  祁思言望着面前的狐狸,不由得感叹:“我父皇比我还能养猪。”

  狐狸蹭蹭祁思言,而后伸处前爪想爬上去,最后因为体重原因挂不上去,还是祁思言把它抱了起来颠颠,他吃力地道:“只能抱一下下,太重了。”

  黎晔伸手摸摸狐狸毛,随后望着自己的手,似乎记住这种触感,又摸了摸,然后就停不下来了,聂聂耳朵,摸摸尾巴。

  狐狸也出奇地没有反抗。

  祁思言抱不住了,见黎晔喜欢而且狐狸也补抗拒,便把狐狸递给黎晔,对狐狸道:“裴煜让我带着你去吗?你就过来?”

  午时过后就需要去行宫了,裴煜估摸着已经下山了,午饭行宫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舅舅怀里太舒服了,他起的晚,只能嚷舅舅委屈点在轿撵上吃早饭了,行宫路远,还能补补觉。

  怕黎晔手撑不住,祁思言又没让春分受这坨肥猪的苦,让狐狸跟着自己走,狐狸似乎又自知之明,也没有因为没抱就不高兴。

  小包子原本也要跟去,被压着陪神医谷长老给三皇子治病,学习医术。

  轿撵在东宫外等候,楼梯摆在轿撵的下放,祁思言先扶着舅舅上轿撵,随后自己才上去,春风翻身上马,狐狸两步窜上太子几乎有半个房间那么大的豪华轿撵。

  进了轿撵,才发现裴煜已经坐在里面看书,桌上用上好的炭火滚着茶,摆了一个小香炉,撩撩青烟上浮,凝神香的气息舒缓又温和,轿撵的床上原本永祁思言习惯的平铺方式铺好的被子也被叠成了一丝不苟的豆腐模样。

  祁思言望着闲适喝茶的裴煜精神恍惚:“这貌似是我的轿撵。”

  【作者有话说】:第九十章 名字我都想好了:无限乱斗

  下章一号就出场了。

  ??第九十四章 出发去行宫。

  “你的轿撵舒服。”

  裴煜拍拍自己的身侧,示意祁思言坐下,祁思言坐过去,对独自坐在一侧掀开帘子认真看风景的黎晔道:“舅舅,我们没吃早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狐狸脚脚踩了地,不敢上床,就趴在裴煜的脚边睡觉,闻言抬起头,哼唧两声。

  祁思言没理这只白毛猪。

  外面一阵细微地响动后,轿撵开始平稳地运行着。

  黎晔轻轻摇摇头:“我不饿。”

  他专注地望着外面,祁思言知道黎晔对什么都好奇,有时候很容易把自己关在一个封笔地小世界里,以前病情严重地时候,谁叫都没有用,现在有时候也是如此,尤其是在轮船上,有时候黎晔看鱼就能看一天,黎家主好不容易让儿子开口,一天没吃东西的黎晔却摇摇头说不饿。

  一天没吃饭居然说不饿,可让黎家主生生操碎了心,最后还是已经深也看不到鱼群里,黎晔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跟黎家主说自己看见了多少种鱼,每种有多少条。

  就这还是因为以前他妹妹黎溪跟他说要善于分享自己说感兴趣的东西,让大家都知道哥哥不是笨蛋哑巴,才让黎晔养成了在海上每晚向老父亲分享(汇报)的习惯。

  若不是黎家主早已习惯,只怕头发都愁的掉光了。

  不过祁思言说什么黎晔还是会回应的。

  于是他凑过去哄着舅舅吃了点甜甜的桂花糕才放心地让舅舅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也没多少胃口,吃了两口就把食盒收起来了,倒是狐狸一直在食盒旁边拱来拱去,被裴煜用书卷打了一下才老实。

  狐狸假模假样地抽抽两声,随后跳上软凳,期期艾艾地蹲在黎晔的手边,然后趴下睡觉。

  被狐狸尾巴扫到手痒痒的黎晔垂眸,伸手摸摸狐狸毛,又出神地望着窗外,不过手搭上了温暖柔软的狐狸毛,像定了时一般,摸一下隔一会再摸一下。

  祁思言看的有趣,他偏头望着正在看书的裴煜,两根手指做出一副正在走路地小人模样在桌上歪歪扭扭地走,然后撞上裴煜微凉的指尖,有些羞怯:“你要坐我的马车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祁思言小心翼翼地捏捏裴煜的指尖,见他都手指没有躲开,裴煜脸上也没有任何异色,似是纵容,才趴在桌子上,进一步地玩裴煜的手指:“虽然我的就是你的,我可以早点起来接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啥格外喜欢碰裴煜,从小就喜欢,碰碰手指就能开心很久,还喜欢玩裴煜的手指,他想过理由,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

  裴煜的手好看。

  这时候,裴煜忽然拿开手,祁思言冷不丁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拿开手坐直了,他抬头,以为裴煜生气了,却见裴煜云淡风轻地翻开一页书,又把手放在原处。

  “多睡会,长个子。”

  似乎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等了一会儿,裴煜又翻开一页,祁思言才壮着胆子,慢慢地把指尖贴上去。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心头忽然溢出来开心和满足。

  他有些茫然地感受着心底的反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涌出这种几乎像是要把他全身都沉溺的满足感。

  可能是因为裴煜没有退开,任由自己宛如幼稚孩童般得寸进尺地玩闹吧,毕竟以前他只敢扯着裴煜的衣角,裴煜主动握他的手也是为了保护他。

  轿撵慢慢停了,裴煜和祁思言心照不宣地维持在这种有些诡异的氛围里。

  宫门口,密密麻麻的马车安安静静地侯再马路两旁,马车的主人站在各自马车的左侧等候,这里面有朝臣的嫡子嫡女,有皇室的郡主皇子,有他们的才子朋友,也有南疆的使臣,按地位出发,最末的都是些小官子女。

  只有祁思言象征着太子的马车可以从中间穿过,行驶在最前面。

  祁思言裴煜还有黎晔下了马车,皇帝站在城墙上等着。

  皇帝拍拍祁思言的肩膀:“身为太子,此次行宫之行,没有任何人在你之上,亦是对你的考验,你好好组织,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你舅舅。”

  黎家主拉着黎晔的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黎晔:“晔儿啊,不要发呆,不要神游,言言叫你要回应,如果想要发呆了,就写写这个。”

  “舅舅,这是什么?”

  祁思言在马车上看着黎晔端正地坐在书案前,执起细长的毛笔,替黎晔研磨。

  “海外买的画本。”黎晔眨眨眼睛回答道:“爹爹说翻译完可以卖。”

  更多的可能是不想让黎晔越来越多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吧,所以黎家主竭力给黎晔找点事情做。

  黎晔精通海外的语言祁思言是知道的,他舅舅除了沉默寡言爱神游了一点,真的一点都不差,琴棋书画样样都会,骑马射箭也各个不落,连海外的语言晔说学就能学会,黎家主这么容易就能开发一片出海外市场黎晔的功劳很大。

  若不是这样,黎晔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顾不得矜持主动搭讪。

  他很好奇他舅舅会喜欢上什么人。

  他凑过去看黎晔写的小楷。

  “原来他是一只吸血鬼?”他有点好奇地挠挠头:“什么吸血鬼?那是什么?”

  既然是祁思言问,黎晔认真地解释道:“一种海外的吸食人血的妖怪,不厉害的吸血鬼怕光会被烧死,厉害的吸血鬼不怕阳光,可以随意行走。”

  “原来如此。”祁思言点点头。

  他凑过去坐在黎晔旁边看看黎晔翻译好的故事情节,一只手偷偷摸摸不怀好意地占裴煜便宜,也是裴煜纵着,让祁思言这一碗水端的很平。

  一路上祁思言看到津津有味,直到轿撵停了还颇为回味吸血鬼和人类女孩,妖怪和食物的禁忌爱恋。

  没想到海外的话本居然如此有趣,肯定能卖大钱。

  祁思言下了马车,对身后浩浩荡荡地的人,声音带着刻意强调的威严,眉目间仿佛已经有了皇上的影子。

  “行宫已到,大家跟着宫女去自己的房间即可,行礼已经放好了,行宫有温泉,来行宫大家只管放松就可,想打猎的可以随时去马场挑匹好马与友人一起去,不必与孤同行,不想去的可以在行宫玩乐,孤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在行宫也没有长辈约束,可以给予你们最大程度地自由,但你们记住,切莫可出格,一旦出格,孤处理的时候,亦不会心慈手软,你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写来写去,还是下章一号才能出场,要写的人还挺多,索性放到下章,不然写不清楚。

  昨天浑身发热躺在床上睡不着,以为自己阳了,吓个半死,更新都没更新,明天晚上我再写写。

  ??第九十五章 遇刺

  行宫比起皇宫虽然差了一点,但打造的亭台楼阁匠心十足,始祖皇帝不喜大兴土木,于是行宫直接依山而建,行宫中横亘着一条山溪,山溪不宽,当时宗室子嗣众多,为了乐趣,始祖皇帝建了一座低矮的拱桥,也叫人放了宽大的石头,还用木板永绳子捆了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板桥。

  调皮的可以走石子路和木板桥,摔了也不要紧,山溪最深只有到小腿的深度,摔了也只会得到小伙伴的嘲笑。

  庭院错落有致,温一壶酒,煎些茶水可以砍山花烂漫,颇为雅致,女眷的院子在山溪的左边,男眷的院子在山溪的右边,而官道在左侧,马车是在左侧停的。

  祁思言对他们交代完后,便神情严肃地看着众人脱壳的过桥,回院子的回院子,看着车夫牵马把马车栓好后,毕竟他是太子,不可能第一个离开。

  等无关人员都走光了,独孤御才走过来,站在黎晔身侧,那是个拿捏的恰当好处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不过黎晔还是轻轻地挪了挪,独孤御见此自觉后退两步,挑眉问道:“太子殿下,独孤御不知行宫围猎环境,您打猎的时候可否唤我一声,也好做伴同行。”

  祁思言没说话呢。

  南疆是战败国,而且是如果南疆不求和就螚直接吞并的大胜,一国太子如果为了招揽一个战败国的所谓的支持与之言谈甚欢,极尽热忱,而不是让他看到大国太子的尊贵威严,让他感受到参差,那就对不起那些为祁国争取机会,惨死的士兵,严将军也会不喜欢他。

  他也确实不喜欢独孤御,第一眼看到独孤御就觉得这人像条阴狠的蛊虫,他垂着眼皮,思索片刻,将不喜表现的很明显:“过两天吧,孤要与友人一起,不急。”

  独孤御脸色微变,似乎也没想到会被拒绝的如此彻底,他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四皇子见此走过来拍拍独孤御的肩膀,看了祁思言一眼,随后道:“御皇子不识路,那便与我同去吧。”

  “那就多些四皇子为我带路了。”独孤御点点头。

  大皇子见两人向携离去,连夫人也不管了,急匆匆地过来拧眉道:“为何如此拂他面子?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主动向你示好,如果你与他交好,会是你的一大助力。”

  祁思言凑过去低声道:“皇兄,孤如何不知?可是孤为父皇批过奏折,南疆一战,虽然是大胜,但是边境死去的士兵死壮凄惨,痛苦万分,中了蛊毒尚且活着的时候只能麻木地感受着整个身体内部慢慢都被虫子吃空了,不瞒你说,孤不仅不想和南疆的人有任何瓜葛,孤甚至不想让和平条约达成,想让大祁铁骑直接踏平南疆。”

  大皇子大惊:“快闭嘴,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孤没乱说,只要找到能解百蛊的巫医,孤定然灭了这等阴险小国,让南疆变成祁国,让那些死去的将士魂归故里安息,让孤与之交好?不可能的事情。”

  “你这要让父皇知道了……”

  祁思言打断大皇子,他冷静道:“再给孤一段时间找到能解百蛊的巫医,成年后孤上朝,第一件事,就是上奏踏平南疆,这不是冲动,南疆现在已经半死不活,还派使臣来签合约,父皇迟迟未签,甚至让他们来行宫有意拖延,就是让南疆放松警惕,这也只是孤的初步想法,孤自会与父皇商量。”

  “你……”大皇子叹了口气,伸手点点他的眉心:“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国师您管管他。”

  “管不了,长大了。”裴煜伸手揉揉祁思言的头发,纵着他:“不过想法不错,我同意。”

  “那当然。”祁思言被摸头表扬后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他眉眼满是肆意,少年风采卓越:“孤可是祁国太子。”

  上辈子祁思言因为缠着江清越,而独孤灵儿又想要江清越去,原本为了祁思言才举办的这场行宫之旅只能便宜他人,祁思言被皇帝禁足在宫里,却不料等行宫之旅结束后,朝堂气氛忽然诡谲起来,先是死了几个不重要的官员,而后四皇子慢慢的显露人前。

  大皇子扶着远处担忧的大皇子妃离开,祁思言的太子威严瞬间散去,终于自由了,他开心地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拉着裴煜去过那个摇摇晃晃的木板桥。

  “春风,你玩吗?”

  春风摇摇头。

  “那你带着舅舅走拱桥吧。”祁思言说完后便拉着裴煜的袖子往另一侧走,裴煜被他拉着跟在他身后:“我看你走木板桥,还怎么维持你现在这股假正经。”

  春风望着祁思言兴奋的眉眼,眼睫轻颤后便不敢再看,扶着黎晔过桥。

  祁思言过桥过的歪歪扭扭,险些摔倒又哈哈大笑,显然是在宫里憋坏了,他望着裴煜,脸上的笑容逐渐转为震惊而后又转为骄傲。

  居然走的宛如步履平底,连发冠都没有歪一下,不愧是裴煜。

  他瘪瘪嘴,随即又笑了起来:“没意思,走走走,打猎去!我马厩养了不少好马。”

  似乎表扬一句真的可以让他开心很久。

  来到他的院子,沐函陆离还有炽烈都坐在厅堂里等着他,似乎想要与他寒暄,却见祁思言眉眼飞扬地朝他们招手:“走走走,挑好马,打猎去,晚上咱们烧火烤肉吃。”

  “没什么。”祁思言完全掩不住笑意,嘿嘿两声,拉着舅舅跑了:“舅舅,言言要带你打猎去咯,父皇要骂死我的,哈哈哈哈。”

  炽烈几人连忙追上去问:“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裴煜轻轻叹了口气。

  他跟在后面,瞧见春风执剑垂首跟在后面,显出几分孤寂。

  他淡淡道:“皇上这次也是全权放任祁思言,黑衣卫并未跟随,待会如果出事,先保护好黎晔。”

  春风猛然抬起头:“您……您什么意思?”

  裴煜并未解答,却让春风心沉谷底,一路都在观察,可是猎场除了马蹄声别无其他,安静地很。

  裴煜也全程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他逐渐放心,走了半路才觉不对,太安静了反而有鬼。

  “殿下。”他喊道:“小心些。”

  “怎么……”祁思言闻言回头,瞧见身后光景瞬间目眦欲裂,搭弓射箭只在转瞬之间,箭矢擦着春风的身体飞过,箭矢没入一人的身影,倒下:“小心。”

  三个角落都有不同的黑衣人冲出来,看样子人不少,而且根据他们的步法还使剑方式,可以看出有三波人,炽烈还有点懵,因为江清越不在,他并未派人。

  他边出手便感叹,果然身为太子还是太危险了。

  身下的马乱了阵脚,沐函连忙扶稳,她立刻掏出两包毒粉分给陆离:“往前面逃,有人追你靠近就撒一点出去。”

  “你小心。”陆离知道自己会武不多,留在这里也是贴麻烦,便驾马离开了。

  状况外的黎晔看见黑衣人执剑而来也吓的惨白的脸色,似乎被刺激到了大喊,朝着祁思言靠近,似乎想保护他:“言言,言言,不怕,不怕,舅舅在这里。”

  祁思言连忙回应:“我没事,舅舅,我没事,不要急,不要急,舅舅,我在这里。”

  因为主人的失常,黎晔的马焦躁不安,春风不得不分心按住黎晔的马却无论如何也按不住,黎晔还在大喊。

  春风不得不安抚道:“您就在这里,我保护您,不怕,不要紧张,马感受到了您的情绪,或者您下马躲在我的身后。”

  黎晔却根本听不见任何话语,他只想靠近祁思言,只想在祁思言身边。

  黑衣人越来越多,而且武功也都不低,炽烈和裴煜滴水不漏地保护着祁思言,祁思言在他们身后射箭。

  “怎么回事?”炽烈游刃有余却假装狼狈地低声喘气道。

  祁思言咬牙,射箭的手丝毫不抖,难得带舅舅出来玩,这群人居然吓到了他舅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鬼知道,抓个活的,春风,带我舅舅走!”

  “属下……”

  祁思言大声道:“走!人太多了,保护好我舅舅,舅舅,不要急,言言等会儿来接你。”

  春风不得不抱起黎晔就利用轻功驶离现场。

  独孤御躲在树上,原本想出手杀了这个护卫,却见那护卫刚刚落地,就被迫另一个人打起来了,那人武功高强,还将拿护卫给掳走了。

  他喜不自胜,悄悄地降到黎晔靠着的那棵树上,然后打开瓶子,看着子蛊顺着树干慢慢往下爬,爬上雪白的后颈,然后一咬,没入白皙的皮肤,消失不见。

  黎晔呆愣地被春风放下,在陌生的环境,离开了熟悉的言言,停止了嘶吼。

  “又给言言添麻烦了……”

  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自责却无法表达的痛苦让他傻傻地望着前面,绝美的容貌也掩盖不住的眼睛里的纯稚,渗出大颗大颗晶莹的眼泪,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身体。

  一道利落的刀光闪过,树上朔朔掉下一大堆的树叶,和一个受了剑伤的身影,黎晔却仿佛并未感知到,傻傻地掉眼泪,任由身后的人狼狈逃窜。

  树叶不停地掉在黎晔的身上,他噙着眼泪,柔软白皙的皮肤被树叶的边缘刮擦了一下就冒出点点红痕,仿佛被谁欺负了一般,楚楚可怜。

  迎面走过来一人,带着古怪的恐怖面具,瞧见黎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都是眼泪还有些许土渍,却因为长相丝毫不显的脏污,反而显得颇为诱惑,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岭。

  他似乎是轻轻啧了一声:“来晚了。”

  随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替面前的人轻轻擦了擦眼泪,却因为动作生疏,手劲太大,手上都是练武的茧子,像是把人给弄疼了,惹的面前的人回神,轻轻抬眸,一双满是稚气的眼睛望见那恐怖的鬼脸面具,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说】:本来十二点前写了两千字能发的,结果答应你们这章一号会出场,只能硬着头皮冒着没有推荐的风险超时了。

  子蛊确实下了,不过真的没卵用,下章就嗝屁了,相信我。

  ??第九十六章 鬼脸面具

  面前的人战战兢兢,连害怕都是小幅度地抖动,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沁由于紧张和害怕沁出淡淡的粉色,他的语言能力不足以让他很好的表现出自己的恐惧,只能不知所措的哭,睫羽扇动,楚楚动人。

  带着恐怖面具的男子喉结微滚,手指轻动,却被人用力地捏住衣角。

  黎晔虽然从小失魂,言语能力不足,但好歹也是成年男子,力气虽然不大,还是有些在的。

  他抬眼望着男人,语气有些可怜,还不断地淌着泪:“不要杀言言,我会拼死拦着你的。”

  男子望着那截细长的指尖,宛如牛奶般,看着就养的极好,他伸手捏住黎晔的手指,触及到柔软温热的指头,恨不得放嘴里尝尝,他低头:“你这是求我,还是威胁我?不怕死?”

  黎晔抖的更厉害了,吓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不怕。”

  男人见状笑了一下:“我不杀人。”

  黎晔睁着眼睛看过去,眼泪要掉不掉,含在眼眶里,更诱人了。

  “我喜欢吃人,尤其是那种喜欢哭的小孩。”男人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有意招惹他,含笑看了黎晔一眼,故作玄虚:“像你这种喜欢哭的大人,我两口一个。”

  黎晔瞪大眼睛,看这对方恐怖鬼脸面具地血盆大口,身体直抖,手指被人用力攥着,急的他用力的拔。

  “先吃脖子好了。”

  黎晔双手捂住自己的雪白修长的颈子,本就宕机的语言功能再次下线,他边摇头边流泪,语无伦次,后知后觉地摸到后颈处的一点,这一碰就发出难以忍受的瘙痒疼痛,让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甜腻的喘息,他无措地道:“脖子疼。”

  “谁给你下的情蛊。”男人慢条斯理地捏开黎晔保护脖颈的双手,黎晔的力道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他被触碰到后颈的那一点浑身发软。

  黎晔满脸茫然,下意识地道:“不知道,情蛊是坏东西吗?”

  “嗯,很坏的虫子,你不听话会被情蛊吞掉脑袋。”

  “虫子……”黎晔脸色惨白,她伸手:“不要他吃我脑袋,你把我吃掉吧。”

  男人伸手揉揉黎晔的发顶:“我不吃被人下了情蛊还不知道凶手的笨蛋,会变笨,所以我帮你解蛊。”

  他掏出匕首,匕首看着就锋利,闪着冷光,倒映着鬼脸面具恐怖的面容。

  黎晔坐在树下,吓的曲起腿,原本掉在身上的树叶被他带的扑朔飞舞。

  男人见他害怕的直抖,面不改色点伸手割开自己的手指。

  红色的鲜血顺着布满薄茧的大手流下来。

  他把手伸到黎晔嘴里,感受到黎晔软的出奇嘴唇,舌头因为尝到不怎么好吃的铁锈味,格外强烈地抵着自己的手指,他不由自主地恶意搅弄了几下,感受着极为炙热的软糯:“我的血可以解毒,你被人下了情蛊,我帮你杀了它。”

  他垂眸便看见黎晔含不住,嘴角都渗出鲜血,下意识动了动喉结吞咽着腥甜的血液,一边难受地掉眼泪一边被迫吞咽,时不时干呕一下。

  这个角度和黎晔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很难以言喻,他站着把手伸在黎晔的嘴里,而黎晔坐在地上,正对着他的双腿间,神色抗拒却因为感觉到后颈的酥麻慢慢消失而开始主动喝血。

  这种感觉让他的整个人都为之颤栗和沉醉。

  如果有人过来了,肯定会看茬眼。

  不止过了多久,黎晔的后颈彻底没了感觉,才睁着眼睛望着他,早已没哭了,不过眼眶红的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似的。

  男人有些遗憾抽出来,却在听见啵的一声细微的响声,头皮发麻,心情也随之好起来。

  他准备将手背到身后,却被一股微弱的力道拉住了手,娇贵的皮肤抚上他手上的薄茧,紧接着伤口传来一阵清凉。

  是药。

  他在给他上药,即使是一道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的伤口,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比这道小口子要严重地多。

  面具后的眼睛盯着那只帮他上药的手,微眯着,仿佛慵懒的野兽看着猎物在自己的地盘丝毫不觉的玩耍,他像吃却舍不得着傻乎乎的猎物,反而悄悄地走开,然后把地盘上的印记打的更深,防止其它不长眼地东西误入。

  他伸出完好的手,却因为黎晔道皮肤娇嫩,智能拽着衣角将他嘴角的血渍擦干,他嘶哑着道:“蛊虫已经死了,我救你记得不能告诉别人,连言言也不行。”

  这点黎晔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认真地点点头:“如果告诉言言我是吸血鬼,言言就不要我了。”

  “吸血鬼?”面具下的男人轻微挑眉:“什么是吸血鬼?”

  黎晔对这个用血帮自己解虫子的人没有戒心,语言功能也在稍微放松地环境下恢复,他解释:“一种吸人血的怪物,我是厉害的一种,不怕太阳。”

  男人也认真地夸奖:“那你确实很厉害,不是笨蛋。”

  黎晔抿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记得路吗?”

  黎晔点点头:“记得。”

  只要走过的路,黎晔都记得,所以船队在海外从未迷失方向,虽然黎家主有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记得看着分明一模一样的海域所谓的区别。

  男人丝毫不吝啬夸奖:“真聪明。”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耳朵敏锐地动了动,听见远处传来的动静,他脸色微变,深深的看了黎晔一眼:“有人来接你了。”

  接着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独留黎晔一人。

  他看着远处,又靠着树愣神发呆,神游的时候连祁思言都忘记了,慢慢的陷入自己的世界。

  空旷的山林迅速飞来一个人。

  黎晔听见降落在树梢的脚步,是熟悉的,便强制自己抬起头往后看,终止了神游。

  那是言言派来保护他,被劫走的侍卫。

  那侍卫似乎受了伤,轻功使的有些不稳,隔两棵树便借一下力,比带他逃走的时候慢上许多。

  很快,又一个人传入黎晔的视野,似乎是躲在暗处已久,揽着那侍卫的腰就朝他飞过来。

  他定睛一看。

  他记得方才就是穿着那身衣服的人,绑走了那个侍卫。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本人发烧啦,头疼的很,最近可能更新的不是很频繁噢,尽量日更。

  ??第九十七章

  漫天尘土,枝叶被带起的风吹的簌簌作响。

  春风整个人都被蛮横又强硬地压在树干上巨大的力度让他的背后传来一阵疼痛。

  但是他并未在意这点疼痛,而是宛如一头怒极的豹子,刚被放下就一下子冲过去,脸色发青地直接上手拎住将他抓过来的越辰昭:“越辰昭!你想死吗?”

  越辰昭摘下黑色面罩,不怒反笑,他勾唇道:“想死你动手杀?”

  春风脸色阴沉地垂眼,随后一把推开他,失态着低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有几条命去刺杀当朝太子,如果殿下身边有黑衣卫,你早就死了几千次了,我没时间同你叙旧,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你。”

  他说完后毫不留情转身欲走,黎晔还在原地,他不能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放在那里很久。

  可是还未走出两步,他的腿便毫无征兆地软下来,用了最后的力气把剑插入地面,单膝跪地扶着剑支撑着自己,

  熟悉的无力的感觉,他双目一怔,是预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解药。”

  “不可能,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定要带你走。”

  春风回头咬牙道:“越辰昭,在皇室猎场绑人,你还真是有种,你知不知道我带的那个人是谁?

  他是太子的亲舅舅,从小失魂,连话都说不明白,太子殿下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带他出来的,他谁也不认,只认太子,没有半分武功,那些刺客如果追上来他没有我的保护必死无疑,我跟你多说一句话,他离危险就近一寸,我离以死谢罪就近一尺。”

  越辰昭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咬牙道:“还皇室扯上关系,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

  可是春风却容不得他沉默,片刻的拖延都有可能让黎晔受到伤害,见越辰昭犹豫着不肯给解药,他用剑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剜自己一道。

  疼痛让他迷失的力气回复了些,扶着剑踉踉跄跄的站起运功。

  血淋淋的伤口让犹豫的越辰昭顿时大怒,他目眦欲裂,两三步上来抓住春风的手,边开口边从胸口掏出软筋散的解药,心里完全不是滋味。

  “我有说不给你解药吗?那个太子就这么重要吗?就算他舅舅死了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让你和我多待……”

  他话还未讲完,却忽然止住了话头。

  因为春风的眼神在他脱口而出那句死了又怎么样后变得格外的狰狞恐怖,目光宛如尖利的刀锋,那一瞬间的神色让越辰昭这个心狠手辣的杀手阁少阁主都感觉到了胆寒。

  仿佛如果不是体力受限,他就能立刻冲上来结果了自己。

  春风偏过头望着他,咬牙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的事情我们私下解决,再有刺杀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不会再帮你隐瞒。”

  感受到春风的强硬,越辰昭难得服软了一声:“我知道了。”

  吃了解药,恢复气力的时候空挡春风草率地用药自己包扎了一下,他冷硬地用牙咬着绷带缠了几圈,较劲似的把要帮忙的越辰昭一脚踢开,急匆匆地运功。

  由于力气还没全然恢复,腾空而起后春风便脚下不稳,被越辰昭一把抱着腰稳稳当当地飞过来。

  逃走后被暗卫长捡到当了太子的侍卫,虽然危险如影随形,但也有好处,春风落了地,直截了当地过河拆桥道:“别再来烦我。”

  黎晔见没有危险,便拍拍衣服上的灰和落叶,一语不发地望着远处蹲在树边当蘑菇长草,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游去了。

  等春风和越辰昭掰扯完,春风便满脸歉意地朝着黎晔赔罪:“抱歉,刚才的事情麻烦您不要和殿下提起。”

  却见黎晔并未抬头看他,宛如没有听见一般,不免有些茫然失措,他蹲下身,想用这种方式让黎晔注意到自己,与黎晔对话,这才发现黎晔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

  他顿时便有些着急:“您……”

  “舅舅!”

  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是循着痕迹找过来的祁思言,黎晔这才回过神抬起头,扶着树干站起来:“言言,这里。”

  在黎晔移开视线后,远处的树林不留痕迹地划过几片树影。

  前世祁思言死后,黎家主受不了打击死在船上,黎晔也愈发沉默,所有的时间都在神游,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黎家家大业大,那些靠不着边的远房亲戚,旁系都想来分一杯羹,硬是把黎晔从房间里拖出来,想把他送给喜男色的官员,谁知几个人拖不动他,只能用绳子绑,惹的黎晔情绪异常,大喊大叫,声音沙哑又可怜。

  歇斯底里一场仿佛耗尽了黎晔的精神,他当晚就高烧不退,昏迷了,此事也引起了当时左相岑寂的注意。

  怕被人查到丢了到手的财产,那些不要脸的亲戚趁着天黑,硬是把昏迷的黎晔塞进了马车送到南疆去,本意是想在路上结果了他,却没想到车夫以前受过黎晔恩惠,见黎晔可怜,便真的把人送去了南疆,想着在南疆做点小生意,好好养着黎晔,走一步看一步。

  结果刚入南疆,大病初愈的黎晔脸上带着病态的白皙,掀开帘子发呆,一张绝美的脸蛋被独孤御注意到,独孤御直接杀了那可怜的车夫,把黎晔绑了回去。

  黎晔在府中被下了子蛊,可是即使有子蛊的驱动也无半分丑态,做的最过的事情便是看着独孤御的脸发呆,连情.欲都尚未产生过。

  以为自己情蛊炼制失败的独孤御便只能带着黎晔去百虫谷禁地找到了一号。

  百虫谷阴森恐怖,戴着恐怖面具的男人一呼一吸间都给黎晔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周围还有各式各样地千奇百怪毒虫在相互撕咬。

  彼时黎晔的自我保护意识因为亲人的相继离世和各种打击已经愈发强大,他整日整日的发呆,机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听不到任何声音,就算是眼睛看见了人在对着他说话,也会下意识地忽略。

  这种行为可以很好的保护自己,却也将他封闭在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世界,所以给不了独孤御要地任何的回馈,有产生不了情.欲,像一个真正的一碰即碎的花瓶。

  他看了恐怖面具男人一眼就瞳孔微颤着撇开了眼,有些害怕的情绪也只是存在一瞬就消失不见,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着毒虫相互撕咬逐渐平静地发起呆,神色平静又空洞。

  他被那个带着恐怖面具的男人留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阳还没康,但是在不更新就没写文的感觉了。

  ??第九十八章 可否有幸

  裹挟着一阵清风,下了马的祁思言钻到黎晔怀里蹭了蹭才放开,他满是担忧地望着黎晔,双手在黎晔身上胡乱摸索着,仔仔细细地检查黎晔身上有没有伤痕:“舅舅……吓到了吧,哪里疼吗?受伤了吗?”

  裴煜和炽烈跟在后面,沐函去找掉了队的陆离了。

  刚刚脱险,祁思言就顺着春风带着黎晔李凯的方向骑着马追,连狐狸都没跑过祁思言刚才朝着黎晔飞奔的速度。

  “言言……。”黎晔朝他摇摇头,然后晔学着祁思言的样子摸摸他的手,动作生疏却又急切,焦虑的话都说不利索,双眸中满是无助和自责:“对不起……”

  祁思言见黎晔身上没有伤口才彻底松了口气,又抱住了黎晔,拍着理由地背安抚,他吸吸鼻子,轻声安慰:“不用对不起,我没事,我没事,舅舅别担心,我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别担心。”

  在祁思言的安慰下,黎晔这才慢慢的冷静下来,嘴里嘟囔着重复道:“言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祁思言抱着黎晔心疼的要命,他好不容易带黎晔出来一次,却遇见这种事情,让黎晔吓到了,如果黎晔因此受了伤,他自己都要恨死自己了。

  那是一群死士,他原是想留几个活口,可是留下的都自尽而死。

  祁思言发现他们自尽后就匆忙跑过来找黎晔了,裴煜和炽烈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们自尽的毒药不同,有的是流黑血,有的是口吐白沫,有的则是嘴唇乌黑发紫。

  三波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那些死士也都是普通的长相,没有格式的痕迹,知道他们打猎的人不少,此事查起来困难无比,只会不了了之。

  难得出来一次就遭遇了这种事情,祁思言已经没有了打猎的心情,他拉着黎晔的手,轻声道:“舅舅,我们回去泡温泉吧。”

  黎晔点点头,他揉揉祁思言的乌发:“明天再玩,不伤心。”

  当着黎晔的面,祁思言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失望,不想黎晔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祁思言的心情。

  “好,明天再玩。”祁思言笑道。

  说完后他才转头望向炽烈:“抱歉了,让你遭遇来这种事情。”

  炽烈拱拱手:“江湖之中我见过比这惨烈的多了去了,太子殿下不必介怀。”

  祁思言低声道:“先回去吧,我等会派人过来接沐函他们。”

  回了住处,祁思言把黎晔送回房间后,仍然兴致不高,趴在桌子上发闷。

  直到门被敲响,他才缓缓抬头。

  裴煜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他放下食盒,坐在祁思言面前,捏捏祁思言的耳朵:“太子殿下,嘴都能挂油壶了。”

  “裴煜……”

  祁思言小声唤道,声音软的不像话,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瘪着嘴,吸吸鼻子,努力憋住的眼泪在裴煜面前却毫无征兆的掉下来,他满脸愧疚地掉着眼泪:“我差点害了我舅舅……我好害怕,你说他们是不是冲我来的?如果人再多一点,他失魂这么严重,我不该带他来的,我身份这么敏感,想要我死的人那么多……”

  呼出的气息宛如一声轻叹,裴煜伸手抱住祁思言,虽然贵为太子,但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人前隐藏的再好,人后还是会偷偷躲起来哭。

  胸口沁上一片濡湿,怀里的人僵硬了片刻,就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住来自己的衣角。

  “没事了……”裴煜低头安抚道:“太子殿下难道是水做的哭包?等会国师出去别人都能瞧见国师的衣服湿了大片,别人会怎么看?”

  祁思言自责的情绪被打断,听了这话哭到一半忍不住噗嗤一笑,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又在裴煜的衣服上蹭了蹭:“我赔你!我这里又不是没有你的衣服,你换一身就行了,不准动,先让我哭够。”

  他依赖裴煜已久,不舍得放开难得能抱到的裴煜,只是微微侧身,瞧见自己的杰作后有些后悔又有些微妙的满足感,心像是被塞入到了糖罐子里,黏糊糊的,脑袋也晕乎乎的。

  这种感觉让他止住了眼泪,只是时不时的吸吸鼻子,抱着裴煜不撒手。

  “换一身衣服更惹人议论。”裴煜伸手解下祁思言的发冠,发冠下的黑发用一根发簪固定着,解开发簪,一头青丝如瀑般坠下:“重不重?疼吗?”

  祁思言轻轻嘶了一声,他揉揉发顶,低声道:“还好,舅舅束发很温柔的,不过这发冠是嬷嬷拿的,没办法,今天要正式一些。”

  裴煜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根发带给祁思言绑上,重新给他束了宽松舒服的简单的发型。

  “不知本国师可否有幸邀请太子殿下一同去围猎?”

  黄昏的阳光散发着时而微红时而微黄的光,窗户旁的一束泛着金光的桔梗花映入裴煜的眼底,连同祁思言一起,给他的眼里增添了一丝温柔。

  祁思言的心跳的厉害,一时间不知道光的柔美让他给裴煜的眼神加上了别的理解,还是裴煜的眼神就是如阳光般的柔和,他居然从裴煜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对自己的纵容和宠溺。

  他慌乱地别开眼,假意揉揉眼睛掩饰自己的无措:“可是已经很晚了……晚上很危险,碰见刺客怎么办?”

  裴煜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精致的菜肴:“可是太子殿下看起来很想去打猎,所以国师会保护太子。”

  “噢……那就去吧。”

  祁思言抬眼看了一眼裴煜,又低头看向食盒里一看就知道施裴煜亲自做的饭菜,那双晶莹含泪双眸此刻水光潋滟,神采奕奕,嘴角微微上扬后意识自己可能表现的太过高兴,又背过身去伸手捂住嘴,打开窗户深呼吸。

  裴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手指成圈敲敲桌子:“过来吃饭。”

  晚上要和裴煜单独打猎,吃快一点就多点相处时间,祁思言风卷残云地吃完饭,因为是偷偷出去,便自己和裴煜去后院马厩取马,却不曾想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抱着恭桶往回走,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太监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随即乌泱泱一群人抓住他的头发把他往堆积在一处的马粪那边拖,有的还动了拳脚,强行把小太监的脸往马粪里按。

  小太监披头散发,身上的太监服脏污的不行,头发上和脸上灰扑扑的一片,嘴里被人强行塞入了一块抹布,也喊叫不出声,瞧着那些下人小厮脸上嘲弄的笑意,显然已经欺辱了不止一次。

  “住手,干什么呢?”祁思言拧眉,神情严肃地快步大喊道。

  ??第九十九章

  在自己手下发生这种事情,而且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祁思言当时只觉得血气上涌,他对于下人的态度都是能不苛责尽量不苛责,却也没想到这种放任居然会让他看到这种事情。

  他话音一落,那些正在殴打霸凌小太监的下人马夫纷纷抬头,而后脸色大变,立刻跪下。

  “奴才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一怒,在场的所有人只觉得大难临头头皮发麻。

  被放开的小太监瘫软再地上,他的脸上还沾着恶臭的马粪,脏污不堪,太监服上被踹了五六个脚印,沾着泥巴和草屑,狼狈的宛如刚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太子殿下……”小太监声音微弱沙哑却饱含希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祁思言微微皱眉,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没想到这个小太监居然是宋离歌。

  他轻轻推了一下裴煜,让他离这个脏乱的地方远些,随后冷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人足足有五个,有马夫也有伺候的太监下人,却没有一个敢搭话。

  “你们方才欺负人的那股劲呢?一个个都不说话是吧?”

  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这才忐忑不安道:“这宋离歌惯会偷奸耍滑,让他做的事情不做,奴才们酒想教训他一下。”

  “教训?”祁思言深吸一口气,他声音极其不悦:“孤没时间陪你们耗,也没心情替你们掰扯,孤问你们,宋离歌不做事,你们可有告诉管事?明月知道吗?”

  下人吓的一哆嗦,跪在地上磕头:“不知,殿下饶命。”

  祁思言:“宋离歌,你可有偷奸耍滑?事情到底是如何,你自己说清楚。”

  宋离歌抬起头,他想伸手抓住祁思言的衣摆,却见祁思言被裴煜拉着往后退来几步,他连祁思言的一脚都碰不到。

  事到如今,他已然没有了刚重生时的野心。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重生的意义何在,他碰见了白成薪,那人借着太子的东风过的这么号,而他缺脸祁思言的面见不到,更遑论钢重生时的进内阁,施展才能。

  前世的祁思言只是他掌心任意磋磨的沙砾,他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可是这一生,他连见到祁思言都是一种妄想。

  所有人欺负他都告诉他,是祁思言下的旨,是祁思言默许的,可是他不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信,他也不敢去找祁思言。

  重生以后他夜夜梦到前世祁思言的模样,不是前世那些充满了恶念邪念的梦境,他所梦所见,皆为祁思言的举手投足间的幼稚天真,说话间的包容放纵,他梦见自己并未做出那些事情,而是辅佐祁思言,成了祁思言的心腹,却在梦境最美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祁思言凄惨而死,骨瘦嶙峋的模样。

  这种梦境双面反差险些将他逼疯,日日梦夜夜梦,悔恨交加,失眠难耐,痛苦万分,只有看到祁思言他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真实和慰籍——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他前世那般对待祁思言都从未怕过,港重生满盘皆输他也没有怕过,现在却无比的害怕祁思言的一个皱眉冷眼,怕祁思言嫌麻烦,嫌他废物把他赶走。

  可是从现在见到祁思言他就知道了,祁思言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他是非分明,油底线,有原则,根本不会去和一个小太监计较,不是高高在上的不屑,而是心软,所以祁思言不会狠心赶他走,也不会毫无缘由地纵容他被欺辱。

  他沙哑着哭嚎,语气急切又痛恨,同是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委屈,仿佛自己终于被看到,终于被知道,他一边磕头一边流泪,一看就被折磨的不轻:“殿下,殿下救救我,他们让我给他们倒恭桶,抢我的饭菜,月银,打我辱我,还让我铲马粪……”

  祁思言越听脸色越差,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脸色阴沉地开口:“你们几个这么喜欢欺负人是吧?为什么欺负他?看他好欺负?”

  “不是的殿下……”下人满口否认,却不知如何辩驳。

  他们是得了白成薪的钱财欺辱宋离歌,欺负人还能拿钱,还有人帮忙做事,不用自己铲马粪倒恭桶,习惯后他们就从中得出的趣味,可是这种事情不能说,只是单蠢的霸凌还好,倘若还涉及到金钱交易,那可不是这么简单能了结的。

  “殿下饶命。”一个下人连忙打断另一个下人:“奴才知道错了,求太子殿下饶命。”

  “求殿下恕罪。”

  祁思言冷漠道:“宋离歌待会去找明月,让她安排你进内院伺候,让府医给你看看腿。”

  “至于你们。”祁思言顿了顿,思考片刻才道:“既然这么喜欢欺负人,后院那么多下人的恭桶你们帮他们倒,府中所有的马粪你们都要铲干净,扣三个月月银,如果孤还看到类似情况发生,饶不了你们。”

  宋离歌跪着往前几步,感激涕零:“谢谢殿下。”

  却见祁思言下意识地后退,然后面无表情地撇开了眼,一副根本不想与他有任何接触的模样。

  只是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不用。”

  就这样打发了他。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马场。

  祁思言拉着裴煜往前走,低头看向裴煜的衣摆,见裴煜的衣摆仍然是雪白一片,不沾染半分尘土,便松了口气:“还好没脏。”

  他牵出自己的马,摸摸马头。

  “你知道吗,小时候八岁,父皇第一次带我来行宫打猎,它还是一匹小马驹,跑的太欢,把我给弄丢了,父皇说要把它宰了,是我拦下来的。”

  裴煜点点头,脸上带着半分笑:“嗯,知道。”

  “瞎说。”祁思言朝着他拱拱鼻子:“你根本就没来,我都丢了,是江清越救的我,但我……”

  “江清越?”裴煜突兀地问道,第一次有些失态,语气明显的带着疑问和不解:“你说是江清越救了你?”

  他的语气严肃的有些过头,眉头紧紧地皱着,仿佛在沉思些什么,可眼神却仿佛酝酿着风暴。

  “对……”祁思言弱弱地道,随后心虚:“他救来我,不过当时他不是这样的,他当时很好,所以我才会喜欢他,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江清越?”

  裴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上前伸手摸摸祁思言的头发,拍拍脑袋以示安抚,他微微抬眸,天空太阳的余晖已经消失,独留一轮冷月,月色微凉,仿佛是害怕被这样的注视,月亮被云层遮住,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第一百章

  夜晚的风格外凛冽,年仅八岁的祁思言环抱着自己坐在树下,猎场虽然没有危险动物,但对于年纪尚小的祁思言来说,夜晚的任何风吹草动也显得异常恐怖,好在身旁还有匹小马驹陪着。

  他第一次出来围猎,为了安全,特地挑了匹小马驹,谁知道这只小马驹太过调皮,跑着跑着就逐渐加快了速度,让他和周围跟着他保护他的人走失了。

  他环抱住自己,小马驹半躺在地上,吃惯了精细粮草的它自然对那些杂草看都不看一样,便紧挨着他,温热的肚皮给了他一丝丝温热的触感,他感觉到了点点安慰。

  可是过了许久仍然看不见火光,只能看见被风吹的扭曲成奇怪姿势的杂草,从小小的祁思言视角来看,这些杂草便宛如张牙舞爪的厉鬼而呼啸的风声便宛如恶鬼的嘶吼,饥饿,害怕,惶恐,委屈这些情绪死死地缠绕着他。

  他用力的喊着,可是在黑暗的丛林里只有他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嗓子都喊哑了,却始终无人问津。

  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周围蓦地亮了起来,是忽然亮起来的,枝蔓丛生的遮挡被修长的指节推开,仿佛推开了祁思言心里所有的困苦和难过,连吹的凌厉的风都停了,柔和的火光,精致的灯笼,那人仿佛是忽然出现一般,那一瞬间他宛如看到了神明。

  “裴煜!”

  ……

  “江清越!”

  祁思言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那种汹涌澎湃的情绪,可是他却记不清了之后的事情了,不是记得不够深刻,而是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只能回忆起大概,却回忆不起始终。

  他也曾疑惑,自己当时和江清越分明不熟,而且那时候他也已经有了小太子的骄傲,是怎么能毫无顾忌地抱着江清越没有形象地嚎啕大哭的。

  可能是年纪太小了,他很多细节甚至脸江清越的连都记不清了,但他仍然记得年幼时候的怦人心动。

  只可惜,和江清越的第二次围猎,江清越直接把他扔在了猎场,同样的猎场,同样的黑夜,可惜上一次他看见的是救赎,第二次看见的却是无情背影。

  所幸皇上学聪明了,祁思言也认得路了,他在寒风中静静地靠着枯树站了一会,确认江清越没有来接他的意思,便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了。

  “祁思言。”

  裴煜顿了顿,有些担忧地道:“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大概要在你生辰的时候才能回来。”

  黑暗中有点看不见裴煜的神色。

  祁思言呼吸一滞,片刻间便心乱如麻,他靠的近了些,努力让自己能看见裴煜的神色,试图弄明白裴煜突如其来的话语是什么意思,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慌乱扯住裴煜的衣袖道:“可以不离开吗?为什么要离开。”

  裴煜握住祁思言的手,认真解释道:“在你生辰前,或者等你过完生辰后,总要走一趟,在你生辰之前走,我还能给你带些礼物。”

  祁思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显的乖巧一些,不那么让裴煜为难,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裴煜一说要走他就控制不住的心慌,仿佛曾经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扑过去抱住裴煜,手臂用力地环住裴煜的腰。

  裴煜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祁思言摇摇头,闷闷的开口:“我知道我应该很高兴放你离开去给我带礼物,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总觉得,你以前离开过,再也没有回来,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我就想这样抱着你,我是不是有点黏糊?”

  “你是我养大的,再黏糊的模样我也见过。”

  祁思言轻哼了一声:“胡说,我怕你嫌我黏糊,一点都不敢碰你。”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裴煜的声音在这黑夜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宛如古老的乐器一般低沉悦耳:“可以再黏糊一点,比如抱的可以放肆些,像这样。”

  接着,祁思言感觉自己腰身一紧,原本只是小心翼翼的布料触碰刹那间变成紧密的贴合,他能感觉到裴煜身上的体温和呼吸时胸膛微微的起伏,甚至是心脏的跳动。

  腰间的大手温度那么高,酥麻的痒意和热度随着这片皮肤慢慢等传遍全身,烫的祁思言整个人都泛着红晕,宛如一个糖糕被放在火炉里烤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甜化了,化成软软的糖水黏糊糊贴在裴煜身上。

  就这一个抱抱,祁思言脑袋都被自己烫晕了,

  真的要晕了,最后猎没打成,因为祁思言被放开后迷迷糊糊,整个人左右不分,上个马都能左脚拌右脚,被裴煜扶住后语言颠倒地说了句:“不用谢。”

  祁思言当场表演了一个顺拐走路,走到前面然后一拍脑袋返回来,还踩中石头差点摔倒:“啊,错了,对不起!不是!我的意识,意思是,谢谢你!”

  祁思言表情万分悔恨,仿佛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万遍为什么会让自己在这种时候出这么大的丑。

  裴煜:“……”

  他看着这样的祁思言,忍不住弯着眼睛轻笑:“不用谢。”

  祁思言的表情更难以言喻了。

  ……

  “舅舅。”

  祁思言满面春风地又躺在黎晔的床上,脸色通红。

  他忍不住在黎晔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床上滚来滚去,一个劲地喊:“舅舅,舅舅……”

  正在一本正经洗脸的黎晔慌忙看向自己的小侄子,以为小侄子知道自己是吸血鬼的事情了:“言言叫我?”

  “嘿嘿嘿,舅舅,我好开心啊。”祁思言掀开黎晔的被子把自己包成一条毛毛宠拱啊拱:“你说当一个人让你抱紧一点,是为什么啊?”

  黎晔眨眨眼。

  片刻后,他放下毛巾,紧锁着眉,陷入了解答不上言言问题的苦恼之中。

  祁思言又在床上滚来滚,还光着脚过来抱住了黎晔,好奇道:“舅舅,什么感觉,这里有没有烫烫的?”

  他指了指黎晔腰间被自己手心覆盖的地方。

  黎晔摇摇头,他抓住祁思言的手,然后把他塞进被窝,自己也慢吞吞地睡在了祁思言旁边:“不烫,言言进被子,手凉凉的,会生病。”

  “舅舅你抱我嘛?”

  黎晔刚刚得知自己是厉害的吸血鬼,不想失去理智咬小侄子的脖子喝血,不敢靠自己的小侄子太紧,奈何小侄子今天实在是皮实的很,再她床上滚来滚去,又兴奋过度的让他抱。

  他只能伸手抱住祁思言。

  黎晔迷迷糊糊地想,还好他是厉害的吸血鬼,能抑制住喝血的本能又不怕太阳。

  还有为什么会烫烫的?

  为什么会让一个人抱的紧一点呢?

  【作者有话说】:章节破百啦!!!

  抱歉大家,最近亲戚都回来了,作者迷恋扑克牌无法自拔,作者尽量克制自己的瘾,争取日更,么么

  ??第一百零一章

  所幸裴煜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祁思言也因为昨天仙气飘飘的国师那个突如其来的抱抱哄的找不着北,暂时没那么伤心了,还兴高采烈的拉着黎晔去看赛马。

  因为前些日子遇到刺客,担心会有危险,他派人去宫中多调了些兵过来,在这些兵没来之前,猎场施去不成了。

  严沐尧被严将军带去军营受训,依照严将军那副严厉的样子,严沐尧估计受了不少折磨,正好借此机会看能不能让严沐尧也顺便过来玩。

  关于那批刺客的调查根本无从下手,怕引起恐慌祁思言也把消息压了下去,让春风找几个心腹的下属处理了尸体,然后暗地里让人加紧戒备。

  但是近日大好天气不能打猎,守卫也开始戒严,这些臣子的孩子向来会察言观色,都是些人精,虽然面上不露,但心里也知道可能出了事,气氛仍旧是紧张了起来。

  为了让大家放松祁思言便举办了赛马大赛,以前猎场赛过马,有现成的场地,还有座位,皇上不在,自然是祁思言一行皇子坐在最高位的一排。

  而炽烈沐函他们则坐在祁思言的下面一排,毫无身份地位却比起一般的朝臣子女坐的还高,自然也有些人看不过眼,不过因为是太子的人,就只能忍着。

  热闹的赛马很快就要开始,侍女仆从纷纷端来新鲜的瓜果点心还有茶水在一旁侍奉。

  祁思言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站起身。

  都是些懂规矩的,见太子站起来说话,安静下来根本不需要时间。

  祁思言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色锦缎,袖口绣着几朵红梅,腰间系着白色腰封,腰封上坠着晶莹剔透的玉石翡翠,看起来像个富家公子。

  负责束发的嬷嬷年纪大了就留在东宫,原本是由侍女负责,但是黎晔很喜欢给祁思言束发,祁思言觉得舅舅喜欢哪能不从,便把给自己束发的工作交给了黎晔。

  黎晔给祁思言挑的发冠都是轻便的,瞧着半点架子都没有,不像东宫嬷嬷挑的发冠都是些又重又严肃的。

  祁思言朗声道:“想要比马的去下面报名点报名,大家可以随意挑选马场的所有马匹,只是玩乐,赛场无官职,无大小,不可伤人,双手不可离绳,万不可因为输赢记恨在心,第一名孤赏黄金千两,还有孤宝库里的一件孤品,赵集的画作《穿石》如何?”

  赵集是前朝的画家,死前就很有名气,死后画作更是可遇不可求,很多人只为见一次画作就愿意付出黄金万两。

  他说完后便坐下,一时间人头攒动,都想着在太子面前表现表现。

  人有点多,话音嘈杂,黎晔表面没有反应,却紧紧抓着祁思言的手臂,祁思言坐下后往黎晔那边挪了挪,两个人都要贴在一起,被舅舅这样依赖的抓着,祁思言觉得很自豪。

  黎晔看着下面的情形问道:“言言不去吗?”

  “不去。”祁思言摇摇头,随后又觉得自己说的太死,便问道;“不过可以去,舅舅想看嘛?”

  黎晔认真的点点头:“想看。”

  祁思言毫无顾忌的起身:“那就去给舅舅看看。”

  “你要去赛马?”一旁的大皇子有些头疼:“你是太子,你一下场,谁敢认真玩啊?”

  “孤等他们挑完好马再挑匹跑不快的小马驹不就行了,让他们认真玩。”

  四皇子似乎战意满满地起身:“既如此,本皇子也去凑个热闹与皇弟比试一番。”

  祁思言:“?”

  四皇子从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什么都想比,能压祁思言一头最好,难得碰见这种比试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原本太医院给宫女看病他母后让他去做点手脚,谁料皇上一直派人盯着,他根本下不了手,尤其是祁思言还为了个太监晕了,正好在风口浪尖,根本动不了手。

  后来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昨日和独孤御商议战队,独孤御也是一副兴致缺缺态度模糊不清的模样。

  他也知道祁思言昨日遇刺,只觉得祁思言当真气运如此强盛?什么事情都能化险为夷?

  碰到比赛,他正好憋着一肚子气呢,怎么能不参与。

  见四皇子如此,二皇子也站起来,不咸不淡的看了四皇子一眼:“那本皇子也去比比,皇弟可要让着点皇兄啊。”

  年仅十三的六皇子也跳了起来:“我也要比我也要比。”

  祁思言:“??”

  他眨眨眼,极慢地开口道:“你们干嘛?”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比赛,没人干和你比,我们敢。”

  黎晔感受到了这种气氛,无措地扯扯祁思言的袖子,俊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孔带着点点的慌乱和担忧,上翘的眼尾晕着丝丝愁绪:“不然不骑了吧?”

  本来有点便舅舅脑的祁思言见到这样的黎晔还能忍:“舅舅想看,比就比!来人,把孤的红菱牵来。”

  裴煜在一旁轻轻咳了咳。

  舅舅脑瞬间褪去,祁思言偏头望着裴煜,见他没有反对,一双清冷的眼睛如水般望着他。

  脸又自顾自地红了半边,祁思言试探着轻声细语又带着些许孔雀开屏般的小得瑟:“裴煜,我去啦,你好好看。”

  裴煜点点头:“嗯。”

  临时改了顺序,太子要和其它皇子一起赛马,如果其他人愿意一起比,也可以,全场都沸腾了,但也没有人愿意还诸位皇子一同笔试。

  毕竟这虽然只是一场简单的赛马,但四舍五入这可是夺嫡之争啊,虽然没人表现出来看戏的八卦之魂,但是都往前挪了挪,试图看的更加清楚。

  只有江清越走下来缓缓道:“本候也想与太子殿下一同比赛,不知太子殿下如何?”

  嗬!

  江清越?

  座位上的众人屁股又往前挪了挪,脖子不自觉的伸长。

  祁思言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你。”

  江清越苦笑着低头选马。

  众人看的清清楚楚,现在明显是神威侯有意而太子无情啊。

  这就是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得不到的时候又想要了。

  众人心里嘀咕:这不就是贱吗?

  太子的专马红菱被牵了过来,马也是通人性的,看着旁边的马,像是在嘲讽一般打了个响鼻便甩甩尾巴走到祁思言面前低着头蹭了蹭祁思言的脸。

  六皇子忍不住道:“太子哥哥,你这马真气派啊,我能摸摸吗?”

  祁思言点点头:“你摸吧,它脾气不太好,你下手轻点。”

  六皇子凑过去摸摸红菱的头,羡慕急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只啊。”

  祁思言对于六皇子的态度还是温和的:“等你这只长大了就好了。”

  皇帝很少偏颇,猎场的专马自然是每个皇子都能在小时候自己去马场挑一匹养在自己府中的马厩伴随自己长大,每个皇子比赛也是骑的自己打专马。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红菱率先冲了出去,红菱正值壮年,又吃的极好,一马当先,又通人性知道是在给主人争面子,都不用挥鞭子便自己利落地跑了起来,甩了身后的人一截,尘土飞扬,江清越紧随其后,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驭马术自然也是一绝,再后面是拼命追的四皇子。

  六皇子骑的还是一匹小马驹,自然比不得。

  祁思言偏头看向黎晔。

  却见黎晔瞳孔一缩,猛地站起来大喊道:“言言!”

  裴煜也眉眼微凉,似乎是发觉到了不对劲,他迅速站了起来,脚尖清点朝着祁思言运功飞去。

  春风,炽烈见他过去也同时运功

  这是怎么了?

  祁思言低头,却见红菱已经跑过了终点,往围栏冲过去,他心下慌张,连忙勒紧疆绳,方才只觉得红菱块,先在才意识到红菱的速度太快了,甚至快的有点怪异,自从红菱在他小时候因为跑太快把他吓到了厚,就懂事的收敛了速度。

  他抱着红菱的头,用力的勒紧缰绳,大吼到:“红菱,停下!危险!危险!”

  以往乖巧听话的马确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大喊一声,继续朝着着围栏冲过去。

  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危险所在,纷纷战起来。

  围栏上可都是尖刺!万一红菱碰到必死无疑。

  到了围栏却见红菱一个用力的起跳,居然生生跳过了围栏,祁思言刚松一口气,却因为太高,被猛的甩了下去。

  那一刻祁思言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只来得及望一眼身下尖利的木刺练害怕都来不及就闭上了眼睛。

  腰身却凭空一紧,整个人被死死的保护住,接着是木刺刺入体内的声音,还有抱住他的人一声痛苦的闷哼。

  是江清越!

  【作者有话说】:除夕快乐呀大家

  ??第一百零二章

  一时间祁思言不知作何感想,心头无比的复杂,这种复杂才持续了一秒就被担忧取代,江清越与他无冤无仇,最多算是两不相欠。

  他被江清越紧紧抱住,头也被用力护住,掉在地上一点都不疼,可是就算是已经落了第,江清越依旧没有放开他。

  江清越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别怕,没事了。”

  祁思言后脑被用力扣住,整个人眼前一片漆黑,连半点光亮都看不见,因为明显听到木刺刺入身体而后被硬生生把肉与木刺剥离的声音,即使他不想和江清越有接触也不敢用力推搡,只能试探性地伸手推开他,颤抖着声音:“你先放开我。”

  周围那么多人,即使心中不舍,江清越还是依言放开了祁思言。

  “皇兄!”六皇子跑过来,瘪着嘴,满是少年担忧:“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好好神威侯救了你,方才臣弟可看清楚了,神威侯为了救您,弃马而起,飞过去抱住您,手臂扎进去了木刺,臣弟要好好感谢神威侯救了太子哥哥。”

  “行了,神威侯受着伤,先让人带着神威侯回去。”大皇子不悦地看了一眼六皇子,六皇子天真有余,却不知道这些话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却是变了个味道。

  他一挥手,上来四五个人就把江清越扶上简易的轿撵。

  “等等……”江清越着急地喊道。

  “等什么等!”二皇子脾气暴躁些,直接打断道:“神威侯受了伤如何能等,快些抬,抬稳些,如果耽误了时辰本皇子唯你们是问!”

  四皇子心情复杂,招呼道:“已经快午时了,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准备用膳吧。”

  各个都是有眼力劲的,一下子边全部告退了。

  “言言!”黎晔从台子上跑过来,绕着祁思言走了两三圈,仔仔细细的检查祁思言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舅舅,我没事,言言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祁思言往前走了一步,想到黎晔的身侧安慰,却腿软的踉跄了一下,被裴煜轻轻扶住。

  黎晔摇摇头,漂亮的眼睛里所含的担心已经全然溢出,他低声道:“有事的,言言吓到了,也是有事,言言不害怕了,舅舅在你面前。”

  他低着头从胸口掏出一块油纸,然后打开油纸,里面零零散散居然是一大堆的糖果,因为胸口太热,糖果有些已经化开了粘在一起。

  这是昨日小厨房做的,祁思言让让给黎晔送了一碟去,看黎晔这样子,可能没吃几颗。

  “吃糖就不怕了。”黎晔把油纸递给祁思言,眯着眼睛笑,声音又带着些许的劝解:“本来是想奖励言言骑马的,言言没得到第一也没关系,舅舅还是会给你吃糖,所以下次不要跑太快了。”

  祁思言垂眸望着黎晔手里的糖果,心里化成一片,他着急的伸手握住黎晔的双手,感受到向来温热的大手一片冰凉,他对着黎晔的手哈了口气,分明在鬼门关走上一遭的是他,却还是装作没事人一般安慰黎晔:“舅舅,你吓坏了吧?手都凉了,言言给你暖暖。諵砜”

  黎晔低头,看见自己捏着油纸的手即使呗祁思言握住还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害怕,他只觉得祁思言掉下去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构建的世界全部坍塌了,只留下一片荒芜的废墟。

  但他很懂事,他是舅舅,不能反倒让吓到了的言言来安慰他,他需要尽到长辈的责任。

  “言言很厉害。”黎晔笨拙地道:“舅舅还在想,如果言言吓坏了,舅舅要怎么安慰才可以让言言不哭。”

  小时候祁思言一点都不好哄,黎晔又失魂严重,每次祁思言一哭起来,黎晔也不知道怎么般,比谁都着急,却比谁都没办法。

  后来,不管是黎家主还是皇帝都有交代,甚至是懂事后的祁思言自己也知道,不能哭,会让舅舅着急。

  祁思言愣了愣,亲人的温暖在那一瞬间宛如东日的暖阳,黑夜的烛火,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握着拳,他长大了,不能哭:“舅舅……我没事,真的,你先回去好不好……我让,我让春风送你回去。”

  黎晔不想走,却也知道面前的言言想哭,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他不想让祁思言忍着,也不想让他再为自己担心,只能把糖纸递给祁思言,乖乖点点头:“好吧,回去等言言一起吃饭。”

  一直在祁思言身边却没有资格上前关心的春风手指轻颤,用力握着剑。

  他垂下眼睫:“属下明白,还望殿下,万事小心。”

  他该习惯这种位置,而不是种奢求前世两人相依为命时,他在祁思言身侧,那没有身份地位,只有一寸之遥的距离。

  “有裴煜在,你别担心。”

  等诺大的马场只剩他和裴煜一人之后,祁思言才敢抬头望向一直陈默的,裴煜的神色。

  却见裴煜向来清冷的脸色极差,他眉头紧皱,呼吸的气息微小却急促,仿佛再压抑着心底的怒意,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抓住他的手用力的仿佛要把自己拽到自己身侧,紧紧锁住。

  看见这样的裴煜,他这才涌出几分迟来的劫后余生,有些脱力的用手撑住裴煜的手臂借力,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恐惧:“我……”

  一听到这句满是依赖的话语让原本就崩着一张脸的裴煜瞬间上前,一把抱住了祁思言:“不怕,我在的,就算没有江清越,我也能接住你,不怕。”

  祁思言忍不住吸吸鼻子,只有在裴煜面前,他才能表现出自己真正的害怕:“我刚才是不是差点就要死了……”

  “是我的错,我该陪着你下去的。”

  堂堂上神,居然忽略了这种人性的算计,确实可笑。

  ??第一百零三章

  不仅是人的算计,还有神的算计。

  在天道秩序还未完全生成的时候,三界并未分开,妖兽,魔兽四处游荡,残害生灵,大部分凡人尚未开蒙修真,裴煜以凡人之躯修杀戮之道斩杀无数妖兽,魔兽,最后再荡平兽潮后,天道授予上神之尊。

  后来,天道逐渐完善,灵气充裕,三界的结界形成,妖兽和魔兽不可去人间肆虐,但天道是公平的,妖族的妖兽魔兽依旧可以修炼,飞升上神,拥有自我意识。

  可惜人界太过安逸,几千年几万年没有外来侵扰,修真者仗势欺人,为了人界,天道特地开辟三重天,普通认居住于凡间,而拥有长生之梦的必须去一重天的修真门派拜师学艺,有时候这些门派也会下界找好苗子。

  长此以往,人界逐渐太平,一重天为化身期以下的修真人士,二重天为突破化身期开了仙骨的下仙和上仙,三重天为上神的居所,都各自设有结界。

  裴煜从天道秩序刚创立就开辟了领地建立来宫殿,于是天道便将三重天设在那里。

  不知过了几万年,人界飞升上神的依旧寥寥无几,他身为人族第一位靠杀戮之道飞升的上神,被其它上神害怕也在所难免。

  魔界倒是产生了一位上神境的魔界至尊,不过一直居于魔界,并未有上三重天的想法。

  日子过得漫长无聊,所幸其它上神随着飞升时间日益久远,也不再害怕,修炼酒道的上神还给了他很多酒。

  他喝一壶,就能睡上千年。

  直到得天独厚,天神仙骨的龙族于蛋总破壳,出生即可化形,拥有灵智,因为龙族数量稀少,一直都是天道真切偏爱的宠儿。

  他们历劫无须找到自己的“道”,只需要修炼到一定的修为,突破瓶颈,直接飞升即可。

  第一只龙族飞升上神,成为妖族的王。

  魔族,妖族,人族,人族修炼最难,也是最弱的,于是天道在三重天中选出天帝,赐予天帝职权,名义上为三界之主。

  天帝需要经历三劫,问道,问剑,问心。

  裴煜修杀戮之道,不是天道的人选。

  于是选了五任天帝,现任是修剑道天帝:凌源。

  天帝每十万年一次问心,但倘若天道认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天道便会推迟问心,直到合适的人选出现。

  至今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几十万年,龙族不数量过二十尔尔,祁思言的父母全是上神,他的母亲是现今唯一一个龙女,祁思言是唯一一个靠龙女生下来的龙蛋,不是在漫长时间中天道赐下的龙蛋。

  要知道龙族近十万年没有新生儿,好不容易生来了蛋,妖皇兴致勃勃的带过来来拜见天帝,偏偏祁思言这颗蛋在院子里自己调皮滚到了他的手里破了壳,一条小龙就这么支着龙角盘在他手里吃蛋壳。

  当时正在炫耀祁思言这颗龙蛋圆润有光泽的皇爷爷,坐在旁边眼巴巴的十六个皇叔,双方父母看着厚厚的魔兽炙羽制成的垫子上这颗龙族独苗居然自己滚吧滚吧滚到别人手里,然后在别人手里破壳,差点对他动手,当时就气的把小龙带回了妖界。

  可惜拦不住这条龙。

  祁思言无数次的偷偷跑过来:“裴煜,当时我肯定在蛋里救看上你了。”

  裴煜以为这是小孩的玩笑话,他的辈分足够小孩恭恭敬敬地跪下叫声上神,他无心计较,后来冷清的宫殿在祁思言的到来后,种上了妖界独特的繁花,各界灵果都被连夜栽种,用结界保证生长,铺上了温暖的凤凰尾羽。

  直到祁思言修为到达了瓶颈,需要下凡要历劫。

  祁思言当天不顾父母的担忧,独自跑上三重天,不像以往只顾着在裴煜殿内吃喝玩乐,他认认真真道:“裴煜,天道在梦里偷偷告诉我,我这次的上仙劫是情劫,你一直不信我喜欢你,这次倪下凡,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你就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我了!”

  妖皇也上界,难得对他脸色温和了点,他搓搓手:“那个,我乖孙孙要历劫了,你下去看看呗。”

  裴煜还是去了。

  他只是因为妖皇的请求,不是真的喜欢祁思言,想去做他的情劫。

  直到凡间的祁思言笑眯眯地告诉他说:“裴煜,我告诉你哦,我喜欢江清越!”

  裴煜才猛然一怔,怅然若失,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要证明的人,下了界就不认账了。

  果然是小孩的谎言。

  一时间,裴煜不知道是该说什么,想什么,他只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的密密麻麻的,让他喘不过气的疼痛。

  杀戮之心让他想不顾一切的动手杀了江清越,却在将要动手时陡然失力,不是他的,机会不是他的,即使他杀了这个江清越,祁思言的情劫也不会是他。

  这是祁思言的情劫,他本就不该下来参与,往后祁思言忆起一切,想起真的跟下来的自己,会不会不敢再见自己。

  “你真的喜欢江清越吗?你如果回答是,我就走了。”他在祁思言在他殿里玩闹时候回忆起曾经的点滴,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行,你不能走!”祁思言并未否认,却极力阻拦。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狼狈不堪的回到神殿里遣退所有人,呆在祁思言种的花园里喝下了一整坛筑梦酒。

  筑梦酒可以根据自己的内心所想所思构建处最美的梦境,他用一场无可诉说的酩酊大醉,给自己筑建一个无上美梦。

  他早已上神修为,可以分清楚梦境现实,却甘愿坠入梦境,在他构建的梦里,甚至占有欲强烈到没有任何人,只有祁思言,祁思言从出生,长大,身边都只有他一个人,他们相爱,成亲,祁思言穿着火红的嫁衣,他揭开祁思言胸口的布料,荒唐无休。

  沉溺梦中,不知几何。

  直到被妖皇喂了醒酒药,他才知道自己睡了十几年。

  龙族也担心祁思言,怕祁思言受苦,他的父亲御川上神忧思过度,偷偷藏了一缕爱崽的意识在祁皇体内,于是祁皇对祁思言宠溺无度,几乎毫无下限,把祁思言养的和在妖界一样,天真无邪毫无心机。

  但龙族忽略了那是一个人界的皇室,他们没有实力碾压,没有像龙族一般至今才二十尔尔的数量的凝聚力,他们会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他们会嫉妒,羡慕祁思言的的到点所有。

  祁皇被害死了,那一缕意识回到御川上神体内。

  原本从镜子里以为祁思言的情劫不是裴煜,他们嗐暗暗高兴,直到看到祁思言深陷官场斗争,被篡位,被囚禁,被欺负,他们气的要命,妖界整日阴云密布,兽潮来临时,妖兽被气疯的龙族屠戮了一遍又一遍,下的落荒而逃。

  冷静下来的龙族又在想裴煜好歹也是把祁思言带到大的,看到这些怎么能还不下界?

  他们不能干涉祁思言的情劫,因为不能介入他的因果,但裴煜是可以的,他在祁思言小时候就一同跟去,本就在祁思言的因果之中,况且他再秩序建立之初,代替天道斩杀妖兽魔兽,每次都会下界肃清兽潮,于天道有恩,可以有一些特权。

  所以妖皇才会厚着脸皮去拜托他。

  但裴煜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些父母,叔叔,爷爷原本还开心自己的包没有被拐走,还借此赶走了裴煜,后来看着祁思言晚上偷偷哭念叨着裴煜的名字心都要碎了。

  但真正让他们着急的,是祁思言的情劫,没有成功,不是他一直扬言喜欢的江清越,也不是其它人。

  眼看着祁思言喝了孟婆汤,过了忘川桥,如果进入了轮回,就代表着历劫失败,将来飞升上仙,会更难,可是情劫怎么可能没有对象?家长们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极力扇自己巴掌,让自己放弃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直到事态不可控,家长们不得不去找消失的,可能是崽崽情劫的裴煜。

  结果家长们左找右找,最后在发现裴煜建了一处不能轻易打开的上神结界,把自己隔在了里面睡觉,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家长们:“???”

  我杀裴煜。

  ??第一百零四章

  沉溺美梦的裴煜被吵醒,一睁眼就被众多龙族怒目而视是他没有想到的,他算了算日子,自己并未睡的很长。

  难道祁思言的情劫已经结束?

  他满是不解,却不曾想是祁思言的情劫出了岔子

  他的情劫,不是江清越!

  他忍守着内心的酸楚和心疼,一遍一遍地翻越祁思言的经历,企图找出一些什么痕迹,双目却只看到了祁思言的苦难,找不到祁思言喜欢江清越的原因,也看不到祁思言的情劫是谁。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祁思言被篡改了记忆,有人硬生生的,想将他的情劫扭转成江清越,但祁思言并未按照幕后那人所预想的那样,爱上江清越,沦陷至深,但他却又被控制着喜欢江清越,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他花了近十万年的修为在祁思言踏入六道轮回结束渡劫的最后一刻强行重启时空。

  这种犯规的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哪怕裴煜于天道有恩,于是天道降下万千雷劫当做惩罚,他一身修为被天道压制,只能靠着身躯硬生生的承受,身受重伤,龙族看在眼里,倒也暂且原谅了他,并且对他看顺眼了些。

  天道也并未将原本逆转的时空还原回来。

  原本裴煜以为这是对龙族偏到没边的偏爱所致,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祁思言的情劫也有人在背后动手,所以天道在惩罚了裴煜后,默认了。

  只有一个人能篡改记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涉正在渡劫祁思言的情感——拥有天道小部分职权的天帝。

  裴煜天道诞生后的第一位上神,三重天坐落在他开辟的神殿上,在天帝这个位置还未有的时候,起初整个三重天都为了尊敬,人人唤一声帝君。

  直到他因为修杀戮之道,天道挑选出了另一为也是第一位天帝,才被唤做上神或者仙君。

  如果这样一个人和妖族又过多亲厚的牵扯,于天帝的地位岌岌可危,毕竟妖界又妖皇,魔界有魔尊,天帝虽然说是三界之主,但其实也就只是一个平起平坐的空壳。

  只要祁思言在历劫之时,爱上别人,甚至还成了亲,依照祁思言的性子,怕是无颜再面对自己,而自己,也会狠心下去不会见他。

  裴煜紧紧抱住祁思言,祁思言也一直没有挣扎,过了半晌,裴煜才低头,克制着自己,轻轻用嘴唇蹭来一下祁思言红透的耳根:“是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喜悦和期待,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与痛苦:“祁思言,一直都是我吗?”

  祁思言没听懂,他甚至没怎么听见,脑袋因为那一蹭又变得晕晕乎乎的,心仿佛被一汪海浪给捧到了天上,又被云层接住,被刺激的跳动飞快,他只听到了几个字,答非所问却下意识的肯定:“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妖皇看着水镜子里裴煜抱着祁思言的样子,和自己乖孙孙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乖孙孙拽回来,然后把裴煜拖出去揍一顿,威严俊美的脸慢慢的皱成一张包子,最后气的一把挥散水镜。

  祁思言的母亲,星湖上神还在边啧啧啧边用存影珠录下来就被打断了兴致。

  御川上神笑着抱住自己的妻子:“这裴煜上神,倒也确諵砜实对吾儿关爱有加。”

  祁思言的十六个皇叔齐齐哼了一声:“肯定说为了小言言的脸。”

  “为了龙族的财富。”

  “不是……”最神经的四叔忽然反应过来:“裴煜嫁给言言后,是不是要喊我们叔?”

  妖皇斜睨着他:“你敢受他这么喊你?”

  “……”

  一句话结束八卦后,妖皇强行将话题扭转回来,他皱眉道:“根据水镜的情况看来,云泽上神也是天帝搞的鬼,只要云泽上神不归位,天道一直都不会降下问心劫,天帝边意志都是天帝,他的野心确实不小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哪些地方有他的手笔。”

  云泽上神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天帝人选,他修的是无情道,不是自断七情的无情,他修的是真正的无情道,是多情世间,却又能做到对与任何事情都冷静抽离,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不会为了人类斩杀动物而叹息,也不会因为动物复仇杀害人类而动手阻止的无情道。

  万物皆有灵,万因皆有果,他不会干涉任何因果。

  无情道是被天道所偏爱的道,因为其道与天道的法则息息相关。

  当时他刚飞升上神,天道就意图降下天帝劫,让天帝易主。

  但是,云泽上神却在飞升成功沐浴神光的时候,狼狈不堪的咬着牙,手里拿着滴着血的自己生生剜下来的心脏处的一根神骨,献祭了自己都一魂一魄,塞入神骨之中,随后消失不见。

  而那根神骨,隐隐有魔尊的气息。

  众神这才知道,魔尊于云泽上神飞升时刻,自毁神魂,就此陨落了。

  迟迟没有合适的人选,天道只能打道回府。

  天帝于是还是天帝。

  “云泽上神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了?”星湖好奇道。

  妖皇兴致勃勃地道:“我让人传了消息去魔界,魔界那边知道魔尊陨落与天帝有关,并且在水镜里见到了云泽上神后,才告诉了我。”

  “云泽上神还是上仙的时候,他喜欢的修炼方式便是封印记忆,下凡感受万物,不巧,魔尊也封来记忆,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投生再战乱之国,参与战争,来满足自己的破坏欲望。”

  “因为魔尊修炼的道是破坏,无休止的屠戮,心狠,残忍的道,他爱上了对情爱毫无所知的下凡历劫的云泽上仙,即使怜惜的很,却也欺负的不行,心里的那点破坏欲全部打啥在了云泽上限身上,把云泽上仙欺负的房间都出不去。”

  “嘿,咔咔。”星湖咬了一口灵果:“有趣,看不出来啊,这魔尊玩的真花,皇叔,快快快。”

  妖皇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看着这唯一一个女娃娃还给他生了可爱的乖孙孙,怎么看怎么可爱,根本生不起气,便转头怒瞪御川上神。

  御川上神无奈扶额:“星湖,你放下,我给你切好再吃。”

  星湖乖乖把咬了一口灵果递给御川。

  妖皇这才满意。

  有了受宠的刺头带头,似乎感觉到了边听故事边吃东西的好,在场的十六个龙族有开始咔咔炫,在粗犷的同族面前不需要装的文雅,直接咬着灵果就啃,一口就是一个,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此起彼伏的咬合声。

  妖皇:“……”想念乖孙。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魔尊渡完劫,一直在找云泽上仙的凡身的转世,但云泽上仙只把这当成感受万物中的一环。”

  “直到魔尊偶然得知,云泽上仙就是他历劫时的爱人。”

  “问题就出在这里。”妖皇点了点桌面。

  御川上神点点头:"是了,魔尊就没想过,谁会知道这些,然后偷偷把消息传给他?"

  只有略知天机,得到天道一点职权的人,才能够查到这种隐秘的事情。

  “魔尊可能知道,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急于去找云泽上仙,那时的他已经是上神,云泽才是一个上仙,自然被他强带回了魔界。”

  “云泽有凡世记忆,看到魔尊的脸便认出来他,也知道和魔尊的情爱纠缠,于是也并未如何反抗,他知道魔尊的想法,也知道自己无法满足。”

  妖皇说到这里情绪上来,深深的叹了口气。

  “虐恋情深啊。”星湖拍拍手。

  妖皇带着淡淡的愁绪继续道:“他告诉魔尊,自己修炼的无情道爱万物,爱世间,爱所有,却不会独独偏爱某一方,某一人,他这个人有情却也无情,自然无法爱上魔尊。”

  “魔尊于是给了云泽上仙一千年,如果云泽上仙对他偏爱的同时还能飞升,就证明,无情道也可以有偏爱,届时云泽上仙便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如此荒唐的言论,云泽上仙居然同意了。”

  “魔尊不知道,云泽上仙那时候,已经可以飞升上神了,但他为了魔尊,压制了修为,他觉得,那一千年是他在凡世结下的因果,他要还,才可以真正的无牵无挂的飞升。”

  “但真正的无牵无挂怎么可能就这么搭进去一千年,云泽不过是给了自己一个沉溺的理由罢了,他把这最不可能控制的情爱当成一场简单的因果了结。自然会有反噬。”

  【作者有话说】:唉,这俩人都在小说里出现过,你们看谁像,猜猜呀~猜对奖励一个大么么。

  ??第一百零五章

  不过后来的事情,魔族一众就都不知情了,只知道魔尊不知为何与云泽上仙大吵一架然后便对云泽上仙避之不见,再见面时,就是天道的雷劫,雷劫足足有九九八十一道,是最为致命,最为无情的,给予犯了大罪之人的雷劫,会让人痛苦至极的灰飞烟灭。

  魔尊是上神,倘若拼死抵抗自然可以留有一命,但他面对万千雷霆却无意抵抗,只是散尽一身修为建立了结界,把云泽上仙生生拦在雷劫之外,生生硬抗雷劫的撕扯灼烧之疼,任由雷劫折磨慢慢的劈散割裂神魂,将一身神骨寸寸化为灰烬。

  在这种灵气强盛的时期,天道不会轻易降下这种会致死的雷劫,就连飞升的雷劫虽然狠了些,但也绝对会在承受范围之类,飞升时沐浴的神光还会修复一身伤痕。

  云泽上仙当日见此情况,发了疯似的想打开结界,但那道结界是魔尊的毕生修为所化,怎么可能轻易的被打破。

  直到雷劫结束,设下结界的人身死道消,云泽上仙才能出去,他在一片灰烬中,垂眸拾拣魔尊的残魂,然后毫不犹豫的剖开胸膛,用自己的心骨温养,残魂微弱,即使被神骨灵气换到也隐隐有消散的趋势,于是他爆发了一直以来压制的修为,飞升上神,让魔尊的残魂得以有神光治愈。

  最后云泽带着那些残魂去了哪里不论是魔族,还是人界,妖界都不得而知,这还是千年前,祁思言没出生时候的事情,龙族没想到祁思言这场情劫居然能看到云泽上仙。

  ……

  “这样都不跟我走?还想在这里自取其辱?”

  春风坐在房间里沉默不语。

  他的身后是神出鬼没的越辰昭,越辰昭目光带着些许嘲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羡嫉:“你为了他都要死了,他还别人恩恩爱爱,管过你死活吗?”

  越辰昭已经经常这样毫无顾忌地出没在他房间里好些天了,春风早已习惯把他当空气,人可以,但声音不行。

  这些天,太子殿下很少会需要他,刚才也是,殿下刚摔下马,他身为贴身侍卫,但他却只要送黎晔回房就好了,因为一切有裴煜。

  如果没有裴煜就好了,如果和前世一样就好了,这种低劣的想法,春风从来没有产生过,他只要殿下过的好就行了,但偶尔也会感觉到与殿下丝丝缕缕的让他痛苦的隔阂。

  他不是裴煜,无法让祁思言满眼全部是他,他也融不进严沐尧和祁思言的友情,进入不了祁思言和炽烈沐函一行人的江湖义气,他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最不起眼的侍卫罢了。

  但他也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侍卫就够了,他从来不会奢求什么多余的。

  春分用力朝他扔了一个杯子,警告道:“安静点。”

  青瓷杯子被稳稳接住,而后被一股巨力捏成粉末。

  “你就仗着我不会真的让你死,仗着我喜欢你。”越辰昭松开手,他给春风下的可是真的杀手阁秘药,虽然不说什么致死的药,但也会难受。

  却没想到春风居然一点也不在乎,他越想越气,冷笑着道:“你也只敢在我面前这么硬气,他究竟对你灌了什么药,让你宁愿死也要跟着他。”

  “你想听吗?”

  春风缓缓转头,他看向越辰昭:“我很好奇,那么多年,你就真的一点都找不到我吗?你最后赶得及为我收尸吗?”

  越辰昭的身影蓦地安静下来,他的脑海对这一番话呈现的只是空白,他皱着眉,艰难的逐字逐句的理解着每个字眼,颤抖着开口:“你在……说什么?”

  春风讥讽一笑,起身走出去:“没什么,过去的事情,再算账也没有意义。”

  早已经随着前世他的死化为乌有了。

  那是前世越辰昭欠下的债,和今世没有丝毫的关系。

  越辰昭却急了,那一瞬间宛如疯狗一般扑过来压着他到了桌子上,双目霎时间被愤怒渲染猩红一片:“什么收尸,你怎么了,说清楚!”

  春风低吼道:“安静点!你发什么疯!放开我,我要去巡逻了。”

  “巡什么逻,我来的时候已经帮你巡完了,你给我呆在这里解释清楚!”越辰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火急火燎的从春风身上下来,神情严肃道:“啧,那谁,太子舅舅是不是个没有武功不会说话的傻子?”

  “只是从小失魂。”春风整理了一番被揉乱的衣服,面露不悦。

  “我看到有人潜入了他的房间,那人武功比我还高,好像发现我了,但看见我没往那边去,就没管我。”

  春风忙提起剑,一拳轰向越辰昭,着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早说!我去找人包围他,你呆在这。”

  越辰昭连忙稳住他:“他舅舅关我什么事?我呆在这里是因为你,况且那人武功比我高,要做什么事情早做了,要出事早出事了,你现在去也晚了,先别打草惊蛇,偷偷去看看,保护好自己才重要。”

  ……

  春风眼里的被害人,越辰昭眼里的哑巴傻子黎晔正在认真的翻译海外的话本,他翻译好的话本整齐的晾在旁边,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拿着旁边写好的话本开始看。

  黎晔微微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小声却又委屈,但又害怕的不敢阻止,一副心疼的样子:“墨还没干,字会花掉。”

  一号摊开纸张,墨渍已经干了,一片精致的小楷映入眼帘,他垂眼望着黎晔,认真解释:“干了。”

  黎晔抿了抿唇,放下笔望着他,执拗地道:“一盏茶时间还没到。”

  一号闻言把话本递给他:“那你念给我听。”

  黎晔轻轻的接过,然后小心翼翼的摊开:“写字是不能分心的,这样看,可以。”

  “怎么看到我不意外?”一号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有人和他说话,黎晔便没写了,他放下笔:“看见你了,你躲树后面。”

  “怪不得你刚才看着那边发呆。”一号日常夸夸:“厉害,原来那时候就发现我了。”

  他为了不被发现躲的还挺远,气息和伪装斗掩盖的很好,连落在树上的鸟都没有被惊扰,没想到居然一开始就被认了出来。

  “饿吗?喝血吗?”

  黎晔摇摇头,看着一号,眼神里带着丝丝骄傲:“作者说吸血鬼是他杜撰的,海外没有吸血鬼,你肯定不知道吧。”

  他可是看了书的,在书上的最后一页,作者写了,吸血鬼是杜撰的,世界上根本没有吸血鬼,但是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不知道,不过黎晔向来不吝啬自己知道的一切,大方地告诉了他。

  一号:“……嗯,刚知道,谢谢你告诉我。”

  ??第一百零六章

  “叩叩叩。”

  门被敲响。

  是侧面会客的堂厅的门,睡觉的房间是很私人的空间,与会客的堂厅隔了一扇小门,一般没人会轻易的进别人的私人空间,更遑论理由的低位何其高。

  黎晔抬起头看着一号:“你走。”

  一号并没有想躲的意思,只是伸手拿起两杆的话本坐在一侧,风轻云淡的道:“不走,你答应要为我保密的,你得保护我。”

  黎晔确实答应过会为一号保密,他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反驳不了,思考功能在短暂的挣扎后直接打成死结当场宕机,他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只能慢吞吞地道:“会被看到,看到的话会吓到言言。”

  一号面不改色地道:“谁敢进来,我杀了他。”

  黎晔皱眉,对他道:“不能这样的。”

  一号偏头望着黎晔一眼,那双纯净如水的眸子让他不由自主地退让一步,他平静开口,宛如已经放了一大片海:“没事,我处理干净点就是了。”

  黎晔本来说话就不太利索,一号这次的话又算得上是惊世骇俗,简单狠辣到太超乎他的从小的认知,他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呆呆的“噢”了一声,就毫无防备转身去开门。

  春风见一直无人应答,不由得用力地敲门,同时握紧了剑,做出强闯姿势,他提高声量:“黎先生,在吗?”

  下一刻,门被打开。

  黎晔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不敢看春风,低着头道:“开门晚了,我在写书。”

  春风:“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黎先生,您刚刚有没有见过什么神秘可疑的人?”

  黎晔手指抓紧门框,其实他房间里藏了个人,但是他答应了要保密,第一次撒谎让他胆战心惊,面红耳赤,眼神定定地看着地面,他摇摇头:“没有的。”

  但是他的表现何其明显,春风在暗处做了个手势,随机尽力扬起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太子殿下刚刚好像在找您,他刚从马上摔下来,还有些害怕。”

  “言言害怕吗?”黎晔抬起头,一句话的时间就把里屋的一号忘了个干净,他抬步往外走,难掩担忧:“我去找他。”

  越辰昭悄悄潜入黎晔直达房间的后院,轻功还未落地,就被一道锋利的小刀从他都视觉盲区直穿面门,好在他靠着多年以来在死亡线挣扎的直觉避开了这把刀。

  不是小巧精致却能一击毙命的暗器,而是极为阴狠的回转弯刀,弯刀尖端可以轻松刺破人的薄弱之处,比如腹部飞入,短时间内可以将人的内脏寸寸搅断后飞出,飞出的时候可以割开肚皮,让还未死绝的人望着自己的肚子破开,内脏血液掉在地上宛如一摊恶心的烂肉。

  这是一种对生命完全漠视,杀人对使用这种武器的人来说宛如一种游戏和乐趣,危险又冷血无情。

  越辰昭心下微沉,还好来的人是他而不是春风,他正色道:“你是谁?躲在暗处偷袭算什么本事?”

  一号坐在暗处,漫不经心的翻开黎晔写的话本,他耳力极佳,自然听见黎晔被人支开,被笨蛋转头就忘记,他多多少少有些哭笑不得。

  更多的是生气。

  他冷冷地道:“杀你的人。”

  他轻轻放下话本,随即闲庭信步地走了出去。

  后院是温泉浴池,四面都砌了墙,沿着温泉边沿铺上了一层圆润的鹅卵石,周围还有花草盆栽和一片小树林包围的小亭,护卫只能在墙外巡逻,自然也不知道后院里的动静。

  带着诡异面具的男人出现在越辰昭的眼里,身为杀手阁少主,也是厮杀中,死亡中拼命过,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带着一种浑身萦绕着杀戮气息,以及武力高于他的一种……不屑。

  仿佛只是出来清理一下垃圾。

  一号不奈的声音淡淡传出:“差点忘了,还有一个。”

  他朝着身后随手扔出一枚小刀,分明没有往后看,躲在暗处的春风却能看到那把小刀仿佛长了眼睛一半朝着他的方向,刀尖闪着冷静的光。

  他下意识地拔出剑抵挡,剑碰到飞过来的刀尖瞬间发出刺耳磨砂声,那一瞬间的着吧小刀带着的巨大力道让春风的剑被刀弹开偏离一寸,春风被这股大力一击,在暗处中心不稳,直直的往地上落去。

  而后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春风只觉得腰间剧痛,喉见一片腥甜,狼狈吐出一口血。

  越辰昭目眦欲裂,飞身过去:“春风。”

  一号偏头望着那片染血的草地,极为轻的啧的一声。

  “你不是这里的人。”一号缓缓看向越辰昭:“为什么来这里。”

  越辰昭扶起春风,根本听不得一号说话,提起剑就要往前冲,宛如一只被侵犯领地的雄狮,死战且不退。

  他咬着牙:“我杀了你!”

  “你打不过他。”春风一把拉住他,皱眉拍他道:“扶我起来。”

  他站起身,伸手执剑:“你说谁,要刺杀太子,还是黎先生?”

  “我想做什么,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一号冷漠道:“这只是一个教训,再敢踏入这里,我会让你们尸骨无存。”

  “我问,你是谁。”春分寸步不让,面前这人没有伤害黎先生,黎先生还主动为他遮掩,应该另有隐情,她必须弄清楚,即使他打不过,他也依旧执着剑:“你要做什么,为什么接近黎先生。”

  一号偏头道:“那围猎的刺客,保护的侍卫,你们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

  当时一号是等春风来接黎晔厚才离开的,他看见了越辰昭身上所川的夜行衣,也听见了春风让越辰昭立刻离开。

  不过这个侍卫的立场,和刺杀谁,都与他无关,就算是祁国的太子,他也只觉得是死了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他不需要为了这些事情浪费自己的眼神。

  “你知道?”

  越辰昭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是当日的刺客幕后之手?”

  春风脸色顿时变了,剑尖直指一号:“如果你也是刺客,那今日就算是我死,也留不得你。”

  “说到这里。”一号面具下的目光森冷,他步步逼近春风两人,望着春风,慢悠悠地道:“你把他独自放在那里,害他中蛊,我也该和你算算账。”

  【作者有话说】:今天弟弟开学,废物弟弟本来剩了不少作业,前天才知道有两本老厚点的没写完,无奈全家帮他一起补作业,我这两天一天给他肝一本,本本肝到凌晨才给他肝完,让他今天报上了名,没有更新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的断更理由居然会是帮废物弟弟补作业……

  ??第一百零七章

  “欺负人也该欺负够了吧。”

  一道雪白的身影踏着树枝轻巧的落在地面,带着一丝清冷的松竹味,衣摆沾着几片竹叶被风轻轻吹落,似乎是刚从竹林中回来。

  是裴煜。

  他伸手将春风两人拦在身后,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越辰昭和春风一眼。

  那一眼分明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冷淡的双眸微微一垂一抬,不含丝毫的情绪。

  春风却目光一滞,抓着越辰昭袖子的手蓦地紧缩,被目光扫过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宛如被人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与之对比之下的难堪。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以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而感到自卑,也不曾因为自己武功不济而感到无力。

  他可以改邪归正,可以死战到底,但现在他却深深的感受到了这种不可跨越的自卑和无力。

  “他是谁?”越辰昭疑惑低头,看见春风的煞白的脸色后又悄悄噤声,沉默地伸手揉着春风的手腕,那里刚才挡尖刀时被刀柄震红了。

  “你是谁?”一号警惕的望着面前的裴煜,难得产生些许危机感,双手背向身后,眼里透露出一丝杀意。

  裴煜淡淡道:“大祁国师。”

  他抬眼望着一号,一只手忽然抬起,两指轻轻的夹住飞过来的尖刀,扔在地上,尖刀被轻轻一扔居然就这么钉在了地上,他神情冷冽:“在我皇室行宫来去自如,伤我皇室侍卫,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一号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大祁侍卫就这种水平如何能保护人,倒不如直接杀个干净,还能给你们省一笔工钱。”

  “他们的武功是自己练的,但是你的力量是你自己的吗?”

  裴煜语气带着丝丝冷意和怒气。

  一号骤然失声。

  “你身上有根骨头,在你濒死的时候一次次的救你,这跟骨头是不是你的,你感觉不到吗?”

  裴煜步步紧逼,语气愈加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只会利用这股力量伤害比自己弱的人,继续无休止的屠杀,虐待,走你以前修的那条道吗?”

  随着裴煜的话音落幕,一号呆呆的站在原地,连手指都在颤抖,他戴着面具,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连春风和越辰昭听到这番话都觉得无比的震撼,更遑论是当事人的一号。

  阳光慢慢被云层遮住,天气逐渐阴了下来,仿佛也为此觉得悲哀。

  裴煜便回头望着春风,语气虽然缓和了些,但还是透着些许冷硬:“你要死了自己心里清楚吗?”

  “什么?”越辰昭浑身一抖,手下动作微微用力。

  “嘶。”

  春风手腕一阵疼痛,他从越辰昭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属下知道。”他垂眸。

  裴煜点点头,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他向来都是点到为止,便又看向越辰昭:“你呢?还不走?”

  “不是,你你你……你说清楚。”越辰昭狼狈起身,连语气都结巴起来,他烦燥地伸手挠着头发,像是极力掩盖着自己内心的不安,他咬着牙:“你说他要死了?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没给他喂毒药。”

  裴煜语气平静地反问越辰昭:“你觉得一个杀手怎么进皇室暗卫队?”

  身后传来树叶的轻响。

  一号离开了。

  裴煜极轻地叹了口气。

  越辰昭根本没心思关注其它的,他死死抓住春风的肩膀问道:“你怎么进的?”

  春风抬眼望着越辰昭,神色淡然,片刻后,忽然朝着他笑了,也没打算瞒他,毫无顾忌地一次性吐了个干净:“我知道你不可能喂我毒药,我吃了皇室毒药,我逃走后,你们追杀,以前的仇家也派人追杀我,我打不过受了重伤,被路过的暗卫救起,前任暗卫长让我选是效忠于祁国还是自由,我不想再回杀手阁,也不想再见你,自愿喝下皇室毒药,从此效忠祁国。”

  “原本相安无事,但你找到了我,太子为了从你手中救我,动用了皇室的黑衣卫,你以为皇上不知情?”

  皇上说有情却也无情,对暗卫这种本就生活在黑暗中没有姓名的死士,一个本就是破格收入,与江湖有这种牵扯的暗卫,有可能威胁到太子性命的暗卫,甚至已经威胁到太子性命的侍卫,怎么可能再留,上次他跟随太子回去,他没有得到应该有的解药,向来准时给他解药的皇帝似乎是忘记了这件事,他也不曾讨要。

  况且他已经很满足了,他能看到太子成年。

  他还在太子那里得到了名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春风。

  他心里重复着这两句诗。

  在杀手阁那么向往自由的一个人,宁愿逃走晔不要在杀手阁过锦衣玉食生活的小公子,却为了逃离杀手阁,主动喝下毒药留在皇城,呆在暗无天日的阴暗角落保护一个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越辰昭心痛的喘不过气,他垂着头望着他,春风说不想再见他的那一刻,语气里的坚定是造不了假的,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颓废了下去,双手握拳又松开,握住又松开,重复了无数次后,他才勉强地勾唇,缓缓安慰他道:“没事,我去给你找解药,别怕。”

  “大不了我去皇宫闯一遭。”越辰昭故作轻松:“死也给你把解药带出来,放心吧。”

  裴煜闻言抬眸看他一眼。

  “喂。”越辰昭抬起手,看到手不自觉的颤抖的厉害哆哆嗦嗦的又放下:“你能救他的吧,你告诉我就是想从我这里的到什么,想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体内的毒都解了,不用服用解药。”

  面对一个曾经刺杀过祁思言的刺客,裴煜向来不是大度的人,他耐心有限,简单地道:“没有。”

  他转身欲走。

  越辰昭忽然道:“我把杀手阁给你。”

  “你给他解毒,还他自由。”

  裴煜背对着他,只有平静的声音传来:“我不需要。”

  越辰昭不死心地道:“你那个小太子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企料春风起身打断道:“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太子知道。”

  “他一句话就能救你!只要他和他父皇求个情……”

  春风厉色道:“你敢相信吗?帝皇多无情,你敢相信给太子的解药就是真的解药吗?皇上已经彻底放弃了我,不可能救我,如果我让太子帮忙……”

  皇帝会认为他利用太子的善良和义气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会死的更快,而且会成为太子成年的第一道关卡,成为他一辈子心劫。”

  心狠。

  是帝王的入门课,也是必过的一道关卡。

  祁思言早晚要明白,侍卫只是侍卫,宫女只是宫女,奴才只是奴才,没有哪个侍卫有资格让太子动用黑衣卫,动用自己最后的底牌。

  没必要对他们多费心思,一条命罢了,死了就死了。

  如果他让太子帮忙,太子生辰后,他就是这门课的第一个牺牲品。

  【作者有话说】:已经习惯熬夜了,春风武力值其实很高啦,但是他武功是越辰昭教的所以打不过越辰昭,而一号有神骨,裴煜又是上神,自然打不过,毕竟神仙和凡人打架这不是欺负人嘛~

  ??第一百零八章

  砰地一声巨响。

  越辰昭生生地一拳将面前三四米的树给打倒在地,看着那颗可怜的树掉在地上,树叶哗哗散了一地,心头郁结更甚。

  他背对着春风,平静地问:“那你要我怎么办?”

  “太子太子,你只知道那个太子是吗?那我呢?”他骤然回头,双目赤红地望着春风,胸口起伏不断,仿佛是怒急的野兽焦躁地走来走去:“你自己呢?”

  裴煜无意参与两人的争执,只是抬步走出去,将被动静吸引来的士兵给挥退了。

  祁思言也被这么大的声音吸引来,和黎晔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便过来探头探脑的查看。

  “哪里?怎么了?有刺客?”祁思言扯住裴煜的袖子,躲在他身后。

  裴煜唇角微扬:“没事,别急。”

  他看了一眼黎晔,不紧不慢地道:“似乎是黎先生院子里的树倒了。”

  黎晔不知道何为心虚,但是双目在此刻却不敢正视,他低下头,幸好他这种不想说话就低头的情况是常见的,祁思言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拍拍黎晔的手:“舅舅别怕,裴煜说没事那就是没事,我们过去看看。”

  黎晔不想骗祁思言,但又因为答应了要保密,就没有讲话,伸手捏捏祁思言的后颈,朝他可怜兮兮的摇头:“不想过去。”

  一双美眸双目含水,精致艳丽中带着一点恰当好处的纯碎,黎晔美色当头,祁思言当即就转身,喜滋滋的拉着舅舅的手:“好,舅舅去我院子,嘿嘿!”

  裴煜:“……”

  ……

  “是。”春风冷漠地抬起双眸,直视着越辰昭,宛如被冰冷剑鞘包裹住的利刃露出了一点刺眼的锋芒:“我眼里只有太子殿下又如何?”

  “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你只知道自己的感受。”

  春风愤怒地一把拔出剑,指向越辰昭,他情绪外露的厉害,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确实只有在越辰昭面前他才敢放肆,撒气。

  他深吸一口气,双目通红地瞪着越辰昭:“你肯定收到我的信了,你不可能没有收到,你只是不想来而已。”

  他上辈子是给越辰昭写过信的。

  用的是杀手阁专用的暗号。

  那段日子,祁思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杀,他是剩下的最后一个保护祁思言的人,多少次死里逃生,黑夜里的无助彷徨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皇帝死的仓促,他没有过多解药,只能从死去的暗卫身上,房间里翻找,找到了最后十二颗。

  他不想死,害怕死。

  祁思言知道后,在深夜里拖着早已被腐蚀的瘦弱不堪的身体借着缅怀皇上的借口,偷偷找到了皇帝寝宫的暗格,找到了解药的药方。

  冰冷的寝宫早已一片荒芜,祁思言搓搓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呼气,哆嗦着身体却露出一抹开心的笑,把药方给他。

  “好了,你自由啦。”祁思言抬起双眸望着他,肩膀冻的微微颤抖,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离开吧,其余事情我来解决。”

  春风垂眸看着药方。

  他声音沙哑着开口:“殿下,一起走吧,如果有人来接我,就一起走吧。”

  “我不能走。”祁思言羡慕的摇摇头:“我外公,舅舅还没回来,他们还在海外。”

  “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去找他们,你和他们团聚一起去海外,不要再管祁国了。”

  “那个要接春风的人一定很厉害吧。”祁思言扬起嘴角,两人往回走:“好啊,如果他来接你,就带我一起走吧,我想去海外,想坐大船,想见……我的家人。”

  春风只当祁思言答应了。

  他知道祁思言不会轻易离开,但祁思言的满口答应给了他一点希冀和期盼,仿佛是黑暗中的微弱星光。

  但是他到死都没有等到越辰昭的回信。

  一封封密信,一次次呼唤,一点点心死。

  他看着他的殿下一次次被折辱,整日整日饿着肚子,瘦到似乎他一只手就能轻松抱起,祁思言从未问过他什么,也没问那人来不来,只是看着他,缓而轻的一遍一遍地说:“你能自己离开的,春风。”

  春风摇摇头:“不,我不能的殿下,我太弱了。”

  他在呕气。

  他在赌,用生命做赌注。

  赌越辰昭一定会来接他。

  但身为祁思言的最后一个护卫,他一次次的被刺杀,是祁思言一次次的救下他。

  在那段漫长受苦日子里,他与祁思言相依为命,心疼祁思言,爱上祁思言,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越辰昭有什么资格过问?

  春风从回忆中抽身,他闭了闭眼:“你如果问我,我只能告诉你,我愿意为了他死。”

  就像他上辈子愿意用生命为赌注,等越辰昭的消息,却杳无音讯,他也不后悔,只是失望。

  他从来不后悔什么。

  “什么死不死的?”越辰昭宛如一头暴怒的豹子一样尾巴扼住春风的脖子,理智全无地道:“什么信,我从来没收到,你没有给我写过,什么收尸,你到底在说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越辰昭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宛如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声音带着轻轻地哽咽:“我一直在……一直在找你,找不到你,一直都找不到,可是我刚刚找到你,你就恨得我要命,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到底是怎么了……”

  还是不该迁怒的。

  春风爆发完理智救回笼来,他闭了闭眼,无数次想质问越辰昭,却无从下口,这不是前世的越辰昭,至少没经历过后来的事情。

  他颇为烦燥地道:“哭什么?”

  刚才不是还很逞凶吗?

  越辰昭虽然语气哽咽,但是态度依旧强硬:“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说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春风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将自己死过一次的事情就这么告诉了他:“只有我这种死过一次的人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配知道,你没有资格。”

  至于越辰昭怎么理解,自然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说】:这段时间刚刚返校有点点忙,接着日更了宝

  ??第一百零九章

  如何理解,怎么理解,春风那些含糊不清的话语让越辰昭心绪不宁,如同一团乱麻缠在一起拧成一股线团般的死结。

  他向来执拗,不知道如何理解就宛如得不到满足而抓狂的野兽,双目通红的朝着春风大步扑过去,想抓着春风问个明白。

  他双手死死抓住春风的肩膀。

  “你到底怎……”越辰昭预备脱口而出的话语哽在喉咙里。

  春风在难过。

  即使这种难过很细微,在春风那张冰冷的脸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从小养着春风长大的越辰昭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的难过。

  春风几乎从未有过难过的情绪,他从小就不爱哭,不爱难过,觉得这是一种懦弱,就算是被他抓住羞辱也只是浮于表面的怒气。

  可是现在,他居然在难过。

  他注意到可能是抓着春风肩膀的手有点用力,连忙放开,站在春风面前

  他笨拙的开口:“疼吗?”

  春风沉默了一会,抬眼望着他,强硬地扯着嘴角,缓缓开口:“痛死了。”

  砍头并不是瞬间人头落地的事情,当时那些恶心男人为了惩罚祁思言,也为了让胆大包天的自己多受罪,怎么可能真的赐他一个痛快,他们特意交代拿一把许久未打磨的钝刀。

  结果可想而知。

  越辰昭还以为春风肩膀被他抓疼了,更加后悔的抓耳挠腮,他分明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一篮子不解还没得到解答,却被轻易的勾起情绪,后悔自己抓住春风肩膀的手劲太重。

  春风忽然觉得自己挺恬不知耻的,把最坏的脾气和容忍度留给越辰昭,肆意的在他身边发泄一些情绪,看他着急,焦虑,生气,这样仿佛就会有一种正在被在乎的快感。

  看吧,这个人真的找了你四年,现在还会轻易的给你的话激起情绪。

  前世他分明是自己逃跑,嫌弃越辰昭时时刻刻都要管着他,不给他自由,不愿意呆在越辰昭禁锢的囚笼里,宁愿服下毒药也要远离他,分明有能力离开非要等越辰昭一个准信。

  觉得哪怕不来接他,也请给他一点回应,不要让他感到自己的逃跑,被追杀都像个笑话。

  后来他逐渐明白,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真正在乎他的死活,他跑不跑,过的怎么样?关越辰昭什么事情?他于越辰昭来说,可有可无,但他却自以为是的觉得在越辰昭心里自己是特殊的。

  他一直都不过是一个被人丢弃在雪地里的孤儿,只是运气好被捡到,被养大,但也仅仅是养大罢了,以后就算是死在哪里也无人在意。

  前世的死亡不过是他这般幼稚较真后咎由自取的结果。

  理智上他怪不得任何人,但感情上他却是难过的,埋怨的,委屈的。

  他已经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无所依靠。

  今世也会是这样,越辰昭也会抛弃他,可能是为了终于遇见的某个女人或者男人,可能是为了某件事情,也有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

  只是今世他可能知道原因。

  既然知道他会离开,为什么还要给他好脸色,他一边像个小偷一样肆意在越辰昭心口捅着刀,窃取着郁辰昭的情绪获得被在意的快感,仿佛被越辰昭在意着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一边又憎恨着有这样想法自己。

  春风掩起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抱着剑双手环胸,刚才被一号打伤他胸口被他碰到便传来丝丝疼痛,他轻轻吸了口气,冷冰冰地道:“该说的都说了,你再问也得不到什么回答,走吧。”

  越辰昭摇摇头,他安抚性的抓住春风的手:“别怕,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找到办法救你。”

  春风闻言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行吧。”

  深夜。

  黎晔扑好被子,端端正正的放好枕头,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屋内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人。

  一号看着睡姿老实,双手安详交叠,一动不动的黎晔,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轻轻上前把手放在黎晔的鼻子前,感觉到细小的气息在飘过手指,才慢悠悠的把黎晔交叠的双手塞进被窝。

  他向来不是会被人动摇的人,他想走什么路,就走什么路,没有人有资格管。

  今日离开不过是发现裴煜知道他的秘密,当时有其他人在场,还有护卫队,不是说话的地方,对方是大祁国师,当场打起来有没有好处。

  他选择晚上动手,倘若这大祁国师真的像知道他秘密那般那么神通广大,那么肯定会知道他晚上会来刺杀,有所防备,如果不知道,那说明这国师不过尔尔,他杀了就杀了,影响不了什么。

  他偷偷潜入裴煜的房间。

  看到房间里面一片昏暗,显然裴煜正毫无防备的睡觉,顿时便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避开巡逻的士兵,他翻入裴煜的窗子。

  最后微微怔住。

  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空无一人的床上。

  他喃喃道:“有点东西。”

  彼时已经洗漱完毕的祁思言穿着里衣,正在给狐狸梳毛,狐狸并不掉毛,梳毛也只是为了让它束舒服,可惜祁思言力气大到经过狐狸头顶时狐狸眼睛不自觉地往后翻来他还一无所觉。

  他手中动作不停,完全看不到狐狸每次被梳子梳头就变形的眼睛,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裴煜,目光比烛火还要亮上几分,他小心翼翼又包含期待地问:“你真的要和我睡?”

  裴煜点点头:“嗯。”

  他抬眼,略含无奈:“眼神收一收。”

  祁思言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想靠近裴煜,无时无刻都想贴着他,又觉得这种想法实在亵渎裴煜,又抑制不住这种想亵渎的小心思。

  嘿嘿。

  裴煜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神仙,几户能听到祁思言的心声,哪里不知道祁思言这是想法不纯了,毛头小子没意识到喜欢就想乱碰,也能理解。

  到底是长大了,越来越爱动手动脚了。

  可惜还太早了些,尽量不要让少年萌生些不需要的杂念冲动对身体好。

  他放下书本:“时辰差不多了,睡吧。”

  无视祁思言瞬间滋亮的目光,裴煜从柜子里掏出一床新被,放在已经有一床被子的床上,铺开,和衣而躺。

  另一床被子和里侧空间十足,显然是为祁思言准备的。

  祁思言:“……”

  他不满嚷嚷:“你怎么这样啊……”

  “不睡我走了。”

  放开狐狸,吹灭烛火,祁思言从容上床,然后钻进自己的被子,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地呼吸声,他闭着眼睛看似睡着,手却不老实偷偷的伸进裴煜的被子。

  裴煜抓住他的手:“等会有人来了看到当朝太子正在致力于钻被窝会怎么想?”

  【作者有话说】:回来了,日更日更!我发誓!

  ??第一百一十章

  “谁要来!”

  祁思言陡然撑起身,着急地凑过去,俯视着裴煜,披散的墨发就这么大片铺开垂在裴煜的被子上,里衣因为要睡觉,绣娘做的有些松垮,这一起身就露出小半白皙温润的肩膀,削弱的锁骨曲线一直到被布料盖住的地方,带着一点肉感却不失肌肉的紧实

  一张精致已经慢慢长开的脸蛋,不知何时起,这张漂亮到曾经让他都愣了几分的脸蛋,少了年少时候的雌雄莫辨,多了两分少年英气与风采。

  烛火早已熄灭,在黑暗中只余下几缕暖白的月光撒在窗前,透出几分树影。

  因为祁思言的皮肤太过白皙,加上裴煜视力惊人,在这种黑暗中,他居然将祁思言的模样看的清清楚楚。

  喉结滚动几圈,裴煜翻了个身,可能是躺着,他的声音听着不如以往的沉稳:“把被子盖好,等会就知道了。”

  “噢。”祁思言乖乖的躺好,闭上眼睛。

  鼻尖传来丝丝缕缕,很细微的气息,相识冬日盖在松树上的雪,裹挟着冰雪与草木的气息,簌簌飘落,他的身上融化。

  他小心翼翼地宛如不敢乱动,只敢伸长了脖子凑过去。

  因为侧身,裴煜的头发就散在旁边。

  他仔仔细细地闻了闻,然后宛如做贼一样,悄悄地把自己的头发和裴煜的头发叠在一起,心里涌出一种奇妙的满足的情绪。

  有些高兴,还晕乎乎的。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夜已经很深了,他感到一阵困倦。

  就在他要靠着裴煜的背睡着的时候,裴煜忽然抓住他的手。

  祁思言的心猛地一跳,当即就被吓了一跳,然后被裴煜用力地捂住了嘴。

  裴煜的手也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他手指修长,特地拱起了一个弧度,以防碰到祁思言的嘴唇。

  祁思言一下就醒了,嘴唇不自觉的开合,无意识触碰到裴煜的手指。

  温热地,被他的嘴唇触碰到后还微颤了一下。

  几乎是下一秒,那只手就略显急切的离开了。

  祁思言望着裴煜的背影,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他躺在枕头上,面色通红地发怔,听着自己如同鼓雷的心跳,甚至有些害怕这么大声的心跳被裴煜听到。

  很快窗子就被翻开。

  其实那人动静很小心,如果不是恐怕这时候已经睡的很死。

  怪不得裴煜会过来。

  怪不得他会……捂嘴。

  祁思言在枕头上蹭了蹭,企图让自己的整个发热发胀的脑袋凉下来。

  那人却仿佛听见了动静,一下子停了动作,抬步走到了床边。

  眼看他就要走过来掀开幔账。

  裴煜率先开口:“阁主在找什么?”

  那人愣在原地。

  裴煜掀开被子下床,他虽然躺着,但衣摆头发都整整齐齐,显然是一直在等着:“你答应他不找祁思言的,忘了吗?”

  那人穿着夜行衣,知道这个大祁国师神机妙算,便摘下了黑色面罩。

  是越辰昭。

  越辰昭见裴煜并未房地声音,显然床上那人也是醒的,便正常开口:“我没找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见到皇上的信物,证明我是台子的朋友,给春风求的一副解药药方。”

  “春风!”祁思言惊讶地叫了一声。

  “春风怎么了!”他急道。

  祁思言起身,他样子比裴煜的要凌乱多了,不适合见人,倘若裴煜不在,他停到动静,对方又明显有事找他,他就只能穿着这身松松垮垮的里衣,衣衫不整的见人了。

  还好裴煜下床见了客。

  裴煜并没有点床边的灯烛,而是点了离祁思言较远的油灯,这样又可以听到声音,又看不到他的样子,他又走到屏风前把祁思言的衣服拿下来递给他。

  “你不怕皇帝真的要他死?”

  祁思言恨不得下床抓着裴煜的手大声质问:“我父皇为何会要春风死?”

  他讨厌这种被瞒着的感觉:“你一个杀手阁的怎么在这里,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春风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

  越辰昭偏头看着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到正在穿衣服动来动去的人形轮廓,眼神颇为恐怖,仿佛抑制着极致的怒意,过了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也不想来,你的好父亲在春风身上下了毒,现在还不给他解药,他就快死了!”

  什么!

  祁思言猛地掀开幔帐,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下来,抓住越辰昭的手腕就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下毒?”

  越辰昭垂眸缓缓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腕,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放,开。”

  祁思言害怕的放开,但还是难掩担忧,他从小娇惯,有点怕越辰昭,便对着裴煜窝里横:“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裴煜拧眉,没有多看那双白的晃眼的脚,喝了口水:“穿好鞋再过来。”

  祁思言跑过去穿鞋袜又跑到裴煜身边瞪着越辰昭:“你半夜跑到我屋里来,算行刺,就你今日这行为,孤可以让你株连三族。”

  “……”越辰昭琢磨着真要算起来,他九族都不够砍。

  还好他家春风有点硬关系。

  “此事确实怨你。”裴煜慢悠悠地道:“为帝着,当不轻易暴露底牌,不能展现自身软肋,即使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泰山崩于眼前,也当面不改色。”

  “你知道春风被杀手阁抓走后,你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吗?”

  祁思言并非不明白,他跟着裴煜,跟着皇帝学了不少,过了半晌,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很轻,很痛苦:“我知道我应该……放弃……”

  裴煜点点头:“你没有,你没有布置好一切,为了春风,将自己置身陷境,导致了黑衣卫被迫现身保护你,你知道黑衣卫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吗?将自己置身于人前,这是其一,让黑衣卫现身,这是其二,与杀手阁交恶,这是其三。”

  “往后倘若不是杀手阁,有人抓了春风威胁你,你当如何?倘若你带走春风,杀手阁肆意报复,四处劫杀你,你又当如何?”

  越辰昭心虚地咳了一声。

  祁思言一字也听不见越辰昭的话,脑海里都是自己所在意的人,帝皇应该放弃的太多了,太子的选择题从来不公平。

  他应该做的,父皇理想的,是把春风当成物品一样,赠送給杀手阁,与杀手阁交好,同时利用春风身上的毒药进行挟制,让杀手阁为了祁国做事。

  他知道,所以应该做的,他通通知道

  一个真正的帝皇该怎么做,他从来都不傻。

  只是他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好气,特地早动笔半小时,就为了0:00发表,以后都这个点,结果又超时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不是工具

  “够了。”

  越辰昭看向裴煜,冷声打断:“他的命,不是你也不是皇帝教育这个太子的工具,我只需要救他。”

  祁思言愣了一下,他垂下头,看起来有些焉焉的:“我大概知道我父皇的打算了,我不能帮你拿解药,但我可以给你一个见父皇的机会。”

  他沉思片刻:“我会告诉父皇,杀手阁会为我做三件事情换春风的自由,当然,后面的条件是假的,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事,但是当春风没有解药无法挟制……父皇……他是断不可能让他留在我身边了,我,我把他放走。。”

  他顿了顿。

  裴煜凝眸:“你要放他离开?你舍得?我可以帮你同你父皇说情。”

  祁思言摇摇头。

  即使他相信春风的为人,舍不得春风,也不得不赶走他。

  况且……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说完后便沉默在一旁的裴煜,张了张嘴,表情像只受了委屈和背叛的猫咪,背对着两人蹲下摸狐狸,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是黎晔那种把自己关在小世界,隔绝外界的毫无声息的筑起一道城墙。

  他手劲轻轻的,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丝慰籍。

  越辰昭见祁思言这副样子就来气,毒分明是他爹下的,他是装的不知情还是真的不知情,暂且不提,但是他现在在装什么?他有些烦躁地脱口而出:“留在你身边有什么好?连自由都没有。”

  他说完后便是一怔。

  裴煜看了一眼缓缓蹲在地上摸狐狸,也不还口的祁思言,冷声开口:“同样是失去自由,你自己想想为什么春风宁愿服毒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越辰昭面对着这些皇室中人,出了那个被指派给春风保护的傻子哑巴,看谁都没有好脸色:“呵,我不需要想,他很快就恢复自由了,到时候我一样可以带他走,到时候我把他怎么样,你们管的着吗?你们有资格管吗?”

  “够了!”祁思言见自己的退让让越辰昭如此不识好歹,还想着禁锢春风,实在忍不住起身怒斥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如果不是春风你连见孤一面的自个都没有。”

  他平时脾气是好,但如果脾气上来了,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你为他愿意向孤的父皇找解药,孤暂且可以放你一马,容忍你的放肆,因为春风是孤的朋友家人,孤才愿意和你商谈,但你倘若再这样满口胡言,孤有一万种方法救他,也能有一万个理由灭了你的杀手阁。”

  “杀手阁于孤,不过是脚下的蚂蚁,案板上的鱼,没有任何地威胁可言,孤需要重新考虑一个合适的方案。”

  裴煜:“祁……”

  “你也闭嘴!”

  裴煜顿时息声。

  祁思言猛地转头看向裴煜,目光触及到烛火旁的皱着眉的清冷面貌顿时眼睛就红了,仿佛再也憋不住一般,几乎是下一刻就掉下了眼泪,他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父皇算计我,你也算计我,你们都算计我。”

  他用手遮着眼睛,哭着小声控诉:“父皇故意不给春风解药,他知道春风可能会来找我,也可能不会,但越辰昭一定会来找我,他决定他来做坏人,我来做好人,就算越辰昭没告诉我,以后我也会偶然得知这件事情,你们知道我肯定会救春风,也知道他肯定会为了这件事情对我死心塌地,连带着杀手阁也会因为我救了他,对我礼让三分,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也想着让我利用春风的生死是不是?你帮我求父皇留下春风,因为你知道倘若春风再留在我身边,杀手阁必定会在皇储之争中给我不小的帮助。”祁思言吸吸鼻子,满眼不解看着裴煜,他喃喃道:“春风明明不是工具,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把他当物品看呢?”

  他不明白,不解,春风是人。

  他宁愿命都不要,也不愿意来找自己让自己为难,他清楚自己死了才是最全的解法。

  他不想被救,不想让杀手阁为此欠下皇室人情,不想让自己为此与父皇心生隔阂,影响到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如果让他选,他不想做太子。

  祁思言揉揉哭红的眼睛,蹲下身子,像是无助的孩童一般环抱着自己:“我现在真的不想理你们了。”

  越辰昭见他似乎是真心为春风着想,这种皇室的算计他仔细一思索,又细想裴煜刚才的话,倒也琢磨过劲,恍然大悟,想到这些人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

  在看到明显真的不知情且真诚的太子,两相对比下,心里天平立刻偏了一大截,想说人情他杀手阁又不是还不起,大不了把那皇子的所有皇子全杀了,留他一个独苗苗,这皇位不是手到擒来?

  他平生所有的温和都用在了春风身上,但春风又不会朝他撒娇似的哭,只会掏出剑和他打架,便有些无措地整理措辞:“太……”

  祁思言毫不客气“滚啊!”

  裴煜面色淡然地说:“祁思言。”

  祁思言捂住耳朵:“祁思言不在,也听不见。”

  越辰昭:“……”

  他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开口,翻窗去告诉春风此事。

  窗子发出一声轻响。

  祁思言把头埋在狐狸的毛里,眼泪染的狐狸毛湿答答的拧成一股。

  裴煜叹了口气,吹灭了烛火。

  一时间屋子里又陷入一片黑暗。

  他伸手拉起祁思言:“狐狸困了,放过它吧。”

  祁思言放开狐狸站起身,还是背对着他:“你算计我,和我爹一起。”

  裴煜揉揉他的头发,满满转过他的肩膀,把人带过来:“我可曾拦过你?只是给你提一个最有利于你的建议,你的选择在我这里从来都是第一位,至于工具,在我眼里,所有一切能于你有用的人,都可以当成工具。”

  “包括我。”

  祁思言泪眼朦胧地抬头,垂着头:“我不要,你们当我的工具,我自己可以很努力很努力地学好怎么去当一个太子和皇上,你们只需要跟在我身后享福就好了。”

  裴煜认真地看着他:“嗯,我等。”

  “困了。”祁思言扯扯裴煜的袖子。

  ……

  “嘿嘿。”皇上看着裴煜传回来的密信,笑眯眯地烧了:“臭小子脾气还挺大,这下这杀手阁,应该也知道握着儿子又多傻了,有时候,人情也得用点真心呢。”

  赵公公:“谁说不是呢,您真了解殿下,连这个都算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祁思言尿裤子

  黑暗中烛火忽明忽暗,床上的红色幔帐垂下,烛火倒映着床上的交叠人影,色泽艳丽又糜乱。

  床晃动的厉害,隐隐传来几声微弱的如小猫般的哭泣。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肆意扫荡着祁思言的一切,一只骨节分明都手用力地捂着他的嘴,温热的指尖搭在他的嘴角,让他哭不出,喊不动,身上粘腻的厉害。

  “嘘,乖点。”

  声音清晰的恍若是有人在耳畔呢喃,语气带着沉沦后的魇足和沙哑,却无比的熟悉。

  ……

  仿佛什么东西闪过。

  祁思言猛地睁开眼睛。

  怎么会做这种匪夷所思的梦?

  对象还是裴煜!

  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通红的脸。

  天光大亮,昨日睡在旁边的裴煜早已不见,被子也已经放好,他把手放到裴煜躺过的地方摸了摸,还带着点点余热,像是刚离去不久。

  一时间心里冒出点不知名的小情绪,就像是揉成球的面团被人一巴掌给拍扁了,变成瘫在桌子上泄了气的面饼。

  他想了想今天还是有事情要处理,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这一动就不对了,他掀开被子,往里张望。

  里裤上湿漉漉的。

  这么大人了尿裤子了???

  他做贼心虚般的立刻放下被子,开始庆幸裴煜的离开,不然被裴煜知道他堂堂太子居然还尿裤子,他干脆死了算了。

  祁思言身为太子,平日里读的书都是经过皇上筛选好的兵书点籍,他身份尊贵,没有人敢把一些肮脏的书給太子看,污了他的眼睛。

  又还未举行成人礼不到开悟的时候,有的国家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子身边很早就有通房妾室,但在祁国是严禁这种糜乱之像的,年纪轻轻败坏了身体不说,心私不正还叫别人笑话。

  自然祁思言不懂这些。

  他换了身衣服,把脏衣服堆在衣篓里,故意打翻了茶水,然后唤来了伺候的侍女。

  两个侍女推门而进,跪在地上:“殿下有何吩咐。”

  祁思言状似坦然地吩咐,其实看着侍女低着头,心跳如同鼓雷,生怕她们察觉到什么不对:“方才孤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你们把这些衣服带下去,让浣衣局的人浆洗了,让厨房烧些水,孤要沐浴,还有把这床被子换了,这天气盖着已经有些热了。”

  “是,奴婢告退。”

  看着两个婢女恭恭敬敬地抱着被子告退,另外进来两个婢女收拾床榻,祁思言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做好早点进门没有恰准点的裴煜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床榻,微微挑眉,从袖子里掏出本书来,放在了祁思言的书案上,想了想又用几本书盖住,发现太隐秘便把那本书微微抽出一角。

  来行宫已经约莫小半个月,皇帝也派遣了精锐的军队过来,猎场也重新开放,不少人都朝祁思言递了帖子,邀请他一起去打猎,包括南疆的皇子独孤御,期间为了救他而受伤江清越想见他,也都被祁思言拒绝了,只是让太医送了很多药材过去。

  马倒是找到了。

  喂草料的马夫说摸摸马的响鼻,告诉祁思言马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发了风似的往前跑,可能是气味,但他查也查不出来什么,而那马跑到猎场深处后被侍卫带回来后吃了点草精力也恢复了,祁思言松了口气,也没有杀它,一直养着。

  他想着想着就走到了黎晔的房间门口,然后轻轻喊了一声:“春风?”

  春风从不易察觉的角落飞下来:“殿下。”

  祁思言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腕道:“走,今天放假,带你去玩。”

  小太子今日穿着浅灰色的外袍,浅灰色衬的皮肤格外细腻白皙,腰身特地修身裁剪,无须腰带就能勾勒出细瘦却均匀的身形,头发用银簪束着玉石发冠,已经逐渐脱离雌雄莫辨的精致美丽,隐隐有少年风采的,明艳又好看。

  春风有些移不开眼,他克制的低头行礼:“殿下?”

  礼还未行完就被祁思言拉着走了:“我派了别人保护舅舅,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玩。”

  替班的越辰昭蹲在屋顶上面色阴沉地看着祁思言抓着春风的那只手,思索着要不要找机会砍掉。

  他大大咧咧地靠在黎晔的屋顶上。

  猝不及防地瞧见正在翻黎晔窗子的一号,那小心翼翼的带着些许试探姿态,让他想到了自己翻春风的窗子的时候,顿时找到了一丝诡异的共同点。

  一号明显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

  两相对视。

  一号顿时杀气腾腾。

  但越辰昭心思的显然已经飞出天际,他本来就是代班,自然不想春风那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反正在他手里,人没受伤就行。

  看那人的样子显然翻那太子傻子舅舅的窗子已经成习惯了,但那傻太子现在还不知情,可能是那一丝诡异的相似的试探姿态,让他知道一号不会伤害那傻子,甚至可能还有那么点兴趣,太子还他一个春风,他送太子一个舅妈,也算公平。

  他朝着指指自己身上从春风房里偷的明显小一号的暗卫服,告诉他自己只是个代班的。

  随后闭眼假寐。

  一号:“……”居然派这种没用的废物来保护黎晔,太子是吃饱了撑得没事了吗?没有他黎晔该怎么办?

  “坐吧。”

  祁思言拉着春风来到一处瀑布下的亭子,这处的风景最是秀丽,坐在这里可以俯瞰群山,只是除了他这种皇族有身份够资格坐在这里,其余的连上来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经常是一个人或者与裴煜一起看。

  “属下不敢。”

  祁思言摇摇头,给他倒了杯水:“只有我和你,没什么不敢的。”

  春风依言坐下。

  他看着祁思言的脸,觉得瀑布的声音都仿佛被隔绝在外,他认认真真的把祁思言的样子刻画在眼里,心里,想要记住这只有他和祁思言的一刻。

  “春风,我想给你自由。”祁思言把茶水往他这边推了推:“我替我父皇向你道歉,他利用了你的忠诚。”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春风表白祁思言

  瀑布沿着陡峭的岩壁落下,拍打着嵌在河中尖锐的硕石,春风没有接祁思言的茶。

  他似乎有些无法理解祁思言为什么跟他道歉。

  殿下第一次屏退众人,给他斟茶,说为了赶他邹,并且跟他道歉。

  他觉得自己的心宛如高悬在岩壁上的瀑布,只是瞬间就从最高点掉到了最低点。

  他偏头望着祁思言,脸色在听到祁思言要放他离开的时候霎时间一片惨白,他眸色中夹杂着痛苦和悲伤,语气却克制的很好,只是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的焦虑:“殿下,您不必道歉,是春风照顾不周,屡次让您深陷险境,您可以责罚属下,只是,您不要赶属下走……”

  他说着便径直准备跪下请罪。

  怎样责罚都可以,不要赶他走。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谁陪在太子身边,他只想要把有限的生命,全部给他,保护他,保护他爱的人,也爱他。

  “不是。”祁思言连忙抓住春风的手把他扶起来,但春风个子挺拔,身形修长,身上硬邦邦的,他一个未成年扶了一下险些自己重心不稳栽倒,还是春风慌忙起身揽了他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中了毒,父皇想让你欠我这份情,他知道你在杀手阁的地位,他来当坏人不给你解药,要我来当这个给解药忤逆他的好人,但你是我很重要的人,而且你不想和杀手阁有牵扯了,我知道。”

  春风猛地抬起头。

  他的第一想法是越辰昭居然真的去找了祁思言。

  他故意告诉越辰昭他活不久了,谁也不知道他还记得前世那张药方上写的是什么,他自己能解毒,连国师也不知道。

  他想过自己无药可医而后假死逃生,看着那时越辰昭或是释然或是痛苦的模样,就当作是对前世那一场无望等待的祭奠,前世那个自始至终不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越辰昭的报复。

  然后一个人默默都守护在太子身侧,等太子安定下来的时候,再去过些闲云野鹤,感受孑然一身,虽然孤独却自由的生活。

  但他没想到,即使他告诉越辰昭,倘若让太子知晓,皇帝会直接杀了自己。

  他知道越辰昭在乎自己的命,届时肯定会去寻天下名医,不会再赖在自己身边不走,到时候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策划一场死亡。

  而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越辰昭直接不要命的去找了太子,既然越辰昭敢去,肯定是已经想好了足够的换他命的筹码与太子交换。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

  那该死的越辰昭肯定看出来太子好说话了,日后肯定愈加过分。

  “我父皇心思深重,看中利益,我怕他以后会让杀手阁一个中立的江湖组织参与朝堂斗争,这样你们杀手阁往后如何在江湖中立威信。”

  不是你们。

  他已经离开杀手阁了,不需要越辰昭为了他做出什么承诺,欠什么人情。

  他摇摇头:“殿下,我确实不想欠他,他肯定也是用什么做承诺作为交换吧,我回去同他说。”

  “我管他什么承诺。”祁思言满脸嫌弃:“我又不是为了他都承诺才救你,不过还是要糊弄一下我父皇,说杀手阁会替我做三件事情。”

  春风皱眉:“但是……”

  祁思言把茶水递给他:“你放心,这是假的,我父皇不好骗,到时候需要越辰昭同我一起去,所以你并不欠他什么。”

  春风只能实话实说:“殿下,我不想要解药。”

  “我想假死。”

  这样他就能想象到前世自己死后,越辰昭的样子了。

  那件事情始终是他都心病,他可能要看到越辰昭痛苦的样子才会觉得爽利。

  前世他可能死在越辰昭娇妻美眷,子孙满堂环绕时候,但今生,他想死在越辰昭最爱他都时候。

  祁思言全然愣住。

  太过震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凝固在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他张了张嘴。

  他不知道春风心中所想,也没有前世记忆,以为春分是想彻底逃离,但是:“你这已经不是逃离他了,你这是想杀了他。”

  他放下杯子,认认真真地捧着春风的脸,两相对视,他拧眉关切地试图解读春风眼里的情绪:“你知道你对他很重要,但春风,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原本深陷报复心理的春风一下子被祁思言捧脸,接着便是放大的美颜攻击,他喉结滚动几圈,脸蹭一下红了起来:“殿,殿下,您……”

  “我?”祁思言缓缓放下手:“我在你眼里看不到恨意。”

  “你与其假死,不如直接让他站在那里让你捅,他肯定答应。”

  “但是这是他欠我的。”

  欠他一场悔恨,欠他一场充满悲痛的葬礼,欠他一场夜梦难寐,辗转反侧,他想知道前世自己死后越辰昭是否也会再梦中梦到自己来找他质问为何不来见他最后一面。

  明明最后一封信他已经写了自己的死志。

  越辰昭,我等累了,殿下身体越来越差,我要为殿下做些事情,至少让他不要带着我这个累赘了,你来见我最后一面吧,就当我求你。

  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来,决绝到了如此地步。

  那把钝刀砍在脖子上那么疼

  他怎么能放的下?

  ……

  祁思言不太懂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觉得这样对越辰昭简直是把越辰昭裤衩子骗走还挂在城墙上随风飘扬的程度,他慢吞吞地道:“他喜欢你,愿意为了你付出,你又何必用假死这么麻烦且惨烈的收场,如果你要离开,你和他说,和他谈,他会同意的。”

  春风抬眸,语气冷漠,带着明显的拒绝:“可是殿下,他喜欢我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他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春风永远也得不到,也不会去主动追求,越辰昭注定与属下无缘,属下自然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歉意,也不觉得过分。”

  “啊……”祁思言小心翼翼地抬头,眼里不合时宜地流出处些许好奇的情绪,他拖长了尾音,笑眯眯地道:“噢,春风有喜欢的人了啊,是谁啊,孤命令你,告诉孤,还有我们春风得不到的人,孤决不允许。”

  “你。”

  春风凝眸望着祁思言,认真地道:“属下心悦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属下不悔

  叮的一声。

  祁思言手里的茶杯摔掉了地上,声音清脆,却宛如平地的一声惊雷,把他炸醒了。

  他偏头望着春风。

  春风双手握拳,又直直地跪在地上,腰部笔挺,耳朵通红,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毋容置疑的深深的坚定:“属下罪该万死。”

  祁思言抬眸望着他,到底是太子,见惯了风雨,只是震惊片刻后会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春风不是会开玩笑的性格。

  他伸手想扶起跪在地上的春风,手伸出去又缓缓放下,就这么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又只觉得抱歉,他略带局促地道:“罪该万死倒不至于,你先起来吧。”

  春风并未起身。

  祁思言叹了口气,看着这样的春风硕不愧疚心疼是假的,毕竟事自己身边很亲近的人,说不定还是他自己做了写什么惹春风误会了:“有些问题我也不会去探听,这是你的隐私,但是,春风,我不喜欢你,不是讨厌的那个喜欢,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我没有,倘若是我以前做了什么令你误会,我道歉。”

  这话说的太狠了。

  虽然祁思言声音带着绵软,还特地解释了一下不喜欢,不是指讨厌,而是不想与你在一起。

  温柔的宛如软刀子般的拒绝。

  但软刀子扎在心里,依然是尖锐的,刺穿的地方仍然会痛的滴血。

  春风原本挺直的脊背肉眼可见的轻颤了几下。

  他一直都知道祁思言身边有太多太多的天之骄子。

  严沐尧,江清越,国师,以后会更多,他永远是平平无奇,漠不起眼的一个,他不会再祁思言选择的对象之列。

  他也知道自己这场喜欢终究是一场空,告诉祁思言也只是一时冲动,可能是只有祁思言与他独处在这瀑布飞溅的美景,他一时忘情。

  他不后悔说出口,也忍得下拒绝,只是胸口太疼了,已经不只限于心脏都位置,仿佛连五脏六腑,肋骨脊髓都在叫嚣折疼痛,疼得他直不起腰,压的他喘不过气。

  过了半晌,才听到嘶哑的,仿佛是从喉咙里滚动了好几圈才终于有勇气和气力说出来打四个字:“属下明白,不悔。”

  祁思言见他这样急的来回走动,他用力地挠挠头,倘若是面对江清越他什么绝情的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做的绝,但面对春风他只能在脑海中思索三四圈后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您不用道歉。”

  春风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胸口的剧痛让他大口喘着气,弯下了腰,单手撑着地。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隐忍地道:“属下想自己呆一会,可以吗?”

  “好好。”祁思言一连说了两个好。

  几乎是落荒而逃。

  春风望着他的背影,沉沉地苦笑出声,笑着笑着便用手遮住眼睛,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的假象,跪在地上折弯了腰背。

  瀑布流水的声音很好的掩盖了一些饱含痛苦的低泣和嘶吼。

  能让太子知道自己的心意,他知足了,上辈子不干就算只有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相互取暖都不敢说出口的话,这辈子在祁思言身边青年才俊环绕的时候说出来了。

  身为下属,产生这种心思,主人不是嫌晦气立刻就要拖出去杖毙就是直接赶走,只有祁思言,即使不喜欢,还在意着他的感受,文投的拒绝,甚至和他道歉。

  太子的道歉和回应,他一个见不得光的何德何能。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祁思言回到山下,他走的快,额头生出些细细密密的汗珠,却在回房的时候被越辰昭拦住。

  越辰昭如今有一身暗卫服,可谓是来去自如,他斜睨着祁思言,瞧他脸色不对便低下头好声好气地哄:“怎么样,春风有没有感激我?”

  祁思言看了他一眼,春风那些话里的恨意又不是假的,他皱着眉望着他,觉得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大的仇恨,原本恶语相向,但看着越辰昭眼巴巴的眼神,想到他脑袋里装的都是春风,而春风又……

  他后腿几步,无端生出几分心虚和歉意,他如实地道:“我严重怀疑你和春风有世仇……”

  越辰昭皱眉:“什么?我查过,我家与他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两人之间没有仇恨,那他为什么恨的你要命。”

  越辰昭被戳中心脏之后恼羞成怒地瞪着祁思言:“你倒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祁思言:“……”

  一不小心扎道越辰昭的心了。

  他顿时不解地问:“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恨你?以前呢?你们发生过什么事情?”

  越辰昭笃定地道:“他以前从未恨过我,就是他离开的四年,但我找到他顺着时间线去查了,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

  “噢。”祁思言心情复杂:“那你多多认错吧,对春风好些。”

  这样至少以后春风伤害他之后心里还能生出几分不忍。

  借此机会假死的事情容易嚷越辰昭记恨上祁国,还得从长计议。

  “噢。”越辰昭只觉得白来一趟,转身欲走。

  “诶,你等会去库房,拿我的令牌领一身新的侍卫服,春风的衣裳你不嫌小啊?明天替春风的班好好保护我舅舅,让春风好好休息。”

  “知道了。”越辰昭懒洋洋地挥挥手。

  走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靠,我不是来当侍卫的啊!春风的活关他什么……好像就关他的事。

  祁思言回到房间。

  裴煜显然已经恭候多时,桌子上摆放着小巧的茶炉,冒着蒸蒸热气,显得裴煜那张清冷面貌愈加仙气飘飘。

  茶水已经滚开,发出特有的沸腾声音。

  “回来了。”

  裴煜淡定从容地调整了一下炭火,然后永特制的把手拿下滚好的茶水,倒入自己的茶杯中,用茶盖轻轻拨弄几下,轻轻喝了一口。

  祁思言没有裴煜那么讲究,直接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吞下。

  “嗯。”

  他喝完水之后坐下,不解地望着面前的人,毫无礼节地趴在桌子上,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境,仿佛已经隐隐有些什么滋生,求知欲旺盛:“裴煜啊,你说什么是喜欢啊,我好想多碰碰你,昨天和你在一起睡觉也很开心,这是喜欢吗?”

  裴煜凉凉地道:“这是好/色。”

  祁思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喜欢

  “这怎么能是好/色!”

  祁思言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双目瞪圆盯着裴煜:“孤……”

  裴煜缓缓抬眸望着祁思言。

  他容色清冷,细细看去狭长的眼底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笑意,端着茶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更是一片如雪般的白皙温润,身形挺立修长,仿佛是雪林中的一竹。

  “你怎么?”裴煜轻晃了一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唇角微湿。

  祁思言望着裴煜的嘴唇,顿时哑口无言,不知为何心砰砰跳动的厉害,莫名其妙的悸动在心底溢散,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他一屁股坐下,望着裴煜放在桌上的手,瞧着裴煜的脸,伸手拽住裴煜放在桌上的手握住。

  单单是握住了那只白玉般的手,就满足了。

  他颇为理所当然:“既然你说我好/色,那就让我摸摸,我倒要看看我怎么好/色了。”

  他伸手用手指磨挲了一下裴煜的手背,以前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握住,只敢用手指戳一戳,或者是危险时候裴煜主动牵着他。

  这种壮着胆子握住还是第一次,不仅心里一阵喜悦,他还发现自己每每无意摩挲裴煜都手,心里就会冒出一种直击心灵的酥麻,仿佛是冬日里忽然碰到人,指尖与那人想触碰时被电了一下的滋味。

  裴煜倒也没有反抗,他一向很少拒绝祁思言的无理取闹,淡淡地道:“摸够了吗?”

  居然没够!!!

  祁思言近乎震惊的冒出这个念头,觉着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心浮气躁尿裤子不说,做了那样的梦,也越来越渴望还裴煜时时刻刻贴在一起。

  裴煜长的好看不假,甚至那张脸可以说是绝世无双,但他看了十几年,还是会不太敢直视那双眼睛,他知道自己会心跳加速,脑袋更会一片空白。

  虽然不敢但却是渴望的,渴望早日敢于直视裴煜的双眸,裴煜太神秘了,也很强大,他神秘到祁思言对他都一切经历一无所知,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整个水深火热,时刻都面临暗杀下毒的童年。

  他清楚,自己虽然不是地上的泥土,但也只是天上的星星,而裴煜是天上的月亮,独一无二,星星只能围绕着月亮,沐浴着月亮都光辉,但却永远有一道隔阂,那道隔阂很深。

  而他从小就知道有这道隔阂的存在,知道裴煜不可亵渎,不可接近,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假装摔倒让裴煜抱,借此趴在他怀里睡觉,会假装在后山迷路,和裴煜牵着手回家。

  这种无意识的想亲近和依赖是从小就产生的,而敬畏和面对裴煜时的自卑也是从小就存在的。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设想过自己喜欢裴煜。

  因为他觉得谁也配不上裴煜,包括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隐秘的依赖没有在时间短流逝中消失,而是愈演愈烈,根深蒂固,不过彼时他已经长大了,能控制了。

  可能是春风的那句喜欢让他方寸大乱,想到了那个荒诞,没有缘由的梦,想到了昨日与裴煜躺在一起,两人交缠在一起的黑发,和裴煜捂住他的那只手。

  最近身体也好像宕机了,出了点小毛病,醒来之后总是口干舌燥,边喝水,脑子里就在想裴煜。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面前这个人,碰到手会油然而生一种饱腹感版的满足。

  难道他真的从小是个好/色之徒,只是一直没碰到比裴煜好看的……不是,他根本就不好/色,裴煜冤枉他,好色是没有止境的,但他只是喝裴煜牵牵手就满足了。

  他有些恍惚地道:“就像吃饱了。”

  裴煜温柔的嗯了一声,比祁思言大一倍的手翻滚一圈,反客为主,拇指轻轻在祁思言手背上蹭过:“你说什么?”

  祁思言顿时清醒。

  他宛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蹭的一下慌乱起身,轻轻甩开裴煜都手,眼睛飞快都眨着却始终没有落实,他大吼道:“我说我饿了,要吃饭。”

  “做好了。”裴煜端出食盒:“一直热着。”

  他摸摸下巴:“我还以为你只是摸手就饱了。”

  祁思言心虚:“……”

  “和春风说了些什么?回来之后变得这么不对劲。”

  祁思言仍然很心虚:“……”

  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裴煜:“所以喜欢究竟是什么?”

  裴煜望着祁思言,过了半刻,才勾唇,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撩人:“好/色是其中的一点表现。”

  祁思言差点把筷子戳进鼻子,他震惊:“什么!?”

  裴煜双目凝视着祁思言,眼神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攻击性,仿佛是咬着雌性后颈的配偶,带着一丝霸道和占有欲,他平静地道:“想要拥有这个人的全部,他的在意,他都喜怒哀乐,他的身体,在初期的时候,只是碰到手可能就会产生心跳加速和一种类似于吃饱的满足感,但很块就会不想止步于此,随着时间的深入,会过分的想要更加亲密的行为,拥抱,在然后是亲吻,最后是……”

  祁思言来不及对号入座,他从小没接触过这些话,什么身体什么亲吻,听的时候又好奇又害羞,脑袋里面晕乎乎的又没有画面感,脸仿佛包着火,低着头,耳朵红的透彻,连脖子都红了,如果细看,就能看到他脖子下也是一片粉。

  全身都烧起来了还宛如一个好奇宝宝,祁思言隐隐觉得这最后一步才是重头戏,最勾人的,最暧昧的,最能让两个人更加深层次的连接在一起的,他口干舌燥,带着不知世事的好奇,还有不为人知的刚刚产生的一点点欲望问:“最后一步……是什么?”

  不知为何,他觉得说这种话的裴煜仿佛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有些野性,仿佛是雪夜中的狼王,带着一股侵略性,让他又有想去牵裴煜手的冲动。

  裴煜望着祁思言,注意到面前的小孩已然有点动情的想过来贴贴,哑然失笑:“小孩子听一半就好了,不要听那么多。”

  祁思言:“……”

  害羞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接着心里便隐隐的产生了些许怒气。

  仿佛是一部精彩的话本到了最精彩的地方,蓦然断掉了。

  然后结局写着:少儿不宜,大人才可以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里好熟悉

  “我不是小孩了!”

  他忍不住反驳:“还有二十天,我就成年了。”

  裴煜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语气微哑:“成年了也还小,记得把书桌上的书看了。”

  他说完后就便匆匆走了,根本不给祁思言继续问的机会。

  最后究竟是什么?

  祁思言抓耳挠腮也没有任何头绪,偏偏心里一直都好奇的紧,他慢吞吞的往嘴里塞一口一个的虾饺。

  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想着想着那最后一点就有些抓狂。

  啊啊啊啊啊。

  到底是什么啊。

  这种事情他堂堂见多识广的太子殿下怎么好意思问别人啊!

  他郁闷烦躁的吃完一整盘虾饺和玉米粥,吃完才发现有点撑,便起身准备出去找沐函他们消消食,去猎场骑马跑几圈。

  这几日侍卫多了,加强了防御后,便时不时有人出去打猎,炽烈还挺喜欢打猎的,似乎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猎场,经常会出去打猎,有时候祁思言也会去,有时候不去炽烈就自己去转悠。

  他抬步往外走,想嘱咐外面守着的侍女一些关于他的安排。

  “太子殿下。”

  有人唤他,祁思言回头,是明月。

  明月早已不敢越俎代庖,对祁思言也变得恭恭敬敬,没有祁思言的命令便没有半分僭越:“宋离歌伤势已经好转,要让他进内院伺候吗?”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明月决定的,如今来问他,祁思言也感觉到了明月的变化,思索片刻道:“你安排吧。”

  他说完后欲走,想到什么后又回头道:“給宋离歌安排的离孤的住处远些,在内院随意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就好了。”

  “奴婢明白。”

  明月点头退下。

  祁思言轻轻嗯了一声,顺便把自己的安排告诉明月:“午饭不必准备,如果有人来找,是其他人,就说太子去打猎了,如果是江清越,就说孤让他好好调养身体,以后有机会孤会去看他。”

  江清越自从为了他受伤,已经无数次派人过来让他去看,有着一层救命恩人都身份,祁思言便是不想见他,也不能端着一副冷脸,只能各种药材流水似的送过去。

  可越是不见,江清越的人来的次数就越多。

  那些人得了死命令,仿佛只要他拒绝,就宛如宣判了他们都死期,一个劲的求饶,祁思言也知道这些人只是下人,无奈,祁思言只好让他们回去,同时带一些体面的话过去,不至于被江清越用来泄愤鞭打。

  他当真是被缠的怕了,现在从后门走都要再三查看周围。

  他偷偷溜出去玩,根本没有看书的觉悟,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玩只剩五天了,可不得抓紧时间玩嘛。

  所以他压根没有看到裴煜放在桌上的那本用来科普同时可以帮助静心的书。

  到了炽烈的院子,他看到炽烈骑着马要去打猎,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阿京。

  “炽烈!”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炽烈的黑马:“打猎去嘛?你一个人?”

  “你这马,好威风,是猎场的马吗?”

  炽烈轻轻挑眉,跳下马,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自然是猎场的,马本来就是好马,我训练了一番,太子殿下一起吗?可以与我同坐一匹,它跑的很快。”

  阿京用不易察觉的担忧目光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似乎是被打乱了节奏,微微皱眉:“拜见太子殿下。”

  “我才不和你一起,好挤,我自己有马,走走走。”

  祁思言挥挥手:“你们等我,我先去牵我的马,咱们猎场门口见。”

  “主子。”

  炽烈跟在祁思言身后,轻声问道:“猎场地图和周边是不是还差一块?”

  “是,猎场周边小镇还有田地都已经查清楚了,好像都只是普通村民,并不是秘密军营,东边有一处被贴了封条,还不知为何长了很多荆棘草木,树木枝蔓丛生,遮天蔽日,仿佛是故意不让人进去,倘若不是地图缺了一角,我们都下意识忽略这块地方了,这地方很难进去,无法去边缘勘探。”

  炽烈摇摇头:“周边这些小镇居民,绝不会如此简单,尽快查清是否有秘密军营存在,只有五天时间了,你们不好暴露,这几日我独自一人进去的又太频繁,猎场巡逻队变多,而且这次来的似乎不是些普通护卫。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祁皇对儿子的在乎程度:“我自己看过,这些护卫里面混了些皇室的高手,那些高手敏锐些,已经有怀疑我的迹象,我再进去怕是会被盯死,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去了,正好这次与他一起进去,他身后跟着护卫,我尽量与他一起去那边看看,必要的时候,会保护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带着丝丝缕缕的抗拒:“我也不想利用他。”

  祁思言全然不知,他牵了自己的马,因为险些伤了他,马儿见到他便用鼻子蹭蹭他的身体,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这几日它吃的好,祁思言也不曾怪罪,御马人也试着骑过,再也没有出过事了才敢把缰绳给祁思言。

  “走咯走咯。”

  祁思言骑上马后虽然心有余悸,只敢慢慢跑,但马儿跑着跑着,祁思言迎着风又找回来曾经的那种无所畏惧的感觉,骑着马儿跑的飞快。

  “殿下。”

  炽烈骑着马追在后面,眼见祁思言往另一边走,连忙对着东边射了一箭:“什么东西。”

  祁思言听见动静,喊停了马,调转方向哒哒哒地跑过来:“什么什么?”

  “好像是梅鹿……没有跟群”炽烈望着东边,有些迟疑:“兴许是我看错了。”

  梅鹿这动物在猎场算是稀奇的,平时都是矮鹿和坨鹿,而且鹿一般都跟群,如果不是特低狩猎,平时连影子都摸不到。

  祁思言眼睛一亮:“我舅舅还没见过梅花鹿呢,走走走,我们去抓活的。”

  他骑着马,毫无心眼的掉进炽烈的陷阱中。

  炽烈的眼神愈加充满歉意。

  两人走到一处枝蔓丛生,连草都有半人高,周围几乎没有空路的地方。

  到了。

  怕祁思言打退堂鼓,他开口道:“鹿就喜欢往这种缝里钻,要不要……”

  却见祁思言几步上前,根本没管他,反而皱着眉头:“这里……”

  祁思言有些疑惑地望着完全被包裹住都神秘丛林,不自觉的上前掀开那一连串的荆棘与杂草交织的墙。

  他喃喃道:“怎么有些熟悉。”

  他记性这么好,从来没忘记过什么事情,唯独对这里的记忆一片模糊,只有隐隐的熟悉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被改的记忆要想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恢复小时记忆

  荆棘草木环绕,连人都根本没有半分路可走,何况是马,一般人远远地看上一眼就会径直掉头,仿佛是故意拦着所有来打猎的人一样。

  上面还绑着封条。

  祁思言伸手摸了摸封条。

  这是皇家的痕迹。

  黄色的布条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变得脏乱不堪,早已掉色。

  这是他被江清越救的地方。

  那时候还不是荆棘丛生,枝蔓密布,如果不是有这块布,他也不諵砜会想起来,那时候皇上见他出来后,立马派人把这块地方给封住了。

  他一直在找自己被江清越救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找到了,他伸手扯下封条,想要进去却被荆棘与草木挡住。

  炽烈皱眉:“要进去吗?”

  祁思言隐约记起以前已然有些模糊的记忆,虽然已经不喜欢江清越了,但既然来到了故地,不免还是有几分想进去看看,他轻声道:“嗯,这里我曾经来过。”

  他望着手里的封条笑了笑,轻扬了一下手中暗黃色的布条,偏头对炽烈道:“这封条还是为我贴的呢。”

  他掏出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准备砍断荆棘进去。

  两个躲在暗处保护他的护卫在这时候飞下来。

  “殿下。”

  两个护卫飞到祁思言面前,拦住他的同时跪在地上:“前方荆棘密布,请让属下为您开路。”

  “可以。”

  祁思言显然早已习惯自家父皇派来的人,自从遇刺和在马场险些摔死之后,他知道打定了主意不管他的父皇做不住多派些高手跟着也正常。

  他放下匕首,云淡风轻的接受了平白无故冒出两个人帮忙锄草砍荆棘。

  倒是炽烈眼神一凛。

  方才他根本没察觉到这两人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两个都是顶尖的高手。甚至可以说是皇室的底牌。

  祁思言转头见炽烈表情不对,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炽烈摇摇头,怕露馅,便转移了话题:“你说这里让你感觉到熟悉?”

  “我曾经在这里迷路过。”祁思言以为他是害怕,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小时候很害怕,觉得好黑,很恐怖,我父皇找到我的那一刻,立刻给这里贴了封条,告诫别人,也是告诫我。”

  “只是我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了,托你的福,现在倒是一下子就找到了。”

  其实不是找不到,只是没人带着祁思言过来,所以祁思言一直找不到,他被人为的干预记忆,下意识的遗忘了这块地方,不会走这个方向。

  前头的两个护卫用剑砍断了挡路的荆棘,慢慢地清出一条道来。

  一个护卫语气严肃地道:“殿下,此处有些古怪,那些荆棘像是故意生在这里挡路的,前面反倒一片空旷,请您小心,跟在属下们的身后。”

  “好,多谢你们两个了。”

  他拉着炽烈走进去,砍断的荆棘被护卫特地用剑挑到了一边,小路上没有半分尖刺,很平坦。

  才一步踏上去。

  那日的黑暗在脑海中仿佛有了雏形。

  可能是踏上故地,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昔日里被封锁住的记忆仿佛有了些许的松动。

  再一步。

  黑暗中的马蹄声,在风的呼啸中张牙舞爪的枝丫,逐渐形成一副真实的饱满的画卷。

  他望着前面的空地,仿佛看见自己和他的马儿抱在一起,小小的自己从来没碰见过这种情况,饶是知道自己是小太子不能哭,也害怕的撅着嘴掉眼泪。

  他缓缓往前走,那些蒙尘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他记得有人唤他,不是太子殿下。

  是:“言言。”

  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瞧见一袭白衣,身形挺立,可是看到脸时却是一片模糊。

  祁思言有些不解,他早已知道是江清越,却一直回忆不起当时的具体情况,而现在明明什么想起来了,他也知道那人就是江清越,可回忆中还是无法对上江清越的脸,仿佛是一种潜意识的抗拒,抵抗,不愿意承认。

  是江清越……吗?

  江清越会唤他“言言”吗?

  他那时候,明明和自己不熟。

  祁思言有些看不清前路了,一会儿是瞧见黑暗下张牙舞爪的树木和那白衣翩翩的青年,一会儿是江清越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一会儿是现在艳阳高照的荆棘丛林。

  他神色恍惚,径直走过这条小路。

  江清越一袭白衣抱起他,他记得他靠在江清越的肩膀,那时的他骑着小马驹,年纪小,身量也不高,江清越不过大他三岁,也不是很高。

  但他记得自己被江清越抱住的时候,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能抱起自己的时候,他能看到一颗在彼时的他看来很高大的树上结的果子,与其平视。

  江清越那时,有那么高吗?

  他为什么会记得,是江清越救了他,却记不住当时江清越的表情,他的脸,只记得那双把他抱起来的温暖有力的大手,和给他擦眼泪时,细腻温润的手指,而他趴在那人肩头,肆无忌惮的玩那人的头发。

  江清越那时已然习武,手上居然没有茧子。

  为什么到了这里,回忆起了过往,不是填补记忆空缺,而是恍惚,猜忌,不解。

  “殿下?”

  两个护卫有些琢磨不清祁思言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担忧地问:“您这是?这里有何异常?”

  祁思言没有回应,反而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棵大树,抬头望着树干,轻声道:“孤记得,小时候这棵树很高,如今一看,其实并不是很高,也不知道是当时太害怕了还是怎么了。”

  “什么?”一共护卫有些见识,便开口道:“这种树小人见过,是一种有名的寿材树,专门用来做寿财的,很难长高,怕是二十年也长不高十厘米,如今才过十年,约莫只长高了几厘。”

  “什么?”祁思言愣住了,他抬头望着树上的绿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只需要垫脚伸手就能抓住小时候看见的那根枝条。

  可是那对于小时候他来说,是一个无法企及的,只能望洋兴叹甚至会感到恐惧的高度。

  他以为树长高了,其实树根本没长多少,那小时候的江清越,不可能会这么高!

  他的脸顿时一片煞白,放在树上的手指都在颤抖,那究竟是谁救了他,他为什么会那么清晰的记得江清越的名字?

  这种自我记忆否认产生的那一刻,脑海中仿佛产生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缝。

  接着这条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言言。”

  担忧温柔的声音。

  黑暗中,年幼无知的祁思言回头。

  望见那张始终模糊不轻的脸。

  是裴煜。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怎么会想起来

  当初救他的人,是裴煜。

  想起来的那一刻,祁思言几乎是脚步虚浮,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为何他会记错,为何所有人都会记错。

  为何,江清越要承认这一份救命之恩。

  一场救命之恩,他那一日毫无缘由的喜欢上了江清越,仿佛头脑发热般一喜欢就是整整九年,再过两个月他十六,便是喜欢了十年。

  不是这样的。

  他不喜欢江清越。

  为什么会这样?

  脑海中的疑惑几乎要将他撑破,他要回去见裴煜,说些什么都行,那日裴煜分明没有过来陪同打猎,为什么裴煜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裴煜听她说起过这件事情,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笑话他是个傻子,连这都能记错?

  为何她喜欢江清越这件事情毫无征兆,裴煜缺从来不问他原因。

  祁思言神色恍惚,他眼睛直直都望着前方的一点,只是这般浅浅的望着却并未聚焦,仿佛陷入了某种梦魇,连脚下都没有注意,尽管地面已经被护卫小心的清理干净,但仍然踩中了细小石块,这微不足道的石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骤然失了力道般,双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殿下!”

  他旁边时刻注意他的护卫立刻伸手。

  炽烈也慌了神,伸手搂住祁思言的腰,把人带到自己怀中。

  细软削弱的带着薄薄肌肉感的腰肢他一只手就能环住。

  倚靠在炽烈怀中的祁思言感觉到被不熟悉的人桎梏住,下意识地抗拒諵砜想挣脱。

  因为脑海中记忆提取过度隐隐地泛起疼痛,他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只能咬紧了唇角,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他感觉到环住自己腰间的手愈来愈紧,而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到底是太子,在不是很亲近的人面前也不敢如此狼狈,更不会想被这样抱起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像是缓过来了些许,即使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也强行忍着身体的不适,轻颤着道:“放……开我。”

  声音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炽烈皱眉道:“不放,你现在身体很不对劲。”

  两个护卫围在他身侧,可能是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个面瘫脸顿时心急如焚地使劲摇晃着另一个面瘫脸的手,感觉看到了自己的断头台:“殿下,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属下呀,我们藏在暗处的护卫已经去找太医了,我们先在这里等他们,我们还能怎么办!怎么办!做些什么啊!”

  倒是另一个面瘫脸即使被用力摇晃着一只手,也依旧冷着一张脸,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用另一只手单手举起剑,对准了炽烈都手指:“殿下说让你放开他,你就要遵旨,祁国的太子殿下,不是你一届江湖人士能够染指的,看在你是殿下友人的份上,我可以不砍掉你的手指,现在立刻,放下太子殿下。”

  炽烈抬眼望着这个护卫,像是在看一条护主的狗,虽然就实力而言,他并不怕动手,也能打死这条疯狗,但是他摸不清周围到底藏了多少这样的疯狗。

  怀里的人半晕不晕的也在伸手推着他,他炽烈活了这么久,在炎国也是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在祁思言这里反倒被如此嫌弃,他轻轻啧了一声:“都这样了还不能乖点嘛?”

  而后对着面瘫护卫轻轻挑眉,这是要把人放下了。

  那叽叽喳喳的护卫期期艾艾地望着祁思言苍白的脸:“殿下您怎么样啊?殿下太医很快到了,您千万坚持住,殿下,殿下,您不然睁眼看看我?”

  面瘫脸正在脱外袍,皱眉望了旁边的同伴一眼,冷漠道:“闭嘴吧,再说话叨扰了殿下小心回去挨罚,你再让我挨罚,回去我就申请换搭档。”

  那仿佛是一件很严重的威胁。

  叽叽喳喳的担忧声立刻停了下来。

  他把外袍铺在较为柔软的草地上,另一个护卫也照做,而后炽烈把祁思言平放在草地上。

  “殿下,没事了,属下们会好好守在这里。”

  可能是身体终于脱离了控制,祁思言挣扎着挤出的几分抗拒的神思也随着这一刻回到了脑海中,旁边护卫话唠一般小声的听不清的话语反而让他安安心心的,陷入了昏迷状态。

  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只有残缺对联的梦境,一会儿是大片的红色,宛如铺天盖地的血块,一会儿是黑暗中肆意横行都怪物,什么都是支离破碎的,在梦里只有裴煜是完完整整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残缺的色块。

  “裴煜。”

  祁思言猛的睁开眼。

  “你昏迷了一个时辰,叫我叫了267次,吓坏了三个太医和十六个心理素质的不好的护卫。”

  裴煜支着下巴,伸手揉了揉祁思言的头发:“怎么忽然晕倒了。”

  望着面前风光霁月的人,祁思言说不出的想哭,他吸吸鼻子,慢吞吞地趴到裴煜的怀里贴贴,喉咙带着刚醒时都沙哑:“是你救了我。”

  裴煜明显一怔。

  他算无遗策,却没想到祁思言能想起来这件事情。

  被天道影响的记忆再想回忆起来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那次自己也是违规,在祁思言的记忆中,他是在皇宫里的,事实也是如此,他那时候在宫里制药,感觉到祁思言哭了,几乎是瞬移来到了祁思言面前,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记忆会被天道改掉。

  所以他一直没问当天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多问,毕竟这件事情他动用了法力,多问的话多少会影响到祁思言的劫数,自然也没有问为何一夜之间,祁思言就慢慢的开始关注江清越,甚至过几年后对自己说爱上了江清越,他以为是那日打猎祁思言与江清越相谈甚欢。

  却没料到天帝会钻这个漏洞,把救下祁思言的人改成江清越,还影响了当时正值年幼的祁思言的情感,天帝先天道一步改掉了所有人的记忆,导致天道无法插手,于是只能将错就错。

  裴煜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怎么会想起来?”

  祁思言对于这个问题很疑惑:“你还不想让我想起来咯?”

  现在抱着裴煜,刚刚又睡了一觉,他头也不疼了,说完后便宛如小炮丈一般输出自己都问题:“为什么我会觉得是江清越救了我,你也不跟我解释,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是江清越救了我,你当时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出现在我身边?”

  ??第一百二十章 觊觎裴煜的身体

  “我……”

  裴煜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日他感觉到了祁思言的害怕,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用了法力,因为龙族稀少,祁思言又施唯一的胎生龙胎,天道对龙族的纵容让它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裴煜在这里陪祁思言,可是如果被祁思言知道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那就会影响到整个天道所构筑的虚假的渡劫世界中。

  裴煜也只能离开,由天道清洗重启时间线,回到最原始的制定的,没有裴煜的干扰的,祁思言的神劫中。

  祁思言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小声地道:“不能说吗?”

  裴煜还没说话,祁思言就自顾自地说:“你不能暴露身份对不对?”

  天上猛地劈了个大雷。

  雷声很响。

  可是抬头一看又是朗朗晴天。

  正在写字的黎晔被这个雷吓的立刻躲在被子里,在黎晔房顶值班的越辰昭一看这个惊天大雷就乐的颠颠地跑去正在睡觉的春风房里,美名其曰躲雨。

  裴煜的心猛地一颤,向来淡定的心一时间竟然有些慌张,生怕祁思言点破什么他只能离开。

  他仿佛没听明白,不解地问:“什么?”

  天空的大雷又开始蓄力。

  祁思言笃定地道:“你是祁国的城隍对不对。”

  ……

  裴煜:“……不是。”

  蓄力到一半的响雷最后声音宛如只是放了个屁。

  雷声停了。

  黎晔被人从连人带被子宛如蚕宝宝一样抱住。

  越辰昭被春风连踹带砍扫地出门。

  祁思言巴巴地望着裴煜:“那你可以跟我说,为什么我和其它人会记得是江清越呢?”

  “很多东西,知道都越多,失去的越多。”裴煜轻轻挠了挠祁思言的下巴,撸猫似的给他顺毛:“如果你再问下去,我会消失的。”

  天空一声惊雷。

  黎晔吓的瞳孔一颤,又用被子捂住好不容易才被一号哄着露出被窝的脸。

  越辰昭又找到理由进了春风的房间。

  “那我不问了,以后这件事情,我抱着提都不提,你不准消失。”祁思言被顺毛顺的格外舒服,蹭蹭裴煜的肩膀:“话说这雷怎么一惊一乍的。”

  裴煜随口道:“心虚吧。”

  天道:“……”

  确实是有点心虚在里面的。

  是它没有及时修改记忆才导致了这样的事情。

  也是它没有定好天帝继位规则,只要没有继承人就不会降下问心劫,一直拥有天道特权,才会被人钻了空子,伤害它心仪的继承人。

  可惜天道也得遵循自己所定下的规则,必须等天帝问心劫才能降下刑法,制定新规。

  但天道也算计了继承人还不能放雷劈人也气啊,这下对于裴煜险些泄露天机的行为也视而不见了,打了几下雷警告一下就彻底泄气了,它累了。

  祁思言抱着裴煜被顺毛,顺着顺着就心猿意马起来,伸手摸摸裴煜的腰,裴煜的腰带着恰当好处的薄薄的肌肉感,不是祁思言身上这种少年削薄的肌肉,而是成年人的富有力量感的硬邦邦的肌肉。

  他心里偷着乐。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这么美。

  “摸够了吗?”裴煜冷不丁地道。

  语气倒也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和纵容。

  祁思言吓的手一抖:“……”

  他抬头望着裴煜,咽了口口水。

  吞咽的声音有点急。

  不像是吓的,倒像是馋的。

  “我我我我,我没摸你!我只是碰到了。”

  裴煜抬眼审视:“是吗?从左边碰到右边?”

  祁思言脸红的宛如刚被摘下来的苹果:“这不怪我啊,我这手……最近有点不听使唤。”

  裴煜轻描淡写:“我帮你砍了吧。”

  “不用了吧……”祁思言尴尬地笑笑。

  “你最近是不是很躁郁,时不时觉得有些胸闷,仿佛有什么想发泄的发泄不出来?”

  祁思言眼睛一亮:“对。”

  裴煜一言难尽地望着祁思言:“静静心吧,多看看书,注意节制。”

  “节制什么?”

  裴煜显然不愿多说,含糊其辞:“没什么。”

  祁思言不思其解,趁着裴煜去做饭的时候,终于开始翻书解答,他带过来的读本好像没什么关于描写节制的,直到翻到一本上面写了静心咒的书。

  这本书他明显的记得不是自己的,他自己在书房整理带过来的书籍不可能会记错。

  他翻开书。

  看到第一页第一行字。

  最后猛地合上。

  这是什么!!!

  谁干的!

  原来他尿裤子居然和这种事情有关。

  他面上通红一片,比剥了壳的西瓜还红上几分,连脖子都红了,整个人都发烫都宛如要把自己烫熟。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再翻开。

  先后露出惊讶,皱眉,思考,恍然大悟等神情。

  再翻开一页。

  梦到的对象是喜欢的亲近的人,还会再日常中会产生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甚至是下流的想法,例如。

  下面列举了一系列的下流的想法。

  看到第一点,原本并未产生下流想法的祁思言顿时把对象脑补为裴煜。

  如果是裴煜在他面前……

  祁思言慢慢的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东西支愣起来。

  不!裴煜!

  祁思言猛地反应过来,啪的一下放下书。

  他在想裴煜!!!

  他怎么可以想裴煜!

  噢他梦见的也是裴煜!

  啊啊啊,他梦见的居然也是裴煜!

  怎么可以是裴煜!

  他怎么可以觊觎裴煜的身体!

  心里越是反抗,脑袋越是要在这种时候,不停使唤的回想起刚刚一眼扫过的会产生的下流想法举例,并且自动补充画面,对象依然是拼命都不愿回忆起的裴煜。

  他也感觉到自己刚刚发育成型的小东西跟随着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激动。

  他不得不伸手轻轻一碰,试图把它软化。

  一股酥麻电流般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祁思言从未觉得这东东居然敏感如斯。

  他不敢乱动,深深吸了口气,翻开科普书,自暴自弃的任由它傲然挺立。

  再翻一页。

  是清心咒。

  祁思言跟着清心咒念了好几遍,显然没什么效果,该支愣的依旧支愣着。

  直到偶然瞥见小角落里,上面写了作者署名。

  裴煜。

  支愣的家伙瞬间吓瘫了。

  谢谢,这清心咒确实很好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院子里的奴婢来来往往,端着各种各样珍贵的补品从房间里出进去又被轰出来。

  房间里跪了一地的奴才。

  江清越怒斥道:“我让你们去请太子,他呢?”

  一个奴才道:“殿下说让您好好休息,保护好身体,不要着凉。”

  另一个奴才道:“殿下让您按时喝药,说这样伤口好的快些。”

  “殿下让您小心伤口,听太医的嘱托。”

  “殿下让……”

  江清越猛地掀翻桌上的茶杯,被子掉在地上,一地碎片,一片狼藉之下,他双目赤红:“够了!我不是要听这些你们转告的冠冕堂皇的话,我已经听腻了,我要亲耳听到他的声音,如果我今日内听不到,你们通通给我写好遗书。”

  “我会让人把遗书转交给你们的亲人,让他们去地下陪你们。”

  奴才们脸上顿时惨白一片,有的更是害怕的浑身颤抖,有的瘫倒在地,有的还在求饶。

  “神威侯饶命啊!”

  “求求您放过奴才吧,殿下不愿意来奴才也没有办法。”

  “呵。”江清越冷冷一笑:“你们的命,不足以让我放在眼里,但足以让太子放在眼里。”

  他和祁思言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懂得怎么拿捏祁思言的心软,他只想见祁思言一面。

  他知道祁思言不愿意见他,肯定是因为那些密信,尤其是他现在救了祁思言,他在挣扎,犹豫要不要去检举自己,他对自己尚且存有恻隐之心。

  他要利用这一份恻隐之心,他自己去检举自己的父亲,保全他父亲的性命,也让祁思言也对他回心转意几分,自己对此事全然不知情,还救了祁思言,也能保全职位,养活江家还是可以的。

  他不是以前那个纵容父亲犯罪的江清越,不是那个只会欺负祁思言的江清越。

  他救了他。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如今。

  从小的情谊,在如何也会留存一些。

  其实对于小时候的记忆他一直都很模糊,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救的祁思言,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样救的祁思言,那场记忆分明如此重要,他却记忆模糊,只隐约记得好像是他把祁思言带出森林。

  那记忆中,只有他把祁思言带出来这个念头,而画面,他都不记得了。

  当时所有人都夸他找到了太子殿下,为此皇帝更是嘉奖不已,开始重用他们江家。

  以前他父亲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前锋,那日之后直接晋升为四品将军,有了一定调动士兵的权利,现在更是二品神威将军。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几斤几两,倘若年轻时还算得上是一方英勇善战的将士,那如今的他,早已在酒池肉林中失去了一身本事,不然打大型战役怎么都是严将军一马当先,首当其冲。

  祁思言还是没能吃上裴煜做的饭,也没能弄清楚自己那些疑问。

  终究是被人求的心软了,他揉揉眉心,交代了几声外面伺候的婢女,抬步去见江清越。

  身后跟着一众宛若劫后余生的奴才,有些比较感性的奴才悄悄擦擦眼泪,外面还有父母的奴才更是亦然,都恨不得给祁思言磕几个头。

  果然只有太子殿下才会在乎他们这些奴才的性命。

  “侯爷,侯爷!”

  “太子殿下来了!”

  “殿下来了。”

  江清越猛地起身。

  随后意识到自己这样看起来并不虚弱,便脱掉衣服躺在床上,用力地扯了扯好不容易开始黏合的伤口。

  疼痛让他皱了皱眉,却并不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他看着晕开的血液慢慢浸透包裹住的纱布,放心的翘首以盼。

  “起来吧。”

  门外,祁思言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轻声道。

  他叹了口气,跟必须入虎穴似的,脸上挣扎片刻,随后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推门而进,脸上的表情转变为客气的担忧。

  “神威侯怎么不好好休息。”

  江清越脸上的表情一僵:“言言……”

  “神威侯……”祁思言打断他:“倘若你兴师动众的让孤来这里,是为了叙旧,就算了。”

  他抬眼望着江清越,神色冷漠:“这救命之恩,孤会报答于你,但这也不是你放肆的理由。”

  “这次孤来这里,只想告诉你,他们都是无辜的,是在这围猎场伺候多年的宫人,不是你能动的,而孤也不是你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也不是你可以威胁的,倘若你再这样,孤会让他们去孤的住处伺候,你的身边,孤只会留你自己的带的奴才,你自己的奴才,你要打要杀,你自己决定。”

  江清越被这毫不留情的话语击溃,他看着祁思言那张精致漂亮如同前世一半的脸,竟然只觉得陌生。

  他几欲呕血,满眼委屈地对着祁思言道:“我伤口裂开了……”

  祁思言转过身,礼貌吩咐:“去找太医。”

  江清越见此大吼道:“祁思言,我说我伤口裂开了!”

  “那又怎么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祁思言面不改色地反唇相讥:“你我的关系早已恩断义绝,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以前是多么不待见我,这不是你再一次救我就能改变的。”

  江清越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隐瞒那些信?你为什么不直接告发我?”

  祁思言满脸疑惑地抬头,真诚地发问:“啊?”

  江清越摇摇头,神思恍惚:“你就是放不下我,等我回去见到皇上,我会说明一切,到时候,你就再也瞒不住了。”

  “什么?我瞒你什么了?”祁思言再次一脸懵,信?

  祁思言在脑海中搜索片刻,骤然被已经死去的写情书记忆攻击,自己让人偷掉的那一箱子情书。

  他倒也看的开,挑眉道:“你知道了?”

  “我什么都知道。”江清越满眼深情地看着他:“你所有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

  祁思言:“……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心思。”

  “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江清越已经打定主意认罪了,他对祁思言深情款款地道:“如果没有这些信的事情,我可能还不明白你对我心,你对我还是有留恋的,不是吗?”

  祁思言:“???”你到底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江老将军:孝死我了

  祁思言可能会恢复前世记忆一段时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在一起咯

  这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在江清越的自我催眠下陷入沉默,在太医火急火燎的赶来时结束。

  太医进来看到祁思言就要行礼,祁思言宛如看到了救星,几步走到门口扶起太医:“胡太医快快免礼,神威侯伤口又流血了,既然您来了,孤就不在这里添乱了,正巧孤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江清越心里一急,脱口而出:“言言!留下来陪我。”

  祁思言在门口顿了顿,声音带着严肃和抗拒:“神威侯自重,往后不管如何,孤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

  说完后便走了。

  走后的背影可谓是一身轻松。

  一想到自己回去要面对裴煜,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又下意识地放轻放慢了脚步。

  原本白皙的皮肤慢慢的开始变红。

  裴煜为什么会给他写那本书,他神机妙算,难道是算到了自己会喜欢他,所以给了他清心咒?

  让他清心是变相拒绝?

  祁思言一拍额头。

  他居然喜欢裴煜。

  他怎么敢喜欢裴煜。

  还对裴煜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想到那样清冷漠然,衣不染尘的裴煜,祁思言就觉得自己左右的妄想都是在亵渎裴煜。

  但是他忍不住,一旦喜欢这个念头逐渐清晰明了,他就忍不住,是他年少无知,任由喜欢滋生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才惊觉过来,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

  裴煜推开他的门。

  他斜斜地倚靠在雕花木门上,双手环抱望着祁思言,漆黑的眼底弥漫着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朝着祁思言挑眉:“还不进来?不吃饭了?”

  祁思言慌乱的宛如小媳妇一样怂哒哒的走进去:“吃的。”

  饭桌上,祁思言心不在焉地吃着饭,第一次面对裴煜炒的菜没有胃口,他小心翼翼地道:“裴煜,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从小当儿子养大的孩子,最后居然喜欢你,你怎么办?”

  “我?”裴煜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盯着祁思言,看的祁思言心虚不已,脸色变了又变,艰难的食不下咽的时候,才慢吞吞地道:“我只养大了你。”

  “所以你……”

  “你……”祁思言猛地抬头,连忙摆手,呆愣地反驳:“我,不是我,我是替别人问的。”

  “噢。”

  裴煜点点头,轻声道:“如果我是当儿子养的,可能会,离开他吧。”

  祁思言:“……”

  祁思言:“!!!”

  他干干地笑了两声。

  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会离开吗?”他喃喃道。

  那他就不说了。

  面前的人看表情像是要哭了似的,裴煜给他夹了一筷子虾仁,叹了口气:“我又没把你当儿子养。”

  什么叫峰回路转。

  什么叫起死回生。

  祁思言只觉得仿佛从即将溺死在湖底,喘不上气又失了力气,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入湖底,在绝望之际被人有力的拽起,新鲜的空气争相钻入填满他的身体。

  “噢,哈哈哈哈哈,我说了不是我,吃饭吃饭。”

  “祁思言。”

  “嗯。”

  “我把你当伴侣养大的。”

  “砰。”的一声

  祁思言手里碗摔碎了。

  准确的来说

  他吓呆了。

  心跳不止,如鼓雷振动,又如羽毛轻挠般酥痒难耐。

  他只觉得脑袋里那一瞬间有烟花炸开,有花朵盛开,有清晨的露珠溅落地面,有蝴蝶都翅膀轻轻扇动,一切一切美好的事物在眼前如同走马观花般闪过。

  但是,最后的美好的尽头,是一袭白衣的裴煜。

  是抱着他走出黑夜的裴煜。

  “你你你你。”

  祁思言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他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裴煜,眼睛眨的飞快,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个来回还是不敢开口:“你你你说,你把我当伴侣?”

  裴煜忍不住低笑着揉揉祁思言的头发:“嗯。”

  祁思言伸手把打扰他办正事的烦人的大手推开:“你喜欢……”

  裴煜打断他,眼里是化不开的笑意,他声音依旧是清冷的嗓音,但语气却是浓稠的,性感的,就像是祁思言梦中梦到的裴煜:“喜欢你。”

  祁思言觉得两人之间有隔阂,他就先他一步点破,让他处于接受的一方,而不是被动的一方。

  让他知道是自己主动的在靠近。

  他缓缓靠近祁思言:“终于养大了。”

  修长的指尖捏住祁思言削尖精致的下巴。

  感觉到祁思言身体轻轻一颤,放轻了呼吸。

  裴煜凑过去,在祁思言的唇角,极为轻的点了一下。

  那一刹那。

  祁思言的呼吸都停了。

  一万个下流都想法在脑海里心里满地乱窜。

  他伸手捂住脸。

  那是裴煜的唇!!!

  那是裴煜!!!

  裴煜!!!

  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的情动来的很快。

  裴煜伸手把祁思言双手捏开,露出祁思言那张苹果似的大红脸,批评道:“小小年纪,如此急色,当心亏空了身体。”

  已经看过清心咒的祁思言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是当着裴煜的面,只是呗亲了一下,简直羞愤欲死:“我……控制不住,谁让你过来勾我了。”

  “就亲了一下。”

  挑破后,祁思言才说出自己的绝望和无助“但是我最近脑子里全部是你,我也想控制,但我控制不住,我一想到你,我就浑身燥热,就是想这样,没有办法。”

  他委屈巴巴地道:“我已经忍着不碰它了。”

  裴煜伸手揉揉他的脸:“你年纪太小了,又才刚刚有了成人之举,气火旺盛,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能忍则忍,我给你熬了些降火的汤药,你喝了就会好很多,少想一些有的没的,慢慢的过了这阵子就会平复下来,等过了这阵子,还是需要忍着一些事情。”

  祁思言眼角微垂,小声嘟囔道:“那可以做什么?”

  裴煜握住祁思言的手,难以想象他温柔遣眷地说出一些祁思言从未想过的,带着欲念的字句:“可以亲我,摸我,抱我,可以和我牵手,其它的,等你弱冠。”

  祁思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还有四年,四年!”

  裴煜低头亲了亲祁思言的额头,克制着闭了闭眼:“你觉得我忍的比你少吗?”

  九重天上的祁思言而今已经一千岁。

  夜深人静,祁思言在他宫殿酣睡,她赶不走,只能日日夜夜的冷泉修行,春去秋来,年复一年早已忍了不知多久。

  【作者有话说】:四月一号毕业论文初稿,我还没动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状态很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纵欲过度

  弱冠之年。

  也就是满二十岁。

  他父皇当年弱冠二十岁的时候,他都三岁了。

  身为刚刚看过科普书又正值燥热年级的祁思言现在满是好奇和萌动。

  “我身体很好……”他眨眨眼,抓住裴煜的手,满眼真挚:“真的,这样我退后两步,你退后两步,等我十八岁怎么样?。”

  裴煜神思高深莫测,他垂眸望着致力与自己贴在一起的粘人精,眸色深沉,黑不见底,好些想法在脑海中过滤了无数遍,他纵容道:“你只是好奇而且身体还有些亢奋,等回去的时候,你如果还是这个想法,那可以考虑。”

  离回去的日子加上今天还剩三天不到。

  祁思言恼怒的抬眼:“你小看我!等着瞧吧。”

  晚上。

  祁思言聚精会神的看着比科普更科普的书籍,没有春宫册那么露骨,也没有通篇的辣眼睛描写,但比起其它普通的话本,书上更多了一丝男女,男男双方的拉扯纠缠,将掩未掩的暧昧。

  让祁思言频频的想到裴煜。

  然后不出意外的,有感觉了。

  关于这事情,他看了不少描写的遮遮掩掩字句稀少的话本,不过依照自己的聪明才智,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半刻钟后。

  祁思言哼哧哼哧的换了衣服。

  奈何夜里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能是刚和裴煜在一起,燥的慌,又感觉到这种事情带来的快乐。

  祁思言已经不敢换衣服了,草草用帕子擦了擦手。

  又一条帕子飞出。

  直到天蒙蒙亮,祁思言才累的睡着,年轻人亢奋是真的亢奋,那股劲儿过了后累是真的累,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是太子也没人敢叫他,只有明月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望了一眼,见他没醒就把准备好的早膳给撤掉了。

  中午醒来,祁思言只觉得双腿微微发软。

  趁着裴煜给的这两日期限,祁思言正在费尽心思的学习,整日埋头在话本里,他看不惯秽乱的文字,也不想去接触,只能对着话本里的朦胧的暧昧描写看好几遍来帮助理解,为了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在一起,还特地认认真真的做了笔记。

  可惜这些话本统一的特点就是就算前面一个吻描写的擦枪走火,暧昧不已,写了三四页,但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步直接由吹灭蜡烛告破。

  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他看的太多,歇下去的心思在晚上的时候又活跃起来。

  祁思言:“……”

  淦!

  又是自我运动的一天。

  直到回去的前一晚。

  他终于快把买的话本看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用功感动了上天,一本话本上居然描写了一点点男人和男人的内容。

  祁思言看了几行字,而后恐惧的合上书。

  脑海里嗡嗡作响,反复念叨着五个字:撕裂般的疼痛。

  然后是,哭了求饶,求饶没用,昏过去又醒。

  最后是浑身紫青红痕,看着宛如被狠狠虐待了一般。

  他很怕疼。

  未经人事,只能通过话本了解的祁思言,此刻心里只有四个字:我受不了。

  他忽然不期待做这种事情了。

  他和裴煜,他肯定是屈居人下的那个,但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此过程中受到伤害,如果他受伤,裴煜会很自责。

  他也确实听过一些京城里的官宦纨绔子弟,一不小心玩死过自己的男宠。

  小太子沉思着望着话本,做这种事情,原来这么危险吗?

  他倒在床上,脑海里乱多一团,想着裴煜,感觉到身下又慢慢发胀,机械地把头埋进枕头里伸手。

  这两日已经不知道这样做了多少遍。

  他已经习惯了。

  又是天蒙蒙亮才睡去。

  祁思言睁开眼,刚起身就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嘶。”

  这种疼痛很难忍受,他狼狈的掀开被子。

  看到了肿了的地方宛如半根大白萝卜

  他双眼蹬圆,碰都不敢碰。

  这种情况,他怎么好意思唤太医?

  他用被子蒙住脸,闷声唤道:“有人吗?来人。”

  门被敲了敲,没有人推门,清丽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殿下?”

  “去找国师,就说孤有事找他。”

  他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裴煜到的时候,祁思言正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生无可恋地一动不动。

  他垂眼,看到祁思言双眼乌青,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吸干了朝气似的,忍不住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这两日看的书,全部没收。”

  听到裴煜进来的第一句话。

  祁思言委屈巴巴地瘪嘴:“你都不问我怎么了。”

  “至少你刚刚成人的那种燥郁没了。”裴煜伸手捏着祁思言的手腕,把手里的药递给祁思言:“我说让你节制,还给你了清心咒,你倒连着看两日情爱话本。”

  “我不懂嘛,我老是会想你,我忍不住。”祁思言吸吸鼻子,翻身抱住裴煜的腰:“裴煜,我好疼啊。”

  裴煜伸手揉揉祁思言的头发:“料想你会好奇,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了吧?今日是我,下次再闹出来,就要传唤太医,年经轻轻,怎么可以纵欲过度。”

  “我不会了。”祁思言语气都透露着悲凉,他打开裴煜的药,看了看药又看看裴煜,见裴煜没有避开的意思,兀自红着一张脸,钻进被子里抹药。

  冰凉温和的感觉传遍全身,祁思言吸吸鼻子:“我现在感觉我是可以去庙里当和尚的清醒寡欲了,至少经历了这遭,任由它再怎么样,我是碰都不敢碰了。”

  “今天可以亲亲吧?”

  他半跪在床上,艰难地朝着裴煜的方向挪了挪,对着裴煜的脸蛋的亲了亲,他身上的寝衣因为昨日太热他解开了上面纽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带着少年特有的柔韧细腻。

  裴煜伸手掐住他的脸。

  他眼底一片幽深,深不见底,微微低头点了点祁思言的唇,声音有些发紧:“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

  他走后。

  祁思言看着他的背影。

  然后低头伸手拉好衣服。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动作,宛如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脸,贼兮兮地嘿嘿地笑了两声。

  不过他的好心情在出门那刻全然消失。

  裴煜对祁思言道:“抱歉,我需要办一些事情,就不送你回去了。”

  本来早就应该离开了,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怕少年情窦初开,老是情动,受伤了不敢找太医,只敢硬撑着,到时候这个小小的教训估计要转变为心里阴影,才等到了现在。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魂剧痛。

  即使知道裴煜早已说过会离开一阵,祁思言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仍然舍不得裴煜,尤其是他和裴煜才刚刚有一点点的进展。

  只是短短一瞬间,祁思言原本兴奋小脸就这么垮下去了,像条失落的小狗勾,如果他有尾巴的话,肯定是沮丧地垂在身后。

  他站在原地不动,倒是裴煜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捏了捏祁思言的后脖,低头垂眸望着半大不小的少年:“难过了?”

  “怎么不和我一起回去再走?”祁思言嘟囔道,抱住裴煜的腰,几不可闻地用头轻轻蹭了蹭裴煜的胸膛,依恋粘糊的很:“非要现在离开,我才刚刚和你在一起。”

  听到小孩明显不舍的语气,裴煜特地放软了声音哄道:“同你回去之后还得同皇上商议你的安危,你的课业,少说也要耽搁一两天,倒不如你们回去,我直接离开,我怕赶不及你的生辰宴会。”

  天上一日,人界一年,祁思言的生辰算不准日子很容易就会错过,他成神已久,可能睡一觉人间就已经改朝换代,对于人界时间的把控他虽然仍然还是可以的,但他怕在上面会遇到一些事情,他不想耽误时间,越早解决此事他回来的越早。

  祁思言虽然理智上想的明白,但心里却闷闷的,一点都没有随着裴煜的话重新高兴起来,他偏头不理,沉默地玩着裴煜的腰带,裴煜的腰带上面镶嵌了进贡的宝石,宝石被打磨成圆润的小颗,在阳光下反射出极美的颜色,祁思言就用手用力地扣着这些可怜的宝石。

  直到作乱的手被用力抓住。

  抓住他的手温暖又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道。

  “听我说话好吗?”

  祁思言的眼睛唰一下就红了,他心里憋着气,一听到这几个字满腹的委屈顿时都溢出来了,他负气地用力推开裴煜,大声道:“不听了,你走吧。”

  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和失落,还有一点点的害怕。

  “言言。”裴煜连忙伸手拦腰把人抱回来。

  被一只手拦腰抱着拐了个弯又回到裴煜怀里的祁思言,又羞又脑,眼睛也红的跟兔子似的,脸也红都宛如草莓:“不准抱我。”

  他吸吸鼻子,下意识地道:“以前你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又要走,你就是故意的,也不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就留着我一个人在这里……”

  他倒是没意识到不对,兀自数落着裴煜。

  倒是裴煜的瞳孔一颤,轻轻皱了皱眉,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疑虑:“我以前怎么再也没有回来。”

  “这不重要。”祁思言瞪着他,随后一把将他推开:“反正,算了,你走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顺口说了什么,既然裴煜真的有事,那他再怎么闹翻了天也没用,就算裴煜留下来了,

  他说完后还是忍不住对着裴煜嗫嚅着道:“早点回来。”

  而后像是舍不得一般,踮起脚像只记住味道的猫咪似的蹭了蹭裴煜的脸,随后凑过去靠近裴煜的唇,在即将碰到,裴煜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便转身想跑,结果一下子被裴煜抓住衣服拎回来抱在怀里。

  裴煜什么话也没说,垂眸压下来就要亲下去,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让祁思言的心顿时乱的厉害。

  他捂住嘴撒泼:“不准你亲。”

  压下的高大身影带着淡淡的命令语气,连渴求也仿佛占据了绝对的地位:“张嘴。”

  祁思言大逆不道地一把推开裴煜,后退几步站定:“不准动。”

  面前的人真的就站着没动,眼神带着不知收敛地浓厚情~欲

  祁思言目光凝视着他,看了片刻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兀自跑远了。

  到底是没亲到。

  裴煜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想起温热的体温,少年那细瘦却带着柔韧的腰,那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他和祁思言,分明祁思言才是随便就能勾起他某种冲动,占据主导低位的人,他不知道为了祁思言泡了多少次冷泉,偏偏这种年纪的少年总喜欢不知天高地厚的随意撩拨。

  裴煜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祁思言瞧着里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自己的书也被妥帖地包好放上马车,便没有多问,去找了黎晔。

  黎晔不想让人碰他的东西,自己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号从附近买的糕点,乖的很。

  看见祁思言,他眼睛一亮。

  待到祁思言走近,他看祁思言的模样,便起皱眉,盯着祁思言,放下糕点,教训道:“言言没好好睡觉。”

  玩了自己两天成功让自己在裴煜面前狠狠丢脸的祁思言:“……舅舅,我知道错了。”

  还好那是裴煜,只关心他的身体,不会多想什么也不会嘲笑,要是别人,祁思言真的觉得伤自尊,他都已经想好了别人暗地里怎么嘲笑:只是两天就这样了,以后娶媳妇,说不定第二天瘫床上的不适他媳妇,而是他自己。

  所幸黎晔只是教训了一句就眼巴巴地望着他,他难得体会到这种感觉,学着黎父的样子:“言言要乖,舅舅才喜欢言言。”

  祁思言点点头,蹭蹭自家漂亮舅舅,哄道:“我乖,舅舅要一直喜欢言言。”

  他说完后就委屈巴巴地望着黎晔:“如果言言不乖犯错了,舅舅还喜欢言言吗?”

  黎晔慌忙地把自己的糕点全部递给祁思言:“喜欢的,喜欢的,言言不伤心。”

  “嘿嘿,还是舅舅对我好。”

  祁思言扑舅舅习惯了,他伸手抱住黎晔,只觉得舅舅的怀抱和裴煜的怀抱不一样,亲人的怀抱温暖的不像话,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懒洋洋地道:“好困啊舅舅。”

  “上了马车,靠着舅舅睡。”

  “好。”

  上马车的时候,春风替他掀开了车厢的帘子,看到他走进去后便又放下,翻身上马,即使告白被拒,也立刻克制退守到进退有度的贴身侍卫。

  祁思言掀开帘子,回头望去,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但瞧着春风的眼神放在他身上,便用力地朝着春风挥了挥手,朝着他露出一抹笑,春风点了点头。

  几日的疏离和刻意的回避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小太子朝你笑什么?”旁边的越辰昭正大光明地穿着侍卫服,嚣张地骑着马和春风聊天,他已经决定跟着祁思言进宫面圣。

  春风没理他,加快了马速骑到前面去了一些,想了想又回头:“行进过程中,不得喧哗。”

  祁思言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春风和越辰昭,又去另一边看了一下队列,发现独孤御居然和四皇子六皇子坐在一辆马车,看来这些人没少趁着这次围猎聊天。

  他看了一会儿后便躺在马车的小床上翻身望着黎晔捧着脸看着窗外发呆的样子,不合时宜的想着舅舅天真的绝世美人如果被人觊觎,他肯定要砍了他们的头。

  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直到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音响起。

  马队顿时乱成一团,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女孩们害怕的尖叫声,马匹不听使唤的嘶吼声,马夫抽打马匹的鞭挞声,乱糟糟的一团,烟尘四起。

  黎晔眼睛瞪的大大的,用手抱着头,像是被吓呆了。

  祁思言立刻睁眼起身,抱住黎晔捂住他都耳朵,心疼的要命:“没事,舅舅!没事,没什么。”

  他掀开帘子,身为重要的皇室子孙,一般不能轻易泄露自己所在的马车,不过他出门并未低调,马车是最豪华的,如果是奔着他来,也瞒不住。

  “殿下。”春风用手拦住他,立刻放下帘子:“您好好呆在马车上,我们会好好保护您。”

  掀开的那一瞬,祁思言倒是看清楚了,面前只有一个人,一身青衣,分明隔的不远,面容却怎么看也记不住,仿佛施了什么障眼法。

  守在前面的护卫纷纷拔剑:“什么人!”

  “一群凡人。”青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祁思言不知怎么的听见了这句话。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车帘无风自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掀开,稳稳当当的挂在半空中,祁思言近乎震惊地与青衣人对视。

  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除了坚定上前挡住祁思言的黎晔,周围的人都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那青衣人朝着挑了挑眉,随后手掌抬起。

  祁思言只感觉到一道白光朝着他打过来,慌乱地推开黎晔,在推开后的那一瞬看到那道白光微微侧了一下。

  不好!

  是冲着他舅舅这边来的。

  他不管不顾的直接抱住黎晔,挡在黎晔面前。

  白光直接没入他的背部。

  撕心裂肺的宛如撕裂灵魂的剧痛传来。

  祁思言疼得不顾形象的瘫在地上翻滚发出一声又一声哀嚎。

  他不知道哪里疼,但就是全身上下都在疼,仿佛身体内部在融化,仿佛脑海被人为的撕扯着,连呼吸都带着千刀万剐般的伤痛,仿佛是一种折磨,这种折磨带来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是比身体疼痛更要疼赏一万倍的灵魂上的撕扯吞噬。

  他疼的几乎想到了就此死亡,但他一想到这种疼痛是自己,不是黎晔来承受,就只觉得庆幸。

  见一击不成,青衣人还想动手。

  黎晔看着祁思言,满眼的不知所措,哭的不能自已的重复:“言言不痛,舅舅吹吹,不痛不痛。”

  青衣人这次对准了黎晔,结果刚刚抬手就被一把飞刀强势的贯穿了手臂,鲜血留了一地。

  带着鬼面具的一号单手持剑,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黎晔和祁思言,声音明显带着强烈的怒意:“欺负小孩?”

  ??第一百二十五章 裴煜发飙

  周围依旧是静止的。

  连风都是停住的,仿佛是无形的结界。

  一号的剑锋却轻易的带起一阵又一阵风,但他虽然身怀神力,却仍然是一个凡人,根本不是青衣人的对手。

  他冷声对着马车道:“我顶着,保护好黎晔,带他走。”

  祁思言:“……”

  彼时的祁思言被黎晔抱在怀里拍着背哄,黎晔哭的比祁思言哭的还厉害,一边拍着祁思言的背一边哭着重复:“舅舅在,言言不哭。”

  你看我能动吗?

  疼。

  祁思言紧咬着唇,那是一种不能忍受的疼痛,仿佛脑海被尖锐的针从一端生生刺穿,又从另一端伸出来,这种疼痛是锐利的,持续性的,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字。

  他想昏过去,想死掉,想要把身上泛着疼的地方全部清理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他听见拔剑出窍的声音,随后,看见一只灰扑扑的狐狸跑了过来,仿佛是在丛林里狂奔了许久,原本雪白的皮毛脏兮兮的。

  它直直地跨越了人群,重重地撞开一号,而后径直冲向青衣人,原本以为这个力道只会把人撞开,却没想到,它居然直接化成一道黑色的光,穿过了青衣人身体。

  那一刻,仿佛利剑没入皮肉。

  青衣人瞪大了眼睛,发出不甘的震惊的嗬嗬的气音。

  随后倒在地上。

  他死了。

  狐狸愤怒地低鸣一声,丛林中就冒出各种各样的动物,将青衣人的尸体叼走。

  虽然只是分身,但到底是蕴含神力的身体,连骨头都有动物抢着啃咬。

  狐狸一跃上马车。

  祁思言疼得眼睛只能撩起一条细缝,连动都是一种奢侈,他掀起眼皮,只能看见一团灰扑扑的毛,有气无力地道:“脏死了。”

  黎晔吓了一跳,随后满眼无措泪眼涟涟地望着它:“脏,言言,言言现在不舒服,不能陪狐狸玩。”

  一号走进马车,用手替他擦了擦脸:“没事的。”

  狐狸喳喳呜呜地拱了拱祁思言的身体。

  它骂骂咧咧地用吻部从一身毛毛里掏出一颗散发着光泽晶莹圆润的草叼在嘴里。

  然后看着那颗草自动融入祁思言的身体,祁思言慢慢地睡着后,才用尾巴扇了重重地扫了一下祁思言的脸。

  笨蛋,傻子,负心汉。

  整个皇宫地所有奴婢都是傻蛋。

  走的时候连祁思言随手扔在地上的纸团都带走了,把它忘了!!!

  它趴在祁思言床边,想上床又看到脏兮兮的自己。

  那一刻,时间开始运转,一切仿佛回到了还没有碰到青衣人的时候,没有兵荒马乱,微风轻轻拂过,祁思言安静地睡在车厢里的小床上。

  一号索性呆在马车里看着怕打扰到祁思言,紧闭着唇,心疼的泪水大颗大颗掉,却只能哭唧唧用袖子擦着眼泪的黎晔。

  他刚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被黎晔打断:“不能说话,打扰言言休息。”

  行。

  他直接强硬地坐到黎晔旁边,捂住黎晔的眼睛:“再哭我就说话了。”

  狐狸直接跳上了床,隔着被子趴在床上看祁思言。

  还未待它多看看,它就感觉到了什么,眼神缓缓凌厉起来。

  而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黎晔瞪大了眼睛:“狐狸不见了!”

  一号淡定道:“嗯,没事。”

  此时的三重天乱成一团。

  神器幻水镜被蒙蔽,导致龙族得不到祁思言的消息,倘若不是祁思言的命牌出现了裂缝,让整个龙宫感觉到了,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只是历劫,居然会出现生命危险。

  祁思言的母亲星湖上神担心的当场晕了过去。

  他的父亲御川上神素日里温文尔雅,但孩子都被欺负了,神器被蒙蔽,只能是天道作乱,能有天道力量的,除了天帝,别无他人。

  妻子昏迷,孩子生命垂危,他不管不顾的集合了自己管辖的镇守三界的军队,龙族一向团结,尤其是祁思言是他们盼了十万年的新生龙崽,妖皇直接率领妖界众族大军直逼三重天。

  真要打起来,天界的上神比起妖界地上神要少了一半,天帝凌源占不到任何便宜。

  妖界大军压境,所有上身倾巢而出,即使在去往三重天的时候,只有一瞬经过,但一重天,二重天的所有修士上仙仍然被这股庞大的神力压的喘不过气,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名剑修睁开眼睛道,惊喜道:“我还感觉到了上神剑意,我要去参悟片刻。”

  沸沸扬扬一片讨论。

  倒是一名路过的地仙解释道:“方才有十几股上神威亚,能有这么多上神的,大抵是龙族,能出动这么多龙族,肯定是大事。”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百里一族被灭族了!尸骨无存!”

  ……

  在妖皇到的时候,才发现有人比他更早动手。

  是裴煜。

  裴煜居然祭出了他的赤血剑。

  赤血剑原名嗜血剑,是他还未飞升前,斩妖兽的佩剑,自从他飞升后,很多人觉得嗜血剑这个名字未免太过血腥,便把嗜血剑唤为赤血剑。

  裴煜已经许久没有祭出这把剑了,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曾经在兽潮肆虐的时候,有修士求到了正在闭关的裴煜这里。

  裴煜并未下界,下界的只有跟随裴煜飞升,生了剑灵的赤血剑。

  赤血只是一剑便荡平了兽潮。

  三重天难得热闹,高傲的龙族出了昏迷的星湖上神全员到齐,居住在三重天的诸位上神却笑不出来。

  裴煜剑尖闪着冷白的光,并未沾半分血迹,衣不染尘,却浑身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其实味道并不重,但是对于三重天地各位上神来说,重的要命。

  血腥味加上浓郁的煞气,不明觉厉镇守三重天的天兵统帅,恭卿上神挡在天帝面前:“妖皇小心,裴煜仙君恐怕是入魔了。”

  妖皇冷哼一声:“入魔?我看是天帝入魔了罢,蒙蔽神器幻水镜,伤我龙族幼子,这笔账,本皇定与你们清算到底。”

  恭卿上神愣了一下。

  谁那么不长眼去伤害龙族幼子,连他常年镇守三重天的人都知道,龙族盼了十万年才有了一个祁思言,还是第一个不是从天道仙石诞生的,而是实打实的由龙女生出来的,和龙族有血脉上的羁绊,谁敢动手?

  天帝望着不远处孤身一人站在那里,无人敢靠近半步的裴煜,平静地道:“百里一族故意谋害龙族,我也是没有想到,百里氏家主百里奚妄想趁着龙族幼子渡劫,窃取龙骨飞升上神罪无可恕,但百里一族如今已经被裴煜灭族,也算是为你龙族幼子报仇了。”

  窃取龙骨,这么破的理由也想的出来?

  灭族?

  百里一族短短一刻钟不到,居然被灭族。

  要知道百里一族在二重天扎根已深,嫡系旁系支盘错阔,那位百里家主,只需要参破瓶颈就可以从上仙飞升上神,人族修炼本来就难,上仙更是少之又少,而上神,三重天一共有几个人族能飞升上神?

  妖皇面色复杂地望向裴煜:“你把百里一族全灭了。”

  御川上神喃喃道:“百里一族,总共,有三万六千五百四十八人。”

  说灭就灭了。

  这么危险的人,他儿子驾驭得住?

  裴煜的表情冰冷,他甚至没有开口回应妖皇,提着剑慢慢走进,随着他走进,恭卿上神的声音愈加严肃:“裴煜仙君,请收剑。”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走到掌管上仙渡劫的司命仙君那里。

  剑光闪过,不见血。

  司命仙君却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祁思言会恢复前世记忆,不过时神魂不稳导致的,等神魂稳定下来,前世记忆就会消失,感觉,渣渣还是要前世出来虐才比较爽,同时春风那对祁思言的记忆也很有用。

  ??第一百二十六章 裴煜回去

  三重天的任职的上仙不多,大多都是伺候上神的末流地仙,三重天的上仙一般都是上神的徒弟或者是很亲密的家人在三重天修炼。

  司命星君虽然不是上神,却也是依靠修炼卦象,观看天象星象而飞升的上仙,这种独特的道让他或多或少能窥探到天意,甚至可以感觉到近期是否会有上神飞升。

  所以他一直都掌管着上神上仙渡劫的小世界,也只有他能够知道,云泽上神,也就是黎晔与魔尊一起渡劫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够告诉天帝,祁思言目前在哪个小世界里,渡什么劫,以至于天帝能利用那一分天道职权来蒙蔽天道,蒙蔽龙族神器幻水镜。

  血的颜色迅速染红了三重天雪白的仙石。

  不过大家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上神,连一向心软的神兽凤凰一族上身也只是略微皱眉,并没有出头询问。

  没有人担得起裴煜的怒火。

  裴煜比任何人成神年份都要久远,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实力,他无欲无求太久,对于寻常的算计根本不在意,以至与连天帝都忘记了,裴煜一开始,是修杀戮之道成的神。

  他本来就是无情的冷血的,所以他面不改色的覆灭了百里一家整整三万人。

  天帝一怔,似乎有些不解:“裴煜,你这是为何?”

  “为何?”妖皇冷笑道:“凌源,我倒想问问你,百里奚为何要去我龙族幼子渡劫的世界,他又是怎么进去的。”

  凌源摇摇头,他面容几万年都没有任何变化,飞升的时候便柔和俊美,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他皱眉道:“司命和百里奚已死,我不知他如何去的,但他妄图窃取龙骨飞升,确是有迹可循,在裴煜灭族之时,百里奚的幼子找到了我,并且把他父亲的打算告诉来我,让我留他一命。”

  妖皇听到这里直接气炸了。

  龙族本来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掌管龙族军队的祁思言的三叔,翎晖上神,直接撸起袖子道:“我看是你们互惠互利,他要龙骨,而你,需要他帮你杀人,所以你们趁着我家言言渡劫没有法力的时候,蒙蔽了神器幻水镜,让百里奚去杀了他们。”

  天帝似乎很无奈:“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说,但是你们想想,倘若我插了手,天道岂能容忍?”

  “而且……”天帝表情依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平静,他顿了顿,如水的目光望向翎晖上神:“所幸百里奚并未得逞,他命牌已经碎了,死在小世界中,不是吗?”

  “百里奚死在了小世界里!?”一个上神忍不住悄悄道:“堂堂上仙居然直接死在了小世界里,即使是天道,也太狠了吧。”

  他们以为是天道的惩罚。

  “你说谎,分明是你蒙蔽了天道!”祁思言亲爹御川上神已经文雅不起来了:“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裴煜的剑灵没有跟着裴煜一起回来。

  御川上神没有说出来,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蓦地抬眼。

  只觉得浑身发冷。

  妖皇也眼神复杂地望了天帝一眼。

  再看裴煜。

  裴煜早已离开,显然早已料到了此事。

  祁思言的劫有裴煜参与本就是祁思言仗着自己是第一只生出来的龙宝宝,无理取闹要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但是倘若点破,被说出来,就会让天道“听见”知晓,裴煜只能离开,但现今裴煜和祁思言已经在一起了,倘若离开,祁思言的情劫只会立刻失败。

  天帝在赌。

  如果说出裴煜一直以来在祁思言身边,固然天帝会失信,但云泽上神没有归位,他仍然是有天道职权的天帝,而祁思言的劫数也会失败,失败的结果是独自在小世界的云泽上神和祁思言面临更多地危险。

  为了祁思言和云泽,他们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看来是我们误会天帝了。”妖皇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身后数十万计的妖族兵将同时退了一步,重叠的脚步声居然也声势浩荡。

  “无事,司命与百里一族勾结对你们造成了很多损失,我这里有一些仙器灵宝,就当作给你们的补偿了。”

  御川冷冷地道:“不用,我妖族不缺这些。”

  “妖皇陛下。”

  这种时候,恭卿上神走上前来,对妖皇道:“百里奚此事闹得三重天沸沸扬扬,二重天直接重新洗牌,我会尽快查清司命为何要与百里奚勾结。”

  司命没有必要与百里奚同流合污,或许是被威胁,不过人被裴煜一剑赐死,现在神魂归去,怕是早已投胎转世。

  六道轮回与三重天不一样,六道轮回全权由天道管辖,他们无权干涉更无路窥探,只有死后那条前往六道轮回的路才会出现。

  “麻烦了。”

  妖皇知道查不出什么,天帝肯定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恭卿上神向来都是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不是那一类虚以委蛇之人,他要查妖皇也不会出言打击。

  妖族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回去。

  路上,御川上神忍不住道:“天道为何要设置这种没有继承人就能一直当天帝的规则。”

  妖皇道:“因为天道一开始还没有自我意识,它只会按部就班的创造世界,在它眼里,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它不会算人心,不知道人心是会变的。”

  以前的凌源刚刚当上天帝,也是一腔热血,想要荡尽天下不平之事,当一个仁慈的,开明的君王。

  不过人心会变。

  “裴煜呢?”

  龙四叔不甚在乎地耸耸肩:“杀完人就下去了。”

  龙八叔哈哈大笑:“这件事说到底也痛快,裴煜直接把人杀了,他根本不来先礼后兵那套,估计天帝都懵了,根本来不及保住他们。”

  龙十六:“区区百里氏,灭了就灭了,龙族不好惹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御川上神闻言心情也好了些:“他被祁思言缠的太久,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温柔下来了,估计很多人都忘了,他是修杀戮之道飞升的。”

  也是在这时候一切都,御川上神才开始恨铁不成钢:“这事儿也怪祁思言,怎么就能把剑灵忘在裴煜住处了呢?”

  龙叔叔们不服:“明明那个傻叉剑灵,睡过头了,裴煜也真是,自己剑灵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数吗?”

  祁思言耳边隐隐听见有人骂裴煜。

  谁敢骂裴煜!

  有本事和我对骂!

  他猛地睁开眼。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祁思言恢复前世记忆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前世今生神魂紊乱。

  他又复而闭上眼睛。

  铺天盖地的悲痛记忆飒然而至。

  再睁眼的时候,祁思言的眼神肉眼可见发生了变化,带着前所未有的成熟和稳重。

  他警惕的微微撩起眼皮,头不疼,身体也没有异样,胸口也没有因为纹了桃花而泛起的疼痛,环境也很陌生,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还有呼吸。

  只是呼吸的时候胸口沉甸甸的,仿佛被一坨陨石压着,像是有人把他生生给这样压着闷死。

  “放开。”祁思言气若游丝。

  狐狸立马站起来,凑过来像是确认味道似的,闻了闻祁思言的脸,又用鼻尖碰了碰祁思言的脸,狗腿的舔了舔。

  祁思言这才发现那坨意图压死他的巨石,只是一只肥的不成人样的狐狸。

  细看狐狸有几分眼熟,他捧着狐狸的脸,皱着眉头多看了两眼,忽而展开了眉眼,神色恍惚片刻,喃喃道:“裴煜的狐狸。”

  他甩开狐狸,急切的起身:“他在这里!”

  狐狸被他一甩险些哇哇大哭,细听祁思言的语气又觉得不对,随后,它两颗黑豆豆眼流露出人性化的震惊担心心虚和浓厚的害怕,害怕自己即将小命不饱。

  百里奚原本想毁灭黎晔的神魂,让他无法归位正神,只能在小世界里继续游荡,但阴差阳错被祁思言挡住了,祁思言本来就神魂不稳,被这么一攻击险些神魂尽散,倘若不是它备好了各种应急的灵药,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它没想到还有副作用,这个副作用还有点大。

  “言言!”原本在一旁发呆的黎晔慌乱地过来,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垂,眼巴巴地望着他:“舅舅在这里。”

  祁思言有些迟疑,又有些不可置信:“舅舅?”

  单单这一声,就让黎晔敏感地觉察出了不对。

  这一声仿佛带着跨越了千山万水的思念,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还有劫后余生的欢愉。

  “言言。”可是黎晔虽然听出来了,脑袋却处理不了这些信息,他思考的结果很简单,只是很轻很轻地唤他,然后伸手揉了揉祁思言的黑发:“我在这里。”

  祁思言扑到黎晔的怀里。

  他是在做梦吗?

  上辈子他至死都没有看到的亲人,居然就在他面前!

  他狠狠都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他直皱眉头。

  不是做梦。

  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裴煜的狐狸也在,黎晔也在。

  他起身,看见了坐在角落的一号,他以为这具身体的自己是认识他的,便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掀开了帘子。

  一掀开,就看见春风骑着高头大马,与一人并行。

  春风!!!

  他也在!

  祁思言回忆起以往的重重苦楚,眼睛刹那间湿润了,他想开口喊他,又怕表现怪异,吸吸鼻子,努力的遏制自己的异样,关上了窗帘。

  他不能表现的太过不融入,不能给这具身体的自己惹麻烦。

  “舅舅。”祁思言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天真可爱的舅舅身上,努力摆出一副未曾经历过打磨的乐天派的模样:“言言想考考你,言言现在多少岁啦。”

  “十五。”黎晔毫不犹豫地道:“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的十六岁生辰了。”

  十五岁,竟然是十五岁。

  祁思言只觉得心里发堵。

  上辈子裴煜在他十六岁成年后就离开了,参加完他的生辰宴,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就离开了,连狐狸也一并带走了。

  他年少不解为什么裴煜得知他喜欢江清越就要离开,长大后经历了种种终于想明白了,裴煜之所以走的这么干脆,是因为喜欢自己。

  但明白也没用,只能给无数个夜里的自己徒增伤感。

  可是。

  今生呢?他能遇到裴煜吗?

  一想到裴煜,脑海里忽然闪过裴煜低头亲他的画面,他通红了脸,手指害羞地抓着裴煜的衣袖,被裴煜抓住了手十指紧扣。

  裴煜眼神带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克制的爱欲。

  极尽缠绵。

  无限温柔。

  心脏砰砰的跳动,仿佛微风拂过,万物复苏般的欣喜若狂。

  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们在一起了。

  那是自己心口不敢妄想的裴煜,是天上月,是冬日萤火,是前世深渊中的微弱渺茫的点点星光,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神明。

  可是他们居然在一起了。

  他并无半分怨恨,为何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碰见的都是垃圾败类,而另一个自己却万千宠爱,家人,朋友全在身边,甚至还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只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努力去融入这一刹那的记忆,仿佛就是自己。

  真好啊。

  他由衷的觉得。

  到了皇宫,他看到自己的父皇站在紫禁城最高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操心自家子女的大臣,还有令他眼熟的妃子。

  他目光不留痕迹地一扫周围。

  显眼处,只看到了江清越。

  神色微冷。

  他敛下眉走下马车,一号无所畏惧地跟着下来。

  春风一脸震惊:“殿下?他!”

  他是黎晔房中的刺客!

  祁思言回头,他目前只有前世的记忆,不太清楚自己和春风目前的关系如何,以为不是和你亲近,便公事公办的朝他点点头道:“我朋友。”

  鬼脸面具。

  居然是殿下的朋友。

  殿下为什么要瞒着他。

  春风神色迅速黯然下去。

  他与殿下,到底是生了嫌隙。

  越辰昭蹭蹭他的肩膀,很没有情商地问:“怎么了。”

  “走开。”春风冷冷地道。

  祁思言快步走到皇帝的面前,目光晶亮地望着望着皇帝,又偏头看向黎父,满眼的孺慕之情。

  “父皇。”他有些激动:“外公。”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围猎,你做的不错。”

  却见祁思言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力气之大,差点把皇帝撞的一个踉跄。

  周围的大臣发出善意的笑声,连连夸赞祁思言孝顺。

  以前不是没有抱过,只是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力气又如此大,他忍不住敲了一下祁思言的额头:“才出去多久,就如此放肆。”

  祁思言抱完他之后就去抱黎父,眼睛里溢出的泪水被他强忍了回去:“儿臣好想你们。”

  “好孙儿,外公也想你。”

  只有站在祁思言身边的黎晔察觉到了这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伤悲,但太复杂地情绪他处理不了,只能睁着眼睛望着祁思言,从胸口掏出被油纸包裹的糖。

  “言言吃糖。”

  祁思言接过糖,弯唇笑了:“谢谢舅舅。”

  哪怕这只是死后馈赠的一场梦境,他也满足了。

  祁思言抬眼望了一眼春风。

  单单一眼。

  春风遍体生寒。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他恍然意识到,这不是太子。

  这是他的陛下。

  他前世,那受尽磨难,众叛亲离的陛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世祁思言虐渣〈1〉

  除了春风,在场的人并未看出祁思言的任何异样。

  没有人比祁思言更了解自己,他知道十五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看起来好骗又天真,对谁都带着一股傻傻的信任,总喜欢往府中领一些垃圾败类。

  回府过程中,春风抱着胖成球已经分不清是狗还是狐狸的生物和越辰昭跟在他身后,越辰昭怕他累,想接过来被狐狸狠狠挠了一道就讪讪推后了,祁思言不认识越辰昭,但是看到春风也是欢喜的,以为春风是受了皇帝命令互送他回府,便隐忍克制着没有同春风交谈。

  原本应该在身边的白成薪和宋离歌都不在,他有些好奇自己捡了几个人回来,便问身后的明月,假装有些忘了:“孤最近府中新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宋离歌?”明月试探性地问。

  “对,他在哪里?”

  “奴婢让他负责后院打扫了,您特地交代过,奴婢让人注意着,他绝对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嗯?”祁思言一怔。

  他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自己倒是拎得清。

  比起以前的自己要好多了。

  看来老天让自己过来不是帮他规避风险的,是纯粹享福的。

  回到府中,他挥退众人,独独留下了春风,为此越辰昭还泛了嘀咕:“什么时候让我去找皇帝啊?”

  祁思言:“……”我怎么知道。

  春风略一皱眉:“殿下让你下去你就先下去。”

  越辰昭退下后,祁思言单独和春风待在一起,也不知道这一世的自己已经拒绝了春风,有些不知所措的欢喜,也只有这时候,才有些现在祁思言的影子。

  像个好不容易得到糖果的小朋友,终于尝到了一点点甜。

  他局促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难得的样子。

  春风认真地望着面前的陛下,想勾唇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想说话喉咙仿佛粘成一团,酸涩不堪,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

  他颤抖着声音,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个头。

  “对不起。”

  对不起,当时陛下身边分明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却还是冲动之下,留陛下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面对,连问陛下之后是如何度过的勇气都没有。

  原本正处于局促的祁思言骤然抬头,伸手抓住春风的肩膀,力气很大地拽他起身,但即使力气很大很稳,手仍然在剧烈的颤抖:“你叫我什么?”

  “陛下。”春风轻声道:“是我,前世的我。”

  “不是……”祁思言眼睛瞬间红透了,眼泪一颗一颗接着掉,他咬着牙,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不是……”

  他话音未落,就用手捂住了脸,无助又可怜,他喃喃道:“我不想你记得。”

  “太痛苦了。”

  他像是要瘫倒在地上。

  春风慌乱地抱住祁思言:“陛下不止是我,他们都有记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们都不怪您。”

  原本在边上舔毛因为太胖舔不到毛毛而烦躁的狐狸看到两人相拥顿时整只狐狸完全炸掉了,是视觉意义的炸了,成了一个巨大的刺猬状的毛球就这么扑过去。

  一个猛扑过去,分开了两人还扑倒了祁思言,祁思言感觉自己被一团大石头攻击了,脑袋还有些懵,就瞧见狐狸立在他胸口坐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春风过来抱,居然一下子没抱走,狐狸两条腿抓着祁思言的衣服,一副难舍难分的姿态。

  呜呜地叫,两颗黑豆豆眼里带着明显的委屈。

  裴煜养的狐狸。

  让祁思言无端想起了裴煜。

  被一坨巨石压着胸口,他躺在地上非常沉重缓慢地呼吸了几下,脑袋略微冷静下来。

  “你好重。”祁思言面无表情地对狐狸道。

  狐狸见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慢吞吞地下来,把春风抱过的地方都蹭了蹭。

  祁思言只觉得浑身都被压了一遍。

  耳垂还被湿热的舌头轻轻舔了舔。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还有谁也有记忆?”

  春风替他倒了杯水:“除了最开始的您,前世那些人几乎全都有。”

  他想了想又说的更具体了:“除了我,江清越三人还有严沐尧。”

  “是吗?”祁思言听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微微挑眉,眼底一片冰冷,也就是这时候,才有些前世熟悉的君主的模样:“宋离歌不是在我院子里,你去把他拉过来。”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平静地放下杯子:“我来见见这些人。”

  春风有些踌躇,有些担心祁思言会受影响:“殿下,您……”

  祁思言脸色异常淡然:“不用担心我,难得有机会见见故人,我需要知道我死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有,我今天在马车醒来,只有前世记忆,如果我说的不对,你记得提醒我。。”

  春风瞳孔一颤。

  殿下前世果然比那三个人先过世。

  虽然他早已知道,但从祁思言口中,被风轻云淡的说出来,仍然心疼不已。

  他心口怒火中烧,拿着剑的手用力到青筋突出,连等在外面的迟钝的越辰昭都能用察觉到内敛的春风的怒意。

  他皱眉:“谁惹你了?”

  春风冷冷一笑:“找他去了,你也一起。”

  越辰昭顿时满脸喜意:“走。”

  却见春风补充道:“你说话难听,正好宋离歌不喜欢被人羞辱,你多说点。”

  越辰昭挎着一张脸:“……”

  在可以一起共事的基础表示行吧。

  越辰昭的战斗力不愧是盖的,还是春风钦点过让他多尖酸刻薄多说点,他一口一个死太监,开口就是味道难闻的宛如在粪堆里翻滚了无数遍的蛆,把宋离歌羞辱的脸色涨红,发疯扑过来被春风一脚踹开倒在地上。

  “你敢打我!我要见太子殿下!”

  “你没资格。”春风冷冷地说完后,脸色嫌恶地拎起他的衣服:“去跟前世的陛下,谢罪。”

  “谁?”宋离歌原本半死不活的灰白脸顿时眼露欣喜,他对这句话敏感的很:“你说谁?是祁思言吗?他回来了是不是?我就说,为什么我们都有记忆他没有,哈哈哈哈哈,让我去见他,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就行,我愿意死,哈哈哈哈哈,祁思言活了,前世的祁思言。”

  他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丝怀念和贪婪,即使他知道见了之后离自己的死期不远了,也无所谓,想到前世的祁思言又站在他面前和他说话,可能会用那张曾经被他喂下催情酒,在他面前突出难耐痛苦呻吟的嘴会继续骂他,质问他,甚至会赐死他。

  想到那个人还是会为他有任何情绪转变。

  他就觉得整个脑海,延至浑身都在颤栗,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快,带我去。”

  春风气的恨不得打死他。

  却见外面来了一个太监。

  太监拿着太子的写的纸条给春风看:“春侍卫,殿下有旨,将宋离歌逐出宫去,永不得面见天颜。”

  不得面见天颜,那就等于永远都见不到祁思言。

  祁思言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了宋离歌。

  我是前世的祁思言。

  但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你不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前世祁思言虐渣(宋...

  过来传令的小太监见他的样子略微皱眉,他对春风道:“殿下会让人看着他的,日后,宋离歌不会再靠近京城半步。”

  霎时间,宋离歌骤然安静下来。

  宋离歌原本兴奋癫狂的神情祁思言命令下达的那一瞬其实是懵的,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祁思言的那些话里所含的淡然。

  他甚至不要自己发抱歉。

  “哈哈哈哈哈。”宋离歌忽然笑了,他嘴角咧的极开,仿佛是被硬生生扯出来的笑,笑声刺耳又带着太监常有的尖细:“祁思言居然恨我至此,居然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不准直呼殿下名讳!”一旁传令的小太监严词厉色:“侍卫大哥们,把他赶出宫去吧。”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上前准备擒住宋离歌。

  宋离歌左癫右倒的躲了过去,用力地推了那太监一下,一点都不怕死,对着太监的脸毫无顾忌的啐了一口:“我呸!我可是内阁大臣!我宋离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可是是他祁思言,亲自为我跪来的位子,你有什么,你一个太监。”

  小太监擦擦脸,见他口出狂言,如此羞辱太子,气的嘴唇都在发抖:“你闭嘴。”

  越辰昭耳朵被刺的发疼,准备一掌打死面前这个宋离歌,才刚上前一步。

  “宋离歌。”春风伸手挡住越辰昭,蓦地喊住歇斯底里的宋离歌:“你敢不敢仔细看一看你面前这个太监的脸。”

  宋离歌猛地一怔。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春风冷漠地抬起下巴,讥讽地勾唇,带着丝丝报复的快感:“他的衣服,你会不会眼熟,哦,我忘记了,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早已忘记了东宫近侍太监的服饰也是正常的。”

  东宫近侍太监。

  是宋离歌初到东宫的时候,本来他是没资格的,是祁思言怕他被欺负,破例拔高的职位,他以为东宫的日子他永远都忘不掉。

  可是现在,他连自己最开始穿的衣服都忘记了。

  宋离歌的声音像是被手硬生生的给掐断,只余下喉咙里不甘的气音,他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小太监的衣服。

  春风只觉得痛快:“眼熟吗?你不会以为,那时候殿下一直不肯找近侍太监,是因为你吧?”

  宋离歌宛如收到了刺激,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大吼道:“脱下来!你脱下来!本官命令你脱下来!”

  吼着吼着又就大声哭了起来。

  也不在像刚才那样宛如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耀武扬威似的喊着祁思言恨他了。

  他只知道自己被彻彻底底的取代了。

  前世自己对祁思言说,要再给他找个近侍太监,祁思言却拒绝了他。

  宋离歌自负的以为祁思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带着今世也一直没有管家的近侍太监,让一个宫女管理府中事务,他自以为,自己是祁思言的唯一一个,近侍太监。

  以后这个人,会给祁思言端茶倒水,会给祁思言管理东宫,会当他的心腹,永远站在他的一侧,陪着他一步一步登上最高位。

  他目眦欲裂,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穿般的疼,语气居然带着丝丝茫然:“那是我的,我的……”

  他就这么看着小太监,不知道说了多久,见无人搭理,声音才低了一点,像是疯魔了般喃喃:“我的……应该是我的……合该是我的……”

  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听。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坨垃圾。

  “把他属于东宫的衣服除去,等会去太监名册中,删除他的名字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春风吩咐道:“你们记住,东宫,从来没有过宋离歌这个人。”

  “不!!!”原本认命的宋离歌又挣扎起来:“不要删除我的名字!我知道错了,让我见太子,让我在东宫留个名字。”

  这次他被两个侍卫轻松擒住,反剪住双手,用布料套住了嘴巴,押着出宫。

  小太监被宋离歌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有些慌,觉得这眼神颇为瘆人,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春风:“春侍卫?”

  他是太子今日破格提上来的,不太懂东宫的规矩,这身衣服穿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规矩?

  小太监清秀的紧,被一些无赖的老太监用身份压人,占便宜,太子看他受了欺负,直接让他进了东宫。

  “殿下让你跟着,你就跟着吧。”

  前世有个小太监被欺负,身为陛下又被夺位的祁思言看不下去,只是今非昔比不好收下他,就只能惩罚了那些不规矩的人,没想到小太监记在心里,听见御膳房有人讨论祁思言被禁了饭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偷偷藏了馒头,送过几次,他那时候在暗处见过几次,还暗暗思考怎么会这么顺利。

  他看到小太监给祁思言倒了水,跪在地上行完大礼之后才把水递给祁思言,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对祁思言行这种本就应该行的大礼了,甚至连跪地都免了。

  小太监还给馒头里夹了三四片肉,也是偷来的,他听见小太监小声和祁思言说没有人敢欺负他了,所以他才能跑出来给祁思言送吃的,要谢谢祁思言。

  那时候祁思言情绪还是没那么内敛的,像个普通人家的贵公子。

  笑着说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回到以前,肯定要让这小太监成为身边的太监总管,没有人再敢欺负他。

  不过最后小太监没有等到,他被江清越一剑刺穿心脏,最后一个对祁思言行大礼的太监,在江清越眼里,不过是一个刺激祁思言,拿捏祁思言的工具。

  但祁思言一直都是记得,他对不起这个小太监。

  所以恢复记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再御膳房受祈福地小太监领回来,让他迷迷糊糊的成为自己的近侍太监,在后院没有主子值钱,近侍太监负责管理东宫下人中馈,是官职最高的,如果祁思言当了皇帝,小太监就是太监总管,那才是风光无限。

  他走出门,并未和小太监同行,只是独自一人走到了水亭中,报复完之后像是心里少了一块巨石,毕竟前世,他是因为宋离歌才被砍的头发,那种报复的快感,过后的轻松和释然,让他忽然有点想喝酒。

  他向后看去,却见越辰昭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偷偷跟着。

  他微微皱眉,对于心里丝丝缕缕的空荡并没在意。

  越辰昭正在偷偷前往祁思言坊间的路上,对于偷偷潜入,他已经熟轻熟路了,旁听了这么久,他不是傻子,宋离歌那些不着调的话再结合春风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意和偶尔委屈的话语。

  他猜想,祁思言和春风可能有一个前世。

  那个前世,他不在。

  他需要找祁思言问清楚。

  祁思言咔嚓咬了一口苹果。

  这种被赶出宫,不是祁思言带着恨意的厌恶看见他,而是祁思言知道怎么才能杀人诛心,他太了解前世的宋离歌了,这种人自私阴郁,想法会常人不一,倘若亲自质问赐死,让他见到自己的最后一面,即使场面会不好看,即使会死,也会让宋离歌觉得死而无憾了。

  他现在谈不上恨他们,但也是绝对要报复的,既然是报复,自然是怎么来的痛快怎么来。

  下一个,该谁?

  祁思言眼睛一亮,想到了。

  【作者有话说】:应该也许大概没有什么事情螚阻挡我更新了吧,不是不想更新,答辩蹲高铁,答完等结果,导师有病催缴论文修改版,改了又不满意,退回……

  宋离歌之后还会出现,不过没多少戏份了,勉强杀青!

  ??第一百三十章 越辰昭知晓有前世

  夜晚已经宵禁,宫门也关闭了。

  宫中有规定,除非是军情急报或者大型灾害,再不济,也是有不得不开宫门的理由,否则不得轻易夜开宫门。

  赶走一个太监这种事情虽然是祁思言下令,但是为此夜开宫门不太现实,那些侍卫为了不那么麻烦,便紧赶慢赶的赶上最后一次倒泔水的时辰。

  原本只需要和守门的将士说一声,有祁思言的指令即可放行,但这些侍卫偏偏当着守门将士的面,把绑住的宋离歌塞进了泔水桶中。

  泔水桶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发酵的味道,守门的将士甚至不想掀开检查,一看是祁思言赶出去的太监,便直接放了。

  于是宋离歌就被关在泔水桶里带出了宫,然后宛如一坨垃圾一样混合着众多泔水一起,被倒在地上。

  小太监正正经经的叩拜完复命,然后起身给祁思言倒了杯茶。

  “傅裕。”祁思言喝了口水,语气平静地开口:“开窗,孤想看看东宫的月亮。”

  “你们先去睡吧,孤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小太监应了一声。

  他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笑,他家里父亲读了点书,在乡下当教书先生,给他取名傅裕,意味着富裕,吃穿不愁,来到宫中,许多人对他的名字嗤之以鼻,经常嘲笑他,甚至还欺负他。

  不过今天他被太子带回东宫,那些人眼睛都看呆了。

  傅裕富裕,跟着太子,可不就富裕了嘛。

  小太监傻笑着给祁思言开了窗户。

  殿下还让他早点休息。

  殿下对他真好。

  他行礼告退,一旁的宫女也随之告退,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剩下祁思言一个人。

  祁思言极为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东宫的夜色了。

  曾经他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花一草,他都熟记于心。

  如果再次看到……

  还未待他如何感伤,就看到有人异常熟练地钻进他的窗户。

  “……”

  祁思言吓了一跳。

  他其实不认识越辰昭,但是现在他必须装作认识。

  当了几年皇帝,他早已学会不动声色,他放下茶杯,平静发问:“你为什么不走正门?”

  越辰昭耸耸肩:“哦,当杀手习惯了,这样方便不闹出动静杀人。”

  祁思言:“?”

  祁思言:“!!!”

  一只颤抖的手握住另一只,祁思言双手紧握,用尽量熟稔的语气来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恐惧,淡然道:“这样啊,天色已晚,有事吗?”

  越辰昭毫无顾忌地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倒完水后顿了顿,仿佛是被才想到有事想求,双手提壶给祁思言续茶,试探道:“你堂堂太子殿下和一个太监有仇吗?”

  “你想问什么。”祁思言到底不是真的十五岁的孩子了,他垂眸浅笑,直接了当地道:“但说无妨。”

  “你说话怎么……”越辰昭有些疑惑地皱眉,凑过去盯了祁思言半晌,发现祁思言神色坦然后便放弃了心头疑虑,他认真地道:“我想知道你们前世的事情,尤其是春风,他怎么了?”

  春风?

  祁思言浑身骤然一松。

  是春风认识的人。

  他卸下些许心防,撩起眼皮认真望向越辰昭,在脑海中翻找很多遍,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前世确实没见过这个人。

  “前世?这是春风告诉你的,还是你猜的。”祁思言微微挑眉。

  越辰昭有些泄气和急切:“我连听带猜的,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这对我很重要,他现在很恨我。”

  听到恨字。

  祁思言基本确认了他的身份。

  “我可以告诉你。”祁思言的语气在知道越辰昭身份后冷淡下来,他三言两语交代了所有:“春风当时在宫中,腹背受敌,一直坚持的原因就是他相信会有人来救他。”

  “我前世是傀儡皇帝,他是皇家暗卫,自然也在被清除的名单,我救了他。”

  提起前世,祁思言放低了声音,仿佛心里都蒙上一层淡淡地雾,透过这层薄雾,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已经很远很远:“他原本可以走,兴许是可怜我,他没有走,不过开始对外写信,我见过几次,但却不懂,好像是专门的暗号。”

  “后来,我身边越来越危险,我让他自己离开,他却执拗的觉得等的人一定会来救他。”

  他抬头望着越辰昭,神色微冷:“但是那个人在他死也没来。”

  他省略了中途春风的那些无望等待,毕竟春风自己心头有结,倘若他说的太明白,把春风的伤疤摊开,这又是一种伤害。

  越辰昭的脸色在话音落下的刹那变得难看至极。

  他咬牙道:“不可能……倘若传了信,当时的我怎么可能不知,你在骗我。”

  祁思言喝了口水,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自顾自地道:“依你的能力,在皇宫中只要不刺杀惊动禁卫,带当时武功卓越的春风出宫绰绰有余,我也会给你们兜底。”

  虽然春风是想带走他的,但是他也明白,依照自己的身份,倘若真的有人来接春风,不仅春风会权衡利弊,就算他俩愿意冒着风险带自己一起,自己也只会给他们创造离开的机会,根本不会选择和他们一起离开。

  当时春风只是给他一个出去的,坚持活下去的期许罢了,他知道,春风不会让另一个人陷入这种险境。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有人来接春风,他们就能顺利离开。

  他走到书案旁,书案的砚台还没有干透,不用再磨墨,他便拿了毛笔,在白色的宣纸上缓缓画了几个古怪的图形,像是四个,又像是六个。

  画完后,将晕染开的纸张递给越辰昭。

  “你觉得我在撒谎,当时他写信的时候,我在旁边替他磨过一些墨,记住了几个图形。”

  他看着越辰昭逐渐发青的脸,看着纸张在他手里被攥的越来越紧:“这是你们的暗号,我画的图形也代表着信的先后顺序,你顺着看就可以了。”

  越辰昭死死盯着这张纸。

  这是他小时候,一笔一笔教春风画的暗号,春风还喜欢把暗号的最后一下画成半圆,其实不是半圆,而是横折。

  但是祁思言却画了半圆。

  所以,他确实没有说谎。

  这些图形在他眼里,仿佛是当时春风一笔一划刻下的字句。

  我在皇宫,来找我

  这里危险,我逃不掉

  你收到消息了吗

  能不能救救我

  求你来找我

  最后一条是

  我坚持不下去了,你能来吗?

  【作者有话说】:下章虐江清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前世祁思言虐江清越...

  第二日的天气很好,可能是心事太多,也可能是睡得太晚,祁思言身处皇宫,也难得睡到了午时左右,还是傅裕轻声喊他起来吃午餐,才把祁思言从睡梦中叫醒。

  醒来后,祁思言睁着眼睛神游了一会儿,想起昨日越辰昭脸色极为难看却坚定的否认,还问他谁死的最晚。

  他也不知道谁死的最晚,但他将春风报给他有前世记忆的人名都告诉了越辰昭,估摸着,越辰昭应该会去找严沐尧,毕竟他们两个都是江湖中人。

  他死的挺早的。

  宋离歌被他赶出宫了,昨天也没仔细询问这事儿,今天帮他问问,也算是帮了春风了结心结。

  他打了个小哈欠,不知怎的,仍然有些困倦,不太想起来:“傅裕,扶孤起来吧。”

  傅裕扶着祁思言起身,然后伺候他洗漱完才让人传膳。

  “春风呢?”

  “春侍卫在外面站岗。”

  祁思言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他恹恹地道:“让他进来一起吃吧,你们也下去吃饭吧,不用伺候了。”

  傅裕给春风摆好碗筷,又给祁思言添了茶水才退下:“谢殿下体恤。”

  春风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而进。

  “坐。”

  祁思言指了指面前的位置,问他:“越辰昭呢?”

  “不知道。”春风硬邦邦地道,明显不想提起。

  祁思言便也没继续问了,他夹了一块小羊排放到碗里:“跟我说说这辈子都发生了什么和前世不一样的。”

  说完后便开始咬碗里的小羊排,小羊排看着就很嫩,碳烤的小羊排还带着微微的焦黄,一口咬下去里面全是香气扑鼻的酱汁味道,酱汁里还加了些许柠檬汁,一点都不腻。

  春风:“……”

  他严重怀疑,殿下这是听故事下饭来了。

  他也伸筷子开始吃饭,边吃饭边跟祁思言说着这辈子发生的事情。

  祁思言偶尔会发出啊,嗯,噢,哇的话语来回应一下,直到吃完饭洗漱完,终于差不多了解了这辈子发生的事情。

  最重要的莫过于他三哥正在被神医谷的人治疗,上辈子夺位之争的时候,他被送往了安全的地方,大臣似乎被他父皇下了命令,纷纷对此缄口不言,只说是江湖暗杀。

  他对于这件事情还是很模糊的,只记得他父皇中毒了,他照顾了一段时间,他父皇忽然让他去皇陵给他看他母后。

  然后在皇陵收到了即可继位的圣旨,后来还是江清越的父亲告诉他,什么江湖暗杀,不过是为了皇室体面,真正的情况是六皇子私自屯兵,亲手杀了他父皇,讽刺他手足情深都是狗屁,他父皇甚至没有给谋反的六皇子留个全尸。

  继位那年他十八岁,六皇子,甚至还没有成年。

  他不明白六皇子是天生坏种还是后天形成的,但如今神医谷在这里,他可以顺便给父皇求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六皇子,查清楚他屯兵的地方在,到时候由父皇处理就可以了。

  祁思言眨眨眼,刚刚吃完饭后的慵散让他倦意袭来,他打了个小哈欠:“嗯,我觉得你和我,都需要知道前世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你就呆在我这里吧,我让傅裕派人去找了江清越,他应该是知道最多的。”

  他撑着下巴等了一会儿。

  感觉有点等不下去便慢吞吞地站起身:“我先去睡一会,他来了叫我。”

  因为还要起来,他就只脱了鞋袜,和衣而睡,原以为有事要办会睡的紧张兮兮,但他居然睡的格外安稳,几乎才刚刚沾上枕头,呼吸就均匀起来。

  约莫是一柱香的时间后。

  “殿下……”

  傅裕在外面敲了敲门。

  春风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看了一眼房间紧闭的门帘,小声道:“殿下很累,睡着了。”

  傅裕放轻了声音:“神威侯来了,在堂厅候着了。”

  春风毫不犹豫地道:“让他等。”

  傅裕告诉江清越祁思言在睡觉,原本以为会收到江清越不满,却没想到江清越并未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被敷衍怠慢的不自然感,只是神色哀伤的望着远处。

  祁思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缺觉,穿好鞋袜后便打开门,一看天色才意识到不对。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春风并没有喊他,江清越肯定等了很久。

  虽然过意不去,但心里还是有点暗爽。

  也是,为何要因为江清越打扰到他的美梦呢。

  “言言。”江清越起身朝着他快步走过来,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像是刻意打扮过,颇有几分以前的人模狗样。

  春风立刻挡在祁思言身前,祁思言挑眉:“站住。”

  语气带着丝丝冷意。

  江清越猛地怔住。

  这种说话的气势和对他的态度,不像是祁思言,祁思言现在和他说话,在如何厌恶反感,至少会虚与委蛇一番,这反倒有点像……

  他瞳孔一颤,不可置信地唤道,语气带着强烈的欣喜:“言言?”

  这是前世的,活生生的祁思言。

  拥有他们的全部回忆,真正爱过他的祁思言。

  他呼吸骤然重了很多,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他心口溢出,眼眶逐渐发红,他可以对这个亏欠了那么多,就算死也还不亏欠的人,说出自己的抱歉,后悔和爱意。

  “都出去吧。”

  祁思言清退了所有侍奉的下人。

  他语气平静:“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摄政王。”

  他盯着江清越,冷笑:“私藏矿山换取金银,你们江家,当真是不知死活。”

  江清越根本没有听祁思言语气中的警告,甚至根本不想管这些,他只是眼眶通红,语气哀伤一个劲的喊:“对不起。”

  “江清越。”祁思言双目凝视着江清越,眼神不带一丝情绪,仿佛眼前这个人只是一团空气:“你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吗?”

  “你要报复我吗?”江清越猛地跪下,他为了救祁思言手收了伤,还没好全,却硬生生弯着双手重重地在地上磕头,他像是激动又像是伤心,带着解脱般的期待也带着着了魔的迷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诛我的心,我愿意承受所有痛苦,你要江家付出代价,我就去皇上那里承担所有罪责,要我死,我就自尽……”

  祁思言上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江清越,窝窝囊囊的话语听着没一句重点:“够了!趁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平平静静的说话,告诉我,我死了之后,祁国如何了。”

  “你想知道吗?言言,我都告诉你。”江清越依旧跪在地上,他抬眼看着祁思言,却见春风挡在他面前,正好拦住了他的视线。

  “你死了以后,白成薪偷你的骨灰,被我杀了,宋离歌闭门不出,我也不想活了,辽国太子回去后听到了你的死讯,派兵来犯,我手里有知言楼,知道辽国大军压境是为了与严沐尧配合将我手里的兵力分出去一些,我故意把所有的兵力都分了出去,我知道他们肯定会趁着这个时候来皇宫刺杀造反。”

  “严沐尧带着杀手阁的人和严将军的心腹带着我分出去的人马,造反,杀了我和宋离歌。”江清越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你的骨灰并不在皇陵,那只是一点石灰,你的骨灰在我的祖坟,以我妻子的名义姓氏葬在那里,我知道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处,就我在你的旁边立好了我自己的衣冠冢,你就算死了,也是我江清越的妻。”

  祁思言自动忽略最后那段话,偏头看向春风。

  听到熟悉的三个字,春风的脑海中顿时嗡嗡一片,他听到了自己语气中的急切:“什么杀手阁。”

  【作者有话说】:前两天更新的时候困死了,打错人名了,已经提交修改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前世祁思言虐渣〈江...

  “你想知道前世的事情?”

  严沐尧坐在酒楼,他父亲回宫后就一直让他在军队历练,他好不容易才从军营出来,连门都不想出,还没躺上几天养好精神就被越辰昭约了出来。

  他也没如果以前那样出门前细细搭配一番,直接一根蓝色发带绕在黑发之上,随便套了件衣服,得亏人好看,穿成这样也不显突兀。

  “为什么?”

  越辰昭皱眉:“祁思言告诉了我一些,然后说你知道。”

  “谁!?”严沐尧猛地站起来,因为站的太快,训练的太过酸痛的腿居然就这么软了下去,像是一时激动的跌落在椅子上。

  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抓住越辰昭的肩膀,俊美的脸上满是焦急:“你说,言言告诉了你一些?他记起来了?前世的事情?我要去见他。”

  他抬步就要往外走,却被越辰昭拦住。

  越辰昭急切地道:“你先告诉我。”

  “我也是听你们杀手阁那个南星说的,你那时候收到春风的信,却被你父亲拦住了,你父亲以为你要造反,他虽然创立杀手阁杀了不少人,但杀手阁扎根在祁国,你一去杀手阁就被收到牵连,到时候朝廷围剿,杀手阁再无立根之地。”

  “然后,你父亲逼你在杀手阁和春风之间做出选择,你选择了春风后,你父亲怕你真的送死,亲手给你喂了软筋散,废了你的武功,你反抗到你父亲又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然后就是春风死了,你得知死讯后,自尽了,老阁主一夜白头,生了重病,也去世了,南星就组织了杀手阁的人找到了我,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春风的尸骨。”

  江清越说完后,春风一下子怔住了。

  刹那间,他感觉他所有的恨,都宛如一场笑话。

  “殿下。”春风艰难地开口:“属下……”

  祁思言很善解人意地道:“你先回去吧。”

  春风点点头,抬步走出门,他步履平静,看背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走的时候差点撞倒了放在一旁的凳子。

  “言言。”

  “……”

  祁思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撩起眼皮,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离的手势:“你可以滚了,你江家意图谋反,你恢复记忆后,家里的烂摊子收拾完了吗?”

  江清越期期艾艾地道:“你关心我?”

  祁思言:“……”

  他非常非常迷惑地望了江清越一眼,原本前世的江清越最后对他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这辈子也让春风知道了真相,他想让他死的好看点,但既然江清越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贴上来,那条不做些什么就对不起江清越了。

  祁思言上下扫了一眼江清越,开口便讥讽道:“你比得上裴煜?”

  江清越果然脸色难看起来,咬着牙道:“言言,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提他来故意气我。”

  “我和裴煜在一起了。”祁思言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中饱含着爱意:“我恢复记忆了才发现,我上辈子,喜欢的也一直都是他。”

  祁思言上辈子被天帝硬生生干涉了情感,可是死后他一碗孟婆汤下肚,这辈子恢复的记忆也成了没有被干涉过的最原始的记忆,最真挚的情感。

  江清越猛地站起来,那一刻他仿佛卸下了一切的无害的伪装,像是被激气了怒气的野兽,两三步走到祁思言面前,低吼道:“你闭嘴!”

  “裴煜走后,我在国师府睡了一个月,想了一个月的他,终于发觉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像是被控制了情感一样,不过裴煜离开了,结果无法挽回,我諵砜对于喜欢你这件事情也无所谓再细想深思,后来为了你手里的军权,再后来,是为了祁国,你喜欢利用我喜欢你这一点打压我,讽刺我,殊不知,我心里根本看不起你嗯……”

  脖颈被一只手掐住。

  祁思言顿住了,他朝着江清越挑眉,眼底勾起薄凉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人慢慢的失控。

  江清越眼底一片猩红,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爱了两辈子的人,在他眼里一步步变成一个魔鬼,他掐着祁思言脖颈的手并没用力,更像是一种吓唬,也像是一种舍不得动手。

  他像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到猛然松手,认输了一般,放软了声音,带着低低的哀求哄道:“不要说了,言言,你别说了,求你了。”

  祁思言置若罔闻,他冷冷地嘲讽:“你喜欢我啊?怎么就喜欢上了我呢?”

  祁思言慢悠悠的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带着丝丝玩弄人心的鼓动,仿佛是斩断江清越心底最后自尊的一把利刃。

  这简直是在往江清越的尊严上踩,在他心里撒盐。

  他站起身,不顾江清越的哀求往前走,像是前世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毫无声息的占据了内心,只能用走动来消解掩饰。

  他边走边道:“前世都这样了,你最后还是要捡起我写的那些信,一张一张的拼起来,你知道你把手伸进火堆里捡信的样子有多像条狗吗?”

  祁思言一句一句的刨白自己当初的内心:“我当时只觉得好笑,你最后居然还觉得我和你能在一起?”

  “真恶心啊。”

  他打开门,轻声喃喃道:“我前世真的很晦气,连情感都在喜欢的人走了之后,才轰然觉醒,错过了一生。”

  门外天光正好,空气都夹杂这丝丝缕缕的清香,正对的莲池里正好有鱼儿跳出水面,又翻越身体没入水中,溅起点点水花,宛若新生。

  祁思言看着这一切,心头的郁结和可惜逐渐退散,神清气爽的回头。

  看到刚刚还站着的江清越不知何时宛如一摊死水般跪倒在地上,神色恍惚,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可能是以前不喜欢的却可以让江清越兴奋万分的虚以委蛇,也可能是他脑子不清醒喜欢江清越时候的笨拙举措,得到了却是江清越的轻视和谩骂。

  多可笑。

  他以前喜欢的时候,江清越不屑一顾,现在跟他说清楚了,却表现的就像天塌了一样。

  他平静开口:“滚吧。”

  【作者有话说】:情感上虐完了,事业上江清越自己会作,春风和越辰昭的事情放番外了,毕竟已经很后面了,副cp再占用过多主线就不合理了,这是我的一个缺点,我会更正,以后的书副cp正文会只是一点点,以后所有副线具体写在番外。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严沐尧表白

  这句话让江清越可谓是丢尽了颜面,依照他以前的性子,早就跟祁思言翻脸了,但现在他居然没有,甚至为了祁思言的一个眼神就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祈求。

  祁思言算是见识到了江清越忏悔的深度,大受震撼地让傅裕把江清越赶出去。

  傅裕礼貌的让三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抬着半强迫的抬着江清越到了院子里,轻声告知:“神威侯千万把眼泪擦干了,让别人瞧见您哭着从东宫出去,不知道殿下又要被编排成什么样,为了殿下的名声,您可要好好出去。”

  江清越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努力吸气,通红的眼眶里满是不服:“你说的有道理。”

  那委屈擦泪的模样,像极了被太子无情抛弃的小媳妇,哪有宫里传遍的太子以前痴缠江清越的那样,明显是江清越苦恋他家太子已久。

  祁思言赶走江清越后耳根子清净了许多,只希望江清越识相点,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弄清楚。

  他也不知道许久没有处理过折子了,他想了想,现在天色已晚,只剩下一点点红色的余晖在西边的山顶。

  离晚餐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他现在去,还能处理一些,晚上他就可以去好好逛逛,还可以去摸摸狐狸,带着它去国师府。

  他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但想不起来。

  坐在书案前才翻开一卷,便打了个哈欠。

  祁思言有些奇怪。

  他以前是倦怠了些,但也没有懒到这种程度,为何身体会如此疲惫,他今日活动少,也没有如何费心费力,不仅午饭才起,还睡了将近两个时辰,太阳都快落山才醒。

  怎么这么缺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不疲累。

  他摇了摇头,准备继续看下去。

  五秒钟后。

  祁思言趴在桌子上,睡的很香。

  直到晚饭做好,傅裕推开门,祁思言才被叫醒。

  “殿下?”傅裕关切道:“你要不回房间睡觉吧,我让小厨房先将菜热着,您醒来再吃。”

  祁思言被忽然吵醒有那么一瞬是懵的,那一瞬间仿佛记忆全无,又仿佛所有记忆在眼前闪过,纷乱的记忆却在他想要仔细看到的时候截然而止。

  有一刻,他甚至忘了傅裕的名字。

  这种情况,很不对。

  至少对于从小记忆力绝佳,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的自己来说,不对。

  祁思言直觉自己身上可能出现了什么事情,毕竟他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或者算是重生,或者算是春风说的恢复前世记忆,倘若因此对身体有影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吃吧。”祁思言皱眉,没有任何情绪地平静道:“吃完后,帮我请太医来看看吧。”

  傅裕听见要叫太医,瞬间脑子里一团乱,声音顿时担忧起来:“您您您您怎么了?”

  祁思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

  太医把着脉道:“殿下您说您最近很嗜睡,但您的身体很健康,脉象也同以往一样,并无任何疲劳。”

  “但是孤确实会莫名很困,睡不够,而且倘若没睡好被吵醒,脑海中就会一片紊乱伴随着丝丝不是很疼但是有些折磨的头晕,久久无法平息。”

  太医见此有些捉摸不定:“殿下恕罪,您的头上没有任何伤口,脉象也很平稳,臣可能是学艺不精,您不若请其它太医来瞧瞧吧。”

  老院正一只手揪着花白的胡子,一只手替祁思言把脉,皇帝听说祁思言叫了太医,也来了,坐在祁思言旁边。

  太子房间里围了一大群大气都不敢喘的太医,都是没有诊出任何毛病的太医。

  倘若不是知晓祁思言的人品,换个人,他们都觉得是在遛着他们这群卑微的太医玩。

  “您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老院正号了很久的脉象才松手坚定地道。

  “那太子这是?”皇上皱眉:“你们太医院就一点毛病都查不出来?”

  院正叹了口气,知道说话会触及到皇帝的霉头,但还是颤颤巍巍开口:“陛下,看脉象并不是身体的原因,臣以前学过一些五行八卦,太子殿下时常这个情况可能是丢了一魂,也可能是魂魄不稳。”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猛地起身,沉声道:“原来院正也信鬼神吗?倘若真的有鬼神,那需要你们这些太医有何用?”

  这说法谁能信。

  在场的都有人都觉得院正疯了。

  除了祁思言。

  他丢了一魂?还是魂魄不稳?

  “父皇。”他扯住皇帝的衣袖,轻声道:“您别动怒。”

  院正继续道:“静安寺的钟是开国皇太祖御赐,刻上了十万经文咒术,每日晨钟响起,可以引渡万千亡魂,帮他们寻找来处和归路,同时也可以固魂,不如让太子去静安寺住两天,倘若情况没有好转,陛下再处罚臣也不迟。”

  “孤明白了。”祁思言点点头:“多谢院正。”

  皇帝伸手戳戳祁思言的额头,怒斥道:“你简直胡闹!”

  他一挥手:“都出去!”

  “父皇。”祁思言朝着皇帝傻乎乎地笑,猫儿似的蹭蹭皇帝的衣摆:“儿臣最近,确实弄混了很多事情,也忘记了很多事情,政务上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皇帝见祁思言笑的没心没肺,罕见地沉默下来,也发现了些许与以前祁思言的不同,莫名有些心疼眼前的儿子:“当真?”

  “真的。”祁思言点点头。

  皇帝瞧着亲近自己的儿子,分明以前祁思言也这般粘人,但今日却像是许久都未曾有这种感觉,他伸手捏了捏祁思言的小脸:“那你就去吧,朕会他们不要闭嘴,明日便会传旨让你去静安寺抄写经书,就当是给你的自己祈福了。”

  太医院那边的消息瞒的很死,对那些明里暗里打听的,就说并不是太子身体抱恙,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侍卫,皇帝也没有愁眉苦脸的,反倒眉目舒展的继续处理政务,还让人送了些进贡的零嘴去东宫,像是没什么事情。

  某些人的心思也就歇下来了。

  严沐尧也并不知祁思言身体出了点问题,他夜里无法出入皇宫,就偷偷地混进了东宫,那些藏在各个角落暗处的,见是熟人踏足,也没拦。

  祁思言躺在床上,看到严沐尧翻窗进来,表情很是激动,但他却没有心思与严沐尧寒暄,他懒懒地起身,深吸了口气,仿佛要把内心的郁结全部呼出来,慢吞吞道:“你来了。”

  却没想到严沐尧异常亢奋地跑过来,猛地抱住了他。

  “言言,你听我说。”

  “我很想你,真正的你,这辈子的你很好,哪哪都好,虽然弥补了我记忆中你以前鲜活的样子,但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很抱歉,我上辈子来晚了,不论何时都来晚了,倘若上辈子我早一点下山,也许能帮你救皇上,如果在你救我后,我早点回来,也许你也会活着。”

  “上辈子我父亲的事情,我从未怪过你,那不是你的错,我一直想跟你说,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言言我不怪你。”

  严沐尧说着说着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我喜欢你。”

  祁思言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他的头被紧紧堵在严沐尧的胸口,手上挣扎的力气连严沐尧力气的零头都不到,只能闷闷的开口:“但是……”

  你这辈子也来晚咯。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面

  “你先等等。”祁思言毫无波澜地拉开严沐尧的手。

  他感同身受严沐尧的激动,一开始他也很激动,但他现在真的激动不起来,且不说天色已晚,他看着天色就很想睡觉,更何况,他已经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了。

  现在虽然有点高兴,但万万没有严沐尧那种激动。

  他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松泛的垂下眼皮,倒在柔软的床上,声音带着困倦的软糯:“首先,我不喜欢你,然后……”

  他拍拍严沐尧的肩膀:“早点睡吧,我好困。”

  听到祁思言不喜欢自己,严沐尧微微一愣。

  他像是无奈一般低头笑了笑,像是早已知道自己不可能只是期待一个结果,谁也听不清楚他笑声中蕴藏的情感,他释怀道:“你喜欢裴煜国师吧。”

  对于祁思言来说,裴煜的名字比严沐尧告白更提神。

  他脑袋轰然一片炸开,随后整个脸红透了,提起这个名字,和今世那幼稚的祁思言一样,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害羞又欣喜。

  他搓搓脸,试图将脸上的热意拭去,没有否定,也没有说一些若有若无的答案,小声又坚定地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早就看出来了。”严沐尧伸手揉揉祁思言的头发,苦笑道:“只是两辈子都来晚了,这叫我怎么甘心。”

  室内刹那间安静下来。

  祁思言不知道怎么安慰严沐尧,正在仔细调动脑海中所有的知识,然后手用力地捏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睡下去。

  “你要攻打南疆吗?”

  蓦地,严沐尧定定地望着祁思言鼓起的被窝:“你想让南疆归于祁国,我知道。”

  “我会自请成为这场战争的主帅。”

  他伸手轻轻替睡着的祁思言盖好被子:“把南疆亲手送到你面前。”

  看着睡梦中仍然皱眉的祁思言,严沐尧好笑地抚平这两道茸茸的眉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好歹听人把话说完再睡啊,这么不在乎我吗?”

  “懒虫。”

  吹灭了温热的烛火,又替祁思言拉好了幔帐,严沐尧打开窗子,极轻地吸了口气,喉结滚动,似乎有几声哽咽凝在风中。

  没关系。

  这样也很好。

  祁思言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可能是知道不能吵到祁思言,东宫里里外外的人经过祁思言房间门口的时候,都放轻了脚步。

  即使祁思言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打扰。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记起了一些东西,又忘记了一些东西。

  可能是心心念念裴煜,他记起的都是今世祁思言与裴煜在一起的经过和点滴,忘记了前世的很多痛苦记忆。

  比如,他忘记了前世他和那三人是怎么闹翻的,脑海里只有三个人囚禁他,虐待他的样子。

  连这样痛苦的记忆他都忘却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今世的祁思言,还是前世的祁思言。

  可是不论是谁,他都怕前世的自己记忆越来越淡忘,最后宛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只剩下今生的记忆,让前世那个郁郁而终的人,见不到裴煜。

  连感受裴煜拥抱的资格都没有。

  这很伤人。

  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的爱,而真实的自己却连见到爱人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似乎特地关注着祁思言有没有醒,圣旨很快就到了,祁思言顺理成章的进了静安寺。

  静安寺外跪了一大片和尚,静安寺的圆化方丈雪白的胡须垂在衣服上,看着他,祁思言第一次对慈眉善目这个词有了概念。

  他上前扶起年过古稀的方丈,同时朝着方丈一拜:“您请起。”

  “大家都起来吧,最近孤要在这里小住片刻为母后祈福,打扰大家的清修孤很抱歉,倘若大家有事情需要孤帮忙,可以来找孤。”

  “您的院子已经打扫干净了。”方丈早已老去双目却并不混浊,带着丝丝睿智,老相反而更让他显得慈祥和蔼,他笑眯眯地道:“殿下眼下乌青,最近没休息好吗?”

  “殿下似乎被什么问题困扰住了。”

  方丈笑道:“殿下,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你。”

  “但是,我已经死了,而他在这里很幸福。”

  这个他,指的救赎没恢复记忆的自己,他很纠结,纠结的点在于,他怕自己是个小偷,强盗,夺取了“他”的幸福。

  “殿下品性纯良而深陷囹圄,没关系,他快来了,一切等你见到他,就会解答。”

  “谁?”祁思言顿时站在原地,双目蹬圆:“方丈请明示。”

  “殿下在想谁,就是谁。”

  妥妥的明示了。

  祁思言心里顿时开心了。

  可能是他真的魂魄出了问题,在静安寺中,他不再嗜睡,处理了一批不大不小的奏折后,傅裕就端来了静安寺准备的晚餐。

  静安寺的斋饭很好吃,油也是用的素油,还有一盘后山的野莓,又红又大,甜滋滋的,是这个世界和尚们很喜欢去摘的一种野果子。

  据说是因为祁思言让学徒在宫中的给宫女太监们治病的法子,有一个和尚的妹妹受益了,虽然他已入佛门,但是从小的亲缘还是让他对祁思言多了几分感谢,无以为报,就摘了一盘野果子。

  饭后,祁思言走到后山消食,彼时和尚们第二天要早起听课,早已经宵禁,后山空无一人,傅裕和春风跟着祁思言爬山。

  现在天色已晚,微风拂过,因为快要入夏,不冷,反而有几分清爽。

  他步步爬上佛塔的石阶。

  石阶一共有九九八十一层,据说倘若一步一祝愿,三步一叩首,佛祖看到你的诚意,就会寓以嘉奖。

  祁思言没有叩首,但是每走一步便轻轻念一句佛经。

  直到走到最上面一层。

  他看着面前庄严肃穆的佛祖,凝视片刻,撩起衣袍,而后跪在面前的蒲团上,轻轻叩首。

  他替前世的祁思言,也是他自己求一此:“祁思言不求富贵,不求前程,不让佛祖为难,但求在没有完全消失之前,见一面裴煜。”

  咔嚓,身后的树枝断裂,发出一声轻响。

  【作者有话说】:找到实习了,有点点忙

  ??第一百三十五章 娶不娶你还不一定呢

  还真的让他见到了。

  这个对于前世祁思言来说,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人,那个他觉得,最不会离开他的人,离开的时候,走的那么决绝,连告别都没有。

  祁思言抬眼。

  熟悉的白衣,清冷俊美的一如往昔的容貌。

  祁思言喉咙滚动几圈,嘴唇开开合合,还是没能顺利唤出裴煜的名字。

  还没鼓起勇气开口。

  啪嗒。

  一滴眼泪顺着祁思言的脸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月色朦胧下,春风垂眸,拉着傅裕悄悄离开了。

  祁思言狼狈地背过身去,抬步欲走。

  “言言。”

  裴煜似乎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可能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他语气里还带着丝丝无措:“等我过来。”

  不等。

  祁思言咬着牙,句句哽咽被他生生的吞了下去,眼泪大颗大颗掉也倔强的要命,头也不回。

  他加快脚步,甚至用力的跑了起来。

  因为没注意脚下,夜晚又黑,他不知道自己踩中了什么,可能是木枝,也可能是石头,就这么摔了下去。

  天旋地转间,他被人一把搂住后腰,抱了起来站稳,然后调转了身体,两人四目相对。

  前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饿不饿。”裴煜伸手抱住祁思言的身体,轻声哄道:“我给你做饭。”

  祁思言骤然浑身僵住,身上竖起的那些尖刺通通都消失了,他抱着裴煜嚎啕大哭。

  他抱的紧紧的,嘴里却发着脾气:“不想吃,扔了,你也滚,反正你也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当我忘记前世记忆的时候,我很怕我见不你,我不知道我的从何而来,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在消失,我不想连着两世都见不到你……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

  “没有他,只有你,都是你,我也没有不要你。”裴煜有些难过地道:“前世我以为你喜欢江清越,想成全你。”

  “这种时刻你再提他!?”祁思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警告道,也就是这样子,才有了祁思言过往时分的小性子了。

  “你在历劫,没有什么事情,比你历劫更重要。”

  祁思言轻轻啊了一声,眼泪还没干便抬起头,显然是被震惊到了:“什么……什么历劫?”

  裴煜抬头看了一眼天,可能知道祁思言早晚会神魂稳定,恢复以前,天道并未阻止。

  “你本是龙族幼子,下凡历劫,为了阻碍我与你在一起,天帝用自己的天道职权,干涉了你的情感,让你觉得,你喜欢江清越,我无法接受,回去了。”

  “等等。”祁思言只想听自己愿意听的,在他看来很重点的事情,他擦干了眼泪:“你说你无法接受?”

  “是。”裴煜实话实说,并不瞒他,也并不觉得诉说爱意这种事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仗着自己龙族独苗的身份,在我宫中肆意妄为,引我动心,还让我当你情劫,那次下界我已准备好聘礼或者嫁妆,只待你渡完劫,娶也好,嫁也罢,总归你是我的。”

  “但你转眼就爱上别人,我无法接受,却又不敢影响你的情劫,只能独自离开,离开后意志消沉,沉睡中被唤醒,才知道你的情劫并不是江清越,让你受了很多苦,只能才让你重新渡劫。”

  “本想让你带着记忆回到以前,但你已经喝下孟婆汤,可能是天道的意思吧,天道不想让你记得失败的劫数,而他们有记忆,是我的意思,原本我想直接杀了那些伤害你的人,但我想,你大抵是不愿意他们直接死的,就放他们一命。”

  祁思言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裴煜。

  发现裴煜说的很认真,而且坚定不移,他也不敢怀疑裴煜是不是疯了,况且前世裴煜确实神神秘秘的什么都知道,也不会撒谎,于是他只能暂且信了裴煜编的虚无缥缈的理由。

  他根本没有在意裴煜后来的那些安排,什么失败的劫,什么放过了,不过是闲杂人等而已,他脑海里全是:

  相信自己是一条龙,然后在凡间渡劫。

  还有相信裴煜当时已经备好了嫁妆准备嫁给他!

  他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你的嫁妆还在吗?”

  一句话已经定好了谁嫁谁娶。

  裴煜并不在意这些,嫁娶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关键是人:“但是收了我的嫁妆,再想离开我,怕是不可能了。”

  “哼。”祁思言有点开心,但又不太甘心自己轻易就原谅裴煜,遂撂下狠话:“娶不娶你还不一定呢。”

  对待祁思言,裴煜总是格外的纵容:“那我等你娶我。”

  “看你表现。”祁思言冷哼一声,实则心里已经在盘算要给多少聘礼的事情了。

  他又问:“那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既然喝了孟婆汤,为何还会有记忆。”

  “你围猎那日神魂受到重创,所幸当时狐狸身上备有仙草,现在有些神魂不稳,等你神魂好些了,就会忘记前世的记忆,静安寺的钟声可以帮你固魂,你在这里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封掉你的前世记忆。”

  “不要。”祁思言果断摇摇头:“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我主观上还觉得我是前世的祁思言,虽然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和我在一起,但我还是有些……”祁思言只有在裴煜面前才说真话:“就一点点,嫉妒,就算一直安慰自己,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但还是会伤心。”

  他慢吞吞又小心眼地道:“我还有很多要教训的人没有教训呢,我黑名单上,那么长一串,而且我想和你过完这个生辰,你上辈子只是参加了我的成年日,都没有陪我。”

  “可以。”

  祁思言压下嘴角的笑意,蹭蹭裴煜的衣服,从裴煜怀里出来,有些期待:“那可以亲亲吗?你和他都亲过。”

  什么叫和他。

  明目是一个人。

  裴煜低头亲了祁思言一口。

  有点久。

  久到怀里的人一张小脸憋成了红色才放开。

  裴煜有些好笑:“呼吸不上来为何不推开我。”

  “我好/色。”祁思言又扑了上去抱住裴煜:“真的是我的了。”

  他牵着裴煜的手散步下山,等待他关注的关注完了,也贪完美色了,他才骤然觉醒:“你说围猎那次我遇刺了?”

  “……”

  裴煜淡然地回答:“是,当时原本是想让黎晔魂飞魄散的。”

  舅宝言立马炸毛:“我舅舅!!!我舅舅怎么了!对了!我想起来我忘记什么事情了,有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春风也没介绍他,像是也不认识他的样子,我当时怕露馅,就说他是我朋友,让他跟着我舅舅回了黎府……他是不是就是那个……”

  他捂住头:“啊!我早该注意到的……”

  那个陌生男的,越看越可疑!

  不知道会不会对他舅舅下毒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替舅舅出头

  月色静谧而优美,让整个山林都变得神秘而美丽,景色其实是一样的,但只有裴煜在身边,祁思言才能感受到这种夜色景致的美好之处。

  所幸裴煜说那人是保护黎烨的,祁思言才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和裴煜深夜散步,慢慢欣赏此情此景,不然他怕是要立刻去黎府把那人弄死才肯罢休。

  不过一到第二日,祁思言就带着裴煜去了黎府,毕竟现在是在宫外,他也不需要向谁请示。

  昨日是怕自己撑不到见到裴煜,没心情出去散心,今日就不同了,他精神极好,拉着裴煜就街上游玩,还带了一直没敢见怕触景生情的狐狸,奈何狐狸吃的太多,祁思言也不想让它累到了春风的手,就给它脖子上套了根细细的布条,穿了四只小鞋子,牵着它走,狐狸老不乐意了,以前还能仗着裴煜不在朝着祁思言发脾气,现在被裴煜一盯就老实了。

  因为太子画像所制的平安符现在人手一个,祁思言特地带了一个面具,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热闹质朴的氛围,走街串巷了好一会儿,也不看价格,买了不少好东西,给傅裕和春风也买了一些。

  傅裕从未经历过这种陪主子逛街还有好东西拿的待遇,感动的都快哭了,倒是春风满腹心事,心神不宁。

  几人走到黎府,祁思言才摘下面具,他来的不巧,刚进门就听里面的议事厅吵吵闹闹一片,经人介绍才知道这一趟正好遇上黎府分红的时候,黎府直系和旁系上上下下好几百人全来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让守门的人不要通传,低调地带着人走到黎烨的住处。

  祁思言不用想也知道,倘若把这偌大的黎府比作一棵大树,那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就是啃食这棵大树树根的蛀虫,海外风险高,他们平时不投钱也没个人影,打着替外祖代为管理的旗号,黎府这些赚钱的金银绸缎大大小小的铺子不知道分了多少出去。

  他外祖也不白给,毕竟铺子里的东西都是黎家的,就要他们每年把利润的七成给他,其它的都可以给他们做分红,平时有黎府管事忙碌,以前这么些年也过来了,哪里需要这些人帮忙,不过是他外祖因为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黎姓血缘白养着这些人罢了。

  怎料,祁思言才刚走到黎烨的住处,就听见一些没礼貌的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辈正在黎烨的院子里乱翻。

  “这傻子家里真殷实啊,等他爹死了,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一个小子从黎烨的房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翡翠玉钗:“真是傻子,拿他东西也不会告状。”

  一个穿着黎府最新制作的蚕丝绣缎的半大少年手里抓着一把银票:“我去年刚来,在他那里拿了三张银票还怕的要命,没想到今年他钱还是放在老地方,你别说,怪不得你们都想跟来,原来是这样。”

  “这么傻还管理家业,也就是命好,和皇室攀上了关系。”

  “这宅子可真豪华,我娘说等老不死的死了,以后说不定可以住这里。”

  黎烨哪懂那些,他被人哄的两句喊了几声叔叔伯伯就乖乖的走到亭子坐下看书,还拦着旁边的阴沉着脸一号不让他对小辈无礼,连伺候的下人都已经见惯不惯,毕竟他们有时候也会仗着黎晔痴傻从他房里拿东西,黎家主和黎晔常年在海外,这个黎府能有多少事尽忠职守的?

  况且黎烨对于这些人的话都听不太懂,他的世界很简单,纯质又无暇,看着像祁思言一样的小辈从自己房里拿东西,以为他们说是需要这些,无知无觉的纵容着。

  他从小被父亲传授自己是长辈要让着小的,这个念头已经根深蒂固在脑袋里了,虽然对他们不比对祁思言,但也单纯的认为这些小辈和祁思言一样都是没什么坏心思的坏孩子。

  傅裕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太子的神色,却只看见祁思言带着面具的脸,无法揣测祁思言的心情,但他能猜到,这些人不太好过。

  祁思言差点忘了,前世自己死后,黎府肯定不如以往。

  他近乎平静地开口问:“裴煜,我外祖和舅舅过的怎么样。”

  裴煜知道祁思言问的是什么,似是安慰的揉了揉祁思言的小脸,轻轻掐算了一番,声音有些沉:“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现在很平静。”祁思言咬着牙说完后便冷笑一声。

  裴煜:“......”

  “你外祖得知你的事情后,郁郁而终,死在外海,货物被洗劫一空,还是少数几个衷心的黎家船工给他买了幅薄棺材送他回来,你舅舅被接连刺激,又被人强拖着去进献给大官,发了高烧,昏迷不醒,送去南疆做生意,被车夫耗尽家财救好后,又被独孤御种了情蛊......”

  “什么!!!”身为舅舅宝的祁思言轰然摘下面具,脸上已经摧枯拉朽,排山倒海级别的怒意:“我现在就进宫杀了他,以绝后患。”

  为了让祁思言开心点,裴煜伸手呼噜呼噜祁思言的毛:“......不过所幸被你舅舅现在身边这个人救了,照顾了你舅舅一辈子,之后的生活还算幸福,”

  原以为祁思言多少脸色会好看点,却不想祁思言神色更差了,他撩起眼皮,很不好惹地望着裴煜:“他为什么会无私的照顾我舅舅一辈子?”

  裴煜没有回复。

  过了半晌,祁思言干笑两声:“呵呵。”

  笑了两声后阴恻恻地盯着在他舅舅旁边的高大身影,面无表情地对春风道:“把刀给我,我先去砍死他。”

  裴煜忍俊不禁;“你打不过。”

  祁思言双手紧紧握拳:“那你帮我砍死他!”

  “嗯,帮你,但是我们还有正事。”知道肯定打不起来,但裴煜知道这样能让祁思言开心些,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对。”祁思言看着那些无知无觉在偷东西的小辈,啪的一声扔掉面具:“还好没有一进来就说明身份,否则可看不到这场好戏了。”

  “春风,去大理寺以我的名义,要二十个上刑的打手,带上板子和鞭子,今天我倒是要扬一把太子的威风了,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他说完后便扬起笑脸朝着黎烨走过去:“舅舅!”

  原本被赶到外面发呆的黎烨顿时扬起祁思言同牌笑脸,朝着祁思言跑过来:“言言!”

  这些旁系一见有人过来,便警惕起来,但因为从未有人见过祁思言,也没有忌讳,一个小辈胆子大开口道:“你是谁啊!”

  “放肆!”傅裕假装没听到这句询问,怒斥道:“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唤黎先生一句舅舅,明知太子殿下大驾,而等居然还不行礼!此等没规没矩,藐视皇权之人,按照大祁律法,当打五十大板!”

  祁思言颇为赞赏的看了傅裕一眼。

  他平静道:“跪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整顿黎府〈上〉

  听见是太子,这些半大的少年顿时吓的惨白了脸,他们不知道祁思言到底看到了多少,是看到了他们拿黎晔东西的场景,还是他们闲聊说黎晔坏话的场景。

  原本叽叽喳喳的后院顿时鸦雀无声,直到侍奉黎晔的奴才婢女都跪了一地,他们才后知后觉的跪下请安。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恰好是在最鱼龙混杂的今天,祁思言到了黎府。

  祁思言并未让他们起身,而是慢悠悠地迈步走到一个战战兢兢的最厉害少年面前,垂眸看了一眼他衣服的面料,拍拍他的肩膀,感受着手底下的身体少年的颤抖:“你叫什么?”

  “草草赵宇豪……”

  祁思言微微挑眉,平静地道:“姓赵?不姓黎?”

  “你父母与我外祖有何关系?”

  “草民的母亲,是黎家主亲侄子的儿子庶女。”

  祁思言听不出情绪的一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坐在石凳上,瞪了黎晔旁边的一号一眼,轻轻喝了一口傅裕给他倒的茶水,冷漠道:“与孤有直系血亲关系的,站起来。”

  无人起身。

  “与孤的舅舅,有直系血亲关系的,站起来。”

  仍旧无人起身。

  “与孤的外祖,有直系血亲关系的,站起来。”

  还是无人起身。

  祁思言微眯着眼,一字一顿地道:“好,得,很。”

  用力地将名贵的瓷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一地,有些跪在前面的被烫到也不敢呼痛,他们低着头,面面相觑交换眼神,谁也没胆子开口求饶。

  而这时候的前院正在因为分红的事情吵闹。

  黎家主年事已高,常年跑向海外看不到孙子,而且黎晔至今未娶,他想让黎晔在这里稳定下来,海外的事情转交给了一直信得过的合作伙伴,他退居幕后,只拿分红也是一本万利,于是想把手底下的铺子收回来。

  可惜给出去容易拿回来难,吵吵闹闹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这时候,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肥头大耳的管家短短几步就跑的了粗气:“家主,不好了,大理寺拍了侍卫打手过来,说是太子殿下在后院等着呢。”

  “后院……”

  原本吵嚷的中年男子妇人似乎是统一时刻想到了什么,顿时熄声,你看我我看你,有些宠爱孩子的,连黎家主都不管了,直接跑向后院。

  祁思言自己要的见大理寺的人到了,还带着板子和鞭子,便收敛了脾性,懒洋洋地朝着黎晔的方向一倒,靠在他的肩膀上。

  “搜身吧。”祁思言对他们道:“五个人搜他们,五个人搜府里的人,身上,房间,奴婢,家仆,杂役,任何人都不要放过。”

  “当然,如果有问心无愧没有偷拿主家任何财务的,可以过来,我旁边的人是大祁国师,他能知道,你们究竟有没有撒谎。”

  听到要搜身,后院的这些少年顿时慌了神。

  “你们凭什么搜我!”一个比较硬气的少年想推开搜身的人,但这些人可都是力气很大的打手,这种推搡对他们来说就是挠痒痒。

  赵宇豪哭喊道:“我要找我娘,放开我!”

  那个拿黎晔簪子的少年更是笃定道:“这是我的东西,这是我娘给我买的。”

  “对,这就是我给我儿子买的簪子。”一个妇人连忙跑过来道:“太子殿下莫要毁人清誉,您这样带人到后院搜身,传出去,我儿的名誉怎么办?”

  “爹爹!”

  “父亲!母亲!”

  半大的少年宛如看到了主心骨,纷纷朝着自己的家长跑过去,躲在他们身后。

  “娘!”赵宇豪吓的抱着母亲嚎啕大哭:“他们要打我。”

  “殿下怎么可以无缘无故打人!”

  赵宇豪的父亲端着一副谄媚的笑脸:“太子殿下,咱们好歹是一家人,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谁跟你一家人?”傅裕啐了一口:“和我们殿下攀亲带故,你们也配!”

  男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话可不能这么说。”

  “乖孙。”

  黎家主被管家扶着匆匆赶来。

  祁思言看向姗姗来迟的黎家主,走上前接替管家的位置扶着黎家主:“外公!”

  黎家主含笑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前院听说,脾气这么好的乖孙居然要带了打手过来。”

  傅裕道:“我们殿下看到他们从黎国舅房里偷东西。”

  黎家主的眼神顿时凌厉了下来:“还有这种事情?”

  他厉声道:“怪不得你们总是让孩子多来陪晔儿,借口让他们来后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赵宇豪的母亲道:“一家人,黎晔疼爱我儿,又慷慨大方,况且你们黎府家大业大,黎晔既然送了,那多送些东西也无伤大雅。”

  拿簪子的少年呆在自己的母亲身后:“就是,这是他给我的。”

  这些人根本没接触过黎晔,在他们眼里黎晔就是个不会反驳的傻子,自然是他们说送就是送了。

  祁思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蓦地一笑:“你们觉得我舅舅人傻,好欺负,所以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吗?也是,你们从未关注我舅舅,自然觉得他傻,你们不知,我舅舅是天生过目不忘的算账天才,所以我外祖才会带着他出海。”

  他起身对着黎晔:“舅舅,这些人拿过你什么东西你都记得吧,从最早的那次开始说,我让人记下来,派人去他们家中搜查,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期间一些妇人男人立刻开始小声质问自己孩子有没有偷东西,得到答案后有松了口气的,也有面如死灰的。

  连执意说簪子是自己的少年都白了脸色。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黎晔身上,黎晔有些害怕的握住一号的手,一号想安抚他一下,就感觉一道利剑似的目光放到他身上。

  他回头,祁思言正用着比刚才还要怒火中烧,用恨不得弄死他的眼神地望着他。

  一号移开目光,炫耀似的揉了揉黎晔的头发:“去吧。”

  黎晔点点头。

  咔的一声。

  祁思言徒手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黎家主望着莫名勇敢起来的儿子:“……”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六个字总结:忙的要死,晚安

  忙到什么程度:本人专业熬夜人,前两天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时间不超过晚上十点,哈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同进同出!

  “你……”

  黎晔只是伸手轻轻一指,开口说了第一个字。

  被黎晔指中的半大少年顿时神色大骇,慌不择路的逃跑起来,被大理寺的侍卫两三下抓住制服。

  “儿子!”少年的母亲忍不住担忧的唤了一声就被侍卫给警告了,连忙闭上嘴。

  “娘……”少年怕死的很,但还是哀求道:“我自己招!不要连累我爹娘,他们是无辜的。”

  他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偷了哪些东西,比起那些胆子大偷金器银簪玉佩的,他算得上是小偷小摸,只是偷了些许银票

  他颤颤巍巍的从身上掏出这次偷的银票:“我第一次拿东西,只是拿了点钱,多少我也没数,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殿下!”少年的母亲听到自己的儿子只是偷了一些钱财,没有偷什么御赐的贵重物品,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关于所偷的钱财,我们愿意加倍奉还。”

  祁思言斜睨了他们一眼:“孤缺你们这点钱?你们不是觉得孤的舅舅是傻子不会说话吗?怎么,他才刚一开口,半句话都没说,就吓得招了?”

  黎家主也愤懑道:“林家主,你心知你们与我黎家本家早已毫无瓜葛,我看你妻子好歹是我黎家远方血脉才让你们过上现今的日子,你们现在求饶太早了些,还是听听我晔儿怎么说,再做定夺,我晔儿从小过目不忘,账目从不出错,只是沉默寡言,不喜吵闹,没想到在你们眼中倒成了傻子。”

  林家媳妇黎曼赔笑:“我知道,黎晔从小聪慧,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知道这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孩子。”

  黎家主没理她,反而负手走上前,边走边观察:“你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黎家布装的流云锦,居然穿在你身上……你这玉佩,看这样式倒想是我在海外买的……你们何时去了海外?晔儿,你过来看看这玉佩,是不是你的?”

  原本被打断了的黎晔这次倒是认真的听着祁思言他们的对话,听他们话音落幕,根本没有没上前去,就点点头:“他去年拿走的。”

  少年顿时脸色煞白。

  黎晔居然真的记得!

  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让黎家那些没少顺东西毫无顾忌的半大少年抖的宛如鹌鹑。

  “我打死你!”

  一个中年男子突然狠狠地踢了旁边的儿子一脚:“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偷东西了,我打死你!”

  他看起来半分力没收,他儿子在他旁边被他踢的浑身全是印子,哭着求饶,仍然得不到父亲的原谅,直到他被侍卫拖开,儿子还在哭爹喊娘。

  “殿下,是草民家教不严,您尽管打死他!”中年男子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他愤恨的道:“虽然草民只有他一个儿子,但既然他做错了事情,就该打!打死都行!”

  祁思言没有说话,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看起来是希望自己教训他儿子,但实际上却是一旦他儿子出了好歹,那就是不给黎家亲戚留后,他看着这一起荒诞的闹剧,忽然觉得没意思。

  他索性道:“孤从不会私自动用刑法,大理寺有明明白白的条例,偷了多少钱怎么处置,如何罚,这是大理寺应该判断的事情,你和孤求饶没用。”

  “今日,外祖是要处理什么事情?看看孤能不能帮上些什么。”

  他直接问了出来,原本他故意避开无非是不想多生事端,但现在,他只想速战速决,早点把这些蛀虫清理干净。

  黎家主只觉得外孙似乎是变了些,不再似以往那般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容易被人捏住软肋,现在脸冷下来是挺能唬人的了,他心下有些感叹,也愿意祁思言替黎家出头:“我年纪大了,不想再动弹,便与其它商会大家合作海外的生意,我提供船只,他们提供人手,黎家那些放出去的铺子就想着收回来,目前还在洽谈。”

  祁思言撩起眼皮,轻轻地噢了一声,状似苦恼道:“外祖,这本来就是黎家的铺子,收回来这么困难吗?账目查过了吗?孤可以找工部借调一些人手过来。”

  一听要查账,那还得了,原本就心虚的黎家蛀虫们这下急了。

  “查账就不用了吧,好几年呢。”

  “对啊对啊,殿下,宫里的人都挺忙的,让他们来看账册大材小用了吧。”

  “孤还就大材小用了,谁敢说孤半句不是?”祁思言呵斥道:“两日内,搬出黎家铺子,自己贪了多少东西自己交代,大理寺自会定罪,你们本就与黎家毫无干系,这么多年吃的红利够你们生活,孤不让人通传就是给你们一个避开被权势强行分配的机会,但凡你们自己与外祖好好交接,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不仅不感恩,还如此对待孤的亲舅舅,实在是忘恩负义。”

  他微眯着眼,一字一顿地道:“孤此生最恨忘恩负义之人。”

  “抓人,一切自有大祁律法定夺,孤倒要看看,就算传出去说孤不尊重黎家长辈,谁敢质疑大祁律法不公。”

  其实祁思言完全想多了,后来大理寺惩罚了那些亲戚,没有任何人说他不尊重黎家长辈,京城反而都在说他大义灭亲,不包庇,不似某些大官员纵着手底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作恶,也万幸黎家那些并未有那么大的脸和胆量去碰瓷太子,不然刑法可能更重。

  祁思言拉着黎晔,拽着他到了自己身后,瞪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一号:“跟我走。”

  他此行解决黎家亲戚事小,真正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人赶出京城,用不得靠近黎晔。

  不知是不是余怒未消,一号觉得祁思言话中火气甚重。

  他不明觉厉地皱眉:“何事?”

  “走便是。”裴煜平静开口。

  祁思言对着黎晔的态度倒是和颜悦色地哄着:“舅舅,外祖,我先带这个人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黎晔明显有些不舍,但是看见祁思言的脸色,有些纠结地小声说:“他是朋友。”

  祁思言不太想说起这个人:“嗯,知道了,舅舅,放心吧。”

  黎家主热情道:“这位小友可是晔儿的第一个朋友,与他在一起晔儿整日可开心了,说的话也多了,这位小友不嫌我儿话少,整日与他同进同出,我也甚是开心。”

  祁思言眉头都要拧成一股疙瘩,显然是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更差了:“同、进、同、出?”

  呵呵。

  他微笑着告别了黎晔和黎外祖,微笑着等黎家的大门合上,微笑着拔出春风的刀,对准一号的腿间。

  他指了指面前这个人,微笑着对裴煜道:“抓住他。”

  【作者有话说】:实习真的太太太太忙了,最近又有实习生不来了,可能所有的活都给我了,大怨种就是我了,日后无法保证日更,已经和编辑说明情况,但会挤出时间更新,周五和周六争取一日两更或者一日一更,最少每周两更,我会尽快又不显仓促的完结,不会弃坑,大家可以等完结一起看噢。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黎晔:你走开

  饶是一号再如何云淡风轻的被带出来,面对裴煜,他还是眉心微皱。

  “有事?”

  祁思言丝毫不惯着他,直截了当地道:“三件事,你是谁,你接近我舅舅的目的,交代清楚后滚出京城。”

  “我叫玉凛。”

  “目的是……”一号看向祁思言,语气松泛又暧昧地朝着祁思言挑衅似的低笑:“你觉得能有什么目的?”

  一股怒意和杀意轰然涌上心头,祁思言整个人顿时炸了,不管这个玉凛说的是真的,还是单纯的为了气他,他都忍不住想拿起剑把玉凛削成人彘。

  他握着剑的手异常用力,剑尖因为手指颤抖小幅度地划在地上,传出一道道刺耳的划拉声。

  祁思言咬牙道:“我杀了你。”

  裴煜拍了拍玉凛的肩膀:“别惹他。”

  玉凛面色极其难看的转头望向他。

  裴煜泰然自若,如果不是听声音,光看动作和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动作又轻又利落,像是给玉凛的肩膀擦擦灰似的。

  只有玉凛知道他力道有多重。

  “你……”玉凛气的胸口起伏几下,欲言又止,索性懒散地双手环胸道:“我又没做什么。”

  什么叫没做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

  祁思言气笑了,他睨了裴煜一眼:“你简直厚颜无耻大言不惭!孤身边还缺个太监伺候,看你就不错,带他去净身房。”

  裴煜依言折了跟旁边的柳条绑住玉凛的手。

  玉凛啧了一声:“你要攻打南疆。”

  他嗤笑一声:“没有巫医。”

  他继续嘲讽:“异想天开。”

  祁思言却忽然冷静下来,他皱眉:“你是南疆人?”

  “你和独孤御是什么关系?是他让你接近我舅舅的?”

  玉凛晃了晃自己被绑住的手,示意他解开绳子,却没想到祁思言理都不理他,反而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祁思言似乎是想通了,缓缓凝眸望着他道:“你应该是和南疆使团一起过来的,所以我问独孤御也一样,独孤御我不放心,迟早把他们解决了,这次先从你开刀。”

  “动手吧。”

  听到玉凛和南疆有牵扯,他不欲废话。

  果决又了断。

  玉凛微眯着眼:“你不是他。”

  “马车上,你被人打晕又醒来后,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一旁的春风骤然僵住:“殿下被人打晕过去了,为何我们浑然不觉?”

  祁思言宽慰道:“不怪你们,我也不知道。”

  玉凛呵呵冷笑一声:“我以为你知道为何跟着黎晔,毕竟当日那人要杀的是他而不是你,难保不会再次动手,能保护他的除了我,你还能找出下一个?”

  “我不听你的。”祁思言看向裴煜:“你说。”

  裴煜:“确实如此。”

  祁思言嫌恶地看向玉凛:“……行”

  “你带他去找我经常去的那家酒楼,我去找我舅舅,坐下细说。”

  包厢里。

  祁思言坐在玉凛正对面直勾勾的盯着他,他旁边是黎晔和裴煜,黎晔心虚的低着头沉默不语,裴煜悠哉悠哉的喝茶,春风坐在玉凛旁边看守着他。

  气氛出奇的安静。

  店小二过来送菜单瞧见这不同寻常的气氛有点犯怵,呆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道:“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菜单。”

  坐在最中间最小的祁思言缓缓开口。

  近乎凝滞的气氛随着他话音的落幕回温了些。

  “想吃什么?”祁思言把菜单递给了黎晔,裴煜,春风,独独没有在玉凛手里转一圈。

  玉凛轻轻的啧了一声。

  小二一看玉凛那张脸,怕他把桌子掀了,立刻上前把自己手里另一份菜单递出去,随后就接受到了玉凛的微笑和祁思言的死亡视线。

  好在他旁边的俊美男子手动转过了他的脸,让他继续瞪着正在可劲儿点菜的玉凛。

  点完菜后,小二送了口气,忙不迭的关上门报菜名去了。

  门被快速而轻柔的关住

  祁思言抬眼,伸手敲了敲桌子:“首先,对于围猎的事情,我谢谢你,其次,我已经打听好了,最近武林大会的第一高手在京城,他在武林大会上力战群雄,我会找他来保护我舅舅,你滚蛋。”

  玉凛挑眉:“不巧,那人是我。”

  祁思言:“……”

  玉凛又道:“你要攻打南疆,南疆最懂蛊虫的百虫谷目前的谷主,不巧,也是我。”

  祁思言:“……”

  玉凛状似无奈:“唉,最后说一句,南疆除了皇室子弟,民间所有精通蛊术的大师都被我杀了。”

  那又怎么样?!

  小二一直担心的桌子到底是被掀了。

  黎晔明显吓了一跳,肩膀猛然一颤。

  “那你也滚!滚啊!你有什么永我都不在乎,我不会拿我舅舅去跟你牵扯到任何利益问题,恶心。”

  见祁思言敬酒不吃还吓到了玉凛,玉凛抬眼,眉眼凌冽了许多:“你怎么不问黎晔自己的想法呢?”

  祁思言一拍桌子:“我舅舅能有什么想法,一定是你看他天真哄骗他,你到现在还是想要与我做交易,用我舅舅,和我做交易,你能有几分真心?”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舅舅长的不好看,从小到大,对他舅舅动歪心思的不少,背地里笑话他的那些纨绔,甚至暗地里还会不着调的说一些下流的想法,想要让他用黎晔换些什么也是明里暗里点过他的,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只想吐。

  “不吃了,恶心。”

  他不管不顾的拉起黎晔,一下子没有拽动,祁思言整个人一愣,怔在原地缓缓看向黎晔,没有说话。

  黎晔缓缓道:“言言饿了,先吃饭。”

  他又看向玉凛,语气严肃:“你惹言言生气,走开,不准吃饭。”

  听了黎晔的话,这种亲人给他的底气,祁思言的鼻子一酸,眼睛瞬间就红了。

  玉凛轻叹一口气,脚步故作自然的走了出去。

  他脚步极慢,背影孤寂落寞。

  片刻后,他转过身:“你跟出来干嘛?”

  “你以为蛊术只有你能解吗?”裴煜缓缓道。

  玉凛嗤笑一声:“差点忘了,你是大祁国师,但总不能因为我对他无用,就不让我靠近黎晔吧?”

  “你与他的对话,通篇都在说你要让他把最珍视的亲人与你做交易,你把他当成交易伙伴,把黎晔当成物品,你这种行为是下意识地也以为黎晔是傻子,以为听不懂,愿意做被买卖的物品吗?”

  玉凛猛然一颤,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情绪瞬间被最轻描淡写的语气点出来,他心脏直跳,低吼道:“我没这么想过!”

  他只是想,想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把黎晔绑在身边。

  裴煜冷冷地道:“他很生气,让我出来揍你一顿,我需要同他交差,你暂且受着吧。”

  【作者有话说】:我不信我不午休了一周更不了两章,靠

  ??第一百四十章 抽奖

  包厢中,祁思言老神在的坐在黎晔旁边给他夹菜,刚刚他偷摸交代裴煜,让他把玉凛打一顿,最好是让玉凛毁容,让他没脸出现在黎晔面前。

  祁思言看着自家舅舅的脸,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撇撇嘴,也不知道这种人哪里来的自信,呸。

  “言言,不生气了。”黎晔对祁思言的情绪总是可以很敏锐的察觉到,给祁思言夹了他喜欢吃的烤小羊排。

  小羊排表皮焦香,撒了特质的调料,用特质的酱汁腌过,咬一口唇齿留香,祁思言生不起气了,他很快吃完一只小羊排。

  “我没生气,舅舅不要和那个谁说话,我就不生气。”

  原以为裴煜不会回应,哪曾想黎晔居然点点头,很认同地道:“不和他说话。”

  祁思言惊讶的抬眼望着黎晔。

  发现自家舅舅似乎也有点……生气。

  好像真的能理解玉凛的意思似的。

  他忍不住双眼冒着敬慕的小星星撑着下巴看向黎晔。

  不过很快,裴煜就回来了,当着黎晔的面,堂而皇之的坐到祁思言的身边,把祁思言的脸掰过来,面朝自己。

  祁思言朝着裴煜靠过去,下巴枕在裴煜左手小臂上,眼巴巴地望着他:“当日刺杀我舅舅的人,你方便告诉我吗?”

  裴煜摇摇头道:“这是他的劫,自然会有人帮他解决。”

  祁思言抬起头,警惕的宛如护主的小狗狗,无形的两只耳朵充满攻击性的竖着:“你是说那个玉凛?”

  “不是。”

  末了他又补充道:“放心,不是这个玉凛,他太弱了。”

  可能是每次转世后环境的影响,实在是,不像那个以前他见过的某个恶劣到极点的魔王。

  “那就好。”祁思言松了口气:“他再来一次我揍他一次。”

  不过这种事情要麻烦裴煜,他想了想,又给裴煜夹了块符合裴煜口味的清蒸鱼,先放在自己碟子里把鱼刺全剃了,因为不太熟练,动作有点慢,况且鱼肉本就是软嫩,容易散,只能加倍小心就更慢了。

  却见一双筷子伸过来。

  接着碗里多了块完整的鱼肉,而且已经被剃光了所有的刺。

  “吃吧。”裴煜道。

  祁思言望着碗里的鱼肉,仿佛是平静的水面落下一片绿色的树叶,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心里春意盎然,心思已经飘到了云端。

  想到这个人是他的,他就忍不住露出过度的得意表情,不过在舅舅面前也不敢太放肆,他偷偷拉了一下裴煜的手解馋。

  吃完饭,祁思言思索着既然出宫了,就和黎晔玩一会,然后把他接到东宫去,直到裴煜口中,那个真正能保护他舅舅的人出现,他舅舅安全了,再送他舅舅回去。

  京城的街道干净又整洁,大臣的宅子还在更中心处,而在外一点,就是酒楼集市这些地方,能住在这里的,都是不缺银子的商户,再不济也是有份正经活的雇工,没有乞丐和混吃混喝的泼皮无赖。

  祁思言平安符的风头也吹过去了一阵,加上裴煜在他额头点了一下,据说是只要他不说破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自然一路都是畅通无阻,宛如平平无奇的富家子弟。

  他瞧见前面正在抽奖,外面围了一圈人,商家说只要买三坛酒,就有机会抽到奖品,奖品被商家说的神乎其技,祁思言定睛一看,是一只小狼。

  小狼野性十足,一身的斑驳血迹干在黑色的皮毛上,牙齿似乎被人硬生生的磨平了,咬着铁笼子,仍然试图逃出来。

  有些富家小姐少爷见它可怜,想要买下它放了,商家却不同意,买了两三次酒后,抽不到小狼,身边的侍女也阻止了。

  祁思言走过去,发现商家居然是位辽人。

  最近他快生辰,辽国使团也快到了,自然也有不少辽国的商人悄悄借着使团的兵马作为倚仗,省去雇佣保镖的钱,快马加鞭来这边做生意。

  那这狼,应该是辽国的狼,因为和中原的狼长的不太一样……有点丑萌丑萌的,认真看起来也不像是狼。

  辽国的御兽能力人尽皆知,尤其是大型的猛兽,不管是贯爱撕咬的老虎狮子,还是成群结队的狼,都养了不少,所以没有国家愿意和辽国打架,因为一上战场,马匹看到对面那些猛兽,一下子就会慌神,胆小的直接就跑了,而且被野兽撕扯而死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呜呜。”

  小狼在笼子里虚弱的叫着,似乎在求救,又仿佛是绝望的哀嚎。

  祁思言有些不忍心:“我买三坛酒。”

  商户看了祁思言一眼,根本没认出他,神色并无异样:“好嘞。”

  三坛酒居然要五百两,怪不得那些侍女下人要拦着自家主子了,这谁能遭得住。

  还好祁思言有钱。

  他买了三坛。

  没中。

  他面不改色再买。

  仍然没中。

  再掏钱。

  依旧没中。

  如此几十次后,吸引的人越来越多,祁思言攥着钱袋子脸色臭了大半:“你这里面是不是没放写有小狼的纸片?”

  赚了钱笑开花的商户连忙道:“公子冤枉啊!您事后可以查看我们的抽奖箱子,里面肯定是有的!这狼可是狼王的孩子,珍贵的很,您已经抽到这里了,不如继续?”

  “公子,您何不?”小太监傅裕只是提了一点点,祁思言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与商户公布身份,直接带走。

  但是这有失公允,还有仗势欺人的嫌疑,祁思言否定了这个选项,跑到裴煜面前:“你运气好吗?”

  “没你运气好。”

  裴煜没有撒谎,他运道确实不好。

  祁思言捏紧了钱袋,挠挠头,有点难办。

  却见黎晔上前走到祁思言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叠的整整齐齐银票,呆呆地问:“钱不够吗?”

  祁思言看了一眼,都是几千两的银票,轻轻嘶了一口气,发现周围的也跟着他发出了几声惊叹的声音,他警惕朝着周围看了一眼,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春风晃了晃剑柄,那些盯着黎晔手上银票的目光才少了些。

  把银票塞回黎晔身上,祁思言朝着自家舅舅嘟囔道:“运气不够。”

  黎晔处理不了太多信息,没怎么听懂规则,但是他看得懂祁思言捏钱袋子的动作,他很大方:“要钱吗?舅舅钱够的。”

  “那舅舅你来帮我抽一下。”祁思言把五百两啪一下放到商户的桌子上,拉着黎晔到了抽奖的箱子旁边。

  黎晔不知所措的站在箱子旁边。

  一看黎晔那样子,似乎发现黎晔反应迟钝,周围人有些不耐烦的就轻轻啧了一声,然后被春风的剑光吓的噤声。

  祁思言发现自己没说清楚,一拍脑袋:“舅舅,把手伸进去随便抓个纸片出来就行了。”

  黎晔听话的伸手一抓。

  是一张红纸。

  中了。

  【作者有话说】:辞职了,只做了一个月不发工资……今后可以日更了,再不济也不会断很长时间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另类虐白成薪

  商户激动道:“中了!中了!公子,您看我没骗人吧?您自己运气不好,可别说是我做生意不厚道了,这酒啊是辽国独特的狼血酒,您带回去喝吧。”

  “不过您这运气真的啧啧啧。”

  商户身后两个威猛高大的壮汉分别拉着一板车的酒走上前。

  祁思言:“……”

  他失魂落魄的垂着头,可怜巴巴的走到裴煜旁边。

  裴煜朝着春风道:“让他们把这些酒运到黎府去吧,然后再送去宫中。”

  春风看了祁思言一眼,也知道裴煜会保护好祁思言,自己呆着他们身边可能属实多余了,便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直到小狼被抱着洗了澡,剃了毛,涂了药,包扎成一个白色团子睡在黎晔手里打着小呼呼,祁思言还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可置信的怀疑人生:“怎么我舅舅一抽就抽中了。”

  “我抽了那么多次,一次都不中。”

  “我不是太子吗?我不是神仙吗?运气为什么这么差?”

  黎晔抱着小白团子,没有言语,浑身充满了爱的光辉。

  裴煜轻轻敲了一下祁思言的头:“谁规定神仙就一定是特殊的呢?”

  况且祁思言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平常谁渡劫身边能跟着保镖保护其左右?还不是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宠出来的。

  如今的三重天怕是因着他那一场屠戮彻底乱了,天帝估摸着还在想要如何才能打消别人的猜忌,哪怕龙族已经知道真相,但二重天,一重天却并不知晓,他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这几天下了雨,眨眼间,天气也一下子随着雨点的消失热了起来。

  只差五天就到祁思言的生辰了,来来往往的各国商贩争抢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抓紧推销自己带的特产珍宝,京城已经热闹了不少。

  祁思言心知自己有前世记忆的外挂日子不多了,也没有再玩,开始逐一整治上辈子的那些有一个算一个的仇家。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白成薪。

  白成薪而今已经靠自己的能力升为了四品侍卫。

  祁思言想了想,不知道是废了白成薪一身功夫来的畅快,还是毁掉他来之不易的微小官位来的爽利。

  他思索片刻,差傅裕去打听了一下素来与白成薪不对付的侍卫。

  傅裕的消息很快。

  看不惯白成薪被祁思言保驾护航带进禁军的侍卫有两个,祁思言懒得听他们的名字和与白成薪的恩怨,随手将那两人的官职提到了比白成薪高半个品阶的官位上。

  官位不仅有一品二品,还分正品,次品,正品次品为半阶。

  升他们半阶,恰恰在正好恶心白成薪的范围。

  又吩咐,倘若白成薪再升职,那两人官位也跟着升,不多不少,只要高半个品阶就好。

  白成薪素来看中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上辈子祁思言一直为他保驾护航,他官位升的平步青云,简直是扶摇直上九万里。

  现在的祁思言就是想让白成薪弄清楚自己太子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要让白成薪明白,他能让白成薪升,就能让他一无所有,不过他现在可不是那个纯洁的太子殿下,他心尖黑着呢,可不想这么算了。

  他不仅不剥夺白成薪升职的机会,还要明晃晃的告诉他:不管你再如何努力升职,你的死对头再怎么弱,再怎么偷懒摸鱼,也还是会比你高半个品阶,你在营里摸爬滚打受尽苦楚,你的死对头却仅仅因为太子的命令就能一直恶心你,管着你。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任由无用之人蹦哒的人,挑选的自然是和白成薪旗鼓的竞争对手。

  也不知道白成薪气不气?

  估计是气死了吧,

  没办法,毕竟他是太子。

  这种芝麻大的区区小官,他说了算。

  祁思言轻轻吹了一口气,茶水漂浮的热气被他吹散,桌上的灰尘也被他吹落在地。

  很快,白成薪就找上门来,不知道他带着的时候什么情绪,听守门的人说,他是以俯首跪地的请罪模样跪着的。

  大约是后悔吧。

  宋离歌被赶出去,他多多少少猜到了是祁思言做的,江清越最近也闭门不出,白成薪仿佛隐约抓住了那根悬丝般的线索,却一直不敢去找祁思言。

  他不像宋离歌那样对祁思言带着近乎偏执的摧毁欲,重生后依旧死性不改,也不像江清越那样,前世就对祁思言又爱又恨,近乎疯魔,重活一世更是宛如草包。

  他重活一世,确实是想回到祁思言身边赎罪不假,但他仍然是清醒的,他更爱自己,更希望自己的权势回到前世,他更想与祁思言站在平起平坐的地位给予他庇佑,而不是一个泯然众人顿时侍卫。

  他曾经以为祁思言会报复他,不让他正常升职,却没想到祁思言并未针对他,后来宋离歌被赶出宫,他也一直在等待祁思言的裁决。

  却没想到,祁思言最后没有剥夺他的权势,反而是提拔了两个与他素来不和的竞争激烈的对手,他费尽心力在大比上赢过的两个人,却被祁思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升了官,压他一头。

  出乎意料的是,祁思言并未像对待宋离歌那样,面都不见,反而让人请他进来。

  白成薪被人请进来,他走在路上,

  厅堂里,祁思言坐在主位,裴煜坐在他旁边,严沐尧和春风坐在一列,傅裕站在他旁边,颤颤巍巍的接过祁思言递过来的糕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当时他坐在春风的位置上,旁边是江清越,祁思言旁边是宋离歌,那时候没有裴煜,那时候他坐在里面和祁思言聊天。

  一切仿佛变了,又仿佛没变。

  祁思言没变,他的眉眼如初,浑身上下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但是他们的,所有人的位置已经被取代的干干净净。

  在想明白的那一瞬间,白成薪的心脏顿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剧痛,他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压的喘不过来气。

  请他进来的下人回头一看,白成薪站在原地,捂着胸口低着头,一声不吭宛如痴傻了般。

  “白成薪,你不舒服吗?”

  好半晌无人说话。

  “是,拖着病体,难以面见太子殿下。”白成薪声音嘶哑。

  下人内心嘀咕你早说你不舒服,还麻烦太子殿下。

  “那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祁思言只是惊讶了一瞬就允了。

  白成薪向来喜欢把他的贪图权势,自己的自私自利全部安在自己这个太子身上,仿佛是为了自己才去争第一,去升职,没有自己就不争权势了似的。

  这么一个在意官位的人,居然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说】:短短几天,找了两个新工作,都是干了三天就不想干了,怎么说呢,工作就是要趁着年轻多转几个行业,不要窝囊,不想干了走人就行,以后找工作也能避免这些坑,不过我学历不高,毕业不想出去打拼,找的都是当地小县城的工作,能随时换随时找,有稳定好工作的友友们建议窝囊一点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生辰将近

  其实前世的皇位之争,包括皇帝中毒,就算他当时远在行宫,知道真相的人全部发配了出去,但是后期清算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怕死的叛党透露了些许口风。

  严沐尧问:“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日后你有何打算。”

  “上辈子为了处理整个云家,废了我不少心思,如今正好,你顺着这个去查,在我生辰之前,我要看到云家这棵大树彻底崩盘。”祁思言给了严沐尧一张写好的纸条。

  严沐尧点点头:“江清越应该会猜到你要处理的就是云家一党,毕竟上辈子为了扳倒云家江家也是出了力的,不过现在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会不会提醒他们加强防备?”

  “不会。”祁思言冷笑:“江清越对我有愧,他还标榜着喜欢我呢,求的我的原谅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止江清越,白成薪,甚至是宋离歌都对他有愧,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贱得慌。

  裴煜缓缓看向祁思言道:“嗯,你挺了解他。”

  祁思言:“……”

  他摸摸下巴,讪笑道:“也没有很了解。”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吗?”春风轻声问道,虽然知道自己如今在祁思言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不用了。”

  春风垂眸:“属下知道了。”

  祁思言见他如此沮丧,想到以前在宫中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尤其是最后春风为自己而死,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他思索片刻,道:“你帮我把独孤御揍一顿吧?顺便调查一下他们最近在干嘛。”

  “那个谁,你俩说开了吗?”严沐尧下巴点点春风:“你从我这里知道越辰昭的死因之后,你俩和解了吗?”

  春风平静又简洁的解释道:“不算和解,他回杀手阁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和我说。”

  他面无表情,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他说起这件事时的心中的凉意。

  祁思言顿时撑着下巴捏起瓜子开始磕,兴致勃勃地道:“啊,你想去找他不?我可以放你去。”

  “不想。”

  春风转移话题:“你的剑派如何?”

  如此明显的话术,看来是不想多说,严沐尧挑眉,他对着祁思言道:“我把蛀虫全部弄走了,太子的忠实跟随者虎头帮在那里照顾孩子,其它的看他们自己吧,先修习剑法,日后他们想要下山便下山,想要留下就留下,掌门之位虽然是我,但我只能算个挂职,真要我管事,不可能。”

  “没事,剑派不是朝堂,无需完全由朝廷接管,你挂职的也行。”

  他瓜子磕多了,嗓子有些干,端起裴煜倒的水一饮而尽,嘴角一滴水珠被裴煜用手指擦干净,祁思言也并未觉得裴煜的举动有任何的不对。

  严沐尧眼神微微一凝,怔住片刻,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嘿嘿一笑:“不过剑派的真正掌门是你啊,你想啊,那些虎头帮因为你的命令都听我的,我这个挂职的掌门也听你的。”

  祁思言摇摇头,叹了口气:“别听我的,管不过来,你自己玩转江湖就行。”

  “你不是向往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吗?”

  祁思言耸耸肩:“我的职责,就是让你们这些人可以自由的玩转江湖,而不是任性妄为。”

  “那我给你打江山啊。”严沐尧望着祁思言,见他没有应和,隔了一会儿,他轻笑道:“我做你的左膀右臂,你在朝廷缺一员猛将,你看我怎么样?”

  裴煜撩起眼皮:“不错。”

  祁思言违心道:“你还没有虎头帮那帮人猛。”

  ……

  临近夏日,祁思言成年礼的衣服也做好了,所需要的服装,配饰都被井然有序的送入东宫,整个东宫进进出出来了将近五十人才送完这些,大到外袍玉冠,小到鞋袜甚至是一颗衣服上的珍珠都被妥帖的准备好了。

  祁思言早已知道自己的衣服是什么样式,他也知道换完衣服的第二日,辽国,炎国的使团就会到紫禁城脚下,很巧,他们是同一日来的,再然后,周边小国的使团也会过来,祁国大赦天下,自他成年后,接连三个月,都是说不上的热闹与繁荣,道不尽的皇宠天恩。

  但他仍然很期待这场空前盛大的喜宴,他答应过裴煜,自己过完这个成年礼,就会忘却前世的记忆,不过在忘却前,他还有事情做。

  皇帝在他试衣服的时候,特地过来了一趟,看到换好衣服和服饰的祁思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错。”

  祁思言乖巧一笑,这件衣服所带来的凌厉和威严顿时被打破:“谢谢父皇。”

  绣娘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件衣服,可是耗费了她们三个月的大工程,期间改了很多次皇上都不太满意,都没给太子过眼就被打了回去,这件衣服是改到最后一次皇帝才满意送过来给太子试穿,如果不行还得熬夜改。

  临近宴会,各国使臣都要来,皇帝还有很多事情办,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一趟已是关怀,待了片刻喝了杯茶便走了。

  “你要的毒药。”小包子拧眉道,他把毒药递给裴煜,又把手搭在祁思言的手腕脉搏处小心提醒道:“这可是没有解药的,你小心点。”

  如今他神医谷小少主的身份依旧保密的不错,他三哥在神医谷的治疗下有时候也能出门吹吹风了,以前的祁思言都不知道,跟何况是现在的祁思言。

  见小包子跟过来看他,祁思言也只当他是跟着神医谷众人学了不少,乐意让他试试自己的脉象。

  半晌。

  小包子嘶了一声,接着用一双稚气的眼神瞪着祁思言,用力的拍了一下祁思言的手:“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寻欢作乐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

  裴煜:“……”

  春风:“……”

  严沐尧:“……”

  “……”祁思言大惊失色,与周围神色各异的三人对视一眼,强调三遍:“我没有!怎么可能!我才多大!”

  小包子咄咄逼人:“那为何你脉象亏空?不要骗人,脉象是不会出错的,你肾精亏虚。”

  “……?”

  祁思言只觉得天都塌了:“我,太子,肾虚?”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给江清越下情蛊

  他恹恹地趴在裴煜的手上,不愿意面对现实。

  严沐尧咳咳两声,神色惊疑不定的琢磨着问裴煜,他语气略带冷意:“你们,已经……?”

  “没有。”裴煜否认道:“他还小。”

  这几日祁思言偷摸爬床非要与他同床共枕,说是没几日他就没有记忆了,多抱一日是一日,前世当了皇帝后知道的东西也多。

  尤其是祁思言脑袋里永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千方百计的撩拨他,他倒是能堪堪控制住,祁思言少年之躯,正是最容易情动的时候……

  不过祁思言已经很厉害了,但凡同龄的小孩,有他这么乱来,早就呼呼大睡的叫不醒,需要吃点滋补的药膳了,打击小孩的自信这种事情他做不到,尤其是这种两人之间的事情也没比较过多解释。

  他揉揉祁思言的脑袋表示安抚:“他是围猎之时受了惊吓,整日惊醒,睡眠不足,归来之时又昏迷了,才有所亏空,在慢慢补了。”

  小包子依旧皱着眉,不太相信,但也不敢和裴煜对着干:“那我给你开点药,安神滋补的,你记得喝。”

  祁思言臊的慌,不着痕迹的捏着裴煜的手臂发泄心中的情绪:“知道了!”

  裴煜低头看了他一眼,警告似的捏了捏他的耳垂,紧紧握住那只作乱的手。

  一通胡闹结束,小包子开始吃桌上的点心:“你打算做什么?”

  “斩草除根。”他对严沐尧道:“等我生辰后,三哥和神医谷会离开,到时候他们身后必有人跟踪,你派人把他们身后地尾巴解决了,顺便把这毒药,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到六皇子。”

  “你是说?”严沐尧怔然抬头和祁思言对视一眼。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攻打南疆,与辽国,炎国签署和平协议,拨正江湖风气,之后还有祁国百姓的安居乐业,没有时间和他们斗来斗去,我要直接结束这场夺嫡之争,唯一的太子,只能是我。”

  祁思言又问:“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严沐尧闻言拿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一份地图:“这里,全是云家豢养的死士,还有马匹,因为人迹罕至,怕引人怀疑,平时都是从云家自己的粮食铺子里分批次,少量的购买粮食。”

  祁思言耸耸肩,语气平静:“搜出来云家也不会认,告诉父皇,即刻派黑衣卫全部绞杀,不过没了这些死士,云家也翻不了天,云家家大业大,他们断后断的很干净,不过……”

  他话音未落便及时止住了话头,复尔问春风:“你查到了什么?”

  “独孤御最近在帮独孤灵儿炼制情蛊,独孤灵儿似乎想给江清越下情蛊。”春风顿了顿:“倒是四皇子因为与独孤御交往慎密,被独孤御用蛊毒控制住了,我将独孤御揍了一顿,独孤御以为是四皇子怀恨在心,便喊来四皇子敲击一面控制蛊虫的小鼓,四皇子疼的在地上打滚,愣是不肯求饶,不仅把锅全背了,还咒骂了好一会。”

  祁思言:“……”

  他向来运筹帷幄的脸上顿时出现了迷茫,不解和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哈?”

  “身为皇子都不留点后招吗?我那四哥,这么多年真是白学了……”

  春风等祁思言说完后才说最后一句:“四皇子在偷偷找解蛊的巫医。”

  他看了一眼裴煜。

  却见祁思言只是微皱眉头,并未多言。

  主动救人和上门求助才救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面,他拎得清,他四哥和独孤御混在一起无非是为了皇位。

  而且春风是皇室暗卫,和普通暗卫不同,他们被培训过,懂怎么去查证,才能发现这么多线索,事实上独孤御和四皇子勾结还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

  皇上的身边都是皇室暗卫,肯定有知道,既然他不管,那就是想要四皇子多吃点苦头,他又何必去管。

  倒是独孤灵儿居然想要给江清越下情蛊,独孤灵儿喜欢江清越,倒不如帮她一把,恶心一下江清越,搅乱一下局势,如果独孤灵儿嫁给了江清越,南疆一战,江家势必不敢参与,就可以借机收回他们的兵权。

  十几万大军兵权收回来了,就可以开始清算了。

  “独孤灵儿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春风怔了一下:“今晚。”

  祁思言点点头,关切道:“好,你这几天挺累的,去休息吧,派人盯着,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深夜。

  正在府中擦拭给祁思言准备的生辰礼,想着江清越蓦地心头一紧,仿佛是某种身体上的暗示,他像是不自觉竖起浑身上下尖刺的刺猬,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手下却没有停顿,继续动手。

  “扣扣扣。”

  门被敲响。

  此时府中所有人都睡了,但把守的侍卫依然在,如果侍卫没有任何反应,那就是府中人敲门了,江清越把礼物收好,把门打开。

  门外空无一人。

  他眉心微皱。

  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看去,手腕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很快,疼痛变成有些酥麻的痒意,手下皮肉隐隐有虫蚀爬动的疼痛,他曾经中过蚀心蛊,清楚这种疼痛从何而来,他当机立断封住了自身真气,寻找蛊虫的位置。

  只是才寻找一半,他骤然朝着空中射出一枚银针。

  接着便是银器入体的声音。

  不入流的下蛊者,他微微勾唇,转头回房。

  却见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弥漫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这种香味很淡却勾人,带着点点的暧昧,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下流的奢望。

  江清越只觉得身体躁动起来,他迅速关上门,靠在门口轻轻喘息,试图弄清楚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香从何而来,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开始躁动。

  “是情蛊。”

  骤然听见声音江清越双目微怔。

  这才发现他的床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女子身上穿着红色半透明的纱衣,搭配着粉色抹胸襦裙,大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斜斜倚靠在床头。

  江清越一字一句咬牙道:“独,孤,灵,儿。”

  “你给我下蛊?”

  独孤灵儿下了床,娇媚地道:“情蛊一旦种下,你会爱我爱的发疯,你说,祁国将军爱上南疆公主,在太子成人礼上,当着众位使臣的面当中求亲,大祁岂不是颜面尽失?”

  “你只是为了让我丢脸?让大祁丢脸?”江清越呼吸声愈来愈加重,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是已经忍到了极致,冷笑道:“我不信。”

  独孤灵儿见情蛊症状加深,得意的不行:“你怎么不信我真的喜欢你呢?不过也确实是想需要你帮忙,我们打算扶持六皇子上位,所以给你下蛊,我得到了你,还得到了兵权,情蛊把你控制的死死的,也不怕你背叛。”

  “我被蛊虫算计过一次。”江清越嗤笑一声:“那次算计让我重生,也让我最讨厌虫子。”

  再次睁眼,他眼神一片清明。

  独孤灵儿顿时慌了:“你……?”

  江清越没管她,起身从桌上摸了把匕首,面不改色的将匕首刺入,他眉心皱起,在伤口轻轻搅动几下,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没管直流的鲜血,拔出的时候还带下了一小块手臂上的肉。

  匕首被扔在桌子上,刀尖上,是扎穿了的蛊虫尸体。

  “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这辈子只会拥护一个帝王,那就是祁思言。”

  独孤灵儿脸色苍白的望着江清越血肉模糊的手臂,甚至有些想吐,似乎被他丝毫不在意在皮肉翻找蛊虫的行为给吓到,语气带着丝丝气愤和可惜:“既然如此,那就道不同不相为谋。”

  “等等。”

  江清越把匕首扔到她面前:“没说不能合作其它的,把如何练情蛊告诉我。”

  他嫌恶道:“不要这么弱的虫子。”

  【作者有话说】:打工打的差点把这本书忘求了……我早点更完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使臣到访

  三日后

  辽国和炎国使团终于进入紫禁城内,早已得到消息的祁国提前加强巡视,因为是太子生辰普天同庆的日子即将来临,祁国并未下令要求平民百姓不得在这一日出门,安排了士兵列阵阻挡人潮,不过巷子依然被各种各样的人挤满了,甚至每个高楼的窗口都被人头占据。

  祁思言是生辰主角,要准备的事宜很多,并未出面迎接,是其它皇子出面迎接。

  大皇子瞧着四皇子独自骑马轮在最后,不由得好奇,照理说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四皇子肯定是第一个就上去了。

  他不由得调转马头,试探道:“四弟怎么不上前去?”

  四皇子唇色泛白,闻言轻嗤一声:“忽然有些怕生,不劳大哥费心。”

  大皇子:“……”

  这种敷衍至极的话语也就四皇子张口便来,大皇子自知讨了个没趣,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追赶二皇子去了。

  紫禁城城门打开。

  城楼上,冗长庄严的钟声响起,声音回荡,传遍千里,整个紫禁城的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停止了动作,低下头,发自内心的祝愿他们未来的国君,祈祷寿宴的顺利。

  同时,这也昭示着,紫禁城的大门,会在太子生辰前直至生辰结束一直开放,从这一刻起,不论日夜,不论富贵与否,不论地位尊卑贫贱,都可以在今日直至生辰结束,在皇宫外的广场,吃到流水的宴席。

  不会做花灯的,可以在各个府衙,免费领取祈福的花灯,孔明灯,灯笼等吉祥物,如果有做的好的祈福花灯,不仅可以卖出去,还可以去府衙拿赏钱,这也是很多百姓的经济来源所在。

  解除了紫禁城的宵禁,所有人都可以彻夜狂欢,也正式代表着太子生辰宴的到来。

  围观的群众的心砰砰直跳,听着钟声响起,看到城门打开,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

  外面是即将到来的第一个使团。

  辽国使团。

  那几乎是他们见过最为壮观的场面,来的使团规模甚至不亚于皇上的寿宴,为首的壮汉站在车上,被六个士兵联合拉着,他在车上牵着一头壮硕的白虎,白虎身形流畅,四肢粗壮无比,带着明显的肌肉线条,露出两颗獠牙。

  还有各种凶狠的狼,狗熊,狮子……

  “居然是白虎!”一个猎户捋了捋自己的心口。

  一个坐在爹爹肩膀上看使团的女娃娃吓的直哭:“爹爹,这些动物好可怕,要下来。”

  女娃娃的爹爹连忙把孩子放下来抱在怀里哄:“闺女不怕不怕啊,爹爹在呢。”

  “你们看!”

  “那是什么?好大!”

  身旁见过世面的员外鄙夷地望着旁边惊呼出声的人道:“土包子,大象,那是大象!”

  辽国的太子苏和巴特不是骑马过来的,而是骑着一头高大威猛的大象,辽国人天生比祁国人身形健硕高大一些,苏和巴特浑身的肌肉鼓鼓囊囊的,身形却很好,修长匀称,每一块肌肉都长在了对的地方,相貌也是英气逼人,一等一的英俊。

  使团带了一百八十八担的贺物和并未算入贺礼的数以万计的金银钱财,绫罗绸缎,辽国特产,还有三只非常可爱的小象。

  小象在笼子里,看样子被照顾的很好,精神头十足,嗲嗲的叫着,非常亲人。

  辽国御兽很有一套,祁国早已知道,但看到苏和巴特骑着大象出场拉风的模样,大皇子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

  拉着动物的车整齐排列,停下的之后发出刺耳的铁轮磨砂声。

  在他们还未到跟前地时候,几位皇子和等候的祁国使臣都下马迎接以示尊敬。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大皇子拱手道:“上次见还是父皇40寿宴的时候,如今已经过去将近四年了,太子殿下亲自过来恭贺五弟成年,着实有心了。”

  苏和巴特从巨象身上一跃而下,壮硕有力的臂膀,高大威猛的身形,英挺的眉眼叫不少女眷羞的偷偷瞄一眼都脸红心跳,却还忍不住偷偷看。

  “祁国的太子殿下值得。”苏和巴特认真道:“不知太子殿下现在可有时间?我没看见他。”

  辽国规矩不多,太子没有自称孤的习惯,太子也只是跟随祁国这么叫,辽国一般只有首领叫可汗,而辽国的部族也不称呼他为太子,而是将军或者首领。

  二皇子寒暄道:“五弟现在在东宫准备一些成人礼的事宜,晚上宫中设宴,五弟会出席,要不咱们先去宫中把东西放下,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晚上去赴宴再与五弟叙旧。”

  他说完后看了一眼四皇子,怕他坏事抢风头,结果四皇子一个人看着地面出神,虽然不抢风头了,但看着有些失礼,被注意到就不好了。

  他皱眉,不着痕迹的挡住苏和巴特的目光,随即笑着请使团移步宫内,六皇子连忙趁机扯了扯四皇子的衣角。

  四皇子这才反应过来。

  “四哥,你怎么了?”六皇子担忧地望着他,小声道。

  四皇子厌恶地拉开自己的衣角,道:“别碰我,不要叫我哥哥。”

  他翻身上马,不再和六皇子多说。

  六皇子一愣,神色微垂,沉默了。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年纪小,无论脑海里有多少对别人的阴毒心思,但在亲哥面前,被亲哥厌弃,他也是伤心的。

  独孤御自知和祁思言交好不了,便想要扶持四皇子上位,奈何云家并不看好四皇子,在他们看来,四皇子不够心狠,云丞相反而更加喜欢小小年纪便阴沉心狠,杀伐果断的六皇子。

  四皇子被他们当成明面上的和祁思言争皇位的牺牲品,独孤御还让云家给四皇子喂了蛊,好控制他不把这些私密交易说出去。

  六皇子连忙追了上去,有时候秘密当众说出来,反而没那么多耳朵听着,他小声道:“四哥,独孤御说只要我登上皇位,他就会把你的蛊解掉。”

  四皇子神色微凉,想起自己身体里的蛊虫,随时能被独孤御叫去一顿羞辱的待遇,他嘲讽地勾起嘴角:“我不是你哥。”

  六皇子认真道:“哥,我会帮你解掉你的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宴

  在辽国使臣之后到来的,是炎国使团。

  炎国近几年虽然在大祁边界蠢蠢欲动,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太过放肆,不过暗地里却不少,炎国擅长制作和使用暗器,蛰伏仿佛是他们的刻在骨子里的天分,不知道暗门派了多少眼线在祁国,扎根有多深。

  祁国和炎国虽然不如辽国那么交好,但是该有的接待并不比辽国差,炎国带的礼物也不必辽国少。

  他们都知道,未来与他们交锋的,是今日成人礼的那位,自然要做足礼数,顺便试探,所以来的人,也是炎国的重量级人物,炎国太子的弟弟,炎津。

  炎津沿着祁国边境一路到了紫禁城,几乎没有看到生存困难的人家,百姓安居乐业,只要不终日懒散度日,就能有口饭吃,闲来打猎砍柴钓鱼攒点钱,还能给妻子买跟素簪子,银镯子,妇女绣点帕子,种点野菜和瓜果,也能攒钱给丈夫裁身新衣。

  这是祁国大多数人家的现状,而炎国没有祁国肥沃的土地,也没有辽国广阔的草原养殖动物,炎国是贫瘠的。

  他在炎国的边境看到很多过着食不饱腹日子的村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村庄。

  他生在皇室,平时这些也传不到他耳朵里和眼睛里,直到跨越千里,坐在马车上走走停停,他才发现两国之间的差距。

  一路走来,太子成人礼,但凡有点钱的人家,小到一个村庄,大到整个紫禁城,都自发在房梁上挂上红绸,点上红灯笼,表达对太子祝福,这是在炎国从没有过的声望。

  他想见见这个太子,也想见见把祁国治理的那么好的皇帝。

  而万众瞩目的祁思言则瘫在床上,在裴煜面前毫无形象地滚来滚去:“裴煜我好累啊,真的好累啊,不想吃饭,困死了。”

  不像刚刚恢复前世记忆那般有帝皇威严了,反而随着这几天的纵容越活越回去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肆意的人,只是终于泄去了一身的仇恨。

  春风双手提满了衣服,满眼无措:“殿下,晚宴时辰快到了。”

  见祁思言喊自己名字,一副恃宠而骄的得瑟样,他伸手:“我来吧。”

  原本在春风手中的衣服被他拿了过去。

  春风手上一空,神色不变,只是手指轻颤了一下,识趣地把空间让给了裴煜,走出去,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还不起来换衣服。”裴煜垂眸望着他:“想被皇上骂吗?”

  “我今天就睡了两个时辰。”祁思言挣扎着爬起来,但是柔软的床仿佛长了绳子,把他死死的捆住,他哭丧着脸:“我记得,我前世没那么累啊。”

  当然没那么累。

  那时候祁思言即使就睡了两个小时,依然兴致勃勃地试衣服,不浪费见到江清越的任何一个机会。

  裴煜面无表情地望着把自己用被子裹成蚕蛹的祁思言,然后掀开被子,把蚕宝宝从被子里放出来,认命的给他穿衣服。

  前世那身衣服被他扔在地上。

  祁思言靠在裴煜肩膀上,闭着眼睛听裴煜说伸手,伸脚,闻着他身上的如冬雪般的冷调气息,精神了些。

  他头上束着镶嵌金边白底的发冠,穿着一件红色的印花锦袍,红色不是土气的深红,而是张扬的,宛如烈阳般的大红色,束腰的腰封是黑色的,给祁思言系腰封的时候,祁思言趁机抱住裴煜,两人只是浅浅的对视一眼。

  祁思言双目微弯,笑的像只狐狸。

  裴煜缓缓俯身低头。

  两个人短暂地接了一个吻。

  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贴近,两个人相互蹭了蹭,像是克制不住后,给自己的一点点奖励和甜头。

  祁思言的腰很细,少年模样,红色的衣袍显出他肆意,霸道,矜贵的本质,但是这张明艳绝色的脸,又让他有这样撒泼的资本。

  “清醒了?自己穿鞋。”

  祁思言红着一张脸,装傻充愣:“还没清醒,我不会穿鞋子了。”

  裴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蹲下身,给他穿好黑色的鹿皮靴子

  祁思言的脚踝很细,两只手兜个圈都绰绰有余,脚踝后面的凸起带着不可明喻的性感,黑色的长靴紧贴着修长的小腿,令人联想到抓住这处脚踝,桎梏住后把人轻松拽过来的场面。

  裴煜不动声色的侧身,倘若让祁思言看到他就这么毫无声息,毫无形象,毫无征兆地动了情,不知道会怎么调笑他。

  春风等了一会,要跟随伺候的明月等侍女下人十五人恭恭敬敬地等在春风后面。

  直到祁思言开门。

  “我们走吧,父皇派人来接我们的轿辇来了吗?”祁思言看见这么多人,想到自己要裴煜帮忙换衣服还撒娇,语气平静的有些刻意。

  “刚来,见您在换衣服,在门口候着。”春风脸色并无异样。

  祁思言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说话时的严肃,点点头:“出发吧。”

  “国师呢?不一起吗?”

  “他……”祁思言有些疑惑地望着禁闭的房门道:“他说要等一会再去,让我先去。”

  其实现在离晚宴开始还要一个时辰左右,不过身为主角,必须比其他人先去,招待时臣的宫宴比一般宫宴要正式却也更放松,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官员才有资格参加,开席前还有各种瓜果糕点供应随便吃,伺候的侍女都留心着,怎么吃盘子都不会空,不用担心饿肚子。

  祁思言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到了,旁边的云贵妃,仪妃等等嫔妃都已经到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也到了,双方正在笑着闲聊,被皇帝养出一身肥膘的狐狸趴在他旁边,乍一看,祁思言差点以为他父皇养了一只长白毛的猪。

  “儿臣拜见父皇。”

  当着众人的面,祁思言的礼数很全。

  “快些起来,这几日都算你生辰,你只要负责高兴就行,上来坐。”皇帝指了指他的位子。

  皇帝,太子,皇后和太后是坐在楼梯上面的主位的,只是没有皇后和太后,高高的主位上就只做了两个人,略显空旷。

  “父皇,我旁边那个位子是?”祁思言喝了口水,皱眉望着自己旁边稍矮一点的座位,这距离挨得太近了,只有太子妃才会这么近,父皇不会不知道,难道父皇是想暗示他可以留意太子妃了?还是想搭桥牵线?

  他悄悄往下看,想看看来的人哪个妃子带了侄女或者表妹。

  “裴煜的。”皇帝似笑非笑地道。

  祁思言顿时思绪全乱,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父皇……”祁思言弱弱地道:“您……”什么意思?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以城池为嫁

  大殿中虽然气氛热闹,臣妇和妃嫔说笑,大臣和将军寒暄品酒,但是他们的余光却总是放在主位上的两人身上,时刻观察着两人的气氛,倘若两人有什么不对劲,好及时岔开话题。

  底下的仪妃见祁思言神色不对,便及时开口道:“太子殿下今日这身衣服,不知道是宫中哪位绣娘所做,臣妾觉得衣面纹理甚是不错。”

  祁思言脑子里全是裴煜,答非所问:“这件衣服是国师给孤挑的。”

  “国师与太子倒是亲密。”云贵妃掩唇,笑容得体却不达眼底地说笑:“听闻皇上现在去找国师,都不去国师府,直接去东宫了。”

  这话说的,像是祁思言与裴煜的关系,连皇上都比过去了。

  祁思言拧眉:“国师府在后山,国师是孤的老师,孤不日就要正式入朝,为了照顾孤的课业,国师才暂居东宫。”

  皇上呵呵一笑:“太子从小身体不好,朕将他送去国师府养大,国师与太子亲近朕喜闻乐见。”

  太子从小为什么身体不好,还不是云家明里暗里害祁思言,让他不得不把祁思言给国师。

  话中的意思,云贵妃也听了出来,她脸色一白,没再接话,笑道:“皇上说的是。”

  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人。

  那人难得没有一身白衣,而是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衣裳没有半点装饰,连腰封也是素的,衣角随着他的走动的翻飞,清冷俊美,飘逸出尘。

  皇帝招招手。

  “裴煜。”

  他指指祁思言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祁思言脊背僵直,在所有人把目光放在裴煜身上的时候,故作不在意的挪开,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旁边位置的特殊。

  裴煜冷淡的神色微微一顿,似乎没有料想到自己的位置。

  他点点头:“好。”

  从他走进的这一刻,再到他面色淡然的坐到祁思言身边,没有一人说话。

  直到皇帝轻轻一撇,才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继续说笑。

  祁思言能感觉到身旁人炙热的体温和独特的冷调气息,屁股挪了挪,离裴煜远了些,他偏头,得体的淡笑,很不熟地道:“国师大人。”

  裴煜:“……”

  他点点头:“不知道的以为太子殿下和本国师是第一次见面。”

  “别装了,这宫里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了朕。”皇帝轻轻咳了声,大殿上的人便极有眼色的把看向主位的目光全部收回。

  皇帝压低声音对祁思言道:“朕以前见不得你好男风,但在你任性妄为,大肆追求江清越之际,朕便已经说服了自己,如今你眼疾已好,喜欢裴煜,朕也放心了。”

  裴煜和祁思言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当时他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裴煜从小把祁思言拉扯养大,这怎么下得去手?

  但他仔细思索,裴煜来的时候,正巧是皇后有孕的那段日子,如今祁思言已经十六,裴煜却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般无二,甚至姿容更甚,十六年不长,但是也绝非短暂,不可能脸上半分皱纹也无,这老妖怪也不知道比祁思言大了多少。

  刚刚得知的时候,皇帝可谓是愁白了半边头发,想过私下找裴煜说你不知道你现在多大了,你可是大了祁思言整整16岁,而且你为什么不显老相,如果你是什么妖怪恶鬼就放过我儿子吧,他无福消受与你这段感情。

  后来他做了个很清晰的梦,梦里,他看到裴煜以杀证道,裹挟着一身金色的光芒飞入上界。

  这个梦真实,清晰的让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祁思言瞪大眼睛:“孩儿何时得过眼疾?”

  裴煜朝着皇帝轻轻举杯,抬眸看向皇帝,他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您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见裴煜当真料事如神,皇帝悬着的心全然放下,也朝着裴煜回了一杯酒,对祁思言道:“你以前喜欢江清越的时候,可不就是眼疾严重。”

  如此,日后他下去见他为了平衡朝政而娶,被当成靶子早逝妻子,祁思言的素未见面的娘亲,也有脸赔罪了。

  “南疆使团到。”

  “炎国使团到。”

  “辽国使团到。”

  ……

  三个使团像是商量好了般,都在宴席开始前的半刻钟到了。

  辽国太子苏和巴特带着辽国使团在最前面。

  炎国皇子,太子的弟弟炎津带着炎国使团,走在第二。

  独孤御和独孤灵儿带着南疆使团排在最后。

  这是国力默认的前后顺序。

  皇上站起身,示意他们免礼平身。

  “今日只是一场普通晚宴,大家不必拘束,不知大家在祁国可还习惯?”

  “非常好。”

  “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祁思言望向苏和巴特,见到昔日旧友,眼神晶亮。

  上辈子,江清越打仗轻敌被围城,只有这位旧友,不计任何回报的给了他粮食。

  他还记得苏和巴特给他描述的世界,成群的马队,羊群,呼啸的山风,漫山遍野的青草野花,庆祝狩猎的篝火晚会,就算骑着马跑三天三夜,也不会跑到草原的边界。

  辽国的广旷无垠充斥着自由的气息。

  “此次来祁国,炎国受益匪浅。”

  炎津道:“陛下把祁国治理的很好,我想敬您一杯。”

  皇帝举起酒杯:“津皇子谬赞了。”

  苏和巴特突兀地道:“皇上,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婚配?”

  皇帝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向自己那容貌绝世的儿子,声音沉了下来:“尚未。”

  苏和巴特起身,郑重其事的跪在大殿上道:“来的时候,我已经同阿父与阿母商量过,倘若太子殿下愿意与我结发夫妻,我将卸任太子之位,携风云,风起,风雪,风林,风雅五座城池,与太子白头偕老。”

  “……”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祁思言顿时脸上热辣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他原来还活着吗?

  祁思言绝望的想,人啊,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立刻死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位悬殊

  鸦雀无声。

  祁思言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摸摸低下了头,缩到一个看不见底下乌泱泱一群人的角度。

  祁国大臣虎躯一震,这这这,这辽国太子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辽国大臣:可不是嘛?半年前,辽国太子从马上摔下来被马撅了一提子,醒来就是这副鬼样子。

  皇帝神色微妙地朝着祁思言扫了一眼。

  裴煜垂眸扫了一眼祁思言,眸色微冷地看着台下的辽国使团:“苏和太子与思言之前从未见过,况且辽国若是真心联姻,辽国的联姻文书至少提前一年就要交到皇上的案桌上。”

  辽国使团连忙找补:“国师所言甚是,不过我们太子年前生了重病,数十名神婆预言,事关两国国运,唯有两国联姻可解,此事重大,故而让太子亲自前来求亲。”

  事关国运四个字搬出来,怕是不能轻易的搪塞过去了,不过也不是能放在这个场合,让大臣和妃子该讨论地事情,一时间脸上或多或少有玩笑意味的那些人,都收了神色。

  皇帝不着痕迹地望了裴煜一眼,见他一语未发,眸光里闪过一丝凌厉,淡淡落下六个字:“此事容后再议。”

  “此次宴席只是接风洗尘,大家可以放松,开宴吧。”

  宴席开始了。

  一水儿舞姬进入大殿,随着悦耳的音乐声响起,又在嫔妃大臣们有眼色的转移话题,大殿上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氛围。

  祁思言坐在上位,他侧身对着裴煜道:“苏和巴特年前生了重病?是我想的那样吗?”

  裴煜偏头,朝他勾了勾唇,他一笑,恍若化开的冰雪,姿容绝艳。

  祁思言很不经撩的捏住裴煜的衣角蹭了蹭。

  “你很开心?”裴煜分不出情绪,语气和往日一样平静。

  祁思言点点头。

  他没想到能再遇见前世的苏和,上辈子苏和不仅是他的朋友,更是祁国的恩人,那些为了让他痛失民心,给他使绊子的佞臣不惜以边疆战士性命为代价,勾结成奸,让他们缺水断粮,丝毫没有想过祁国的处境和将士的性命。

  还是苏和巴特这个只见过寥寥数面,靠着书信联系的辽国人,借给了他救国的粮食。

  脸上蓦地一疼。

  是裴煜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力道不大,也没有红印,像是一个小教训。

  祁思言偏头看了裴煜一眼,朝他小猪似的哼哼两声,权当情趣了。

  他正了正姿势,抬眸间,正好撞进苏和的眼中。

  他前世油尽灯枯之际,他确实是想,倘若自己能活着出宫,从此孑然一身,他会隐姓埋名,去辽国这片自由的土地度过最后的日子。

  苏和于他而言,是让他绝处逢生的恩人,亦是知己。

  他端起酒杯,对着苏和遥遥一举,随后一饮而尽。

  苏和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呼噜了一把毛的大狼狗。

  刚想说些什么,祁思言却率先避开了他的目光,望向别处。

  炎津开口道:“听闻南疆近日动荡,不知御皇子可有耳闻?”

  独孤御拱拱手,似乎是不想参与唇枪舌剑,平静的目光并无半分改变:“南疆之事与独孤御再无干系,炎皇子有所不知,早先在把我与灵儿送过来之后,南疆王就广而告之,去了祁国的质子,日后与南疆王室再无任何干系,等太子过完生辰,倘若祁皇愿意放我会南疆,我回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所以南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

  所谓的南疆动荡,不过是严将军大败了南疆后,祁国派过去的使臣接管了一部分人的钱袋和命脉,让有些人心里不安分了。

  当初来祁国的时候,南疆王怕他狼子野心,特地昭告天下,让所有南疆子民都知道,以后谁继承南疆都可以,唯独独孤御这一脉不行。

  南疆王不知道,独孤御对南疆并无任何家乡情怀,他得不到王位,那就举国覆灭呗,与他何干?

  他闷头饮了一口酒,看向目光晦暗的江清越和神色不虞的严沐尧,最后目光放在祁思言身侧的国师身上。

  有好戏看就行。

  果然,歌舞结束后,江清越率先起身,语气冷冽,英俊的脸上满是戾气:“早先听闻苏和太子武功一流,在下酒意上头,心痒难耐,想与苏和太子切磋一番,不知苏和太子意下如何?”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江老将军和夫人只觉得心脏骤停,两夫妻惊恐地看向江清越,根本没想到江清越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破坏气氛。

  江老将军连忙上前,把江清越扯至身侧:“实在抱歉,小儿喝多了。”

  原本缓和的晚宴一下子又回到冰点。

  苏和面对江清越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神色反而略显讥诮:“江公子,倘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生辰宴,你连见到我的资格都没有,与你一战,有失身份。”

  这句话就有些过分了,一时间,江老将军和他夫人脸色难看的想吃人,连祁国的大臣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连辽国使团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太子,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自家太子为什么能当众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应付江清越,分明是第一次见,却仿佛两人积怨已深。

  江清越的眼睛仿佛能冒出实质性的火光把苏和烧成灰烬,他咬牙道:“苏和太子好大的威风。”

  “威风倒也不至于,只是告诉侯爷你我之间地身份差距。”

  连枪带棒的一番话,祁思言不由得怀疑前世那个小天使一样的苏和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刚才明明还好啊,很直愣愣的样子。

  眼见江清越眼眶猩红,似乎被这句刺激到了,怕他被气出什么毛病,祁思言连忙道:“苏和太子,江侯爷,你们一个友国太子,一个国之重臣,切磋事小,受伤事大,任何一个伤着碰着,都叫孤愧疚难安,还是继续饮酒赏乐吧。”

  “太子放心,与他切磋,我必胜。”苏和朝着祁思言无害又软和地一笑,和前世小天使般的模样无二,他放下酒杯,缓缓看向江清越,似乎只是再看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然后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意。

  江清越好险没有跳出来,被江老将军死死拽住,还被塞了不少吃食。

  “苏和太子真实自信,不若本公子来会会你如何。”严沐尧忍不住跳了出来。

  严老将军砰的一声捏碎了酒杯,额角青筋暴起。

  他脾气爆,当即一拍桌子骂道:“逆子,皇室宴席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看看对面是谁,你一个无官无爵的小屁孩在这里发什么酒疯。”

  他起身拽住严沐尧的后衣领:“你爹我来会会你。”

  严沐尧:“爹!!!”

  【作者有话说】:我又又又又辞职了,更完再找工作,尽量日更,早日完结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好看吗?

  “爹!”

  严沐尧连忙抬手格挡自己父亲的招式,不敢反抗。

  他连忙躲得远远的:“别打别打,再打儿子还手了!”

  “你还敢还手?”严将军拎着严沐尧点点头耳朵,怒骂:“学的拿点功夫别丢人了!”

  原本凝滞的气氛瞬间炸开了锅一般又活跃起来,原本严肃的皇帝也忍俊不禁:“严将军!”

  皇上开口,严将军才停手。

  严将军拱拱手:“皇上见笑了,小儿无礼,也向各位赔罪了,苏和太子,我自罚三杯,向您赔罪。”

  苏和摆摆手:“严公子乃是性情中人,严将军不必介怀。”

  一顿饭就在众人刻意忽略先前的矛盾结束了,严沐尧其实挺不服的,他也看不惯辽国太子上来就说要同祁国联姻。

  江清越没机会,这个辽国太子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机会?

  宴席结束后,辽国使团留了下来。

  事关两国国运,整个内殿被清空。

  祁思言与裴煜坐在一侧,苏和见状走过去,伸手想触碰祁思言,却被祁思言偏头躲开了。

  裴煜不动声色的抬眸。

  “苏和。”祁思言朝着裴煜身侧挪了挪,抬头看向苏和巴特:“你带了狼牙项链吗?”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和却听懂了。

  他的眼里瞬间迸发出惊喜和激动,他力气大,伸手就把祁思言从椅子上抱起来,说是抱,其实就是提起来揽住。

  心里的千言万语直接融入了动作,可谓是溢于言表。

  苏和看着祁思言,眼神晶亮,万分高兴:“太子。”

  祁思言象征性地拍拍苏和的后背,回抱了一下旧友,礼貌中带着久违的熟稔:“苏和太子。”

  他无措地动了动,被苏和紧实的肌肉勒的有些疼:“那个,你先放开我。”

  “咳咳咳咳咳。”

  皇帝猛地咳嗽几声,不赞同地看着祁思言:“成何体统?”

  他又望了一眼裴煜。

  裴煜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妖怪,倒也不至于小气到一个什么暧昧氛围都没有的拥抱就能引发他的醋意,在一旁淡定地饮茶。

  祁思言很好懂,心里想的什么几乎写在脸上,他知道这个拥抱并无他意。

  “说吧,事关两国国运,必须联姻。”

  “咳。”辽国代表的使臣上前一步,对皇帝道:“苏和太子年前摔下马背,大病一场,昏迷了很久,可汗找了神婆祭天,神婆降下预言,不久的将来,辽国将会出现动荡,甚至会分崩离析,而动荡原因,则是因为祁国太子的死劫。”

  “岂有此理!”皇帝腾的站起来,一拍桌子,怒意轰然:“满口谎言,荒唐至极,神婆何在?居然咒朕的儿有死劫,朕看他倒是死到临头了!”

  “皇上息怒。”

  裴煜适时开口:“有臣在。”

  他一开口,像是服下一剂定心丸,皇帝冷静了些许,不过态度依然冷漠强硬:“你什么意思,我儿当真有死劫?”

  裴煜抬眸望向苏和,眸色幽深:“死劫已化,苏和太子无需担忧。”

  其实苏和和祁思言都清楚,神婆并未说错,前世,他在二十岁的生辰前的二十天,虚弱的死在冰冷的宫殿里,那是天帝蒙蔽天道后给祁思言书写的结局。

  辽国至此与祁国打仗,祁国联合炎国,最后又联合了南疆,大败了辽国,险些吞并,至此辽国动荡不安。

  不过在此之前,多亏了辽国拖住了大部队,让严沐尧杀手阁等人顺利潜入了皇宫,杀了江清越等一众乱党,辽国才免于危机。

  现在祁思言已经改变了很多,自然是无需担忧。

  苏和也是有私心的,倘若祁思言没有记忆,他是可以和祁思言在一起的,至少,他有能说服祁国和辽国的理由。

  两国联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太子生辰到。

  子时一到。

  祁国境内,大到香火鼎盛的寺庙,小到破败的佛堂,纷纷齐齐响起了刻有经文冗长的钟声给成年的太子祈福。

  家家户户点起了红灯笼,取消了宵禁的夜晚街道仿佛过年一样热闹,游船,花灯,猜谜,唱大戏的,杂耍的。

  朝廷也广开城门大摆流水宴,只要去了都是白米饭,白面馒头,想吃多少吃多少,位子不够就站着夹菜,油水满满的猪肉片,牛肉粒,小羊排,鲜亮的鸡汤,肥美的草鱼,河鲜,数不清的荤菜,只要去了就能吃。

  很多离京城不远的家里有些闲钱的,都会特地过来赶一顿饭,家里穷些的,就呆在那里吃够,刮干净了让士兵再来一碗,吃饱喝足把碗里满满的油水打包,等待下一次开餐。

  除了怕人一直占着位置,也要空出时间收拾剩下的菜,规定了每人用饭时间和不能抢夺等饭桌基本礼仪外,流水宴没有任何其它规矩。

  宫里早已布置了一番,熙熙攘攘的声音让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祁思言也异常兴奋,一整晚都没合眼,看着自己那身金白相间的太子服饰,傻笑出声。

  天蒙蒙亮。

  一水儿的婢女过来伺候祁思言更衣,束发。

  已经成年的祁思言将头发全部束了上去,扎成一个小丸子,只系了一顶金色的小冠,固定住小啾啾,等他祭完祖,一步一阶梯,登上皇帝所在的高位,由父皇亲手给他带上太子冠饰,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可以上朝的太子了。

  “殿下,你真好看。”婢女们准备完之后,张这嘴看着面前高贵疏离的太子。

  “谢谢。”

  祁思言微微一笑。

  衣服带来的高高在上与庄严冷漠被冲淡了些。

  婢女们又七嘴八舌起来,她们都十分开心,自从祁思言允许太子诊治,还给他们放假,她们就喜欢上了这个太子。

  “殿下生辰快乐。”

  “殿下,您真的太好看了。”

  祁思言并无太大的架子,何况这些都是祝他生辰的人,他点点头,走之前吩咐东宫厨房给她们准备一些吃的,毕竟她们为了今天训练过很多次,昨天就开始集中看管,准备服饰,检查服饰,还要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时辰掐的急,估计没吃几口。

  裴煜也换了身仙气飘飘的白衣,不显累赘反而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然,脸上戴了神秘的面具,只露出弧度完美的下巴和绯红的唇瓣。

  以往看到祭祖画面,祁思言只觉得裴煜宛若神明遥不可及,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大大的流口水的桃心。

  裴煜嘴巴看起来就像是和他一样涂了口脂,性感的薄唇开合,很好亲的样子。

  祁思言有些心痒,全程没听裴煜说些什么,全程盯着他的嘴看了。

  直到裴煜走下祭坛,朝着他走过来,将手里的六柱香递了三根给皇帝,又递给他。

  祁思言接过,两人的手不自觉的一触,他抬眸望向裴煜。

  却见裴煜薄唇轻启:“我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加快进度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生辰宴

  令人完全想不到,在这种环境下,裴煜居然能说出这种类似于调情的话语,某种隐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祁思言心里升温,刺激的祁思言浑身都轻轻颤栗了一下。

  所幸他表现的没有任何差池,规规矩矩的完成了祭祖仪式。

  接着是登上大殿,朝着皇位上的父亲跪拜,由皇上亲手给他带上象征着成年的太子发冠。

  大殿一侧,是按照身份地位排列的皇室权贵和他国使臣,另一侧,是黎外祖,黎晔,裴煜,严沐尧,炽烈,沐涵等一众江湖好友,唯有大殿中人无需跪拜。

  殿外,是所有朝堂大臣以及蓄势待发的的军队,他们将整个皇宫紧紧包围的密不透风,整个大军,一直蔓延到了整个紫禁城外。

  随着发冠落在头上,祁思言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看着父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眸里满是对儿子的喜爱,心里有些酸涩,无端想哭。

  钟声敲响,殿外所有的大臣,士兵,各个地方正在做事的太监,宫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恭贺太子殿下生辰安康,福泽绵长。”

  江清越跪在殿外,望着大开的宫门中,祁思言的少年身形,和他身侧的那些鲜衣怒马的朋友伙伴,前世,在里面的是他,跪在外面的才是严沐尧。

  那时候另一侧之后他站在裴煜的身后,祁思言却在转身的第一时间对自己展颜一笑,他清晰地看到这位高不可攀的国师脸上的失落。

  然而现在,他与祁思言的前面隔着身份与地位的无数跪拜身影,他的视线连祁思言的背影都找不到。

  他宛如和普通的,注视着祁思言的朝臣没有区别。

  这样的距离太遥远了,他想要离祁思言近一些,却毫无办法。

  而白成薪连大殿都是交了钱去的,他穿着甲胄跪在台阶的下方,由着身份原因不能抬头直视,只能看到祁思言的影子从他们身边经过。

  仿佛前世他跟随祁思言踏上台阶,俯视着那些阶层比他高那么多的朝臣,欺负他的士兵跪在他面前,只是一场梦。

  他又何尝不悔呢?

  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士兵,只能看到一个影子,甚至还要交钱打点才能有资格看见祁思言的影子。

  剩个宋离歌,早已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角落,最后一次有人见着他,他衣着褴褛,头发上面全是脏污,或许是疯了,或许是死了,总之无人在意。

  庄严肃穆的成人礼结束,祁思言肚子空空,在准备宴席的休息时候,脱了厚重的成人礼衣裳,坐在休息的宫室上,哼哧哼哧地炫了一碗皇上亲手下厨煮的长寿面,皇上没下过厨,但是长寿面学学就足够,味道也很不错,每个皇子成年都有母妃煮面,祁思言生母早逝,皇帝不愿委屈了他,也不算是偏心。

  他给祁思言下的面里还卧了一个荷包蛋,宴席很快开始,到时还会有一顿,皇帝就没多煮,祁思言几口就吃完了,他饿坏了,吃完又吃裴煜剥好,放在碟子上的坚果,还有辽国带来的各种果干。

  半饱后,祁思言换了身轻便些又庄重的赤色金纹外袍和皇帝一同出席宴会。

  “云贵妃献礼。”

  “仪妃娘娘献礼。”

  “大皇子献礼”

  皇帝一一过目嘉奖,礼物不要钱似的送入东宫。

  其实礼物大差不差,什么名贵的东西都送了来,倒是辽国,送了各种珍贵的兽皮毯子,别出心裁的送了两只小象,小象的鼻子卷着祁思言的手,轻轻撒娇,叫声绵绵的,一点都不凶。

  苏和巴特还送了一副狼牙项链,与前世那般无二。

  祁思言望着与前世一般无二的项链,收下了。

  炽烈送了一把轻巧的软剑。

  沐涵前一晚就送了一小瓶子的脂膏,说炼制了很久,药材贵着呢,说完又结结巴巴地说是用了不疼,难得见她脸红,祁思言不客气地嘲笑一番,面不改色地收下了,又问她跟在身边的陆离呢。

  沐涵闻言叹了口气,解释说陆离自从那日狩猎后回来一直魂不守舍,趁夜跑了,连信都没留。

  她知道陆离有仇要报,大街上卖身的时候眼里余恨未消,倘若当时没有沐涵的干预,当时能买他的只有好色的权贵之徒,估摸着陆离的想法正是进入权贵之家。

  她让祁思言帮忙查查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祁思言点头应了。

  黎家的礼物最是豪华,他们本就是皇商,还打通了海外的贸易,更是富可敌国,抬出来九百九十九担礼物,打开第一个箱子,一箱子各式各样的没见过的珠宝首饰,第二个箱子,是粉色的,紫色的珍珠,而且个头极大又圆润,祁国市面上哪里能见到这种无暇的珍珠,白色的圆润的珍珠就能卖到高价,什么布匹,珍贵的孤本书籍都是小事……

  打开最后一个箱子,居然是一箱子的玻璃制品。

  不像铜镜那般暗淡的雪白镜子,雕刻的一整套玻璃餐具,透过底部能看到祁思言的小像,还有望远镜,万花筒……

  即使前世早已知道,祁思言仍然看的眼花缭乱,与第一次看到一样激动。

  轮到朝臣送礼,江清越直接跪在地上。

  “托太子之福,前几日,江家手下的矿队,发现了一处铁矿,此处在江家的庄子处,连同别庄,江家想一并赠予太子殿下当成寿礼。”

  此话一出,炎国的使臣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是炎津脸色阴沉,江父和江母也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体面,特别是江父,恨不得当众打死自己这个儿子。

  那座铁矿可是他们江家的摇钱树啊,只要庄子不被发现,至少能保三四代。

  况且铁矿上交祁国此事炎国毫不知情,这样炎国只会觉得江家在戏耍他们。

  皇帝轻轻挑眉,像是察觉不到什么,乐了:“江家有心了,此事甚好,日后这座铁矿就是太子的。”

  祁国矿产都是皇家的,所有的矿产资源,包括由此产生的钱财,自当归属国库,然而皇帝的意思,就是日后这个铁矿归属祁思言,这个铁矿产生的资源以及金钱都归属于他的私人财产。

  日后祁思言也是有自己生意的人了。

  “知言楼来贺。”

  来的是知言楼楼主身边的阿莱,阿莱面无表情地递上一个沉香盒子。

  “御兽堂来贺。”

  辽国使团表情不变,仿佛御兽堂这等江湖势力,与他们毫无干系。

  “百虫谷来贺。”

  南疆使团神色如常,偏头看向别处。

  “神医谷来贺。”

  小包子和隐瞒身份的神医谷的一众叔伯婶娘师兄师姐已经胖了一圈,全部埋头吃席,吃的头都不抬,特地借机会来看看儿子的神医谷谷主戴着面具,面具下的表情微微抽搐。

  “杀手阁来贺。”

  江湖组织神秘又低调,送完礼直接走了,只有越辰昭戴着面具送完礼并未走,反而跪了下来。

  春风猛然一抬头。

  ??第一百五十章 三派合一

  越辰昭跪在地上,伸手掏出一块令牌,目光却是看向皇上:“草民杀手阁阁主,从今往后,杀手阁愿意归属于太子殿下。”

  只要皇帝愿意放春风自由,给他解药。

  春风与越辰昭已经说清楚,他也看过春风前世记下的药方,前世那时候神医谷已经被灭了,春风又去世的早,自然无从知道那药方不是最终的解药,只是延缓药性发作的。

  这段日子他托神医谷看了,证明最终的解药还在皇帝的手里。

  前世越父怕他要通敌叛国,情急之下把他关起来,今世他直接雷霆手段继承杀手阁,把他爹赶下去享福,把杀手阁给祁思言。

  既给杀手阁找个后盾,不用再去想被报复,让楼里那些个杀手吃上皇家饭,自己也不用整日为了这吃人的方寸地卖命,他和春风去云游四海,快活一辈子,岂不美哉。

  通敌叛国不行,但是白送越父也不高兴啊。

  他就对着被关起来的越父道:“父亲,杀手阁日后倚靠祁国,自然就不怕被仇家报复,以后也不用靠杀人维持阁里的生计,您只要等着做官就行。”

  到底是亲儿子,知道越父在意的是什么,用做官二字打动了越父。

  要论什么四书五经,时政农商,越父什么都不懂,却又想当官的心愿,想叫双亲祖宗也知道自己有出息,小时候县令坐着马车来村里看田,娘急急忙忙拉着他跪下给县令磕头,等县令走后,他娘和他爹说当官才有出息,他一辈子都记得。

  可惜他就是识得几个字,武学造诣高,当时想着去前线拼杀打出名声,只是他年轻时候祁国太平不招兵役,那时候又缺钱,有人给钱让他杀人就去做了。

  手上腌臜人命多了,底下卖命的人也多了,即使打仗再招兵,他也对当官也没指望了,安安心心经营自己的杀手阁。

  他大老粗一个,杀手阁这个名字都是因为他想不出什么高雅的词起的,叫人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组织,虽然杀手阁做生意也看人,倘若是无辜之人,那就算是再多的钱也不会接这单生意,但由于这名字,名声仍然不好听。

  他自己也清楚,况且杀手阁逐渐做大,终究是树大招风,不倚仗些靠山,那些报复的仇家怕是不得安宁。

  随着年龄增大,想要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过安生日子的念头预发强烈,杀手到底是卖命又见不得光的行业。

  他就问了杀手阁那些杀手,除了少数三四个退出杀手阁单干的,其它的都受够了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听到以后能过安生日子就同意了。

  越父便也同意了,还告诉了那些单干的杀手,若是倘若为了几两碎银残害无辜,杀手阁亦不会留他们。

  第一次直面皇帝,见高位上的皇帝神色如常眼神带着凌冽锋芒地撇他一眼,越辰昭心头突突地跳,隔着面具被仿佛也那一眼看穿,他居然有些想退缩,到底是皇上,周身的气势和浑然天成的威严不是盖的,祁思言他一点都不惧怕,本以为皇上也是慈眉善目,却不想他爹居然挺凶。

  也不知道怎么养出祁思言这个呆呆傻傻的太子。

  “阁主有心了。”皇帝转而去问祁思言的意见:“皇儿怎么想?”

  一听要杀手阁要送给自己,祁思言不了解内情,还以为越辰昭与春风商讨过。

  春风也疑惑地幅度很小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越辰昭显然是冲着春风来的,祁思言也不含糊其辞:“儿臣认为,既然阁主愿意,祁国收下,日后便是杀手阁的靠山也是主子,但是杀手阁的生意不好沾染,祁国如果要接手,断不可继续做杀人买卖。”

  “这是自然,你可以放心。”越辰昭点点头,他一时忘记祁思言此时的身份地位与之交谈:“在我来之前,杀手阁已经与从前那些仇家,买主都说断了,赔了东西,日后杀手阁就是皇家的,想如何用,便如何用,只要不将里面的人赶走就行。”

  他直接用的我,没用草民,祁思言脸色微变,怕父皇怪罪,所幸皇帝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如此,杀手阁组织之庞大连朕也有所耳闻,倒也是朕的太子占便宜了,既如此,朕也不好直接空手强要了去,你要什么封赏?”

  春风的自由是可以私下里商量的事情,他拎得清,不至于祁思言生辰,这么多人的时候,把春风拉出来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越辰昭:“草民想给父亲讨个恩典,叫他衣锦还乡。”

  闻言,祁思言和春风齐齐松了口气。

  “如此,父皇,不如全了阁主一片孝心。”祁思言添了把火。

  “朕确实有此意,你父亲是哪里的人?姓甚民谁?”

  “原为江南春古镇吉秋村人士,名为越国兴。”

  “国兴,国运兴旺,好名字,来人,拟旨,封越国兴为六品太守,春古镇外良田百亩,黄金千两,府邸一座,特许告老还乡。”

  “多谢皇上,多谢太子殿下,此令牌为阁主令,携此令,可号令杀手阁上千杀手,而今,令牌丢失也不要紧,他们亦认皇旨。”

  越辰昭将令牌交给太监,太监检查后再给祁思言。

  祁思言接过:“如此,便多谢阁主美意。”

  他故意拖延了一下,让越辰昭跪的久了些,也没开口留他,看他尴尬的想起身又不敢起身辞行,算是小报复。

  他才憋着笑,开口留人:“阁主今日可有事,无事的话,不如阁主也留下一同小酌几杯。”

  “多谢太子美意。”

  越辰昭便落了坐。

  中立的江湖组织一下子有了立场,在场的使臣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全场只有皇帝乐呵呵的,看的最为真切,中立且组织最大的江湖门派只有三个,而着三个都选择了祁国,知言楼是祁国的,神医谷也选择与祁国合作,而今杀手阁也归了祁思言,日后在江湖中,祁国就不再是只有单一话语权,而是一家独大。

  日后,这些都是祁思言的倚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全体忘却前世

  生辰宴结束后,朝堂休沐三日,有事再递折子进言。

  这三日,既是让祁思言放松放松,也是让他借此机会熟悉朝堂势力。

  皇帝还把今年考中的举人前十名的资料和他们所做的文章给祁思言,秋招后就是殿试,倘若祁思言有看好的举子,到时候等举子们来京城,提前资助一番或者点拨几句,也能结个善缘。

  祁思言看着名单,上面岑寂的名字并不在举人一列。

  上辈子,岑寂其实并未伤害过他,他更像是两边都不想得罪,一面漠然地看着自己被伤害,一面又跪在地上求他原谅,想要保全自己,又过不去心里这关,于是心里煎熬困苦,终日惶惶不安,直到自己死了。

  对岑寂这种人来说,死后的补偿远比生前饱受内心谴责要好得多,他愿意在祁思言死后给已经过世的人大兴补偿,也不想要在祁思言生前看着那双眼睛里盈满了失望,饱受内心的折磨。

  岑寂家里穷的只有四亩地,勉强温饱,母亲整日劳作,父亲给人做长工,在码头抗大包才勉强供他识字,原本是要他去镇上当个账房,但是岑寂也出息,考上了秀才,平时给人写写信,抄抄书补贴家用,家里省吃俭用供他考举人。

  但由于当地县令和知府联合起来,调换了他的考卷,他的卷子成为了这资料中举子第一名,县令的儿子的卷子。

  至于那县令的儿子就是草包一个,所以岑寂便落了榜,他原以为是自己的过失,直到后来秋招结束,殿试精彩问答以及所有好的文章被编撰成册下发给各处书院和书馆,岑寂一看自己的父亲文章居然招录在册才明白过来。

  他清楚自己考卷被换肯定有官府手笔,在那个小地方肯定昭告无门,于是瞒着所有人,隐藏身份上京告御状,正好碰到了祁思言。

  之后便是祁思言义愤填膺,恰巧他又是太子,岑寂连秋招不用,直接可以皇帝面前露脸,与过五关斩六将的状元郎们进了翰林院。

  祁思言随口交代旁边的傅裕,小太监打小没吃过好东西,近日在东宫好吃好喝,脸颊都胖了一圈,像只仓鼠似的,让人想捏。

  “这个举子第一名,孤近日听了些不好的传言,流言已经传到了孤耳朵里,说是调换了考卷,让大理寺去仔细查查,免得玷污了父皇的耳朵,叫人拿着卷子去当地问话找人认领,校考一下这位第一名。

  看是不是真有此事,倘若真有此事,便报与父皇,查清楚如何调换,何时调换,朝廷派过去的监考是否参与,所有相关人等,科举之事,定要严肃处理,同时肃查全部前来报名秋招的举人,倘若有弄虚作假的,一律赶出去,终身不得科考。”

  傅裕没问流言何处而来,能传到太子耳朵里,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点点头。

  前世岑寂并未落井下石,反而给他送过粮食和冬衣,他自然不用像对白成薪和江清越一样处处针对,只是查查这一届举人,给岑寂一个公平应试的机会而已,能走到哪里,都是他的造化。

  命令一下,那些前世的事情仿佛已然远去,因果尽散。

  天有些阴了,冥冥之中,风云变幻,傅裕关好门窗。

  祁思言打了个哈欠:“昨日太劳累了,孤睡会,不要让人过来打搅。”

  “奴才明白。”

  国师府,裴煜抬头望着窗外,阴云密布。

  他察觉到,天道已经封了祁思言的记忆,亦封住了他的法力,龙族和天族那边,应该全部都无法看到小世界里的情况了,当然,除了天帝。

  这样说明前世的因果已经偿还,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连他也无法提前干预和测算,他亦是这场渡劫中的一环。

  不知道祁思言怎么样了,他连忙收拾下山。

  祁思言正在以一种奇妙又不维和的方式迅速融合,调解记忆,同时陷入了深度沉睡。

  天道用一种温柔的,对待自己喜爱的孩子,仿佛是揉揉头发,又仿佛是抱在怀里的方式,让他逐渐忘却痛苦的回忆,合理又清晰地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

  包括严沐尧,春风,江清越,白成薪,宋离歌,岑寂等等,它都一视同仁,让他们忘却了过去,合理的接收着这一切。

  日后,便没有人记得前世的惨痛。

  走到一半,只听电闪雷鸣,雷电所指之处,冲天的白色光柱根本没有人能看到,正是黎府。

  裴煜神色难得有几分凝重,他如今算得上是个凡人,无法测算也无法瞬移,相比天帝等的正是这一刻,毕竟是非成败在此一举,毕竟他抓住了天道规则的漏洞,只要能杀了黎晔,在下一任天帝人选出现前,他虚假的天帝之位,至少还能维持表面几万年,这几万年,他可以再做其它打算。

  裴煜只能让人牵了马急匆匆赶过去。

  待他赶到黎府之时,却见整个黎府都设了一道禁制,静悄悄的,他只感觉到禁制的周围四散着残余的上神战意。

  居然是上神过来杀害黎晔,天帝也算是花了大手笔。

  他脑海里闪现过几个人名,快步往黎晔院子里去。

  黎晔站在门外。

  裴煜走近他才看清楚,不,不是黎晔,是已经飞升上神又为了魔尊坠入人间,而今回归了神位的云泽上神。

  他像是早已恭候多时。

  他的身边还摆着一个木偶,或者说,是来刺杀黎晔的上神,酒神。

  在一众得道历劫的上神中,确实只有酒神是在由于能酿制美酒,上神喜爱,得了一道上神之气,恰巧顿悟飞升。

  飞升上神的所有仙族,人族,妖族,魔族里,没有世家力量,没有身份背景,实力又弱的,就只有廖廖几个。

  酒神是其中一个,怪不得当年祁思言历劫,自己一壶酒沉醉了那么多天,在那个梦里一点都不想醒来,那时候他虽然有心想断,但祁思言终究不一样,根本不会将正在历劫的祁思言忘的一干二净。

  怕是其中也有天帝授意,有意让他沉沦其中。

  “上神。”云泽轻声道,声音宛如山间的溪流,拂过耳畔的微风,落在头上的初雪,美好又温柔:“好久不见。”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云泽归位

  “云泽上神。”裴煜微微挑眉道:“你归位了,看来天帝要易主了,魔尊呢?”

  云泽伸手,地上的酒神木偶就落入他的手中,他抱着木偶:“他替我挡了酒神的致命一击,肉身消散,现在神魂在我的神骨里,我上界就带他会魔界重塑肉身,只可惜,怕是要重新修炼,当不成魔界至尊了。”

  “云泽上神可以去往妖族,还有灵虚大陆寻找久期,他和龙族会帮助你对付天帝。”

  灵虚大陆是位于妖界和神界交界处最大的一块大陆,他刚飞升时还年轻,占了这块资源、灵气、地界最好的地盘建立府邸,也没人敢来抢,大陆得了神息滋润,慢慢有了生命栖息,妖物化形,修仙者飞升,发展到现在,灵虚大陆已经成为了最热闹,最繁华,最令人向往的大陆。

  后来飞升的上神也有模有样去占地盘,发展到现在,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大陆已经是飞升上神后不成文的奖励了,毕竟上神数量稀少,世界却广阔无垠,现在还有许多未曾得到神息滋润而生命干涸的大陆。

  神界天宫里的府邸最多是议事的时候住些时日,裴煜更多的是住在灵虚大陆。

  久期是灵虚大陆的管事上仙,平时会帮他操练兵马,以防他不在灵虚大陆的时候出事,也是给生活在灵虚大陆的子民一份倚靠庇护,毕竟大陆没有界门,下到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上到上仙,妖,魔,都能在此地生活,要养兵维持秩序也很重要。

  虽然自从他占领后灵虚大陆和平安详,但这种事关子民安全的事情,每块大陆都不会懈怠,灵虚大陆的精兵足够与天界的兵马一战,加上龙族,把天帝拉下马足够了。

  云泽眼含笑意:“上神无需担忧,我已经有打算了,以前猜到魔尊遭受天谴陨落是有人授意,便留了这个禁制,倘若我与他以凡人之躯受到仙力袭击,神骨会立刻归位,他的神魂也会立刻回到神骨之中。”

  世人只当他修炼无情道,爱天地,爱万物,不问世事,终日在府中打坐修炼,没有什么心计,上神们夸他的眼神纯洁又温柔。

  可是,他于尘世沾染多年,每隔一百年便下界感受万物,市井勾栏,皇室阴谋,战场厮杀,宗门谋略,看的多了,就算是再无欲无求,不问世事的纯粹性子,也会耳濡目染几分,不至于叫人哄骗了去。

  他知道历劫身份泄露肯定是有司命故意为之,当时他把魔尊的爱当成他飞升需要偿还的因果,甘愿压制修为一千年,陪着魔尊,便也放任没去查。

  一千年期限快到后,魔尊着急寻求结果,因为也是上神,过了上重天的神界界门后,掩盖身份进入了三生池,看了三生石。

  三生石只能查看自己的情缘。

  “他的情缘是空的。”云泽道:“然后他逼着我去看三生石,上面写了玉凛的名字,他质问我玉凛是谁,我并不知道,同他吵了一架。”

  “天帝利用天道权利,将他的情缘上我的名字抹去,又把我的情缘改成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

  “那魔尊因何……”遭受天谴,神魂寂灭?

  裴煜没有问下去,因为他看到云泽痛苦地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回想。

  他深吸一口气,眸中晦涩,艰难地启唇:“倘若我的情缘也是空的,他不会如此难以接受,他滋生心魔,修炼禁术,妄图弑天,取天道而代之。”

  但是他怎么能毁灭天道?天道是世界的本源。

  或者说,在明白自己最终会与别人在一起后,他就有了求死之心,放任心魔,主动毁灭。

  魔尊身死道消,触犯天谴不入轮回,魂飞魄散便是永远消失于天地间,他不愿,释放了压制一千年的修为,带着魔尊破碎的神魂沐浴飞升神光。

  天道的飞升神光是给上神的馈赠,可以修复一切雷劫的伤势,包括神魂上的伤势。

  神光修复了一部分神魂,他便生生剖下心脏处的神骨,将魔尊的神魂放入其中滋养,同时与他共同下界,等魔尊神魂温养好了,就重新带着他修炼。

  既然天帝将他的情缘名字写了玉凛,那么在凡间的每世魔尊的名字都是玉凛,兜兜转转,在这个小世界遇见了历劫的龙族长孙和裴煜上神,就证明时间已经到了。

  裴煜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对于天道,他仍然心存疑虑,他顿了顿,并无窥视天道的意思,斟酌着问道:“所谓天道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天道的法则需要更新,上古时期,残忍妖兽滋生,为天道所不容,残害生灵,您亦是以杀证道,倘若再倚靠上古时期的天道法则,多少妖兽刚一出生就要被天道降下雷罚。

  而天帝就是天道的眼睛,脑海中会有天道的一缕意识,代替它去看,去想,去改变法则,同时人族又是最弱小的,这缕意识是对天帝行为的束缚,也能守护他不受任何伤害,天帝应该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找到了控制这缕意识为己用的方式,天道也无法桎梏,因为它无法消灭自己,所以天帝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他飞升上神之后,天帝利用天道强行修改的所有因果都展现在他面前,包括三生石,还有一缕天道意识依附于与他的脑海中监督他,辅助他,保护他。

  天道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严防死守,制定了许多条条框框,现在更是连这缕意识都无法捕捉到,如若不是它刚刚故意昭告自己的存在,云泽都无法感受到它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伸手撩起耳畔的碎发,指尖微动,开始施法:“今日怕是有大雨,记得好好休息,祝你们渡劫顺利,回来后,一起吃饭,我亲自下厨,言言喜欢吃我做的饭,到时我换个身形,你别告诉他是我,看他能不能认出来。”

  “好,一切顺利。”

  云泽走了,禁制也快散了,裴煜便也策马离开。

  他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云泽走了,那黎晔怎么办?想了想,云泽应该会想到这諵砜些。

  他没看到,他走了没多久,禁制化为一道白光融入黎晔的房中,白光消失后,黎晔的床上留下了两个紧紧抱在一起,明显有辱斯文的黎晔和玉凛。

  被强制了一千年,又在凡间和魔尊走过那么多岁月,云泽早已认清自己的内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两个留在这个小世界,并不是很重要木偶的行为就更是丝毫不加掩饰了。

  这一晚,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逐渐连成雨幕,哗哗作响,屋顶上的瓦片被拍打的声音,矮小的树木拦腰折断掉在地上的声音,湍急的河流拍打着浪花的声音……连狗都被吵得捂住了耳朵。

  只有祁思言等人睡的香甜。

  好在第二日,天光大亮,隐隐可见万丈霞光,还有晨光微曦间,彩虹挂在云稍处,美不胜收,祁国人都说这是吉兆。

  裴煜看天色,就知道云泽成功了。

  他昨夜破天荒的做了个梦,梦见祁思言与他在一起后,祁思言为了救他,断了一条腿,终日倚靠轮椅度日,一开始还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后悔救了裴煜,埋怨裴煜不能神机妙算,连他的手都救不了,不再相信他,颓废不已,终日酒色度日,朝着裴煜发脾气,摔东西,骂着市井人口中的腌臜泼皮用的词汇,是裴煜最讨厌的样子。

  又梦到祁思言和裴煜在一起后,由于年纪还小,并无定性,在弱冠,懂事的时候,又喜欢上了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人,说话轻快有趣,会给祁思言各种各样的新鲜感,逗的祁思言哈哈大笑,他去拉祁思言,却只看见祁思言厌恶的眼神:“裴煜,我不喜欢你了,你无聊死了。”

  跌入一层又一层数不清的梦境。

  最后一个,他梦到渡劫成功,在上神漫长无止境的岁月里,两人早已体验过各种各样的新鲜事,不管是身与心都将彼此挖掘到了最深处,紧密契合,祁思言终于腻了,他选择和裴煜和平分开。

  ……

  梦中的各种各样的场景极尽悲伤,仿佛是多个故事的最终走向,他在梦里经过了一遭又一遭,真实到他睁眼的时候还皱着眉头,眼里脑海里萦绕着各种各样的悲剧,嘴唇泛白,心脏疼得发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炎国合作

  生日宴过完,一些使团陆陆续续跟祁国签订了各种贸易契约离开了,只有辽国,炎国了,至于南疆,使团在宴席散去后便同皇帝告辞回去了,只有独孤御和独孤灵儿继续留在祁国当质子。

  他需要送苏和巴特他们离开辽国,顺便把手里的狼牙项链还他。

  待他走到面前。

  “太子。”

  苏和巴特轻声唤他,他惊喜地对着祁思言伸手,是一小把野山莓,手上还有蚊虫叮咬的痕迹。

  “这是我在宫中找的,只有这一点,我一颗没吃,全给你吃。”

  这个时节野山莓发的很少,也很小,要猫着身子自己寻找,一但红了的就是熟了。

  祁思言没想到,苏和这个高大健壮的辽国太子,居然屈着腰给他一颗一颗摘野山莓。

  “谢谢你。”祁思言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一小把野山莓,野山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贵重的是心意,伸手接过,放了一颗在嘴里,酸酸甜甜的,软软多汁:“宫里有野山莓树,我怎么找不见?”

  “很隐蔽,只有我知道,下次你生辰我再来,还给你摘,你不要特意去寻。”苏和见祁思言接过,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祁思言点点头:“好啊,有机会,我也去参加你的生辰宴。”

  祁思言身子弱,不似苏和巴特长期在马背上奔走惯了,不出远门还好,出远门肯定会被阻止,不过比起当皇帝,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更想出去玩,出去闯荡江湖,吃遍各地,去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不过。”祁思言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狼牙项链;“这个还给你。”

  看到祁思言手里的东西,苏和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伸手:“本来就是送给你的,这是我十五岁时,打下的第一只狼的狼牙,我想送给你,我喜欢……”

  “收好。”祁思言瞪他一眼,凶巴巴地道:“辽国与祁国一直都是友国,祁国和辽国,太子与太子,谈情爱对于两国之间来说太小了,我更希望与你商谈的是别的合作,也不愿从此以后对你避而远之,可以吗?”

  “别生气。”苏和巴特挠挠头发,笨拙地道;“我收好就是了,但是我借着御兽堂名义给你的玉佩你别给我,收好了,那是御兽堂的长老玉佩,将来如果需要帮助,把玉佩寄给我,我肯定帮你。”

  “知道啦。”祁思言拖长了音点点头,两个人交流仿佛老友一般,没有任何才见面几天的隔阂。

  在苏和巴特的记忆和祁思言脑海中,前世的记忆早已消失,但是苏和巴特对于祁思言的情意并未消失,虽然在记忆中,他是在辽国对着祁思言的画像一见钟情,但是这种情感却深入骨諵砜髓,仿佛是失去过一般。

  他走之前忍不住摸摸祁思言的头顶:“神婆说的话,我会让我父王和母后放宽心,你也要注意安全。”

  “裴煜说没事就没事的,有人保护我,放心吧。”

  送走了苏和巴特,下午的时候,炎国皇子炎津避开众人来了一趟东宫,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面具人。

  桌子上摆着精致的茶点,斟好的茶水冒着淡淡的热气,屏退了不必要的伺候奴才,祁思言慢悠悠地喝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炎津伸手捏了一小块个枣糕,笑眯眯地开门见山:“不知太子殿下对于那块铁矿知晓多少?”

  来了。

  祁思言就知道是这个,他没有回复,反倒抬头看向炎津身旁的面具人:“阁下有点眼熟,带着面具前来,想必是要掩人耳目的走到我面前,摘下来吧。”

  “太子殿下何不猜猜?”面具人道。

  祁思言直白道:“没心情,肯定是我认识的人,我很讨厌被骗。”

  面具人被噎了一下,叹了口气把面具摘下来,露出精致熟悉的面庞。

  祁思言并无意外地移开眼:“炽烈,我就猜到是你,想必你们都是为了铁矿而来。”

  “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炽烈道:“初始是你你骗了我的邀请函,我才知晓你是太子,但我并未有过害你之心,蛰伏在你身边也是因为江清越查到密信丢失与你有关,前些日子,炎津皇子带到祁国的礼物被人盯上,正好是三兄弟,太子殿下应该认识。”

  祁思言砰的一下放下茶杯:“什么密信,与他们认不认识又与你何干,你只需要直接说目地。”

  炎津失笑:“太子殿下不要激动。”

  “我最讨厌被骗。”祁思言一字一顿地道:“对于骗我之人,我没有什么耐心。”

  “可是太子殿下即将上朝,朝中谁会说真话?”

  “我并未把他们当成友人,所以无所谓欺骗。”祁思言偏头看了一眼炽烈,挑眉道:“我脾气不好,一不小心砍了你只是顺手的事情,趁我现在还算和气,你们有话快说。”

  炽烈被他噎的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听见祁思言把他当成真心朋友,眼神更是愧疚与不忍。

  炎津失笑,觉得这太子属实是真性情,比起炎国皇室那些,同他说话,不需要场面客套,和他说话甚至比他亲生的太子哥哥说话都要轻快,不必担忧一些有的没的。

  他道:“怪盗三兄弟偷了放在江府书房的密信,我不知道是江家故意露出的破绽让你知道,好顺水推舟借着你生辰把铁矿献给你,从此与炎国划清界限,忠诚于你,还是你早已发觉,借此机会拿捏江府,逼他们献上铁矿,为你效力。”

  “我们想与你合作铁矿。”

  祁思言直言道:“你们与祁国本身就有合作,与我合作与祁国合作有什么区别?”

  炎津继续道:“一个是炎国与祁国的合作,一个是暗门与太子的合作,铁矿专门供给暗门制作暗器,只是价格,不过嘛,希望太子殿下价格稍低一些。”

  祁思言敏锐道:“看来暗门不是炎国的。”

  他的这句话让炎津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祁思言直接猜到了这一层。

  见炎津这神色,祁思言哼笑一声:“暗门是你的,或者是你哥的,炎国皇室供给有限,所以你们只能暗地里寻找铁矿制造暗器或者是囤积……武器,看来炎国太子地位不稳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江清越下蛊

  像是被打败了,炎津笑着拱拱手,讨饶一般:“没想到太子殿下顺藤摸瓜能知晓如此多,父皇老糊涂了,想把太子之位给一个宠妃之子,如今我太子哥哥越发腹背受敌,自然要考虑后路,真羡慕太子殿下,兄友弟恭,一派和睦。”

  或许是说到了祁思言心坎里,祁思言神色柔和了些许:“我不缺钱,江家与你们交易是什么价格,我再低一成,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殿下尽管说。”炎津心头一凛,生怕祁思言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希望你哥哥在位期间是有用的。”祁思言认真道:“我不希望再看到折子上说炎国骚扰边境,你父皇确实有点老糊涂,祁国收拾南疆的时候没少在边境走动,虽然无伤大雅,但是百姓难免受到影响,我希望你哥哥上位后,炎国的鸡都不要过境,明白吧。”

  “太子殿下放心,哥哥承诺上位后,会亲自起草和平约定,让我送往祁国。”

  “我很讨厌被骗。”祁思言再一次强调,他看向炽烈:“骗我一次,我就不会再次信任,如果你们骗我,我虽然无法追究,但祁国铁矿你们是一点也别想再要了。”

  原是这,炎津松了一口气,佩服祁思言没有听到他哥哥要夺权,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甚至愿意低一成价格给他们,让他哥哥减轻负担,更好上位。

  “太子今日之恩义,炎津替兄长谢过,在此保证不会欺骗太子。”

  “哦,还有。”

  祁思言中气十足地朝着外面喊道:“春风,越辰昭。”

  春风立刻推门进来,越辰昭一身侍卫服懒洋洋地推门而进,显然还未适应贴身侍卫的身份。

  “你们两个把他打一顿。”祁思言指指炽烈,看向炎津:“没意见吧?”

  知晓这两个都是祁思言的心腹,炎津也有心腹在暗处监听,此举并无任何不妥,他扑哧一声笑出来,很难不幸灾乐祸地看向一脸菜色的炽烈:“请便。”

  “不许还手。”祁思言瞪了炽烈一眼。

  炽烈闭上眼睛接受祁国的拳头:“是我对不住你,我绝不还……啊!”

  越辰昭扭着拳头继续:“真是话多。”

  春风抽抽嘴角:“你下手轻点。”

  言罢自己加入其中。

  送走被打成猪头的炽烈,他又收到了暗门的牌子,看了牌子一会儿,他吩咐春风和越辰昭去把自己以前埋的情书挖出来见见光。

  他又独自进了库房,翻找一会儿,打开御兽堂送给他的礼物,里面真的有一块玲珑剔透的暖玉,他打开自己私库的小盒子。

  剑派的令牌,杀手阁的令牌,御兽堂的玉佩,暗门的令牌,神医谷的吊坠……

  祁思言收集癖好犯了,他思索片刻,又在大堆大堆的生日礼物中翻找,找出一个古朴的盒子,是知言楼的礼物。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枚玉扳指。

  信的内容很简单,也很震撼。

  知言楼是父皇一手创立的,给身体极差的三皇兄作为保命的工具,他三皇兄身体差,却极其聪慧,对于治国之道,时政农商更是了如指掌,常常会有新颖的方法,但身体差在皇室是最容易死于意外的。

  所以即使三皇兄与世无争,也会遇到危险,皇帝给了三皇兄知言楼傍身,身处江湖让他逃离了皇室争斗,但如今他要去神医谷治病,知言楼便先交给祁思言打理。

  三皇子在他生辰结束就趁着夜色和神医谷一同出发了,祁思言想见也见不到。

  他把扳指放进小盒子。

  他眼睛弯弯,看着面前一堆信物,还差一个百虫谷,就齐了。

  不过没事,灭了南疆就有了。

  他心里记着事儿,盘算着等春风他们回来就去找裴煜,却不想江清越居然来了。

  炎国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江清越大大方方来,祁思言日后要上朝,一举一动都更加备受关注,也不好直接赶人,只能扶额接待,这一天天的,找裴煜的时间都没有。

  他咬牙,裴煜那厮居然也不主动过来!

  “你来干嘛?”祁思言没好气地问道。

  江清越见祁思言语气甚是不耐,眼里满是委屈,颇为受伤地道:“我已经把铁矿献给你,日后,我绝不会再背叛你,你相信我,你看,你写给我的情书,我一直都留着。”

  他掏出一封信件。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对于祁思言的爱却一点都不少,毕竟就算是没有前世记忆,他这个人本来就是爱祁思言的,只是讨厌他老是痴缠着自己,打扰自己做事。

  这辈子他面对了太多祁思言语气的冷漠、拒绝的行为,这种不解伤心加上前世的爱意和愧疚,用江清越的话来说,就是他愿意卑微又渺小地爱祁思言爱一辈子。

  祁思言意外地偏头看他,不是为了江清越地话,而是他手里的信:“什么?”

  难道他让春风去寻的盒子,真的是和炎国来往的密信,他已经想要江家下马想很久了,一直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证据在手,一切都好说。

  炎津现在已经与他合作,江家只知道暗门,却不知道暗门是炎国太子的。

  倘若他直接将密信公之于众,那么炎国那边肯定会察觉到暗门私自购买铁矿这笔见不得光的生意,再查到炎津那边就不好了,这些密信他必须等炎国太子上位才能揭露。

  不过现在用来桎梏江家也是好的。

  他想到终于可以让江家下马,激动地连手都是抖的,连呼吸都带着克制过后的雀跃。

  江清越却以为是自己还留着情书让祁思言高兴至此,开心地把信递给祁思言:“这是你给我写的第一封信,你要看吗?”

  祁思言只想确认,加上江清越对他的态度让他并无防备,他下意识地接过,打开,过程中,始终都是正面对着他,他并未看到书信背面的虫子。

  直到右手手指忽然发出一阵疼痛,一滴血溅在地上。

  祁思言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看到虫子游走到皮下消失不见那一刻甚至控制不住害怕的想哭。

  没关系,没关系,裴煜会解蛊,独孤御也在这里,最差的结果大不了把人绑来,脑海里飞快闪过目前的情况和对策,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深呼吸,压抑着内心的惊惧,咬牙道:“你给我下蛊?”

  “是情蛊。”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交心

  江清越浑身都在颤抖,连呼吸都带着灼热,全力克制着自己远离祁思言,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祁思言:“没事,很快就好了。”

  他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正常,反倒是祁思言即使种了蛊,身体也并没有任何不适,连指尖的伤口血也止住了,只留下了一个红点。

  初时的惶恐不安慢慢止住,祁思言冷静下来,目光冰冷地望着靠在门框上喘气的男人:“江清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给我下情蛊?”

  他看着江清越面色潮红地倚靠在门上,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我给你下的是母蛊,子蛊永远会受制于母蛊,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

  霎时间,祁思言连话都说不出来,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他心情极度复杂地望着江清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

  狼狈至极地江清越卸了全身力道,像是丢盔弃甲了般,颓废地捂住脸,肩膀颤栗的厉害,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像是死咬着唇般的呜咽。

  祁思言忽然沉默下来。

  “你怎么突然不喜欢我了。”他迷茫又懵懂地问祁思言:“为什么一觉醒来,我总觉得,我的心脏空了一块。”

  刚刚失去记忆的江清越,根本想不懂,为什么祁思言忽然就不要他了,他却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爱祁思言爱的要命一样,他失去了前世最为重要的和祁思言度过的点点滴滴,他所有的债全部一笔勾销,但同时也弄丢了记忆中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祁思言。

  “江清越。”祁思言语气软了下来,他蹲下身,想扶他去软塌,毕竟挡在门口也不是个办法,倘若叫来奴婢,那误会可就大了,他们两个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边扶边道:“你先呆在这里,我去给你叫太医,放心,秘密的,不会有人看到你的样子,这件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会让独孤御把你的情蛊解了。”

  情蛊一旦种下,子蛊就会发作,会浑身燥热不安,期待着母蛊的安抚,所以江清越在刚刚种下的时候选择了离祁思言远远的。

  江清越一碰到祁思言就宛如身处烈火中的触到一抹冰冷的水汽,溺水之人碰到的一块浮木,两人皮肤相触的那一刻,他便直接抓住了祁思言的手:“你别走……”

  祁思言浑身都打了个激灵,连忙甩开江清越的手,发觉自己无法甩开便用另一只手去掰,他厉声呵斥:“放开,你疯了?”

  “言言,别走好不好,我不想解蛊,我知道你不再信任我,这是我能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够了!”祁思言最后一丝心软彻底消失,他冷笑一声:“想让我相信你?你刚刚诓骗我给我下蛊何不是在消耗我对你的信任,下了子蛊又怎么样,你现在对我有利用价值吗?我手里的密信足够让你们江家下狱,你有什么价值让我为你保密?”

  当他看到蛊虫没入皮肉的时候,他内心的那种恐惧绝望无人知晓,那何尝不是对他信任的一种践踏和侮辱。

  “对不起……”江清越跪在地上,几乎是用爬的方式,额头抵着祁思言的脚尖,内心的剧痛和身体的难受让他俊美的脸上全是汗珠,混着未干的眼泪一起,显得狼狈不堪,丝毫不见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模样:“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我想扶持你,想要站在你身边看你登上皇位,不想要跪在冰冷的殿外,连你的影子都不能抬头看……”

  “我不会再缠着你,你是君,我是臣,我会止步于此,绝不逾矩半步,我就想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你登基,看着你快乐。”

  “倘若我江清越今日有半句虚言,便死无葬身……”

  “让你父亲解甲归田,这是我最后的仁慈,看在你们终归是在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为祁国拼杀过的份上,密信我可以压着。”祁思言直接打断他。

  他闭了闭眼,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跪在他脚边的江清越,终究是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至于你,和我一起解了蛊毒吧,信任不是倚靠蛊毒桎梏建立起来的,慢慢来吧。”

  良久。

  江清越直直的磕了个头,一滴眼泪掉在地板上:“江清越多谢太子殿下。”

  等到拿了密信回来的春风打开门,就看到正在包扎手腕的祁思言,他神色大变:“殿下,您受伤了?”

  “小伤。”他简单的告诉了春风刚刚发生的事情,又告诉他:“江老将军明日就会请旨解甲归田,江清越手里没有兵权,只是一个侯爷,无人拉拢,不足为惧,兵权不知道会落在谁手里,明日我会上朝,争取让兵权落在严将军手里,或者留在皇室。”

  “殿下,您真的要用江清越吗?”春风把密信放在桌子上:“不怕他背叛您?”

  “怕。”祁思言揉揉眉心,疲惫地道:“但是我手里能用之人不多。”

  “所以我不喜欢朝堂,需要瞻前顾后,虚伪迎合,需要接受亲人反目,友人背叛,与曾经讨厌的人合作……”

  窗外飞过一只麻雀,停在树枝上。

  祁思言盯着它看了一会:“我喜欢快意恩仇的江湖,喜欢策马奔腾的草原,喜欢彻夜欢歌的长街,你说父皇为什么要选我当太子,我明明这么不合适,是不是因为我外祖家弱势,立我为太子,是最没有威胁的。”

  “殿下!”春风瞪大了眼睛,用手指在抵在嘴间:“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皇上对您的喜爱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目的的,您小时候都是皇上把您抱在身边手把手照顾,甚至怕您遇到威胁,送您去后山国师府……”

  祁思言打了个哈欠,像是倦了,又像是逃避:“是啊,所以我不喜欢当太子,容易胡思乱想,有时候甚至会置疑父皇的爱是不是有目的。”

  “可是我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了。”祁思言看着那只麻雀飞走,越过了重重宫墙,逐渐消失,缓缓笑了:“父皇就是欺负我刚出生的时候不会说话,不然我不会当。”

  “如果被别人听到,估计会笑话我不识好歹。”祁思言笑着摇摇头:“我去睡一会,今日的话你就当没听到,连裴煜也不要说。”

  君无戏言,于是他一当就当了十六年,没有任何人问过他想不想当太子。

  可是他不当,所有的矛头就会对准他的哥哥,他的父皇,只有他母家最弱势,身后站的人最少,皇位之争中死了,对于朝廷局势的影响最小,所以他愿意继续占着这个位子,成为最大的靶子。

  明日还要上朝,上朝应该就能见到裴煜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带着一抹依恋,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准备收尾了!不过离完结还有一会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攻打南疆已定

  今日朝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祁思言第一日上朝。

  江将军就主动上交兵权,卸甲归田,告老还乡。

  所有太子一派悉数沉默。

  剩下的,就是云家一派,云家党派又分为四皇子一派和六皇子一派。

  而今整个朝堂中间,其余还好,军权和财政显得各位重要,而今财政的吏部掌握在云家手里,军权一部分在皇帝手里,一部分在严家,一部分在江家。

  江家要上交兵权,云家派系脸色都不太好看,纷纷出言挽留,可惜无果,连江清越都没有出言阻拦,甚至明摆着站在太子一派。

  皇帝允了江将军的辞官,军权重新洗牌。

  他谁也没给,自己留着。

  云相的脸色愈发难看。

  “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告。”祁思言直直跪下。

  “允。”

  “如今南疆内乱,兵力告竭,正适合一举攻下,南疆版图狭小,资源紧缺,倘若放任他们休养生息,日后必定还要来犯祁国边境。”祁思言认真道。

  他思索过,尤其是边境地势低洼,多溪流,村庄,南疆假装匪贼,给河流投毒残害村民已经不止一次。

  “殿下,南疆已经求和,祁国也与南疆签署了和平契约,如今便是毁约,战争刚刚结束,祁国也需要修养生息。”兵部尚书出言制止。

  “南疆遵守过和平契约吗?遵守的话还能有那一仗?”严将军怒喝道:“当初我就说要一举拿下南疆,都是你们这群求和派一直上奏让我回来,不然南疆早已是祁国囊中之物。”

  “南疆打不得,现在他们并没有冒犯祁国的地方,倘若祁国率先打破契约,那置祁国颜面于何地,太子殿下考虑过吗?”云相步步紧逼。

  “倒不如先听太子出兵的原因,云相切莫急躁。”裴煜一开口,周围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全部停了下来,他是可以不用穿朝服的,只身一人,一袭素衣,便让云相无话可说。

  “孤要攻打南疆,不是没有原因的。”祁思言呈上一份奏折:“父皇请看,儿臣仔细调查过边关的村落,发现其中有五个村庄,已经三年无新生儿了。”

  “而且他们已经三年不曾主动与外界联系,除了沉默寡言,神态僵硬,表现的无半分异样。”

  他抬起头:“孤身边的巫医从他们身体中发现了蛊虫,这种蛊虫名为木偶虫,可以控制人的行动和思维。”

  “这就是原因,倘若没有被发现,边境的村庄迟早会变为行尸走肉,走向死亡的坟墓,不知道多少无辜的平民会变成情报的中心,蛊虫的温床。”

  祁思言扫视一圈,缓缓道:“我们已经不知道,这种蛊虫已经渗透到了哪里,又或者……已经渗透到了朝中……”

  话落,朝着人人自危,面面相觑,多疑的已经开始检查身边的同伴。

  这些数据都是玉凛给的,昨日原本是要找独孤御的,但是独孤御此人信不得,他又不想让裴煜知道,便想到了玉凛。

  玉凛呆在了黎府和黎晔在一起,如今已经是光明正大的和黎晔同吃同住,黎家主没办法,黎晔原就心思单纯,喜欢谁就是喜欢谁,无法只能默认两人在一起。

  当祁思言说自己中了情蛊地时候,玉凛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不仅质问是谁,还狠狠地揍了江清越一顿,没留半分情面,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颇有“舅母”的风范。

  打完后还给他说了不少南疆的事情,边说边给黎晔喂喂西瓜吃,时不时地抓着黎晔的手东看西看。

  祁思言望着他的动作和自己颇为相似,他也喜欢捏着裴煜的手看,这种喜爱是装不出来的,玉凛并不是贪图黎晔的容貌,他是真的喜欢黎晔,坐了很久,慢慢的,他也不抵触玉凛了,在得知玉凛愿意随军后便彻底高兴起来。

  皇帝始终沉默,翻看了一下祁思言的奏折,上面每个村庄都精准到了每户人口每个人,显然是查证了许久。

  看着面前的一个个人名,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他的子民,他怒意渐起,扔了奏折:“南疆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吞并了祁国五所村庄,是不是应该拿回来?”

  如此,攻打的理由也有了,无需再找。

  皇帝犹带怒意:“正好,江将军告老还乡,严将军手底下还有几万将士?”

  严将军:“还有八万将士,两万在南疆镇守。”

  “将士足够,无需安排兵役,朕再给你五万,南疆不声不响攻打祁国,这次朕也不想给他准备的机会,有将士愿意与严将军一同出征吗?”

  严将军身边的心腹纷纷响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江清越居然也请旨前往南疆。

  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支持,毕竟江清越无权无势,唯一的爹告老还乡,对于哪边来说都是损失了也无伤大雅的人。

  皇帝同意了。

  “把独孤御和独孤灵儿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遣散,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散朝后,祁思言刻意留在走路缓慢,想与裴煜一起走,裴煜一言不发地走到祁思言面前,脸色沉沉地掀开了他的衣袖,看到祁思言白皙削弱的腕骨处刺眼的绷带。

  “怎么回事?”裴煜不似在人前那边平静淡然,眉宇间罕见地带着一抹戾气:“谁弄的?”

  他抬眼扫过祁思言的脸,等他的答案。

  只是被这么看一眼,祁思言就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自己不小心划了一下,别担心。”

  裴煜想到那个清晰的梦境,只觉得整个身体里游离着一股排解不出的郁气,充斥在他的胸口,横冲直撞,那些画面像是脑子里时刻紧绷的一根弦,悬着的一把利刃,看到祁思言的伤后更甚。

  他手指擒着祁思言的手臂,微微用力,声音带着丝丝克制和不解:“什么事,可以让你不和我说实话?”

  “南疆的事情,为什么不找我帮忙,而去找玉凛,他能解的蛊,我也会解,他不会解的蛊,我也会解。”

  “嘶……疼,裴煜。”祁思言皱着眉望着裴煜,不明就里地求饶道:“你不相信我?”

  见祁思言吃痛,裴煜力道松懈了些,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伸手去解他的绷带。

  “你干什么!裴煜!”祁思言见势不妙,奋力挣扎,扯着绷带不让裴煜去解开:“裴煜,裴煜!我生气了!!”

  他猛地甩开裴煜的手。

  两人气氛沉默无言。

  祁思言蓦地吸吸鼻子,眼泪比委屈来的更快,宛如蚁穴绝地,顷刻间便倾泄而出。

  “听不到我说疼吗?”

  【作者有话说】:不擅长朝廷斗争,也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党羽就不详细写了,相信大家也不喜欢看,就简单写一点。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劫选项

  面前的人眼泪一掉就止不住,繁杂的情绪在心里蔓延,裴煜上前,伸手抓住祁思言的肩膀,声音放柔了些:“言言,你受伤,有不能告诉我的理由吗?还是只是怕我担心?”

  见裴煜低头,祁思言收住了眼泪,用裴煜的袖子擦了擦脸,随即冷哼一声,声音也平静下来:“怕你担心,倒是你,从我过完生辰就不来找我,眼睛下面一团黑色,快跟后山养的熊猫一个样了,上朝的时候我真想给你递个枕头,你怎么了嘛?”

  “我……”

  裴煜想到那些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即使祁思言在往后漫长的余生里后悔,他也不会放人。

  “你担心我吗?”裴煜问道。

  “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在嘲笑你?”祁思言气的直接甩开裴煜的手大步往前走。

  他本来就是刻意等,还未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我问你的伤,也是担心你。”裴煜拉着他的手,也没停,带着他慢慢散步回东宫:“我们两个事一样的心情,倘若我不告诉你,你心情如何?”

  祁思言没说话了。

  他觉得裴煜说的有点道理,不告诉裴煜无非是不想让他担心,但是不告诉裴煜,他只会更加担心。

  “哦。”他慢吞吞地道:“知道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但是你不能生气。”

  他把江清越的事情说了一遍。

  “都说了,你别生气。”

  祁思言察觉到裴煜瞬间冷下来的脸色和被愈发紧攥的手指,声音如同蚊蝇一般,心虚至极:“我知道我心眼不够,没有察觉到异样,你可以说教我。”

  气氛凝滞在周围,祁思言也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多加小心提防,是他自己的错。

  “倘若他下的是子蛊呢?你当如何?倘若他放的是含有毒的蛊虫呢?是朝着你所说的木偶蛊呢?你有如何?”裴煜并未质问,而是看着祁思言,缓缓道:“你想过吗?”

  “对不起。”祁思言额头抵着裴煜的肩膀:“我错了,但是我如果中了其它蛊,就不会隐瞒,我会直接让人杀了江清越。”

  “你确实错了。”裴煜冷冷地道:“在得知他给你下蛊后,你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嗯嗯,那你呢?”祁思言将话题引到了裴煜身上。

  “我这几天,都在重复同一个梦境。”

  祁思言:“……啊?”

  他停在原地,显然被这个消息炸的走不动道了。

  他惊奇地瞪大双眼:“你?做噩梦?怕的睡不着?”

  “是有点。”裴煜看到祁思言的表情,并未有任何的反驳之意,反而思绪掺杂着情绪,露出些许愁容。

  “我梦到了与我而言谓之噩梦的事情。”

  “梦见你长大后,奔向比我更合适的人。”

  “梦见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后,你觉得这种日子再也激不起你半分波澜,甚是厌烦。”

  “梦见你说起我,只用年少无知四个字概括。”

  ……

  “我活了很久,看过几乎世间所有的风景,所有的事物对于我来说,再无新鲜感可言,言言,我很无趣,我无法与你一同体验这种惊喜。”

  他说了很多很多个梦见,都是日后说不定会面临的真实,祁思言的表情慢慢的严肃起来,他不知道,一向运筹帷幄的裴煜原来也会有不确定,害怕失去的不安全感。

  此时此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裴煜并未言说的汹涌的爱。

  他静静地等裴煜说完,然后缓缓抱住裴煜的腰,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他,眼神晶亮:“你会陪我去看风景吗?”

  “会的。”

  “那就可以了。”祁思言亲了亲他,脸颊微红:“两个人眼里的风景和一个人眼里的风景是不一样的,如果你觉得风景不新鲜,可以看风景里的我。”

  “也许在你看来我还很小,怕我以后会厌倦你,怕我以后碰到更加合适的人很多很多,我很开心,你爱我才会觉得这些梦是噩梦,其实我也怕,怕你觉得自己无聊,怕你觉得我年轻,怕你日后嫌弃我太闹很多很多,甚至晚上睡前想一下你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就会哭。”

  “所以,我们都不要去为了不会发生的事情担心了。”

  “既然我们都喜欢彼此喜欢的要命,那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裴煜的灵台在祁思言话音落地的那一刻骤然清醒。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情劫,这就是情劫。

  第一种情劫是体验“情”的痛苦,在祁思言最爱他的时候死去,或者背叛他,让他为情所伤,大彻大悟。

  第二种情劫就是体验“情”的美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道把所有的不好的结果摆在他面前,让他选择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倘若选择了第一种,祁思言确实会顺利度过情劫,但是这个情劫会真的成为一种“劫”,前世的江清越应该就是做了这种梦,他潜意识里选择了第一种,于是伤害祁思言至深。

  前世江清越大抵爱祁思言的,所以会做这种预知梦,倘若没有天帝的干预,他不一定会如此伤害祁思言。

  但是若是选择了第二种,那情劫就不是一场劫难,而是彻底体会到“爱情”二字含义的一段经历,日后飞升接触到情爱,也不会像第一种般,有被伤害过的茫然无措,避如蛇蝎。

  第二种只需要在这个小世界里与爱人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可是第二种往往预示着更多的可能,能在老的时候依然爱着彼此的人有多少呢?

  天道的那些梦都预示着以后或许会两看相厌,或许会被弃如敝履,或许会有种种不堪。

  机会只有一次,倘若其中两个人有一方变心,祁思言的情劫就会失败。

  可是祁思言的眼睛是那么亮,他舍不得伤害祁思言,舍不得让祁思言承受这种痛苦的劫难。

  祁思言从蛋壳里开始就没有任何痛苦的记忆,他不愿意祁思言的记忆里有瑕疵。

  他选择了无限失败可能的第二种,他不觉得他们会失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从下界的时候就说好的。

  【作者有话说】:差不多还有不超过5-10章的样子,我会写的很快很简略,番外的话需要留言哪对,我会写。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南疆奸计

  在早朝结束,独孤御和独孤灵儿就被控制起来了。

  半月后,十万大军集结,由严将军带队,玉凛为随行军医,严沐尧和江清越为副将,出发了。

  在这半个月里,祁思言整理了一下杀手阁以前的任务,越辰昭现在算是他身边的半个侍卫,终日游说春风离开皇宫过潇洒日子。

  越辰昭的父亲归隐山林,衣锦还乡,带了一批心腹一起游山玩水,一些杀手退出杀手阁自行接单了,还有一些选择退隐江湖,寻找亲人去了,还在杀手阁的只有春风救过的南星等五人。

  那五人都愿意继续守在杀手阁,春风也表示可以信任,祁思言便把杀手阁秘密变成皇家暗探的孵化地,杀手阁擅长隐藏,一击致命,是暗探的最佳人选,对外再不接单,也不解散,显得愈发神秘。

  而知言楼,祁思言只是代为掌管,日后等三皇子回宫,他还要还给他三哥。

  三皇子已经到了神医谷,来了信,表示身体好多了,已经可以基本脱离轮椅开始走路,现在在练习慢跑。

  这半个月,祁思言慢慢适应了朝中的日子,和裴煜的感情也直线升温,一切仿佛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

  祁国边境,金陵城。

  扑哧一声,是长剑捅进身体的声音。

  严沐尧麻木地把剑从敌人的身体里抽出,飞溅的血液瞬间粘湿了他的战袍。

  在血液缓缓模糊视线的瞬间,面前飞扑过来一人,带着刀光剑影,看清楚他的脸后,严沐尧顿时瞪大了双眸,而旁边的人看都没看直接一杆红缨枪过去——

  “不要杀他!”他惨叫出声。

  他低头看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宝剑,手止不住的发颤,这些人,这些人,居然都是……

  严将军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策马大喊,道:“别杀他们!住手!别杀他们,他们都是祁国将士,先撤退,撤退!自卫即可,切勿杀人!自卫即可,切勿杀人!”

  “噗呲。”

  温热的鲜血瞬间浸湿了严沐尧的后背,粘腻潮湿,他怔怔地回过头,正好看见背对着他的人缓缓倒下。

  他抬手砍向迎面袭来的人的手臂,又狠狠地将他们踹翻在地,撑起面前的人撤离,便撑着他边撕开袖口,用布料给他捂住一直在出血的伤口,身后的将士多少掩护着他撤离现场。

  他看向替他挡了一刀的人,只觉得眼熟,从记忆中翻找,却怎么找也不认识。

  他哑着嗓子,声音发虚,步子迈的极大:“撑住,撑住,很快就到营地了。”

  “我有话跟你说,我救你,是有私心的。”身前的人声音微弱却并未停顿,像是知道自己能活下去的几率很小,已然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脸上血迹斑斑,依稀能辨认出其俊朗的相貌:“太子殿下救过我一命,我要报恩才救了你,你比我有用,我只是一个无名兵卒,帮不了他什么,太子说不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严沐尧闻言顿了一下,微微阖上眼,随即咬着牙带着他走的更快,他大吼道:“别说丧气话,有什么话你撑住自己跟他说,我带你去见他,军医,军医在哪里,过来!”

  白成薪没有回答了,他又咬着牙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成薪,我叫白成薪,请你一定要让太子记得我。”

  经过他们的学徒先帮白成薪包扎了伤口止血:“师傅,军医,快过来!这里伤的比较重!”

  严沐尧一边问他有关于祁思言的问题,一边将他放在担架上:“好,你还有什么要对太子说的,慢慢说给我听,不要睡……”

  白成薪缓缓吐出一口气。

  前世的记忆消退,白成薪对于祁思言来说并不重要,也不像江清越一般被情劫带动影响过,天道留下的记忆,只有祁思言救了他,还将他送到了护卫队,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其它的多余的接触和对话,仿佛只是顺手施救,仅此而已。

  但白成薪始终觉得亏欠过祁思言,这是埋在他潜意识里的,抛却一切不必要的情绪,剩下的不是对地位权势的渴望,刻在他骨子里的居然只是单纯的,对祁思言的亏欠和感恩。

  他甚至都不觉得,祁思言会记得他自己曾经救过一个武夫。

  ……

  直到一个月后,战报来临,朝臣才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当初留在边境的二万大军均数被下蛊,而上到掌控边境第一,二,三道城池防线的知府已经全部被木偶蛊控制。

  三座城池不费吹灰之力被攻破却无人知晓,导致严将军他们一进入城池就被瓮中捉鳖,死了三千近四千将士,倘若不是严将军及时更改方案,死的只怕是更多。

  这个消息在大军未到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传回祁国。

  玉凛只能先把预防蛊虫的草药大量烧制,将燃烧的草木灰洒在营地,让境内的百姓预防,教授军医解蛊,只能一个一个来。

  “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着实恶心。”兵部尚书义愤填膺道:“倘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上报木偶蛊,这种蛊虫流到紫禁城,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南疆果然阴毒。”

  “这次决不能给南疆机会!”

  “你们求和派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初就是你们说南疆既然已经愿意求饶上贡,一心求和,让我们不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间接导致我朝两万将士被控制,现在又被迫自相残杀,你们当初是何居心?”

  当初的求和派头都不敢抬。

  皇帝勃然大怒,他仔细翻看着牺牲人员名单,有无辜的城池百姓,也有被百姓伤害的士兵,里面都是他的子民。

  “来人!”他用手狠狠的拍了下书案,止不住的怒意蔓延:“给朕彻查,另外把独孤御和独孤灵儿打入天牢,等打仗结束后送他们和南疆皇室在天上团聚,所有人必须去国师那边检查自己是否中蛊。”

  大皇子趁机道:“父皇息怒,不过还好事情被我们提前发现,如果不是太子要拿下南疆,南疆怕是也会早晚打过来。”

  二皇子叹了口气:“这是可惜了那几千将士,被自己人杀害。”

  祁思言并未居功,反而觉得倘若他再提早准备,或者提前去勘察,或许可以避免更多伤害,他跪下来,认真道:“父皇,儿臣想给所有牺牲的将士补偿再加一成,让将士们可以魂归故里,他们的直系亲属,可以减免一半的国税,倘若日后需要征兵,他们可以不需要参与。”

  “准。”

  散朝后,皇帝叫住了祁思言和裴煜商量对策。

  祁思言仔细地翻看着牺牲人员名单,手却忽然顿住了,他抬头看向裴煜,对着他喃喃道:“白成薪?”

  “怎么了,你认识?”皇帝问道。

  “我不太有印象了。”祁思言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救过他。”

  皇帝便道:“可惜了,他有其它亲人吗?”

  祁思言愣了片刻,仔细回想起来却并未有任何问题,他怔怔地道:“不清楚,我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这不像你啊,你以往救了你什么人,都要留在自己身边好好照拂,跟个小菩萨似的。”皇帝调侃道:“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

  “我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祁思言确实已经想不起来,他思索片刻:“可能是我记性变差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祁思言被刺杀

  对于祁思言来说,这个话题并没有战报重要,他偏头问裴煜:“这是一个月前的战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觉得玉凛能解决吗?”

  皇帝点点头,也看向裴煜,面容严肃:“朕留下你俩的的意思,是想让你也去南疆帮忙。”

  裴煜摇摇头,拒绝了:“单一蛊虫易解,找到下蛊的人就好,有玉凛在,顺着子蛊找母蛊的位置很容易,这是一月以前的战报,估计再过一段日子就有消息了,倘若没有消息传来,我再去也不迟。”

  既如此,本着对裴煜的信任,皇帝便没有强求,果然不到半月,战报再次送来。

  玉凛顺着子蛊,带着严沐尧,江清越找到了蛊师的老巢,看守的人很多,但是由于南疆信誓旦旦地觉得祁国没有巫医,无法找到这里,士兵们都懒懒散散的,巡逻也不紧密。

  他们当晚便带了一队人一把火烧了那边,母蛊死亡后,子蛊自然也跟着死亡了,那些清醒过来的士兵和百姓怒不可遏,军队势如破竹,已然到了南疆皇城。

  边境捷报连连,倒让朝中的某些人感觉到了危机,毕竟等外患彻底解决了,接下来给解决的,就是内忧了。

  祁思言和皇帝都想过,云家和他的党羽会趁着现在大军还未回归的时候,让皇位易主,甚至已经备属好了各种方案,连杀手阁的精锐都调到了身边。

  只是祁思言提防了所有人,唯独对于四皇子和六皇子仍然留有一丝亲情,他觉得,从小到大,手足之间,在怎么样,也不会伤及性命。

  在早諵砜朝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并未慌乱,大皇子和二皇子甚至将他挡在了身后,云相和他身后的党羽也冒了头,他不知道从哪里屯了将近三万多兵,还拉拢了这么多的朝臣。

  “臣,恭请皇上殡天。”云相拱手,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笑眯眯地道:“老臣也是没有办法,太子上朝之后,一直针对我,甚至暗中调查我,要把我那些肮脏事的证据都摊开,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愿呢?”

  “如今,我就是要扶持四皇子上位!”他拍拍手,却是被绑住手脚的六皇子。

  六皇子到底还小,吓得腿直打颤,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含糊不清,慌不择路地大喊:“父皇,救我,救救我,外爷要杀我,我不让他们谋反,他们就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六皇子也是你的孙儿。”皇帝站起身,嘲讽他:“你这是何意?用云家的血脉来威胁朕?”

  “不是。”云相哈哈闻言大笑:“只是我这好孙儿居然还对你们翻盘抱有期待,我这不带他来,让他看看你们人头落地的样子,好死了这条心,他乖点听话,我便不杀他,倘若还执迷不悟,我只能亲自动手。”

  他用力推了一把六皇子,把六皇子推的一个踉跄,正好把六皇子推到大皇子身上:“去,好好看着。”

  大皇子扶住他,用袖子替幺弟擦干净眼脸,语气坚定:“好好待在皇兄们的身后,要死也是皇兄先死。”

  “动手!”云相当机立断,整个大殿顿时乱做一团。

  祁思言原本呆在哥哥们身后等待时机,却见身侧地六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绳索,执起匕首,尖利的刀剑泛着白色的冷光,在所有人包括他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刀捅入了他的腹部。

  “言言!”

  “太子小心!”

  “皇儿!”

  那一瞬间,祁思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血红色的刀子从他体内抽出,疼痛来的后知后觉,他捂住伤口,用了极大的力气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被疼哭还是因为意识到原来手足之间下手才更加容易,眼底一片猩红。

  时间在他面前拉的漫长无比,他望着面前六皇子泪眼婆娑的脸,不明白他在哭什么,是为手足相残,还是为手刃自己而感到畅快。

  他看到他父皇目眦欲裂不顾刀剑冲上来的狼狈模样,还有身后大片大片涌出的士兵,春风,越辰昭,傅裕,太医都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最后是裴煜。

  意识在流逝,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拼尽全力地地睁着眼睛,试图将爱人的样子深刻眼底。

  云相见此到大批的士兵根本不慌张,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他愤恨道:“哈哈哈哈哈哈,老不死的,我知道你们早就准备好了要合计要算计我,老子费尽心思给你谋算,你最后娶了个商女立一个地位卑贱的商女之子为太子,就算我死,也要带走你儿子!要怪就怪你太自负,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皇帝胸口起伏不断,不知道是受的刺激太大还是亲眼见证兄弟相残,恍然间仿佛老了十岁,他捂着心脏朝着祁思言点点头身边狂奔去,赵公公扶着他。

  没有人理会云相的话语。

  一刀下去。

  云相人头落地。

  祁思言疲惫地眨眨眼,闭上眼睛的那一下,舒服的想永远都不睁开了,脑海里一片混沌,仿佛飘在云端,像是睡着又骤然惊醒,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就快要死了,回光返照一般费力地睁开眼皮。

  意料之外地,他没有倒在地上,裴煜接住了他,由于强行突围,脖子手臂都被鲜血染红,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有种凌虐的美感。

  裴煜呼吸混乱,他并未言语,从衣服里掏出丹药,一骨碌地喂给祁思言,又撕开自己的衣袍,将他的伤口用药止血包好。

  刀口很深,显然并未留手,是奔着杀死祁思言去的,倘若他没有带自己的药,而是用太医的药,祁思言怕是凶多吉少。

  他没有说话,手里的动作也越发的仔细,只是手指颤抖的厉害,把祁思言抱得更紧了,看到祁思言涣散的眼睛逐渐聚焦,胸口缓慢地起伏着,他才将头埋在祁思言的颈侧,喉间溢出一声重重的哽咽。

  在这场劫难中,他失去了预知的能力,只能尽他所能备好救命的灵药,还好他自从失去法力后,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六皇子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对不起,五哥,对不起,独孤御给我四个下了蛊毒,不是蛊虫,如果我不杀了你,他会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祁思言看到面前的裴煜,才展现出少年人的对于死亡的惊恐,害怕,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脑海里仍然是空白一片,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摈弃了太子身份给他的束缚。

  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身体的疼痛加上在爱人面前的软弱,怕死,委屈,心脏处更是抽疼的厉害,他想动手摸摸裴煜的脸,却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他小声呜咽,眼泪顺着脸颊掉落,语气轻的像是呢喃:“裴煜,我不想当太子了,我好累,好想睡觉。”

  “累了就睡吧。”裴煜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像是小时候一般,哄着他入睡,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不易察觉地哽咽:“不会有事的。”

  “我还没看过大漠,去过草原,走过江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祁思言重复着,当下连偏头看向裴煜都做不到,还是裴煜抬起头,才能望到裴煜漆黑的眼底,他眼神不再涣散,却依旧空洞,颠三倒四地喃喃轻语不知道说给谁听,在整个安静的大殿内却震耳欲聋。

  狼狈的朝臣像是才意识到,他们一直严格要求的太子,才刚满十六。

  赶到祁思言身边的皇帝也才意识到,他从没有问过他的儿子,想不想做太子。

  “皇上,我们在云贵妃宫里,发现了被囚禁关押的四皇子,四皇子似乎,中毒已深,太医也回天乏术,只能让独孤御来给他解毒。”

  “那就让独孤御交出解药!”他一甩袖子:“去,问他还想要什么,已经要了我儿半条命还不够吗?”

  他走到六皇子面前,看着自己的幺儿,虽然幺儿为云贵妃所出,但是他待六皇子也从没有偏颇:“你要记得,这次你能成功,是因为祁思言对你没有一点戒心,你才十三,再过两月也该十四了,他还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四皇子是你哥哥,他何尝不是你哥?”

  “朕从小立太子,教你们何为手足,何为相互扶持,你四哥尚且有骨气,不屈服,你这样,对得起你四哥吗?”

  “父皇!”六皇子跪在地上,染血的匕首被他扔的很远,他额头抵着皇帝的鞋尖,几乎是嚎啕大哭地控诉:“明明是你,是你偏心,你从小就偏心五哥,大哥是,二哥是,三哥是,连四哥也偏心祁思言,我是他亲弟弟,你们都偏心,可是我身边只有四哥了,四哥也只有我了,如果我不救他,他就死了,我只是,只是用祁思言的命换我四哥的命,而且祁思言没死,不是吗?”

  “你问过你四哥吗?你问过朕吗?”皇帝怒斥道:“原本今天这一切都能好好解决,朕解决了云相,只要你门说明一切,朕还会不给你四哥解毒不成?可是你一意孤行,说是为了你好四哥,实则你就是为了嫉妒,你是觉得偏心,却未想过祁思言的母亲就是被你母妃害死,你从小吃穿不愁,活在母亲的庇护之下,他却从小没吃过几口安全的饭菜,你母妃连几个月大的婴儿都不放过。”

  “扪心自问,朕从小可缺了你什么?缺了你们任何一人什么?朕偏心,祁思言从小被立为太子,替你们挡了多少灾?倘若没有立太子,你们这些皇子都要被盯上,他是太子,所以那些下作的肮脏的手段全使在他一个人身上,才能让你们没有半点风雨的长大,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曾跟你们埋怨过半句?”

  “朕偏心了什么,朕不过是对他有愧,我看你是要活生生将朕气死才甘心。”

  皇帝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孩儿,心脏一阵忽然疼痛,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脚步不稳,倒退几步被赵公公一把扶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赵公公惊呼出声,连忙:“皇上!太医!太医快过来!”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番外目前初步决定只有祁思言和裴煜在上界的生活,会带到其他人一点。

  其它的可以移步评论区点餐想看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全文完结

  难道皇帝真的没有私心吗?只是出生祥瑞就可封为太子吗?

  并没有那么简单,那时候云家势大,倘若不立一个太子,那时候皇帝所有的儿子,尤其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会被盯上,毕竟云贵妃所出是四皇子和六皇子,倘若立四六皇子为太子,云家势必生事。

  所以他娶了一个商女,生了一个太子,顺应天象将祁思言立为太子,让襁褓里的祁思言每日都活在危险之中,他偏爱祁思言,不应该吗?那也是他的孩子,那么多年,他也是真心养育的。

  皇帝自问没有亏欠任何一个除了祁思言以外的孩子,现在,他也不想亏欠了祁思言。

  他醒来后,太医诊治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他并不理会这些,直接下床步履急促地去看望祁思言。

  祁思言被裴煜抱回了国师府,一股脑灌了不少好药,已然好多了,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只是苦巴巴地躺在床上含着蜜饯喊疼,一声比一声可怜,像是特地喊给裴煜听似的。

  在床上的一侧,裴煜正无奈地在书案上给他配止疼药,为了随时看着祁思言别乱动,他特地把书案上的书都移开了用来配药,不然祁思言老是乱动将伤口扯开。

  “裴煜,给我拿下话本,就是舅舅写的那本海外的。”

  自从醒来后,裴煜几乎是有求必应,平常哪有这种使唤的机会,手上嘴上还能占点便宜,裴煜也只是伸手警告似的点点他的额头,祁思言从中得出趣味了,趁着受伤,可劲儿逮着裴煜使唤,裴煜让别人给他拿,他就直喊伤口疼,要裴煜过来哄。

  裴煜依言给他拿了话本,祁思言嘿嘿笑了一下,结果扯到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皇帝连忙跑过来。

  祁思言看到皇帝,便得体了些,但也没有完全得体,瘪着嘴,可怜兮兮地蹭手,暗戳戳地看向裴煜:“父皇,我伤口好疼啊。”

  皇帝心疼地道:“裴煜,止疼药还没做好吗?用太医院的止疼药不行?朕带了太医”

  裴煜:“……伤口敷的药本来就有止疼的效果,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喊疼。”

  “……”祁思言顿了顿,转移了视线,轻轻咳了两声,开始询问正事:“父皇你今天不忙嘛?六……六弟你打算怎么处置?四哥呢,他解了毒没有?”

  皇帝闻言没好气地告诉祁思言:“朕一下床就来看你了,没空关心这些。”

  他进殿前特地将跟随的人留在了门口,这下子又传了进来,赵公公进来后说了后续情况,又被皇帝遣退了。

  独孤御解不了四皇子的毒,他说这种蛊毒是毁掉了百虫谷的蛊师独创,解药只有他有,六皇子听到后当场昏厥,还是六皇子来国师府磕头,头都磕破了,裴煜才勉为其难开了门,给四皇子吊着命。

  至于云家,已经尽数印入奴籍,发配边疆,六皇子和四皇子由于是皇室,贬为庶人,除了紫禁城,自寻去路,等四皇子解毒两人一起出去,这已经是给六皇子最好的结局。

  严将军大部队已经将南疆皇室尽数抓捕,没有任何遗漏,也在赶回来的途中,等南疆皇室一到,牢狱里的独孤御和独孤灵儿便与他们一道上路。

  “我怎么不知道他来过。”祁思言嘀嘀咕咕地疑惑出声,随即又兀自反应过来,那时候他肯定是在昏睡。

  “玉凛已经快马加鞭赶回来,说蛊毒是他的毒。”裴煜跟祁思言传达玉凛的原话:“我解不了,他让我问你,想不想让四皇子死,或者让六皇子给你谢罪,算是舅父给你的礼物。”

  “他不要脸!我舅舅还没承认他呢!”祁思言瞪大眼睛,重复道:“不要脸!”

  他说完后又小声叹道:“肯定让他救我四哥,至于六弟,他虽然是去为了四哥伤我,但是说不怪他我心中也别扭,就这样吧,我也不想用恩情去裹挟他们什么,过好自己就可以了。”

  裴煜点点头,殿内安静了片刻。

  过了半晌,皇帝突兀地开口,说出自己真实的目的:“言言,我过来,就是想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做太子?你跟我说实话,我没有带任何人,现在只是你父亲,不是父皇。”

  “……”

  裴煜手里的动作不停,却始终注意着祁思言的情绪。

  祁思言沉默良久,忽然偏开头,眼睛要红不红地咬牙道:“我不想当太子。”

  他说着说着就低下头:“父皇,爹爹,我不想当太子。”

  他没有说原因,皇帝说的话,裴煜都转告他了,裴煜不说其实他也猜到了,从小到大,虽然皇帝把他当做其它皇子的挡箭牌,但是皇帝也在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他不能怪皇帝。

  但他不适合当太子,他撑不起一个国家,他本质上厌恶朝堂斗争,但这偏偏是最不能避免的,这一点,他明白他改不了,而这一点是皇上不能或缺的,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他合适,他们都是胸有城府,运筹帷幄,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他委屈巴諵砜巴地想,才上朝不到一周,他就意识到,对比他的哥哥们甚至是六皇子,他就像是误入了高手战场的小绵羊,也就是他其它哥哥们不争,但凡争起来,他一个都打不过。

  太子之位,应该是能者居之,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挡箭牌,如今内患已解,他也在想,应该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

  “那就不当了。”皇帝摸摸祁思言的头,慈爱地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父皇不拦着你,但是需要等养好伤才能离宫。”

  “真的吗……撕啊啊啊啊好疼。”祁思言顿时像是被老师放过课业的学生,一激动就扯到了伤口。

  一时间兵荒马乱,祁思言被裴煜勒令再动就绑起来,终是安分了,不过他仍是语气轻快地哼着小调。

  皇帝看他傻乐的样子,算是彻底明白,祁思言是真的不喜欢当太子,他轻叹,他的傻儿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祁思言遇刺,受伤严重,自知无法再担任太子之位,主动请辞,修养身体,朕允祁思言暂居东宫,无需行太子之职。”

  旨意一经颁布,便大受关注,尤其是百姓们都关注祁思言的安危,流言满天飞,直到祁思言慢慢出现在大众视野流言才慢慢平息。

  他伤好一点之后,就准备请辞了,结果还未请辞,就被皇帝拉着去殿试看热闹。

  他看着皇帝点好的状元郎,状元郎俊美潇洒,一袭青衣,举手投足皆是贵气,衣着打扮和裴煜有点相似,而探花长的周正帅气,但是比状元郎还是要差了好几个档次,随口便道:“父皇,前三甲之中的探花,一般是三甲最好看之人……您不觉得您点的状元,才更像是探花吗?”

  皇帝汗颜:“……你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原探花:“……”

  状元郎谢清云抬头就看到懒洋洋的太子,他勾唇一笑:“多谢殿下美誉,草明谢清云,就是为了殿下才参加科考。”

  祁思言愣住:“啊?”

  伤势好全了的三皇子解释道:“谢家是书法世家,你房里还有他父亲谢晴的字画。”

  皇帝没有改变主意:“君无戏言,况且谢郎文采谋略皆为上乘,担得起状元二字。”

  散了朝,他顺便和皇帝请辞。

  如今他伤势已好,正事一件不干,皇宫又无聊,他只能整日带着被皇帝养成长毛白猪的狐狸在皇宫里上蹿下跳地减肥,但也没太闲着,顺手帮沐涵身边的陆离报了仇,说是陆离的哥哥因为不小心冲撞了一个官员的表弟,被强行扭送去了青楼接客,所幸被卖的时候碰到了正好在青楼交接情报的炽烈和阿京,见她哥哥一副要跳楼的样子,花钱救下了。

  但是陆离不知,见那纨绔子弟喜好美色,她就以自己为饵,用沐涵的香毒死了他,当初当街卖身也是如此,祁思言知道真相后直接把那个阉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缘分啊,倘若他不认识炽烈,没有顺手在信里多说一句,也不认识沐涵,那陆离和他哥怕是永远都团聚不了。

  请辞后,皇帝轻飘飘地道:“知道了,等会批。”

  祁思言哼了一声:“现在就批”

  “忙着呢。”

  出了皇宫,他又看到了谢清云,谢清云像是特地在等他,他眼神晶亮,诚恳万分地道:“殿下,您如今伤势已好,完全可以再争太子之位,我谢清云在此发誓,这辈子愿意为您出生入死,为您出谋划策,当您的幕僚,只是殿下……您能否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

  冰冷的两个字从身后传来:“是吗?”

  祁思言猛地转头,看见牵着狐狸的裴煜正浑身寒气地站在后面,他轻轻咽了一口口水,想到裴煜那些小惩罚就双腿发颤:“啊啊……怎么正好……我我我我还有事,你你你你你可害死我了……哎呀。”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裴煜并没有看谢清云,只是走上前,执起祁思言的手。

  “没有。”祁思言松了口气,他指指裴煜:“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他,嘿嘿嘿。”

  得知他请辞,首先来东宫找他的春风和越辰昭,春风想要与他一起走,越辰昭不愿意,要过二人世界,在然后就是严沐尧,江清越,新科状元谢清云,这三个人不舍得的同时还掺杂着私人情感,尤其是谢清云本来就是为了祁思言科考的,如今他刚刚考上祁思言就要走了,哭的一塌糊涂,三个都要求带他们一起,让旁边的裴煜脸色铁青。

  辽国太子却高兴的要命,一月十几封信让他过去玩,炎国新皇的信件也一封一封来邀请他过去做客。

  祁思言不堪其扰,终是躲进了国师府,趴在熊猫的背上揉它的耳朵:“不然,我们偷偷走吧?”

  裴煜耳朵一动。

  当晚,国师府和东宫人去楼空,只有一封信件。

  两人首先去了黎家,玉凛听到他们要去游山玩水羡慕极了,可惜黎晔要给黎外公养老才和他一起离开,黎外公到底年纪大了,祁思言都没把受伤的事情告诉他,只说自己不想当太子了,才和父皇商量了用遇刺受伤来请辞的原因,让他不要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舅舅,到时候来找我,我等你一起。”

  黎外公倒是同意了,觉得孙儿见见世面也好,还送给了祁思言一条船去海外的大船。

  而黎晔其实没怎么听懂,只听懂了祁思言要离开京城,他舍不得,拉着祁思言,眼巴巴地瞧着他,眼眶都红了,像是怕祁思言为难,他可怜至极地小声道:“言言,不走,好不好?”

  “舅舅~”祁思言心都化了,喊的这两个字可谓是满满的“柔情蜜意”,他看向裴煜:“要不然我陪……”

  “陪什么,陪着陪着就不走了。”玉凛脸都黑了,他不客气地赶人:“现在就走,这么大了还粘舅舅,丢人。”

  黎外公笑眯眯的看着。

  裴煜满眼无奈,他拉着祁思言的后领便开始和黎外公他们道别:“走了,再不走严沐尧他们就要找过来了。”

  祁思言语气依旧像是哄小孩子:“舅舅~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玉凛跑出去回复:“不需要,我会给他买!”

  黎晔闻言瞪他:“言言给的,我要。”

  被瞪了,玉凛心花怒放,开始哄小孩:“好好好……都要都要。”

  平坦的官道上,两批枣红色的快马正在较劲看谁跑的快,令人侧目的是,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只长着白毛的猪,那猪跑的极快,不前不后地跟着那两匹马。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2024,跨年快乐,祝看到这句话的大家,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