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陛下拒绝渣攻火葬场【完结】>第二十二章 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众人根本没有料到江老能对祁思言下跪。

  祁唉言整个人都愣住了:“我……”

  赵公公哎呦一声,伸手去扶江老将军,急切道:“江老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江老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军,哪里是赵公公能拽的动的,他一动不动地作揖:“请太子殿下让国师下山。”

  可是裴煜的身体不好,祁思言想到刚才裴煜咳嗽的样子,就不想让他劳累,山路难走,春日里山间风又大,他怕裴煜下山一趟沾了病气。

  只是江清越深受重伤,再上山颠簸确实不妥。

  江老又用下跪来求他,逼他。

  这可怎么办?

  他轻声吩咐道:“春风,先扶老将军起来,我们再商量一下。”

  想借此让祁思言退让的江老根本不想起来,却不料祁的这个寡言少语的侍卫力气居然大的惊人,两手就这么扶着他的肩膀,生生地把他给拉了起来,他暗自心惊地认真打量了一下春风,

  不知道他是何来历,但长的确实俊美。

  这般俊郎的侍卫是何时出现在祁思言身侧的?以前从未出现过。

  根本不关心祁思言的江老根本想不起来,只心里暗暗琢磨,怪不得不喜欢江清越了,原来祁思言身边已经养了个美貌的侍卫。

  见他被拉起来,祁思言的心踏实了一点,虽然说他以后是要登基的,但如果现在这件事情传出去,江老毕竟是他父皇那一代的长辈,让长辈下跪,有些人又要说他不尊重目无尊长了。

  狐狸趴在祁思言肩侧蹭了蹭,唧唧的撒娇。

  祁思言把它往上抱了点,看向江老:“孤觉得,国师身子弱,不宜下山。”

  坐在一旁喝茶的裴煜眉目微松,他举杯喝水,借此来压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国师不宜下山,那臣的儿子也不宜上山啊!他肩膀被刺穿,胸口受了一道……”江老满是不解的低吼出声,他怒道:“上山时本将确实出言不逊,可我都已经下跪道歉了,你还要耿耿于怀耽误我儿性命吗?”

  祁思言深吸一口气,他并不在意这些虚的,也没有刻意耽误江清越的性命,难道没有达到江老的预期就要被观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他坚决地反驳道:“孤没有!国师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根本不能下山。”

  赵公公神色大惊:“江老将军,您冷静点,这可是太子殿下,您切莫失仪。”

  狐狸用尾巴缠住祁思言的手。

  裴煜又是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身体都因为咳嗽而抖动着,祁思言忙给他倒了杯水,声音难掩担忧,细细听还有些心疼的哭腔:“裴煜,你怎么身体这么差了啊?”

  等呼吸渐渐缓过来,裴煜转头望着江老平静开口质询道:“你在逼他?”

  江老顿时僵住了。

  裴煜接着道:“上山与不上山就是活与死的区别。”

  上山则活,不上山则死。

  这话足够简单明了,江老哪能听不出来裴煜话里的意思,他的脸色顿时又黑又红,气的几乎要咬碎一口牙,一句你敢几乎想脱口而出,被他生生忍住了。

  他忍的心脏都在隐隐作痛,感觉到胸口一团郁结的气始终散不去,倘若不是为了他儿子的蚀心蛊,他何必来受这档子气?

  蚀心蛊!要让他查到是谁下的,他一定把那人碎尸万段!

  他气的胸口起伏不定,转身就头也不回地快步下了山。

  赵公公赔笑了一下:“还望太子殿下护送我们下山一趟。”

  祁思言忙道:“好。”

  他其实还想多和裴煜待一会,问问裴煜的身体怎么几日不见变得这么差了。

  “不必。”裴煜看了臭臭一眼。

  祁思言怀里的臭臭从他身上跳下来,三步两步跑到了门口,前脚坐在地上,发出一声优雅的长鸣,声音仿佛传了很远,还有回声。

  他轻声道,目光看向狐狸:“可以了。”

  赵公公道了身谢,立刻跟着江老下去了。

  江清越只觉得脑子宛如炸裂般发胀发疼,仿佛有很多东西尝试硬生生地挤进他的脑袋。

  他被迫接受,眉头死死地皱着,根本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名字。

  裴煜。

  这是谁?

  意识骤然惊醒了一瞬。

  他坠入一场梦魇。

  一直都以为祁思言心里只有自己的摄政王,在某天侍卫来报的时候,听到了裴煜这个名字。

  在祁思言的口中,裴煜比他好了一千倍一万倍不止,祁思言缩在房里,同他救下的那条狗说了一天一夜。

  当得知一直爱慕自己的祁思言心里原来藏了这样一个人,江清月只觉得怒意滔天,所以非要同他在一起,强行与他成亲的理由呢?

  几乎是瞬间就被怒火给冲破了理智,他大步走到祁思言的宫殿,瞧见祁思言那张精致的脸蛋和周围侍卫的目光后心底更是火冒三丈。

  见他来,祁思言的脸上满是慌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江清越一把提起祁思言的衣领,掐住他的脖颈,双目猩红,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裴煜是谁?”

  祁思言的脸顿时一片煞白,身体微微发颤,他能感觉到自己喉间的手还没有很用力,不敢质问江清越的监视,只能害怕地解释,眼眶吓的通红一片:“裴煜是我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

  “朋友?”江清越冷冷地笑:“一直说喜欢我,强行把自己嫁给我,结果早就同别人勾三搭四,这个裴煜是你的奸夫吗?”

  “他是不是就在这宫里哪一处?你们是不是早就苟合到了一起?”

  祁思言紧抿着唇,感觉到喉间的手微微紧缩,一声声地重复道:“我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

  江清越的手轻飘飘地放下来,根本没去管被他扔在地上的祁思言,他冷笑道:“祁思言,我当真是小看你了,你藏的够深的,那你嫁给我干什么?”

  祁思言跌落在地,松散束着的墨发披散开来,白皙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黝黑的瞳孔里满是绝望和放任,他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没有奢求了,他定定地望着江清月,轻声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你不清楚吗?”

  “水性杨花的贱人!”江清越看见那张祁思言那张脸,想起侍卫说的那些事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险些一巴掌拍到期思言的脸上,但在巴掌在落到他脸上的那一刻生生的停住了。

  不是他心疼,而是被春风抓住了。

  春风声音冰冷:“摄政王,这可是当今皇上,不是你能打的。”

  “皇上?”江清越倒是停了手,他低头看向一脸放空的祁思言,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这张脸生的是真的好,倒是勾了好多忠心的狗,可惜了,他一条狗,怎么护得了你。”

  然后他让人抓住春风,当着春风的面,一巴掌扇到了祁思言的脸上,祁思言的脸顿时血红一片,被打的偏到了一边,嘴角慢慢的渗出血来。

  祁思言他并未痛呼,只是悲哀地抬眼瞧着江清越一眼,通红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伤痛,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决绝又委屈地小声道:“江清越,我再也,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好啊,求之不得。”江清越痛快地笑道。

  【作者有话说】:其它人都叫国师,没有人知道国师的真名叫裴煜,只有祁思言知道,所以江清越会发羊癫疯。

  ??第二十三章 江清越恢复记忆!

  光怪陆离的记忆融入大脑,江清越被动地接受着这些痛苦的记忆。

  最后的最后,记忆停留在祁思言化为一捧骨灰,为了一捧骨灰,他居然和一群人争抢着打了起来。

  偏偏可笑的是,因为这场乱斗,祁思言的骨灰混乱中被打翻,风一吹就散了,连捡都捡不起来。

  祁思言当真心狠,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给他们留。

  心脏传来一阵剧痛,江清越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瞧见面前柔软漂浮的深色帷幔,他有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登基当日被严沐尧带领的江湖杀手刺一刀通入心脏,应当是死了,这里是哪里?难道是有人救了他?

  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地喊:“孙德全!拿水来。”

  被太子勒令守在这里半倚靠着门的春风眼神瞬间凝固起来。

  他轻咬着牙,垂下的双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住剑,剑身微微颤抖。

  那是前世江清越身边公公的名字。

  江清越居然恢复了记忆!

  春风深深吸了口气,那晚他就不该留手!即使有人来了,也该一刀了结江清越才是。

  一开始了结了江清越也就罢了,大不了他以死谢罪,如今再想刺杀只能再另寻机会,太子费尽心思地救活了江清越,他不能再添乱。

  他抬步往外走,去找祁思言复命。

  “小越!”陪床的江母听见声音扑到了床边,泪眼婆娑地跑了过去,瞧见江清越脸色惨白地模样,擦了擦泪:“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你死了要娘怎么活的!”

  江清越的声音停滞了一瞬,轻颤着问:“娘?”

  他的声音似乎夹杂着不可置信,激动,惊喜,疑惑,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仿佛受到了强烈的电击,两眼发直,茫然的不知所措。

  他重生了?!

  祁思言呢?

  “你等等,我去叫你爹!”

  “娘!”江清越用力地伸手抓住江母的手,扯到了胸口的伤势,疼痛散开,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好似失了语一般,他不敢问祁思言,怕万一,万一祁思言并不存在呢?

  他神色微怔,换了句话,虚弱地道:“你……先扶我起来吧。”

  “好好好,你小心点,别扯到伤口。”江母小心翼翼地把江青越扶起来,一边扶一边擦擦眼泪,爱子之切的母亲也没想什么礼仪,小声抱怨道:“在家好好的,国师非要把你抬上山才肯治,太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说国师身子弱,不准他下山,往常他一碰见你有个什么事情就害怕的偷偷出宫见你,现在你生命垂危了他倒不管不顾的,还把你父亲都气病了。”

  江清越握住被子的手宛如生了根似的紧了紧,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嘴唇抖动起来,死死地咬住牙,因为太过激动,眼里似乎有泪水闪烁,他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装作满不在乎地问:“太子?”

  “是啊。”江母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如今儿子醒了,她的声音也轻松了些:“儿啊,看来你不喜欢那祁思言是对的,咱们家小事不靠他,大事他也靠不住,他如果接这次救命再缠着你,你记得和以前一般,不要理他。”

  是他!

  祁思言!

  江清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去接受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他想了无数遍,无数遍,若是同祁思言如同平常夫妻一般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该多好,若是早一点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该多好。

  上辈子祁思言一袭红色婚服坐在婚床上,端的是风华绝代,容貌绝艳,他却根本记不清那时候祁思言的模样,一遍遍地回忆,却根本想不起来,因为他从来没看过祁思言那时候的模样。

  后开他要与祁思言圆房,强迫他,不顾他的踢打和挣扎,也不顾他的哭泣,用力地撕扯他的衣服,掰开他的双腿。

  撕开里衣的那一刻,却看到了祁思言心口的盛放桃花。

  那一瞬间的美不胜收让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不是惊艳,是愤怒,是理智全无,恨不得杀人的愤怒,他双目顿时猩红一片,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杀意。

  他怒吼出声,神色狰狞癫狂,几欲发疯:“谁干的?谁碰你了?我要杀了他!”

  床上的祁思言衣裳被撕的凌乱不堪,双目绝望而无神地放空着,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

  见此情景,他把脸偏到一边,嘴唇闭的死死的,那一小半边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江清越瞧见他的眼泪,声音到底是低了些,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生生地撕扯开,他知道他对不起祁思言,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狼狈不堪地低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卧室里静默了很久。

  江清越一言不发地颓然坐在床边。

  久到祁思言都觉得露在外面的身体阵阵发凉。

  “看到我的身体被恶心了吗?”祁思言轻声自嘲,声音苦涩:“是你让他们随便折腾我的,我现在承受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你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不是这样的……”江清越的脸顿时煞白,他下意识地否认祁思言所受的所有痛苦都来源于自己的放任不管与不闻不问:“不是,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

  他望着床上的祁思言,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虚,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他不喜欢祁思言,一开始却也万万没有到讨厌的地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喜欢战场上的肆意放纵,向往自由,却因为祁思言被困在京城里,他手下的部将因为祁思言错误的决策惨死,他怎么能不恨?

  后来,他设法得到了祁思言手上的权利和地位,看见原本高高在上的祁思言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他觉得爽快,把他丢在深宫里,用肆意的折磨,去消磨他心中的恨意。

  直到祁思言化为一捧泥沙,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早就没了恨意,只是祁思言不喜欢他了,不围着他转了,所以他恼羞成怒,怒火中烧,想方设法的让祁思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下,哪怕是恨也好。

  他自虐般回忆着这些算不得美好的过去,细细刨开自己的心,藏在深处那一点被恨意包裹的爱宛如野草一般,被凛冬埋藏的太久,初见阳光就蔓延开来,割不断,剪不掉。

  陷入回忆之中的他眼神逐渐一片混沌,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朝思暮想的声音。

  祁思言娇气地撒着娇:“裴煜!你抱抱臭臭!我一直抱着好累的。”

  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江清越的身体僵直的宛如一块石头,目光顿时阴翳起来,心里沉的宛如灌了冷铅。

  他暗暗咬牙,裴煜!

  【作者有话说】:上架啦!多多支持亲爱的宝子们!

  ??第二十四章 言言谢谢你救我

  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江清越手紧紧握拳,心中郁结的同时有有些如释重负。

  就是因为这个裴煜,他和祁思言上辈子才会这么惨淡收场,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人脉去查一个叫裴煜的人,但是却没有任何消息,仿佛裴煜只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他怀疑祁思言把人藏了起来,甚至在心里自动补充了两人暗中背着他所有的苟合。

  所以他大发雷霆,在殿内羞辱祁思言,强迫祁思言雌伏身下同他圆房,然后看见了他胸口的桃花。

  桃花开的那么热烈,美丽。

  他落荒而逃,此后再未踏进殿内半步,理不清心里的痛苦,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最后得到的就是祁思言的死讯。

  幸好,他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因祸得福,能见到他上辈子查了那么久却毫无头绪的裴煜。

  他抬眼。

  祁思言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身形匀称,精致的五官轮廓已经隐隐有长开的趋势,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里,见到江母还有些尴尬。

  “江夫人好。”

  江母夸张地哎呦一声,行了礼:“殿下客气了,臣妇可受不起太子殿下这份礼。”

  终于看到魂牵梦萦的身影,江清越下意识地喃喃道:“言言……”

  下一秒,祁思言就从原本不自在的神色变成了灿烂的笑容。

  江清越露出一个笑:“快过来让我看看!”

  “我来吧!”祁思言并未注意江清越的行为,也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门外抱着狐狸往里走的裴煜,他几步走上去从裴煜手里接过狐狸:“我就说臭臭很重吧!”

  裴煜伸手掩住唇,轻轻地咳了咳:“进去吧。”

  祁思言抱着狐狸依旧不忘拍拍裴煜的背,语调关切之余带着丝丝警告:“你等会最好老实交代清楚,你怎么身体这么差了!”

  江清越笑容一僵,手指用力地攥紧被子。

  江母忙走过去迎:“国师你终于来了,快看看我儿!”

  江清越总算见到了裴煜。

  见到裴煜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怪不得。

  怪不得祁思言一直忘不掉他,一直记着他!

  怪不得他查不到裴煜,原来这个裴煜居然是早已归隐云游的国师!

  前世国师神秘,组织祭祖都带着金色的面具,站在高塔之上,他只能仰望着国师身披一袭圣洁白红相间的华服,衣诀翻飞,阳光照在他身上宛如踱了一层金边,墨发在微风中四散,高台上看不清他的面部轮廓,却也让江清越感到了一丝神圣和经久不散的惊艳。

  那是一种不可亵渎的宛如神祇般的清冷。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怎么可能?

  祁思言一直藏在心里的人,怎么会是国师?

  可是,江清越心下沉吟,上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不就是为了成全他,让他再得到祁思言吗?上辈子祁思言和裴煜并未在一起,这辈子肯定不会在一起,这个裴煜肯定还是会归隐云游的,他不必过于忧心。

  如果现在让祁思言对他死心塌地,那么裴煜绝对不可能像上辈子那样在祁思言心里有那么重要的位置。

  裴煜轻轻撇了江清越一眼,薄唇轻启,声音冷淡地开口:“蛊已经解了,他也醒了,已无大碍,你们可以下山了。”

  这个声音?

  江清越皱了皱眉,好像有一丝耳熟。

  但仔细回想又感觉自己从未听过。

  江母连忙摆手,露出讨好的笑容:“国师大人,你就看一眼?不给我儿把把脉?他身体弱,能不能给他开了方子。”

  国师那样的人亲自开的药方,铁定是比太医院那些开的药方好的,毕竟太医院的那些人连个蛊毒都解不了,国师一下子就解开。

  “身子弱可以去找太医开药方,皇家的药库有很多百年老参,千年灵芝。”祁思言认真解释道:“裴煜他的药方所用的药都是灵药,药都是他自己找的,不计入药库的,那些药轻易是找不到的,他需要去很多苦寒之地,高山陡峭的地方搜集,而且裴煜的身体也不好,很多灵药他也需要。”

  江母的表情淡了下来,她坐在凳子上,用帕子眼角,声音带着故作的可怜:“太子殿下,瞧您这话说的,我儿为国打仗,战功显赫,那边疆岂是人待的地方?我儿在那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刚回家第一天就被刺杀,身受重伤,倘若如果落下什么病根,对祁国事多大的损失,难道在太子殿下看来,我儿斩下敌将首级,连所谓灵药都不配用?”

  祁思言连忙摇摇头,他不太会说话,总是容易叫人听的心里不爽利,但这不代表他的意思就是这样,他慌忙道:“孤不是这个意思……”

  伸手悄悄扯住裴煜的衣角,躲在他身后了些。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祁思言的心顿时一软,也顿时没了那种被误会后解释不清的无措。

  江清越重重地咳了咳,试图把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来。

  江母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立刻扑到了江清月床上哭道:“我的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怜太子连灵药都不给你。”

  裴煜不着痕迹地将祁思言挡在身后,就这么平静地瞧着这一切,眼里甚至连一丝厌恶冷漠的情绪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漠不关心的眼神,让江清越感觉到他的母亲跳梁小丑般的做戏有多让人小家子气,他只觉得无地自容,面上无光,只能严肃地道:“母亲!够了!”

  江母一愣,她惊讶地抬头,脸上的两滴假泪都没来得及擦。

  江清越抬眼望着躲在裴煜背后的不敢言语祁思言,想起前世祁思言被迫独当一面的模样,心中丝丝抽痛,为祁思言解释道:“太子说的有道理,国师的灵药都是他辛苦找的,都是救命药,况且我们已经麻烦了国师帮忙治伤,应当感谢国师才是。”

  “我们这便下山,不麻烦国师了。”

  祁思言心中微惊,悄悄露出一双眼睛,想看看江清越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江清越客套地说完后就看向祁思言,和祁思言对视上后,俊美的脸上便露出真诚的笑,像是在哄他,放轻声道:“言言,谢谢你救了我。”

  江母满脸不可置信望着这一幕,她根本不相信向来不喜祁思言的江清越居然会做这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儿子,你这是?”

  仿佛某句话刺激到了裴煜,祁思言感觉到裴煜握住他的手蓦地松了,连那边给他拽的衣角也抽走了。

  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祁思言大惊失色地追过去:“……裴煜!”

  他抱着狐狸跑不远,便直接把怀里的狐狸放了下来:“自己走会,我去追裴煜。”

  狐狸矜贵的很,被放下来之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裴煜走的不快,一会儿的功夫祁思言就追上了。

  祁思言小心翼翼地问道:“裴煜,你怎么了?”

  “言言。”

  裴煜的声音悦耳动听,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并无任何质问意味,只是轻轻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两人距离很近,就像是在他的耳边叫着他的小名。

  祁思言的双颊瞬间通红,耳朵烫的吓人。

  【作者有话说】:国师:好气,离家出走了。

  ??第二十五章 我是为了你才会救人

  从来没听裴煜这么叫过自己,祁思言慌乱地眨眨眼,望向裴煜那张如画的俊脸,心跳如鼓雷,小心翼翼地应道:“嗯……你叫我吗?”

  也就祁思言能理解成裴煜是在叫他了。

  裴煜抬眼望着祁思言,眸间像是有些无奈,他点点头。

  狐狸慢悠悠地从后头跟上来,蹲坐在地上,伸出前爪扯扯祁思言的裤脚。

  祁思言将它抱起来,眼睛都快要粘到裴煜身上了,他期期艾艾地道:“你怎么不叫我祁思言了?”

  以前裴煜一直叫他祁思言,虽然语调和刚才差不多,但祁思言就是觉得裴煜叫他言言时要亲切些。

  他也喜欢裴煜这么叫他,只有对他纵容,对他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他。

  裴煜淡淡道:“我听江清越这么叫你。”

  “……”祁思言这才有点反应过来,他微微皱眉:“你忽然提他干嘛呀,他以前老是太子殿下,祁思言这么叫我,忽然叫我言言我还有点反感。”

  裴煜眸色微深,又道“我以前也这么叫。”

  祁思言凑过去,双手举起狐狸,用狐狸吻部蹭了蹭裴煜,眸间满是笑意:“可是你叫我我就很开心啊,你叫我言言,就不会显得你离我很远了。”

  “我离你很远?”

  “你老说,祁思言,把书抄了,祁思言,过来。”祁思言学着他的语气,瞧着裴煜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小声道:“可是当你叫我,言言,过来,言言,把书抄了,我听着抄书都要开心些。”

  他感觉到裴煜朝他走近了些,两人的距离拉近,裴煜低下头,他身上的雪一般的淡漠气息在祁思言周围弥散。

  祁思言的耳朵微微烫了起来,慌乱的不知所措,眼睛不自觉的撇开不与裴煜对视,他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裴煜声音在耳边响起。

  “言言,去藏书阁抄书。”

  祁思言顿时惊讶地愣住了,抬头:“……啊?”

  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他眨眨眼,看向裴煜:“裴煜,你故意的吗?”

  “今日被江夫人误会,为何不解释清楚。”裴煜抬步往藏书阁走去,祁思言忙跟在他身后,听他继续冷漠道:“我从不为人开药方,亦不会为人看病,为何不告诉她。”

  为何要同江母说这个?祁思言心里吐槽,他又不需要江家感谢他。

  “可是你救了江清越啊,”祁思言伸手扯住裴煜的袖子,他一旦觉得害怕或者心里摇摆不定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扯住裴煜的衣角,像是小兽一般寻求他的庇护:“误会我就误会我了,我总不能说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他们至少记着你的一点好,况且灵药和方子我也是真的不想给,随便她们怎么想。”

  他说着说着就松了口气:“还好江夫人只是误会我不想给,没求着我们赐药,估摸着是要甩脱这一层救命之恩,这样以后倘若我再去找江清越,她就能说我连药方和灵药都不肯给江清越。”

  他不喜欢被人架起来,一旦有人求他,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刚才江父跪地,他就陷入了两难,比起恳求,误会他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需要这样。”裴煜这次没有拽回自己的衣角,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祁思言的发顶,声音低低的,很悦耳:“记着,我救人就是因为看在你的份上,没有其它任何原因。”

  祁思言心里宛如被狐狸的尾巴轻轻挠了一下,他难掩开心:“噢……”

  他顿了顿,轻声问:“那我还要抄书吗?”

  裴煜无情地拽回自己的衣角:“要。”

  欲哭无泪地蹭了蹭狐狸的毛,祁思言不太明白裴煜为什么要他抄书,反倒狐狸尾巴轻扬,似乎有些开心。

  春风下了一趟山送江清越,再上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祁思言模样的平安符,打了精致的络子,手里还拿了个大的人偶,是给狐狸的,两个都是祁思言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服饰的模样,连发冠都是正式的,脸部栩栩如生,精致的宛如袖珍小人。

  人偶是明月绣的,她绣功了得,在绣的时候想到经常有人用人偶行巫蛊之术,到底留了个心眼,虽然同意给春风绣,但也只绣了个类似于平安符样式的小人,也方便他随时带着,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好有番说辞。

  春风想到他要再上山的时候,严沐尧特地交代他,让他转告祁思言说自己在东宫等他。

  默默的假装忘记了。

  还是抄书好,抄书比较重要。

  国师让太子殿下抄书这个决策做的真不错。

  祁思言并没有抄书,抱着狐狸在窗边懒洋洋地看书,藏书阁是一间竹楼,打开窗户就能瞧见外面清澈见底的溪流,甚至能瞧见里面游动的飞鱼。

  祁思言时不时往下一撇,心有些蠢蠢欲动,如今春寒料峭还有些冷,等到了天气热的时候,他就能下河摸鱼了。

  狐狸尾巴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祁思言忙把注意力放到书上,书是一本关于经商的杂书,他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忽然觉得其中某一条很适合如今的太医院。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观点,思考了一会,在纸上写了自己的想法后,越看越激动,立刻去找了坐在侧面的裴煜,分明几步路的距离还是选择跑了过去。

  “裴煜!”祁思言双眸晶亮:“我有个法子,叫宫女太监们都能治病,太医们总是会推脱说他们要给贵人们看病,不肯给下人瞧,觉得丢了面子。

  可是他们的学徒可以给宫女太监们看病啊,学徒平时又不用给贵人看病,只能翻翻药草,你不知道,现在底层的宫女太监们的银钱都是每月一两,只是苦于没人给看病,不然依照外头诊脉两文,平常的伤药十文,伤寒服药一百文的价格,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们病死。”

  裴煜接过他的纸,眉眼带了丝丝笑意和鼓励:“你怎么知道外面的价格?”

  祁思言笑眯眯地道:“我老师偷偷跑出去宫去,了解百姓们的日子,我是太子殿下啊,我活在蜜罐子里,总不能觉的每个人都活在蜜罐子里。”

  他以前确实活在蜜罐子里,直到八岁有一次经过浣衣局,瞧见一个宫女被抬出来,说是伤了风,没人给治,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几亩薄田被人抢了去,一个待嫁的妹妹在家织绣活勉强维持吃喝,靠着她每月半两银子的补贴支撑其它开销。

  他那时候才真正意义上的明白,下人也有她们的小家,下人也是人,他得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他太子殿下的身份,至少不能让她们在偌大的皇宫里不敢生病。

  春风静静地听着,心里颇为难过,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只可惜,这样的太子殿下在上辈子,还没来得及改变,就被人夺了皇位,囚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一两=一千文,一个包子是半文钱

  ??第二十六章 太子的小习惯

  太医院的规定是,每个太医可以从自己的家中选择有三名学徒入宫教学,日后选出一名最优秀的子弟,是太医院自主的。

  而祁思言的意思是,往后学徒岔开,不同家族的人三人为一组,每日轮流当值为下人看病,十日为限,刚好轮完,轮完后再次岔开。

  每年的秋闱作为一次考核,宫女太监到时候的投票占四成,考试成绩占六成,成绩第一名可奖励白银千两,第二名可以奖励白银五百两,第三名白银三百两。

  这对于素来富裕的大祁来说,这些钱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学徒向来工钱就低,有时候还得看师父脸色,有的学徒因为师父不看重也不上进,倒不如给他们一些动力,叫他们好好的研习医术。

  “可以试行。”裴煜点点头,把纸递给祁思言:“等明日下山交给你父皇。”

  祁思言双眼发亮,想起以后不知不觉的就面带笑意,他饱含期待:“好!”

  晚上是裴煜做的饭,很难想象裴煜这样的如玉谪仙似的人会亲自做饭,做的饭非常好吃,而且他嗜辣。

  肉是狐狸闲来无事在后山捻的兔肉,兔肉都是瘦肉,用葱蒜爆炒后放入兔肉,青红辣椒炒香,色彩鲜明,再放一些蒜苗,香的祁思言忍不住呆在厨房里不动了。

  裴煜还清炒了笋,笋子颜色鲜亮好看,后山的菌菇都是现摘的,熬成汤放一点盐就鲜香到祁思言的舌头都要掉下来。

  春风站在门口,闻着也觉得香。

  吃饭的时候,趁着祁思言去厨房拿碗筷。

  裴煜看了春风一眼,神色淡淡道:“你也坐下吃饭吧。”

  没想到自己还能上桌,春风顿时愣住了:“属下……”

  “你不是这里的人。”裴煜打断他,他的语气很冷,抛出肯定的时候又很迅速,根本让春风反应不过来。

  春风的冷汗顿时下来了,心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呼吸都慌乱地放轻许多,他骤然抬眼望着裴煜,瞳孔放大了数倍,对视上裴煜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宛如被彻底看穿了一般。

  怎么国师居然会知道这个?难道他当真如此神机妙算吗?他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吗?

  裴煜接着说:“别有其它心思。”

  悦耳动听的声音却让裴煜的形象在春风的心里妖异起来,他自认自己那些心思隐藏的很好,心一沉再沉,他声音带着试探:“您知道什么?”

  “不必试探我。”裴煜平静道:“这顿饭算是答谢。”

  答谢什么?春风小心谨慎地坐下,难道是答谢他上辈子跟在祁思言身边?

  祁思言端着碗跑进来:“好久都没吃过你做的饭了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似乎知道裴煜会叫春风,他特地给春风准备了碗筷。

  春风接过碗筷,朝他行礼:“多谢殿下。”

  祁思言笑着制止:“只有你我的时候不必客气。”

  饭桌上祁思言偶尔说说话,菜很好吃,春风心事重重地吃了顿饭,裴煜放下空碗,他习惯多喝一碗汤。

  春风也放下碗碟,祁思言下意识地再给他添了一碗饭。

  他极其自然地问道:“你不是要吃两碗才饱吗?”

  春风哑然:“……?”

  祁思言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裴煜冷冷地抬眼望着祁思言。

  祁思言反射性地顿时坐直了身体:“我……”

  他连忙给裴煜舀了一碗菌菇骨头汤。

  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嘿嘿,裴煜,喝汤。”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和春风吃第一顿饭,却总感觉自己曾经和春风一起吃过,还认为他要吃两碗饭才能吃饱。

  他急忙扯住裴煜的衣角:“裴煜,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煜没听,并且无情地把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而后起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抱着狐狸扬长而去。

  他头也不回,声音疏离:“我已吃饱,去看书了,你们慢用。”

  狐狸朝祁思言哼唧一声就偏过头,似乎也是在不满。

  祁思言:“……”

  完了完了,裴煜肯定又生气了。

  祁思言恨不得把刚才的自己掐死,他怎么可以在和裴煜一起吃饭的时候,动作自然的给另一个人盛饭?为什么不先给裴煜盛汤!

  裴煜肯定以为自己先紧着春风来了。

  背后传来春风的轻喊:“殿下?”

  祁思言欲哭无泪:“我刚才也不知为何,一时意识恍惚。”

  不是的,春风内心是久久无法平静的,这是前世祁思言和春风一起用饭时的养成的习惯。

  他声音微颤:“属下明白了,多谢殿下。”

  “没事。”祁思言伸手摸摸春风的头,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他安抚道:“我也是怕你吃不饱,我去找裴煜了,等会有人来收拾,你吃完回房间休息吧!”

  “属下明白了。”

  祁思言去找裴煜。

  进不了门。

  门外只有一只狐狸,歪着头,嘴里骂骂咧咧。

  他认命地抱住狐狸,捂住狐狸的嘴,在门外毫无形象地喊道:“裴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先紧着你。”

  门没开,里面的油灯灭了。

  祁思言:“……”

  看来今晚是没有机会了,他松开狐狸的嘴,往房间走去。

  狐狸靠在他肩膀上老实的窝着。

  祁思言还是有些不解:“你说我为什么会忽然给春风添饭呢?”

  狐狸尾巴重重地一拍。

  他连忙摸摸狐狸头:“好了好了不提了。”

  准备熄灯的时候,春风敲了敲门,狐狸顿时竖起了耳朵,露出小尖牙,警惕地低伏着身体跑到门口。

  还未脱衣的祁思言:“……你干嘛?”

  他打开门,狐狸顿时一头飞撞了出去,似乎觉得春风没安好心,嘴里不停地唧唧叫骂。

  春风毫不设防只觉得一坨肥重的肉朝他的腹部压了过来,他被这坨肉打的后退几步,险些栽倒,腹部很疼,应该是撞青了,春风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祁思言:“……”

  他气的一巴掌拍到了狐狸的脑袋:“你干什么?”

  狐狸:“!”

  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打,它人性化地委屈巴巴地抽泣,边抽抽边哼唧起来,祁思言总觉得自己能听懂,好像似乎这只狐狸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莫名其妙地道:“深更半夜春风来肯定也是有事啊!他能对我做什么?”

  狐狸哼了一声。

  谁知道呢!

  直到春风从怀里掏出个被它一头撞扁的祁思言的小人偶。

  狐狸:“……”

  【作者有话说】:祁思言很多上辈子的习惯还有,所以心理阴影肯定在~

  下章下山,该虐虐渣渣们了,芜湖。

  ??第二十七章 命令颁布

  狐狸半晌都没有出声,然后默默地用尾巴蹭了一下祁思言的脸,嘴巴咬住祁思言的袖子,让他去拿,似乎很是淡定。

  春风:“……”

  他把人偶递给祁思言。

  周围静默了一瞬。

  祁思言接过人偶,憋不住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狐狸顿时被这声明显的嘲笑闹的恼羞成怒,狐狸毛都炸开了,它哼唧两声后就快速地跑回房内。

  “你没被撞伤吧?”祁思言关切地扶起春风。

  想说没有,但是瞧见祁思言那双倒映着皎洁月光的眼眸,春风改了主意,他轻声道:“疼。”

  “很疼吗?”

  一听到春风都说了疼,祁思言的语气急切起来,他想伸手解开春风的衣服瞧瞧又知道不能无礼,刚才狐狸蹿出去的速度太快,他也没看清撞的哪里,只能试探性地把手放在春风的胸口:“是这里吗?”

  指尖拂过的地方硬邦邦的,祁思言只觉得手下的皮肤从他触碰的那一块开始发热,深更半夜的他瞧不见春风已经脸红地快把自个儿给蒸熟了,只觉得手心烫烫的。

  “春风,你怎么热的厉害,是疼的吗?难道是……内伤?”祁思言脸色瞬间变了,放开手,想仔细去看春风的脸色。

  “不是内伤……是……是疼的。”声音低沉慌乱地说完这句话,春风连忙转身跑的飞快,宛如后面有狐狸在撵一般,脚步都凌乱了许多。

  祁思言伸手摸摸头,有些不解。

  ……

  红玉是绣房一位普通的绣娘,她绣功极好,祁思言那两身浣花锦的华服上的图案就是她绣的,还被赐了二十两赏钱,压了掌事女官的侄女一头,所以掌事女官总是给她使绊子。

  在一日晚上,掌事女官假称自己要教授绣功给红玉,让红玉在外头受了一夜风,就这么得了风寒,也不给看病,已经熬了她五天了。

  平时和红玉一起绣花的姐妹如意看不下去了,她担忧道:“红玉姐姐,不然我去求求掌事的,让她给你去太医院开些药。”

  “别去,我早已让掌事帮我找药,连赏钱都全数给了她,她一直不去,她这是巴不得我死!”红玉虚弱地红了眼睛,她喉咙疼的厉害,有时候还咳出些恶心的浓痰来,眼泪顺着姣好的脸掉下来:“可怜我那些赏钱,早知道就趁宫女休沐都给家中的父母了。”

  如意轻声道:“红玉姐姐这话可不能说,等会被掌事的那侄女给听见,保不齐我们要被掌事打板子。”

  红玉绝望道:“打就打吧,反正我也要死了。”

  见红玉心灰意冷,如意用帕子擦擦泪,小声地哭道:“如果可以自己去太医院拿药就好了,我们乡下伤寒吃药都花不了一百文,以前在乡下没钱怕生病,现在在宫里,我们身上有些本钱了,能看的起病了,没人看,宫女命贱,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们的死活。”

  红玉的眼里逐渐染上了麻木,她攒的钱原本是打算等自己二十六之后出宫傍身的体己钱,入宫这些年头她花不了什么银钱,给了家里一些还能存一些,加上那二十两赏钱,已经存了差不多百两银子,可以在她们乡下盖青砖瓦房买几亩肥田,加上她还有绣活的手艺,可以保一辈子吃穿了,可惜了,她那些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花。

  ……

  第二日一大早,祁思言就神采焕发的收拾好,他兴奋地想立刻下山告诉父皇这个法子,只是惦记着裴煜,硬生生地在门口等裴煜开门,也不敢叫,叫了裴煜兴许就不开门了。

  约摸等了一盏茶时间,门一开,祁思言就瞧见裴煜墨发松散的束着,几缕墨发并未束着,散在额间,略微凌乱的发倒是恰好修饰了些谪仙般的俊脸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

  裴煜垂眸瞧见祁思言,撇开眼,冷漠开口:“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一开口仿佛两人的情分瞬间隔了千八百里。

  祁思言:“……”

  还好祁思言早已习惯,只是稍稍愣了一瞬便绽开绚烂的笑,他跑到裴煜身边扯住他的衣角,澄澈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裴煜,声音低软的很:“裴煜,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裴煜见他如此,身形微顿,他撇开头:“我何时同你置过气?”

  好吧……

  见裴煜没有扯开衣角,祁思言就知道他应该是消气了,也不枉费他那么一撒娇。

  他开心地抱住狐狸,指了指它:“那我抱着它下山了!悄悄告诉你,这只臭狐狸,晚上不但要我抱着他睡,他怀里还要抱个祁思言的小人偶。”

  狐狸一点都没有被掀了老弟的自觉,反而前爪紧紧抱着怀里的祁思言小人偶,根本没有撒过手。

  裴煜抬眼望了狐狸一眼,那眼神居然隐隐有些嫌弃:“嗯。”

  下了山,祁思言对春风道:“你的伤要不要去太医院瞧瞧啊?昨日看起来被撞的很重的样子。”

  狐狸跟没听见似的,狠狠地咬了口人偶的脑袋。

  春风:“属下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

  他便放心地去面见了皇上顺便蹭了一顿早餐。

  皇上仔细听了祁思言的分析和安排,眉头微皱,鼓励地揉揉祁思言的头发,他知道这些点子还有些不足,但祁思言能想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试行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问题,出了问题他再出面解决了无妨。

  虽然他是这样想的,但也需要祁思言成长,毕竟当了皇帝后,所有的决策都需要他一人承担后果,没有人会为他分担。

  所以他对祁思言就是另一套说辞:“所有的决策都是你自己想的,这只是一件小事,朕全权交给你去做,如此引发的后果你自己承担,当然,赚的小钱也不给国库,不管赚了多少,都给你,意思就是,福你享,祸你也自己担着,朕不参与。”

  祁思言点点头,坚定道:“儿臣愿意承担!”

  于是当天午时,这条命令就发布了下去,首先通知的是太医院。

  太医都懵了,不过学徒们倒是挺开心的,尤其是一些因为血缘关系亲疏,不受师傅看中的边缘旁系子弟。

  他们原以为无法施展拳脚,只能翻翻药草抄写药方,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行医的机会,而且考核还公平,将来师傅即使偏袒些也不影响。

  没有人想一辈子只能翻药草,况且这也是一个得到师傅看重教授一身医术的机会,所以学徒们都挺积极,抽了签轮值,轮到第一日的三个学徒还有些紧张。

  祁思言挨个鼓励地拍拍肩膀:“好好干!”

  学徒被太子殿下这么一碰,顿时激动的热血沸腾,双目炯炯有神:“好!”

  太监们搬来轮值的桌椅板凳,准备好了一切东西后,祁思言便进了太医院大厅里坐着等。

  ……

  “红玉姐姐!”

  红玉浑身无力,靠在床榻上咳嗽,她艰难地开口嗓子沙哑的不像话:“怎么了?”

  如意激动地跑进房:“刚刚太子殿下下令,我们以后可以不通过掌事的直接去找太医治病了!不过要给医药费。”

  “真的吗?”红玉顿时惊的丢了帕子,死气沉沉的眼中顿时迸发些许活力,她攒了不少钱,也不怕花多了钱,就算要她几两银子也罢,只要给她治病!

  红玉撑着身体下来拿自己藏的银钱,由衷地道:“太子殿下真是好人!”

  如意满脸喜色:“谁说不是呢。”

  她把红玉从床榻上扶起来,忽然皱了眉:“就怕掌事的不让我们出去。”

  她悄悄地推开门,发现不知何时掌事的身边多了个宫女,掌事的脸色难看极了,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宫女是轮值的,一日一换,就是专门监管这些掌事的,怕他们克扣下人,拦着不让他们治病,暗地里使绊子。

  太子殿下思虑周全,如意感动极了,终于有贵人把他们当人看了!

  她扶着重病的红玉去了太医院,瞧见太医院门口摆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前坐了一个穿着医袍的学徒,来往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红玉等了一会才等到了位置。

  “你这是伤寒,托的时间久了,已经伤到了肺,要休养一段时间。”学徒道。

  红玉满眼苦涩,她一个下人哪里能休养?

  他从桌上拿了竹签,上面写了休沐五日,还签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写了药方:“去里头拿药,你们有药炉吗?”

  “有的。”如意道,她们下人房里都有药炉。

  “一服药煎三次,每日喝一服,给你开五服,我给你写了休沐五日,你把它交给掌事身边的宫女,他们会记录下来。”

  红玉忙激动地点点头,内敛的女子情绪少见的外露,接过:“好,多少钱?”

  “有些贵。”学徒道,他拨弄了一下算盘。

  红玉的心一沉。

  “给一百五十文吧,你伤了根,所以药材里有味是贵重的药,养好身体需要,如果你嫌贵,我给你换一味。”学徒道。

  红玉彻底惊了,这价格不是贵,这可太便宜了!

  “不贵不贵!”她说着说着就掏钱,手指微动地掏荷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在皇宫治病,价格还如此公道。

  她掏着掏着就哭了,怕人瞧见连忙用帕子擦擦脸,看了一下周围,她方才没细看,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和自己一样掉眼泪的人居然不少,还有些太监也红了眼眶。

  原来宫里还是有人把他们当人看的。

  “谢谢太子殿下。”她吸吸鼻子。

  学徒一身医术终于有了施展之处,也是开心的,他笑着道:“今日不知道多少人谢了,你没看到刚发布命令那会,太子殿下还在太医院,怕没人来,结果一下来了好多宫女太监,我们都忙不过来,给他们治了病,他们也不走,都留在那里给太子殿下磕头,殿下都被他们磕头的阵仗吓的回府了。”

  【作者有话说】:太子第一后援团已就位!

  后援团信物有人猜猜吗!猜中有奖!

  对不起这章后援团剧情写了好多,原本以为三千字够了发现并不够,火葬场要在下章了。

  这章可能有的方式会显得现代感浓重,大家当个乐子瞧瞧就好。

  ??第二十八章 奴知道了

  皇宫里难得出件热闹的事情,自然是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地打听着,恢宏的华清宫里,云白光洁的大殿内,隔着珍珠帘慕,富丽端庄的云贵妃靠在软榻上,婢女芍药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她揉腿。

  隔着香炉冒出的寥寥雾气,一个太监从门外走进来:“贵妃娘娘。”

  云贵妃睁眼,一双美眸凤目中藏着些许不让人察觉的阴狠:“打听的怎么样?”

  华清宫的太监总管,江宁海恭恭敬敬地跪下:“回娘娘,太子殿下让太医院给下人们治病,那些下人还自发的在太医院跪下谢恩呢。”

  “啧。”云贵妃满不在意地嗤笑一声,讥讽道:“和他那个平民的娘一样,当了太子还是那么上不得台面,为些下等的仆役做打算,浪费药材,也就皇上愿意哄着他。”

  江宁海在华清宫侍奉多年,早就被养尊处优的生活养的忘了自己当太监时的苦日子,附和道:“是这个理,这太监宫女都是些命贱的东西,心里的那些想法多着呢,怎么可能真的记他这份恩,您就当看个乐子。”

  云贵妃撇了他一眼,倒也没管他的刻意吹捧:“记他恩又怎么样?不过是些宫女太监,能成什么事?管好身边的太监宫女就行了。”

  她平时对身边的宫人都不差,也舍得赏赐,那些下等的心里怎么想的她都不在乎。

  “告诉四皇子,最近太子风头盛,别去惹事。”

  江宁海叩首告退:“奴才知道了。”

  一旁的芍药静静地听完两人的谈话。

  等替贵妃揉完腿就被管事的无缘无故地骂了一句,叫她去浣衣局拿洗好的衣服,芍药神色坦然地应了,随即不留痕迹地三两步绕去了御书房后门。

  皇帝正在那里批阅奏折,见她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属下叩见皇上。”芍药的脸上丝毫没有宫女面见皇上时的害怕,仿佛已经习惯了。

  “起来吧。”皇上道。

  赵公公伸手替皇上添了茶水:“芍药来了。”

  芍药朝赵公公笑了笑,起身:“贵妃近日不打算动手,皇上请放心,属下会一直盯着那边。”

  “嗯。”皇上点点头:“还有太医院那边也让人盯着,太子第一次做事,朕不想让他太快接受那些阴谋诡计。”

  “殿下菩萨心肠,奴才会派人盯着的。”赵公公也是看着祁思言从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点一点长大的,在祁思言小的时候就不知道给他排查了多少危险的东西。

  后来危险太多了,只能瞒着所有人把太子悄悄送到了国师府,让裴煜养了一段时间,等皇帝处理好才接回来,现在祁思言健康长大,其中也有赵公公的功劳。

  从小把孩子看大,赵公公也舍不得孩子伤心,自然尽心尽力,毕竟现在才刚开始,好歹得让做事的孩子尝点甜头,免得叫他一下子就接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叫人防不胜防的肮脏手段。

  祁思言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为了自己做了很多,他用狐狸捂着脸回了东宫,自从他宣布了那条命令,一路上下人们瞧见他也不怕了,都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磕头。

  他受不住,如果不是狐狸闹着不让,他肯定要让春风抱他飞回去了。

  终于到了自己宫里,祁思言的心顿时踏实了。

  才刚坐下没多久,已经绣完人偶恢复伺候的明月端了茶水,瞧见狐狸怀里自己绣的人偶,笑道:“殿下,白成薪向您请辞,说他想单独见见你。”

  祁思言一怔,心头顿时冒出些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抵触,又像是内心深处的惶恐,他喝了口水,有些踌躇的摸着茶杯。

  “殿下刚回来,有些劳累。”春风一口回绝道:“他要走便走,太子殿下不是谁都能见的。”

  明月皱眉反驳道:“可是,殿下救了他,见一面也无妨吧,他很想见太子。”

  “殿下很累。”春风再次强调,他虽然不善言辞,但也不喜欢身为太子婢女的明月全然瞧不见太子浑身浑身疲惫和抗拒,他冷声道:“身为婢女不得干涉太子言行和决定。”

  明月神色一僵,这春风身上的平安符还是她绣的呢!怎么能出言不逊让她下不了台?

  “春风。”祁思言伸手拉住春风的衣袖:“没事。”

  “他很想见孤?”祁思言起身,他擦擦手:“那就见吧。”

  他从来不会特意去回避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回避白成薪,左右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既然白成薪想见他,那就见一面,他又不怕。

  到了门口,祁思言刚想进去,就被春风拉住手腕,春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说清楚,只能有些笨拙地道:“属下在门口等您。”

  祁思言伸手拍了拍春风的肩膀,将狐狸往上颠了颠:“孤一会就出来。”

  抱着狐狸心里的抵触没那么深了。

  白成薪坐在里面,瞧见祁思言进来,眼睛一亮,立刻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祁思言蹭了蹭狐狸毛,深深吸了口气。

  “属下想了很久,还是想留在您身边报答恩情。”

  “不了吧。”听了此话,祁思言勉强笑笑:“孤的身边不缺人。”

  “属下很想报答您,毕竟您救了我,可以为您……”白成薪跪下恳求。

  不想要他,不想要他,不想要他,祁思言的心里全然的是这句话。

  看着白成薪滔滔不绝的说话的嘴,祁思言的眼神不自觉地逐渐放空,仿佛掉入了某种漩涡,那种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窒息感又接踵而至,从内而外的抵触让祁思言心里慌的厉害,根本听不见白成薪在说些什么。

  他脑袋里晕乎乎,没来由的两眼发黑,抱着狐狸的力道也逐渐轻了。

  “殿下明白了吗?”

  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般,脑海里的某种习惯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祁思言下意识地换上了卑躬屈膝的语气,像是早已说过许多遍:“奴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写完这个部分太多字了,又很晚,不好意思各位宝子,我改了下,先发一章,晚上再发一章,分两次发。

  ??第二十九章 他该如何补偿

  其实祁思言并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他状态很糟糕,仿佛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混沌里,像是被石头绑住沉入水底一般,喘不上气也感知不到自己在做些什么,只能一点一点地任由自己下坠。

  奴明白了四个字让白成薪的心陡然一沉。

  他骤然抬起头,刚听到那四个字的时,他的脸色很震惊,震惊之余就是愤怒,仔细看还有些许狰狞,他站起身,宛如豹子一样擒住祁思言的肩膀,崩溃地低吼道:“你刚刚说什么?你都记得对不对,你在骗我是不是?你全都记得对不对?你一直都记得对不对?所以你连赎罪机会都不给我?”

  祁思言听见声音抬起头,根本不知道白成薪在说些什么,漆黑的瞳孔眼神涣散,只能瞧见白成薪的嘴一张一张的,仿佛陷入了某种梦魇,原本精致白皙的小脸惨白一片,仿佛已经刻入了心底的恐惧让他连推拒都做不到,只想蜷缩起来。

  狐狸起身轻轻咬了祁思言的耳垂一口。

  随即又宛如在山上冲向春风一般来了一招蛮牛冲撞,用头地顶着白成薪的腹部,后脚用力往前一蹬,那一脚可不轻,把白成薪撞的后退两三步倒在地上。

  疼痛让祁思言顿时打了个激灵,脑海中的混沌立刻消失,他的眼神恢复清明。

  一清醒就瞧见狐狸挥动爪爪正在试图挠花白成薪的脸,嘴里不断的骂骂咧咧,白成薪不闪不避,面如死灰。

  祁思言连忙走过去一把抱起狐狸,语气带着些许指责:“臭臭,你干什么突然打人?”

  竟然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

  仿佛刚才的那句话,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只是白成薪幻觉。

  白成薪的心仿佛被捏碎了般,疼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原来祁思言一直都是前世的那个伤痕累累的祁思言。

  他双手死死的握拳,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根本不想承认刚才祁思言那副样子是被魇住了,也不愿承认自己成为了祁思言心中的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奴知道了,这四个字,是白成薪逼着祁思言说的,也是他逼着祁思言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

  当时祁思言刚被囚禁,江清越忙于朝政,全权把祁思言交给他们。

  他迫不及待去找了祁思言。

  祁思言当时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轻轻倚靠在椅子上,双目放空。

  “过的好吗?”白成薪笑着走过去。

  当时祁思言缓缓转头,眸子里还带着满满的信任,他小心翼翼地,充满希冀地望着白成薪:“你是来救我的吗?”

  这个眼神后来的白成薪回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让他心如刀绞。

  因为那双眼睛里的所有情绪在白成薪说出否定答案的时候全然褪去,他再也没有看到那双眼里传出一丝一毫的,在意他的情绪。

  听到回答后,祁思言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冷淡,被人背叛连为此而哭都觉得是脏了眼睛,他厌恶地撇开眼,再未看白成薪一眼,只是对着空气轻声道:“原来你也背叛了我,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好啊。”白成薪轻声回答,眼里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狠:“高高在上的皇室随便的施舍,当然好,皇上,你为什么不能对我更好呢?”

  “你觉得我以前实在施舍你?”祁思言蓦地笑了,像是在笑以前蠢笨的自己,到底是被这句话伤到了,他强忍着喉间的酸涩,冷声质问:“那我当初救你,也是施舍?”

  “难道不是吗?你给我的都是你唾手可得的东西,你生下来就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当然不懂你那些唾手可得随手丢弃的东西对别人来说有多珍贵。”白成薪瞧着祁思言冷冰冰的模样,怒气逐渐盈满心口,目光像是冰冷的毒蛇在祁思言的身上恶心的游走。

  他伸手掐住祁思言的脖颈,声音低哑地道:“我倒是想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就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满足我。”

  祁思言不欲与他多言,他轻声道:“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你走吧。”

  “走?”白成薪见他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里满是阴翳和恶意:“江清越把你交给我们处置,随便我怎么折腾都行,我舍得走?”

  原以为祁思言听了这话多少会有点反应却为料到他根本毫不在乎。

  “看着我!”白成薪没有得到任何眼神,无能狂怒地大吼道。

  “我让你看着我!”

  “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白成薪咬牙道,声音带着警告。

  他的手在祁思言削弱纤细的脖颈处游离了一会,略微向下摸索到光滑细腻的肌肤后,伸手想解开祁思言身上的腰带,也不知道是吓唬还是真的想强占了他。

  祁思言闭着眼睛,因此感官更加清晰,他感觉到那只手在他脖颈间游走,解开他的腰带,吓的呼吸都乱了,强忍着恶心和惊惧,用力抓住颤抖的手指,死死咬着牙,不肯退让半步。

  “你想让我死的话,你就继续。”祁思言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

  其实他的语气抖的不像话,白成薪心里嘲笑着祁思言所谓的以死相逼,他知道祁思言骨头硬,不肯低头,所以动作也愈加放肆。

  身边的太监见他越来越过分,把祁思言的外袍都解了,只好出言提醒道:“将军慎重,倘若其它几位知道了……”

  白成薪看了太监一眼,不甘心地把手从祁思言腰带上松开,温香软玉在眼前,虽然怒意和欲念交织,但他也明白自己根本碰不了祁思言,碰了祁思言另外几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们短暂的平和都会因此坍塌。

  尤其是宋离歌,那个疯子。

  他手指背在身后摩挲了几下,回味着刚才的触感。

  祁思言骤然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低头自顾自地扣紧自己的衣袍,扣紧后便礼貌道谢:“倒是要谢谢这些公公及时开口了,不然朕怕是要横死在白将军床上,给他徒增晦气。”

  说话的档口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白成薪一眼,仿佛白成薪根本不存在。

  “你!”

  白成薪眼睛微眯,瞧见祁思言脖子上用红线串着的一块翠绿的玉,那块玉小巧玲珑,水润光泽,被工匠精雕细琢的菩萨像。

  他伸手强硬地把那块玉扯了下来,握住那块玉在手上磨砂:“都说你出生衔玉,是带着天命下凡来到人间的赐福的,就是这块玉吧,不看着我回答也行,严家,你外祖黎家,还有你以前身边的嬷嬷宫女……”

  “是我的玉。”祁思言冷声出言打断,终于转头望着白成薪,脸色难看至极,一字一顿地道:“你想怎么样?要我侍奉你吗?”

  “哈哈哈哈。”见祁思言被自己威胁到脸色都变了,白成薪愉悦地笑出了声。

  而后,他当着祁思言的面,一把将那一块玉摔在地上。

  玉摔在坚硬的地上却出奇的没碎,他便强行用内力把玉化为粉尘,在脸色惨败的祁思言面前吹散了。

  “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在我面前自称为奴,万千宠爱如何,出生衔玉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人背叛,一无所有。”

  那时候祁思言还带着不服气,直到他不顾祁思言的认错和求饶,杀了祁思言以前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那老嬷嬷死的时候还摸了摸祁思言的脸,让他好好活着。

  然后祁思言就乖了。

  看到他的时候会自称为奴,他说什么,祁思言就会乖巧地应答:“奴知道了。”

  他的眼里再无其它,只有乖顺,宛如被操控的木偶一般再无其它鲜活的情绪,让白成薪越发不满,所以有时候祁思言被宋离歌折腾很久,浑身虚弱的躺在床榻上,伺候的时候怠慢了他,或者是祁思言饿的狠了,没有力气,他就会带一个祁思言熟悉的人,亲人,朋友,在他面前杀了。

  只是因为,祁思言求他的时候,情绪会多些,不会一潭死水一般,让他逗弄的兴趣。

  真正让祁思言把这句话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得知消息前来救祁思言严老将军,被宣告斩首。

  祁思言当时跑到一半被抓回来,求饶磕头到满脸都是血,挨个跪爬到他们的身边,膝盖在坚硬冰冷的石板地上磨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血痕,哭着求他放过严老将军,字字泣血:“奴知道了,奴记住了,奴知错了,我不逃了,再也不逃了,求求你们放过严将军吧,是我让老将军带我跑的,所以我去死好不好,我去死好不好?”

  他拖着磨破的双腿跑上前,竟然要冲到刽子手的砍头刀上面自尽,当时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是被绑住手脚的严老将军用力全力把祁思言撞开,一头撞在砍刀面前,死前语重心长地道:“殿下,要好好活着。”

  喷涌出的鲜血就这么溅在了祁思言的脸上,他惨败的脸上盈满了湿热鲜血,纤长的眼睫都挂着血珠,浑身萦绕着惊心动魄的破碎感,他坐在血泊中,茫然无措的呆滞许久,低头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发出一声痛苦的,长长的,尖锐的,崩溃的嘶吼。

  回忆起这些,白成薪的心拧成一团。

  面前的是前世的祁思言,活生生被他们折磨到死的连骨灰都没留下的祁思言。

  不是才十五岁,自由快乐,天真无邪的祁思言

  他怎么补偿?用什么补偿才好?

  【作者有话说】:抱抱祁思言小宝贝!还好我的宝贝什么都忘记啦!

  ??第三十章 而且我讨厌你

  “你怎么……哭了?”

  祁思言低头望着狐狸,有些无措地捏了一下它的后颈,小声抱怨道:“你怎么还把人撞哭了?”

  祁思言想走过去扶起他,都走到了跟前,心里仿佛筑成了一道屏障,让他总是无端的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厌恶,他的声音带着疑惑:“你怎么不说话啊?”

  地上的白成薪双目猩红又饱含悲伤地望着他,祁思言有些不解他目光中的歉意,心中怪异的抵触感又泛了上来,所幸听见重物落地声音的春风推开门进来了。

  “春风!”声音明显带着惊喜。

  祁思言怯怯地缩到春风的身后。

  他不好意思地扯扯春风的衣角,小声道:“狐狸把他撞成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

  明月也瞧见了,看见白成薪捂着心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她皱眉道,语气隐隐有些指责:“殿下,您怎么能让狐狸这样做呢?他还受着伤呢!这要是撞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春风抬眼,语气冷漠:“死就死了。”

  “这……”明月被春风呛的险些当场失礼。

  白成薪望着扯着春风衣角躲在他背后的祁思言,不谙世事的模样,让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伸手用力的捂住心口,试图让自己那颗被后悔和痛苦包裹的心脏好受一点。

  错了错了都错了!

  曾几何时,祁思言也躲在他的背后,扯着他的衣角,把自己的性命全然交付,当时他被迫在祁思言身边保护,心里却在嘲讽这个太子怎么这么胆小怕事,这么麻烦。

  他当时怎么可以没看到祁思言那时候眼里的信任和依赖?怎么可以把这些行为当成是一种负担?

  这个位置是他的才对!他才是祁思言的贴身侍卫!

  “殿下!”白成薪两三步爬到祁思言的脚边,眼里的疯狂和不满让他的脸色异常狰狞,爬行的模样和带着恳求的语气又显得颇为滑稽:“殿下,我才应该是你的贴身侍卫,你应该躲在我的身后,我会为你排除到一切危险,您再施舍我一次,可怜我一次好不好?”

  祁思言从春风身后冒头,被误解是施舍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蹲下身,直视着如此狼狈的白成薪也没有丝毫的嫌恶,他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我不是施舍你可怜你我才救你,只是因为当时我看到了,而我正好能救,就救了你。”

  白成薪瞳孔微微睁大,连呼吸都重了许多,他艰难地望着祁思言:“是这样吗?”

  原来理由只是这样简单吗?

  从来都不是什么施舍,祁思言根本没想那么多,从头到尾只是因为能救二字罢了。

  祁思言说完后便站起身,声音平静:“而且,我好像有点讨厌你。”

  白成薪猛的怔住了,他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不可置信又仿佛茫然无措,他低头,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讨厌我?”

  心里痛的几乎要呕血,白成薪苦涩地笑道:“讨厌我啊……”

  “还有,我替我的狐狸跟你道歉。”祁思言瞧见他这副仿佛被自己伤的很深的模样,颇为不解,他只是拒绝了白成薪留在东宫的请求吧,不是别的吧?

  为什么白成薪这么伤心?

  他扯扯春风的袖子,见春风低头,便小声道:“我说清楚了,走吧?”

  春风垂眸,语气温柔:“属下想和他说些话。”

  祁思言松开春风的衣角,语气软软的:“噢,好吧。”

  他自己走出房间,门关上的一刹那只觉得浑身一轻,连心情都变好了许多,他把狐狸高高举起,然后趁着没人,深深埋进狐狸的柔软的肚子上蹭了蹭。

  “唧。”狐狸用尾巴拍了一下祁思言的脸。

  “哇臭臭,你打我。”

  “臭臭,我发现你撞人真的有一套诶……”

  门外,祁思言的声音逐渐远去。

  而门内的争执才刚刚开始。

  “这都是属于我的,他拉着的衣服应该是我的,说话的人也应该是我,那种依赖和信任,都该是我的。”祁思言一走,白成薪的脸就狰狞起来,他恨不得把春风大卸八块,他语气阴狠至极:“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要杀了你。”

  “他为什么讨厌你,为什么不要你,你明白吗?”春风讥讽的勾唇,一字一顿地道:“你还记得他为什么会死吗?”

  白成薪顿时说不出话了。

  过了半晌,他颓然地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泄了气一般,先前的情绪都消失了,变得有些无助,他抬眼望着春风:“他就是前世的祁思言。”

  “忘记了又还记得。”

  春风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上前狠狠地踹了白成薪一脚,正好揣在他的伤处,将他踹翻在地,他拎起白成薪的衣领,逼问道:“所以,前世殿下是怎么死的?”

  “他就这么死了啊,死的悄无声息,谁也没有发觉。”白成薪的目光逐渐放空,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仿佛飘了很远:“撑了那么久,却死在了他生辰的前几天,我们想着,帮他过了生辰,只要他把皇位传给江清越,就彻底放他自由,他去哪里都行,可是他就这么死了,死在我们帮他准备生辰的时候。”

  “那场生辰宴,耗尽了我们全部心血,我们几乎搜罗了全世界的宝贝,都准备那时捧到他手里。”

  “宝贝?”春风冷冷一笑,他难掩厌恶地推开白成薪:“殿下从小到大何时缺过宝贝?他手里唯一剩下的东西你们还要抢,让他用自由去换他父皇皇兄赔命为他换来的江山?他能愿意吗?你们故意的,你们逼着他留下来,逼着他放弃大祁。”

  什么宝贝,什么生辰宴,不过只是一个丑陋的谎言。

  因为祁思言最后是饿了两天,长期以来的折磨让他身体撑不住了,活生生熬死的。

  他们只顾着万众瞩目的帝皇生辰宴,给祁思言缝制最华贵的礼袍,给他准备最精细的宝物,最美味的食物,最让祁思言开心的烟火表演,却忽略了祁思言摇摇欲坠的身体,甚至因为私心想留他一会,没有解除他的禁令,更没有让太医医治他的身体。

  因为治疗也是一个理由,如果祁思言想要自由,那么他们还能借着这个由头,再留祁思言一段日子。

  被春风打断戳穿,白成薪的脸重新狰狞起来。

  “不是这样的……”

  门忽然被用力踢了一脚。

  “砰!”

  毫无抵抗力的门被踹开,门外严沐尧的俊美的脸黑的宛如罗刹降临,他摊开折扇,声音带着明显的强忍的怒意,他微笑着说:“我问言言,他的侍卫昨日为何没有告诉他我在府里等他。”

  春风脸色蓦地一白。

  “他告诉我,他的侍卫在这里。”

  严沐尧笑容彻底冷了下去,他的声音带着杀意:“原来是,两个侍卫都在啊。”

  ??第三十一章 春风的平安符暴露啦!

  此话一出,原本对峙的春风和白成薪同时停住了。

  两个侍卫,哪里来的两个侍卫?白成薪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小小武夫罢了,春风脸色煞白,他艰难地开口:“你说……两个侍卫?”

  严沐尧宛如看见了生死仇敌一般,快步走到白成薪面前,根本没有理会旁边的春风,眼里仿佛只有白成薪一人,他眼神凌冽带着强烈的杀意,像是要把白成薪给活吃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成薪,又落我手里了。”

  “你想杀我?”白成薪冷冷一笑,他捂着受伤的地方,强行起身应敌,似乎一点都不害怕:“来啊!”

  严沐尧身着一袭淡白,端的是一副文人墨客的模样,现在却全然不似在祁思言面前那般洒脱风雅,他纵横江湖多年,他怎么可能真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他嗤笑一声,随手掏出一枚乌黑的丹药。

  才刚走过去,就被春风拦住了。

  他看向春风,声音带着些许冷意:“你要拦着?”

  “你冷静点,现在不能杀他。”春风丝毫不惧地与严沐尧对视,他平和道:“他不能死在东宫。”

  可能是上辈子死的早,他并不知道白成薪和严沐尧之间恩怨,可是严沐尧就是要杀了白成薪,也不能脏了东宫的地。

  严沐尧停下了,似乎有些无奈,他垂眸望了春风一眼,难得解释道:“这是慢性毒,不会立刻死。”

  春风一根筋地挡在白成薪面前:“等他离开东宫,你才能动手。”

  “……”

  过了半晌,严沐尧气的发出一声轻笑。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春风抬眼。

  “他,宋离歌,岑寂,江清越,联手杀了我父亲。”严沐尧的声音宛如凛冬凝成的冰,眼里满是愤恨。

  春风一脸冷漠道:“哦,他们还杀了我。”

  “……”

  所以呢?

  严沐尧噎了一下,被这句话打的措手不及,彻底没了脾气,瞧着春风异常冷静挡在仇人前面的模样,有些无语:“所以人在你面前你不打算报仇吗?”

  “在东宫不行。”春风摇摇头。

  “那好,我这里还有一种蛊。”严沐尧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个精致的小盒子:“这种蛊能让他噩梦连连,每日睡梦都宛如万虫撕咬,但肯定不会死。”

  春风耳朵一动,似乎有些动摇,他垂眸,思索状望着白成薪。

  白成薪早已忍耐不住,他虽然在练武场被打的半死不活,伤还没好全,但哪能被如此羞辱,况且他武功也不差,即便以一敌二不太占优势,自保也还是可做到的,他站起身,冷笑着讥讽:“来啊,我还怕你们不成?”

  “一条祁思言身边的狗,一个因为祁思言才有命苟延残喘的废物,我怕你们不成?”

  他的声音尖锐的近乎刺耳,但是却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回应,严沐尧举着盒子看着春风,春风瞧着严沐尧似在想方法的可行性,两人都没有想要理会他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春风蓦地想起什么,拧眉望向严沐尧:“所以,江清越身上的噬心蛊是你动的手?”

  说到这个,严沐尧的声音就懒散下来,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转瞬之间:“我听说他还被人砍了两刀。”

  他俩对视一眼。

  春风率先交代:“我只在他心口砍了一刀,有人来了。”

  严沐尧耸耸肩:“噬心蛊宫内无人能解,原本想要他受些痛苦再死,是我想岔了,没想到还有人能解。”

  严沐尧想到了远在后山住着的国师,知道噬心蛊的人不多,他特地挑的噬心蛊就是因为噬心蛊在南疆那边,中原甚至听都没有听过噬心蛊。

  他当时觉得万无一失,却没料到这个国师居然能解。

  眼前忽然一花,他猛的朝后退了两步,瞧见眼前的春风被白成薪给推倒在地上。

  “你们欺人太甚!”白成薪气的眼里满是血丝,他压在春风身上举起拳头。

  他平生最恨被人忽略,上辈子在祁思言眼中,论心狠他比不上宋离歌,论城府比不上岑寂,论残忍比不上江清越,他一直都活在边缘,贴身侍卫是如此,当了将军之后祁思言连眼神都不给他。

  而现在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开始聊天,若无旁人一般一个人都不曾理会过他,这让他怎么不愤怒?

  春风被一股巨力扑倒,接着一股拳风袭来,他忙向旁边避开,抬腿踢中白成薪的后背。

  因为后背被毫不留情的踢了一脚,白成薪一时失了力道,跌倒在地,春风就地一滚,挣脱开来。

  他站起身,瞧见地上掉落的平安符,他瞳孔猛的一缩。

  伸手想去捡,站起身的白成薪又朝他扑了过来,春风没有法子,只能闷头应敌,他从小培训学习的就是一招毙命的杀招,一招一式都是直冲身体最为薄弱的地方去。

  白成薪到底不是吃素的,他上过战场杀过人,虽然招式不如春风那般多又狠,但他也是能进攻能防守。

  严沐尧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瞧着,根本没有搭把手的打算,默默的看着两个过招的使的手法。

  直到看见春风使出一招令他眼熟至极的杀招他才变了神色。

  “杀手阁!”

  皇宫怎么会有杀手阁的人,还在祁思言的身边?

  他立刻飞身过去,一脚踢开白成薪,这一脚用了些力道,把白成薪踢的眼冒金星,跌倒一旁在不省人事的哼哼,随即拉着春风就欲走出去对峙,直到瞄到脚旁边一点红色,顿住了。

  “这是?”

  他低头捡起来,发现是平安符样式的祁思言小像,这小像穿着迷你的太子服饰,还缝了一顶小小的玉冠,祁思言双目澄圆,两颊还带着点婴儿肥,为了真实还塞了棉花,显得小脸鼓鼓的,能伸手戳一戳,实在是可爱的紧。

  “还给我!”

  春风向来平和的语气第一次如此着急,瞧着平安符上太子的小脸蛋被严沐尧揉了揉,他脸色巨变,双目染上愤怒,伸手欲抢,却被严沐尧轻松挡住。

  严沐尧大大方方把平安符别在自己的腰带上:“敢做不敢带?这样,你告诉我,你和諵砜杀手阁是什么关系,接近祁思言有什么目的,我就考虑不杀你。”

  春风根本没有理会所谓的杀手阁,眼里只看得见严沐尧腰带上别着的平安符,怒意上冲,他气的目眦欲裂,他平时最想的时候不过是拿出来看一下连摸都不敢摸,如今却直接被人抢了去直接戴上!

  他看着严沐尧,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一字一顿地道:“这,是,我,的!”

  而后丝毫不顾及什么身份地位,直接朝着严沐尧打了过去,招招都是杀招,严沐尧混迹江湖多年,武功杂七杂八学了很多,应对自如。

  他挑眉试探道:“你武功确实多变,只是有一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是杀手阁独特的一击毙命的手段,上辈子我在江清越登基的时候刺杀,是杀手阁阁主帮的忙,他说要找一个故人的尸骨,你认识他吗?”

  春风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抢回自己的平安符。

  严沐尧见他油盐不进,话锋一转,神色逐渐冰冷,双眸凌厉:“你和杀手阁什么关系?接近言言的目的是什么?”

  ……

  这时候,才刚走回寝殿,给自己倒了杯水的祁思言就听见外面有侍女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春风侍卫和严家公子为了您的小像打起来了!”

  “噗……”

  一口水全被祁思言毫无形象地给吐了出来。

  他满眼震惊地起身:“什……什么?”

  他才刚刚!刚刚从那里抱着肥重的狐狸走回来!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这章了,哈哈哈!

  送你一个太子版平安符!平安符样式算是Q版的言言,就是很想捏捏小脸的那种。

  ??第三十二章 前尘往事

  前世

  从严老将军因为叛国罪论处到斩首整个过程都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群臣只知道摄政王先斩后奏,对于叛国罪从何说起,是否是皇上下的旨都有异。

  但由于朝政都是他们把控着,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三个人的手笔,也不敢问,只有一些老臣询问此事,却未料不论是丞相岑寂,还是内阁宋离歌,亦或是江清越都闭口不言,只说严将军私自带死士进入皇宫意图行刺,形同叛国。

  但严将军是何许人也,他年少时便陪同皇帝奋战,守护大祁疆土几十年从未出过岔子,兢兢业业不曾有过半点异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忽然因为叛国被斩首,不管是老臣还是百姓,心里都是不信的。

  尤其是皇帝还不出面。

  自从严老将军死后,祁思言一直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双目凝聚在虚空中的一点,仿佛在看,又仿佛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苍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提线木偶般的麻木。

  江清越四人一进来就瞧见他这幅模样。

  最厌恶的也就是他这幅了无生趣的模样。

  挥退了众人,白成薪坐在寝殿的软垫上,随手拿起一个放了许久的苹果往上抛起接住:“一个奴隶,还不起身迎驾?”

  宋离歌目光流连在祁思言外露的白皙脖颈上,满不在乎地道:“罢了,躺着也是好看的。”

  “够了。”江清越冷声打断,他双目锐利地看向宋离歌:“把你恶心的眼神收一收,我与祁思言并未和离,他是我的伴侣。”

  “伴侣?”宋离歌低低地笑出声,他放缓了声音,因为他是太监,声音偏中性又有些小小的尖锐,语气带着刻意强调的迷恋,像是故意恶心江清越和床上的祁思言:“你碰过他吗?我碰过,我还亲自帮他纹了一朵桃花,桃花盛开的滋味,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听说你瞧见我的桃花了,然后连着一两个月都不敢见他。”

  “砰!”

  陷入以往不好回忆的江清越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他一把拎起宋离歌的衣服,双目赤红地咬牙道:“宋离歌,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最好别在我面前不识好歹!”

  “哈哈哈哈。”宋离歌突兀地笑出了声,双目里满是挑衅:“杀了我?你能吗?”

  宋离歌指了指床上放空,丝毫未动的祁思言,继续道:“祁思言就在那里,你敢在我面前占了他吗?”

  江清越冷笑这把他推倒在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没根的太监,心里那些肮脏的想法,你巴不得能看着我碰他,喜欢看人表演活春宫?怎么?看见以后做梦能梦到你自己重新变成男人吗?”

  宋离歌脸色剧变,他双目瞪圆:“你!”

  “好吵。”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祁思言缓缓转头,掀开被子,雪白的中衣下是瘦弱不堪的身体,他坐起身,语气毫无波澜地抬眼,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们来就是说这个的吗?”

  白成薪起身,走到祁思言面前,言语中带着淡淡的警告:“殿下,忘了我怎么教你的吗?说话要说奴,不记得了吗?不然我帮你回忆一下。”

  “皇上。”岑寂不想看白成薪那些低劣的手段,他直接打断道:“今日有老臣集体上书,询问严老将军死去的真相,并且要你出面亲自解释。”

  “哦。”祁思言声音依旧毫无感情,他抬眼望着岑寂:“你们直接说目的吧。”

  “严家不能留。”江清越道:“严沐尧已经在被传召的回来的路上,我希望你亲自宣读圣旨,将严家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可怜严家世代忠烈,最后居然因为忠于他这个名不副实的废物皇帝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祁思言呼吸彻底地乱了,脸色终于不再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手指轻颤,脸色带着明显的惨败,不可置信地抬眼。

  “你们是在通知我,还是在商量?”

  江清越的眼里似乎有歉意,但更多的还是无情:“斩草要除根,严老将军一意孤行非要带暗卫进宫,不少人都看见了,谋杀皇帝形同叛国,严家必须死。”

  “谋杀皇帝?”祁思言的心脏疼的几乎让他攥紧了身下的被单,这几日脑海里严老将军死前的模样让他连眼睛都不敢闭,他怎么想也没想到,最后安在严老将军身上的事这个罪名,他甚至想笑:“谋杀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严老将军把他推开后一头撞死在刀上留下的罪名?

  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祁思言!

  为什么严老将军最后还要让他活着!

  祁思言闭了闭眼,止住眼中的酸涩,将所有的思绪都压入心底:“我知道了。”

  “不要惹麻烦。”宋离歌缓缓勾唇:“不然,你知道后果。”

  “惩罚可比死还难受。”白成薪伸手摸了摸祁思言耳后的奴纹,小巧的奴纹让他爱不释手摸了又摸:“惹了乱子,就算是江清越也不会轻饶了你。”

  翌日一早,身体不适的新皇终于上朝,而朝下,是被关押来的严沐尧。

  严沐尧为了查清皇帝被下毒的事情,几乎跑遍了整个中原,可是在他还没查清的时候,就传来消息,说他的父亲带刀进攻,还带了死士行刺皇帝,被当场斩首。

  他不信,不信他一向忠心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情,不信祁思言会下令,他脸上还带着风餐露宿的青涩胡茬,头发也是微微凌乱,完全没有江湖中风雅公子的模样。

  “皇上,罪臣严宽之子严沐尧已经带到。”

  祁思言身披龙袍,沉默不语地望着严沐尧。

  两两相望,严沐尧第二次见到新皇,却再也瞧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只能用一双已然有些浑浊地双眼去看,透过他削弱的五官,纤细的身体,明显不再合身的龙袍,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模样刻在眼里,同脑海中朝思暮想的拥抱在怀里的模样作对比,去探寻他的艰难。

  他的声音带着许久没有说话的沙哑:“殿下,你这些年,过的很艰难吗?”

  严沐尧的眼神没有父亲死亡的质问,只有无限的苦涩。

  祁思言的心都要被愧疚给揉碎了,他是个没用的皇帝,是他没用才害得严老将军沾上污名,是他没用才害得严沐尧倍折辱至此。

  藏在龙袍下的双手死死握拳,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丧失理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地道:“严老将军确实刺杀于朕,但是已经斩首,朕念在严老将军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发配严家所有人包括严沐尧至南疆边境,永世不得回京。”

  “皇上!”原本坐在椅子上江清越站起身,言语里带着淡淡地威胁意味:“您大抵是忘了,斩草要除根。”

  宋离歌淡淡地道:“南疆边境里都是严宽的旧部,皇上,你这是想保严家,你是觉得……你能保住吗?”

  【作者有话说】:想交代一下严沐尧的心理,但感觉需要写明白,直接写几章狗血前世叭。

  ??第三十三章 审讯严沐尧

  不止是江清越和宋离歌,连同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提出了与他们一般无二的想法。

  斩草要除根。

  没有人关心祁思言为什么会被“刺杀”,也没有人关心严老将军“刺杀”的原因。

  祁思言只觉得这场只有他是局外人的戏码演起来太累了,他垂眸望着坐在下面眼神隐隐带着警告的江清越,再一转眼,周围的群臣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那批人,只有少数几个没有实权的老臣是他记得的那一批。

  暗自威胁的江清越,风轻云淡的宋离歌,隔岸观火的白成薪,祁思言知道,朝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听他的话了,但是,只要他还有命在,他就一定要保住严沐尧。

  他不能对不起严老将军的死。

  他强硬地一字一顿地道:“朕意已决。”

  岑寂态度冰冷起来:“皇上仁善,但是严宽刺杀于你,按照当朝律法,是该诛九族的。”

  “皇上,差不多闹够了吧。”江清越语气带着些许怒意。

  “闹?”

  祁思言微微侧目,静静地望着江清越,他眼神里仿佛带了很多情绪,又仿佛一片荒芜,纤长的眼睫眨了眨,他轻声道:“你们别逼我。”

  声音不大也不小,群臣面面相觑,都当做没听见。

  江清越顿时怔住了。

  大殿里传来一声冷笑,宋离歌突兀地拍拍手,鼓掌叫好:“皇上,拙劣的威胁背后,结果可是要自己承担的。”

  周围一片静默。

  “我父亲为何行刺?”

  严沐尧率先打破寂静,声音粗哑的宛如滚过了沙砾,他抬头,定定地望着祁思言:“既然没有一个人问?那我自己问,皇上,你说我父亲行刺于你?他为何会行刺?又是怎么行刺于你?”

  面对下面一群狼,祁思言都没有慌过,对上严沐尧那双污浊苦涩却充满信任的眸子,祁思言心里却一阵兵荒马乱。

  他张了张嘴,双目不由自主地轻轻垂下,眸中一片酸涩,他紧抿着唇,垂在龙袍下的纤细手指死死握拳,根本不敢对上严沐尧的眼神,只能用低头来显示自己的无能:“朕……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是什么意思?”这个回答让原本充满期盼的严沐尧顿时愤怒起来。

  江清越皱眉:“这你要去问你的父亲,罪臣之子还敢当众失仪,来人,拖下去。”

  “朕看谁敢!”祁思言立刻站了起来:“传朕旨意……”

  “祁思言!”

  严沐尧打断他的话,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他的语气再没有先前的那般顺从,像是所有的信任在那句无可奉告中消失殆尽。

  他双目赤红,低吼的声音里夹杂着的是失去亲人的悲戚:“我最后问一遍,我父亲究竟为何行刺于你?你说清楚,他从小看着你长大,不止一次让我忠诚于你,他怎么会行刺于你?你原以为你这些年过的艰难,却没想到你也会被人蒙蔽做出这种残害忠良的事情。”

  “连我父亲造反叛国的理由都编的如此没有诚意,那你救我干什么?”

  “是你害死了他是吗?”

  祁思言蓦地顿住了,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尖锐的刺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心脏疼的几乎想痛呼出声。

  脑海里连想好的说辞都忘得一干二净,那一瞬间耳边只有严沐尧的一声声质问。

  “不是的。”

  祁思言深深地摇头,双眼里满是无措,看着眼前的严沐尧,就想到严老将军死前鲜血溅在眼前的模样,那血还带着温热,溅在了他的手上,脸上。

  那个垂垂老矣却精神抖擞的老人,小时候总是抱着他摘枇杷的威武将军,为了救他,在他面前自刎了,痛苦的回忆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一会儿是严老将军的脸,一会儿是因为他不听话被随意杀死的嬷嬷拂过他脸颊时那双布满薄茧的老手,一会儿是被踢到面前的春风的头颅。

  ……

  一张张曾经鲜活的脸不停的闪过。

  最后都定格在他们死前的那一刻,他们死前,眼里有痛苦,有不甘,有关心,有心疼,却没有一点一点怨恨。

  为什么,从来不怪我呢?

  为什么不像严沐尧那样怨我,恨我,责怪我?

  分明是我,是我害死了你们,如果我乖一点,如果我有用一点,如果我是个合格的皇帝……

  如果我没有让这些人留在我身边……

  最该死的,应该是我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头,再也撑不住了一般,痛苦的闭上眼,在龙椅上蜷缩起来,悲怮痛哭:“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双眸里满是晶莹的泪水,眼神却是浑浑噩噩没有一丝神采,仿佛陷入了某种挥之不去的梦魇,只是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对不起。”

  江清越见情况不对,当机立断:“行了,都散了!”

  群臣看了一场不该看的戏,心里都紧着,纷纷如潮水般褪去。

  江清越继续道:“把严沐尧带下去,斩首示众。”

  严沐尧缓缓转头,满脸阴翳:“皇上尚且在高位,你一个摄政王,有决定的权利吗?”

  “我有没有权利,你等会就知道了。”江清越不欲多言。

  “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严沐尧冷声一笑,接着拔下腰间软剑,当时检查的人只查看他身上有无武器和毒药,却忽略了他身上的软剑,他一剑砍向关押他的侍卫。

  “你敢带剑?”白成薪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道:“你想造反?”

  “在你们口中,我们严家不早就是乱党了吗?”严沐尧讥讽道:“真以为你们能抓得住我?我不过就是想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行刺。”

  他抬头望着龙椅上浑浑噩噩的祁思言,用剑指着他:“原来是被宦官蒙蔽的昏君当道,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我父亲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他飞身而上,武功绝佳的见一个杀一个,他丝毫不留情面,一身武艺把江清越和白成薪打的节节败退,根本不敢靠近他,只能等着禁卫军的支援。

  严沐尧在高位上停住了,他伸手紧紧的掐住祁思言的脸,原本可以趁此机会报仇,却根本下不了狠手,瞧见祁思言惨白削尖的脸,那盈满的泪珠的模样让他想起初见祁思言时的刹那心动,把他抱在怀里时溢出心里的满足,如果不是为了帮他父皇查清毒药的真相,自己根本不会耽误这么久!

  他如此相信祁思言,甚至在这一刻都还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唾弃着即使闹到这般田地还是心疼着祁思言的自己与心中的失望累积起来,他怒意更甚:“你为何要与他们同流合污?污蔑我的父亲?我说过不会背叛你,永远都不会,可是你背叛了我!你除了哭和道歉,还会什么?”

  “对不起。”

  祁思言依旧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他不断地摇头挣扎,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是什么?”严沐尧忽然瞧见什么,他松了手,伸手摸了摸祁思言的耳后,接着脸色狰狞起来。

  他咬着牙,看着下面的江清越几人,一字一顿地道:“奴纹?”

  【作者有话说】:中元节被家长强制早睡,本鸽子是躲在被子里偷偷给你们码字的。

  ??第三十四章 祁思言你怎么敢?

  堂堂皇帝,身上居然会有这种下等的奴隶印记。

  谁会这么做?谁敢这么做?

  一瞬间,脑海中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那时候江山不稳,祁思言有谁值得信任?

  脑海中的答案让他觉得身体发冷,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地被浇灭。

  严沐尧在江湖呆了这么多年不是傻子,看到奴纹的那一刻就知道祁思言肯定不是杀他父亲的人。

  是有人背叛了祁思言,而且不是单纯的背叛,他们欺辱,囚禁了皇帝,把他当做奴隶,让天子成为他们掌控天下的工具。

  严沐尧颤抖着双手,哑着嗓子,轻轻唤他:“祁思言,祁思言。”

  深陷梦魇的祁思言根本听不见任何互换,他神情恍惚不安,像是躲在山洞里无助的幼崽,祁思言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眼里满是泪珠“对不起。”

  宛如紧绷的弦没有被人触碰过坚持了许久,一触碰就彻底反弹,瞧着祁思言这幅浑浑噩噩的模样,想也知道他被人折磨了多久。

  严沐尧心里疼让他呼吸都格外困难,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极尽安抚地摸了摸祁思言的头发。

  暖热的掌心带着温柔的力道,让还在哭泣的祁思言顿了一下。

  严沐尧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他伸手揽住祁思言的腰。

  “放开他!”江清越大声呵斥道:“严沐尧?你敢伤害他?”

  “伤害?”严沐尧揽着祁思言飞身而下,他右手持剑,根本没有人敢靠近,走到江清越面前,他用剑指着江清越,冷笑质问:“是谁在他身上纹奴印?又是谁让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是我吗?”

  他剑尖偏离些许,指向白成薪:“是你?”

  又转向宋离歌:“还是你?”

  宋离歌丝毫不惧,甚至继续拱火:“他身上的惊喜多着呢。”

  “你们一直,一直在伤害他!”严沐尧宛如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大吼着,他瞧着宋离歌喉间狰狞的疤痕,想再次把它给割开:“他这么信任你们!”

  这时候,门外飞来一道带着气旋的强力箭矢,这力道一箭就把严沐尧手里的软剑给打断了。

  刀甲磨砂的声音以及沉重有素的脚步声昭示着以这里为中心,所有角落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三百禁卫以及禁卫统领,走进门内,朝着祁思言与其它四人行礼。

  禁卫统领叫杨庆,长相周正,是江清越偶然救下的人,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他,他一手箭术出神入化,江清越便让他做了禁军统领。

  刚刚那支箭就是他射下的。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各位大人赎罪。”

  江清越夺过一旁禁卫的箭,指向严沐尧:“严沐尧,我看你还往哪里逃!把言言放了,我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把他放了继续被你们折磨吗?”严沐尧讥讽道,因为抓着祁思言,根本没有人敢接近他,他一边抓住祁思言往外走,一边嘱托道:“待会儿我给你打出一条生路,宫外有我江湖的好友接应你,你会没事的。”

  见他带着祁思言往外走,而禁卫却碍于祁思言止步不前,白成薪怒道:“都愣着干什么?把他抓起来!不准伤了皇上!”

  杨庆挡在前面。

  软剑被这人斩断,严沐尧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人的力气了得,是个劲敌,没有软剑护身,周围又围了一大群禁卫军,他脸色微凝。

  随即紧紧搂着祁思言,想要强行带着他离开。

  却被一只细白的手拉住了。

  仿佛拼尽了全力。

  祁思言抬起头,眼眶湿润宛如含了一汪水,眸色却是清明的,他抓住严沐尧的手把他挡在身后,轻声道:“谢谢你还愿意带我走,严沐尧,如果你早点出现就好了。”

  他苦涩地偏头,对着严沐尧道:“这样的话,我们也许能一起去江湖看看。”

  严沐尧瞳孔轻颤:“我……”

  祁思言打断了他,坚定地看向江清越,一字一顿的道:“放了他。”

  “不可能。”江清越语重心长地道:“言言,你闹够了吗?你觉得你能威胁我们吗?你觉得,你还剩什么能威胁到我们?”

  他想伸手把他拉过来,却被一把断剑挡住。

  他脸色微变,谁也没有看见祁思言是怎么偷偷捡起那把断剑的。

  他连忙道:“别再玩用剑抵着脖子那一套来威胁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死,你死了,你们大祁江山就毁于一旦了!”

  “不是我舍不得死,是你们舍不得我死。”祁思言手持断剑,轻笑着反问着眼前的四人:“难道不是吗?”

  江清越闻言一怔。

  连带着宋离歌都敛下了轻松的神色,脸色微沉。

  祁思言继续条理清晰地道:“为什么严老将军会知道我被你们囚禁,你们已经把持朝政这么久,严老将军一直没有任何疑虑,为什么他会忽然来救我?还能精准的找到我居住的宫殿,为什么他能顺利带着死士进宫,严家的罪名怎么来的,你们比严家更清楚,利用完我还想要我亲自斩草除根,你们想的是否太理想了?那些下三滥的惩罚我何曾怕过?”

  听到这种皇室秘辛,杨庆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祁思言说完这句话后,在所有人都在消化这段话还未反应过来时,用断剑割破自己的手腕,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纤细白皙的手腕流下。

  剧烈的疼痛逐渐覆盖了他的右手,他的额角瞬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扔掉带血的断剑:“用死来威胁,不是只有你们会的。”

  “言言!”

  江清越喊了一声祁思言,仿佛站不稳一般后退两步,失魂落魄地道:“你这是真的要逼我?”

  宋离歌不可置信地盯着祁思言的手腕,他的脸逐渐狰狞起来,要扑上去被身边禁卫给拦住了,他形象全无地尖锐道:“祁思言,如果你手上留下任何疤痕,我敢保证你会受到终生难忘的教训。”

  禁卫还未从宋离歌的话中品出什么,又见白成薪目眦欲裂地冲上前去大吼:“祁思言,你怎么敢的?”

  只有岑寂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他对着身边发呆的禁卫道:“去叫太医,快去啊!”

  如果是刚刚被包围严沐尧才感觉到了些许紧张,现在就是彻底慌了神,他低声指责:“你这是干什么,先止血。”

  “别管了,快走!”祁思言唇色渐白,失血的感觉让他双目发黑站都站不稳,他左手抓住严沐尧的手,像是用了极大的力道,连指尖都泛白,能瞧见青色的凸起的血管:“我带你出宫,如果有人拦着,拦的越久,我留的血越多,死在半路也不一定。”

  “不用。”

  江清越打断他,双目赤红,他望着祁思言,像是终于在他面前退了一步,他声音低低的:“我放他走,放严家走,你跟我去止血,我说到做到,绝不会背信弃义。”

  “你背信弃义的事情做的还少吗?”祁思言看着江清越,显然是不信他:“我要看着他出宫。”

  “言言!”江清越咬着牙,双目紧紧盯着祁思言的流血的手腕:“你别再逼我,我说了,我放严家走。”

  直到见此情景,祁思言才偏头对着严沐尧虚弱一笑,语气轻松下来:“走吧,我救下你了,带着严家离开这里,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别回京城了,天高海阔,好好活着。”

  总算是有资格对别人说好好活着这句话了。

  严沐尧几乎是不敢相信祁思言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带自己杀出重围,还能让自己轻松走掉,如果可以,他宁愿死在这里,他摇摇头,眼神充满了悲哀,他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换取自由但还没有张口,就被祁思言猛的一推。

  “快走啊!”祁思言的语气强硬起来:“你是严老将军唯一的血脉,你必须活着。”

  父亲……

  严沐尧紧抿着唇,终究是使了轻功,没有任何人拦他,他回头,瞧见祁思言那身明黄色的龙袍还在最前面,像是在望着他。

  想到祁思言说要看着他走才放心,为了让他早点止血,便加快了脚步。

  他一定会回来救祁思言的!

  一定。

  见严沐尧消失在视线中,祁思言神情一松,终于卸掉了一身强装的力道,跌倒在地,却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坐在地上乖巧的任由太医动作。

  匆匆赶来的太医连忙给他喂补血丸子,然后抹上药进行包扎。

  “会不会留疤?”宋离歌几乎是推开禁卫跑上来询问的。

  “太子殿下虽然不易留疤。”太医小心翼翼地斟酌道:“但还是要看修养情况,殿下失血过多,身体亏空的厉害,需要好好修养,不易操劳。”

  宋离歌闻言松了口气:“不留疤就好,一定要给他用最好的药,留了疤你们通通提头来见。”

  江清越沉着脸走过来,他垂眸望着脸色苍白的祁思言:“现在你满意了吗?”

  祁思言眸色冷淡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满意啊,我欠的命太多,自从严老将军死后,我就不想活了。”

  “现在想要我活着的,求我活着的,可是你们呢。”

  【作者有话说】:大概这里就是小严同学的一辈子的心结

  欧吼~

  ??第三十五章 皇宫吉祥物

  离开的严沐尧并未想过,他还没有见到祁思言的最后一面,祁思言就去世了。

  那是一段,他永远不想回忆的时光。

  低头望着腰间坠着的精巧的平安符,严沐尧的心才能踏实,想着春风能因为祁思言的平安符与他打起来,应该不是杀手阁那些冷血之人,倒是眉眼缓和了些,他挑眉:“你主子知道你偷偷藏了他的平安符吗?”

  春风紧抿着唇不语,但是脸色微变,下手更加凌厉了些。

  “太子殿下来了!”

  “殿下来了!”

  偷偷瞧着两个俊美公子打架的宫女们四散奔逃。

  祁思言抱着狐狸赶到现场,明月跟在他身后,因为没有抱着狐狸,她明显不累。

  太子殿下连脚步声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他气喘吁吁地靠着树歇了会,大喊道:“你们,停下。”

  春风下意识地停住了。

  严沐尧趁机凑近春风,瞧见他那一双眼睛像是淬了利剑一般死死地盯着自己,又不敢说话,不免有些好笑,轻佻着小声道:“等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和杀手阁的关系,我就什么时候还给你,在此之前,我不告诉你主子这是你偷偷留的。”

  春风没搭理他,直接飞身而下,来到祁思言身边就要跪下请罪,他语气生硬地道:“属下私自与严公子打斗,请殿下治罪。”

  “没事,先起来……”祁思言朝着春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紧张,抱着狐狸也不好把春风扶起来,见春风跪的认真,似乎检讨的十分彻底,他声音低低的,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们应该不……不是为了我的……我的小像打起来的吧?”

  “是因为这个噢。”严沐尧飞到他身边,亮起腰间的平安符:“好看吗?”

  “这是?”祁思言微微垂眸,随即眉心轻皱,看见这个小小的胖娃娃,穿着太子华服,双目澄圆,脸颊边还有塞了棉絮,一副好捏的软软模样,有些好奇的戳了戳小人脸蛋:“这不会是我吧?”

  “我怎么会是这样?”祁思言心里其实也挺喜欢戳自己小脸蛋的,他佯装愠怒地推了推严沐尧:“我明明很威严高大的好不好?谁绣的啊?”

  力道小的宛如猫伸出爪子推了一下,撒娇似的。

  严沐尧微微勾唇,刚要说些话让祁思言转移注意力,就听扑通一声。

  “殿下!”

  祁思言一愣,回头望去,瞧见身后的明月不知道啥时候跪了下来,满脸慌张。

  “怎么了?”祁思言疑惑道。

  明月惊慌道:“都是奴婢的错,春风侍卫说让奴婢给他绣这个,本是想要人偶,说殿下出生衔玉,可以给人带来幸运,奴婢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不敢绣人偶,奴婢才绣了这个平安符。”

  严沐尧神色一凝,根本没料到这个小婢女会这样说出来,像是在请罪,实则言语里将责任全然推给了春风,他抬头望向春风。

  被人当成拆穿自己的心思,春风脸色一白,双手紧紧握拳,闷头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去看祁思言的脸色。

  祁思言轻轻噢了一声。

  他垂眸望向春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出生衔玉四个字给他带来了许多,心里不知为何有点难受,好像有人曾经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自己即使出生衔玉万千宠爱,却还是会孑然一身。

  祁思言伸手摸了摸心口,感觉到自己的心泛着让他不适的疼痛,他喉结轻动,有些迷茫地望着春风。

  严沐尧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伸手扶住祁思言的肩膀,狐狸一巴掌拍向他的手,还挺疼,他只能松了手:“怎么了?”

  “有点难受。”祁思言下意识地道。

  听了这话,春风顿时咬紧了牙关,他语气充满了歉疚:“请殿下治罪,属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是千万不要赶属下走。”

  “不是因为你……”祁思言解释道:“就是那种,好像我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耳垂被狐狸咬了咬,祁思言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恶意话语都宛如抓不住的雾气,都消散了,祁思言皱了皱眉,浑身一轻的感觉让他有些奇怪自己刚才莫名的伤悲,他摸了摸狐狸毛。

  “我没事了。”他对着严沐尧伸手:“给我。”

  “什么?”严沐尧不解。

  “你抢的平安符,刚刚明月都说了,她是给春风缝的,你不能抢他的东西。”祁思言瞪了严沐尧一眼。

  他松手想放下狐狸,狐狸却不下来,用前爪紧紧抓住祁思言的衣服,后爪坚强的蹬着祁思言的腰带。

  祁思言:“……”

  他执起春风的手,把平安符放进春风的手心,他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圆润带着淡粉,指尖温润,祁思言瞧着春风愣住的脸,朝着他调皮的眨眨眼,轻轻笑道:“原来我们春风这么喜欢我啊,还偷偷做了平安符。”

  “殿下?”春风望着眉眼里满是笑意根本没有丝毫责怪的祁思言,语气带着些许的颤抖:“您……”

  祁思言笑容灿烂宛若初生的朝霞,泛着柔柔的光:“好好拿着,希望我真的能给你幸运。”

  躲在暗处偷看的宫女太监们都嫉妒地红了眼。

  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平安符!

  太子是谁?

  他衔玉而生,百鸟朝凤,久旱的地方迎来一场大雨,接着就是漫山遍野的彩虹,宫中的桃花一夜绽开,这一点就算是再偏远的乡下人他们都耳熟能详。

  躲在暗处的宫女咬着帕子,殿下就是他们皇宫的吉祥物啊!还愿意让他们治病!

  胆大的宫女喊了一声:“殿下,我们也能缝吗?”

  祁思言抬头看过去,却见暗处的宫女不敢过来,他笑呵呵地点点头,道:“可以啊。”

  狐狸傲娇起来,重重地咬了祁思言准备抚摸过来的手。

  留下了一个牙印。

  祁思言看着自己的手指:“知道了,我家臭臭也要一个。”

  狐狸不开心继续骂骂咧咧地吼他。

  祁思言与它毫无障碍地沟通,顺着毛撸:“好好好,他们缝的都要给你一个。”

  他轻轻咳了咳:“你们记得多做一个,给孤的狐狸。”

  “好!”宫女们甚至还有太监齐声应道。

  “那个宫女。”严沐尧笑眯眯走过来地道:“倒是精明。”

  祁思言这才想起明月,他平和道:“明月你起来吧,孤不怪你。”

  “我能做吗?”严沐尧看着春风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符别在腰间。

  “你凑什么热闹?”祁思言无语凝噎。

  严沐尧趁着狐狸正在舔前爪爪,伸手捏了捏祁思言的小脸,笑容满面,一副风雅公子的模样:“因为我也想要幸运和平安啊,太子殿下给不给啊?”

  祁思言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不给!”

  第二天,祁思言收到的平安符摆满了床榻,时不时就有宫女带了一篮子过来然后满脸羞涩地离开。

  他数了数,居然有将近五百个。

  祁思言:“?”

  东宫伺候的宫女太监,加起来也就一百五十个人,怎么就这么多?

  他想遣太监打听一下,但那太监却兀自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个绣的栩栩如生的平安符递给狐狸当窝:“殿下,平安符的事情昨日您刚同意就传开了,在您出生的时候,宫里头都觉得您是皇宫的吉祥物呢!我们这些命贱的下人,是您给了我们一条活路,您就是我们的救赎,我们都想带着绣着您模样的平安符。”

  【作者有话说】:太子殿下后援会信物,平安符。

  虐的写多了来点治愈的。

  数据不太好,唉。

  我答应了群内的读者,征文前十尽量每日双更。

  想要我双更的友友们,我们一起加油!

  ??第三十六章 心机深重祁思言

  话说严沐尧告别祁思言后,回到家里就去了书房,兴致勃勃地拿了笔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祁思言的模样的平安符,他仔仔细细地修饰了一会儿,话中的祁思言倒没有春风那个平安符一般那么憨态可掬,有了几分少年清俊的模样。

  他朝着书房外唤道:“弦乐?”

  “公子?”侍女弦乐推门进来:“您叫我?”

  严沐尧把自己的画递过去:“把这个拿到严家的绣房,根据这个绣一个平安符,明日给我。”

  弦乐接过那副薄薄的画纸,纸张的墨渍还没干透,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看,瞧见上面俊美无双的少年,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公子,他好好看!”

  “好看吧?”严沐尧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听见喜欢的人被夸奖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即使是一个侍女:“这可是当朝太子殿下。”

  弦乐眼睛一亮,她连忙仔仔细细地关好画纸,像是生怕弄坏了似的,声音带着几分憧憬:“太子殿下?我小时候父母恰好带我进城买布,正好见到太子殿下出生时百鸟朝凤的模样,街上的百姓见此都跪下了,那可真是壮观,我父母说殿下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了,原来殿下长这样吗?果然是天人之姿。”

  百鸟朝凤,出生衔玉,大赦天下,严沐尧错过了这样壮观的一幕,但在京城很多百姓的眼中,那一幕都深深刻在心里,尤其是祁思言外祖家,那一车又一车的宝贝就跟不要钱一般送过去,那天庆贺的车队几乎排满了整个京城的街道。

  严沐尧安静地听着,轻笑了一下:“那一日肯定很热闹吧。”

  弦乐真诚道:“我真的很谢谢太子殿下,昨日,轮到我红玉姐姐出宫休沐,她同我说,原本她病的快死了,是太子殿下说下人也是人,给他们治病,还能用上好的药材,太子殿下真是好人,真羡慕公子能进宫见到太子殿下。”

  见弦乐一副满心满眼只有祁思言的模样,严沐尧听着心里也熨帖,祁思言如果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义,肯定也很开心。

  他扬扬下巴:“你如果喜欢,你也可以做一个,别在腰上,炫耀炫耀。”

  弦乐摇摇头,脸红红地道:“还是不了,奴婢一个奴籍女子,怎么好玷污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今日在宫中说,如果你们觉得他幸运,那他希望能给你们带来幸运,我回来时,他宫里那些下人都跑去偷偷绣了。”

  弦乐惊喜道:“真的吗?公子!奴婢真的可以戴刻有太子殿下模样的平安符吗?”

  严沐尧叹了口气:“本公子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可以。”

  弦乐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好姐妹,然后把异常谨慎地把画像展开,仿佛这是什么机密,两人从未见过这般那张精致漂亮的人,一想到这是她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太子殿下,就觉得三生有幸。

  一个两个知道了,最后整个严府都知道了。

  再然后,绣房也知道了。

  绣房的老板是个话多的,管不住嘴,还喜欢炫耀,他把谪仙似的祁思言别在腰间,谁过来都要刻意晃荡两下。

  有客人终究是忍不住好奇问了起来。

  老板笑眼睛都眯了起来:“这可是太子殿下,那日百鸟朝凤我掌柜的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就想蹭一蹭太子殿下的福气,太子殿下是个仁善的,听说啊,还让太医给下人治病呢,用的可都是上好的药材,也不贵,殿下他还希望自己给我们带来幸运呢!”

  一听是太子殿下,众人立刻骚动了起来,纷纷凑过来看老板的平安符,七嘴八舌地道:“这就是太子殿下啊,长的像小仙童似的。”

  “没想到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也能见到太子殿下,真好看,像个小菩萨。”

  “掌柜的,这个平安符你还卖不卖?”

  一个平安符是做,两个平安符是做,不卖客人还不高兴说以后不来了,所幸多做几个也无妨,只是银子贵些,平常的平安符最贵不过一百文,而一个太子的平安符翻了十倍卖一两,一两已经可以打个小银镯子了,原以为价格偏高没几个人愿意买。

  结果偌大的京城多的是人买,还有些特地从乡下赶过来的庄稼汉子,说要给新出生的孩子讨个喜,贵点也没事,有些未出阁的小姐也差人去买,有些大胆的瞧见俊俏的太子的殿下,悄悄的红了脸,不由得有些思绪翩翩,幻想着能真正见太子一面。

  一时间生意火热极了,累的绣娘们的手都抬不起来了,只能伸手摸摸腰间崭新的平安符才有些动力,最后还是老板把自己的平安符给了其它绣房叫他们帮着做,一起赚钱。

  这也让各家绣房的生意都络绎不绝,看着源源不断的银子,高护太子殿下万岁。

  短短三日,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人手一个平安符,脸上都满是喜意,太子殿下在宫中让太医给下人看病也传遍了整个京城,说书的根据这些事还编了一个太子为了给下人治病,不惜得罪权贵的故事,百姓为了听这口,简直是络绎不绝,即使说书的已经说腻了,但大家就是听不腻。

  “啪!”

  云贵妃用力地抓着茶杯丢在地上,砸在复责打听的太监总管江宁海身上,头发上的珠钗叮当作响,美目里满是阴狠,她咬牙切齿地道:“贱人”

  芍药和旁边的宫女太监连忙跪下:“娘娘息怒!”

  云贵妃简直要气疯了,她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想到这祁思言还差两月入朝,已经知道民心了。

  她阴冷地道:“原来祁思言想的是这一出,本宫倒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有心机,居然以为他只是想为那些下贱的人治病,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就传了个遍,他倒是借此得了个好名声,还有那平安符,估摸着也是早就同严府一起准备好了,他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娘娘息怒。”芍药声音轻轻地劝解道:“您也是没有料到太子竟然会如此高调行事,不过您不是留有后招吗?”

  云贵妃美目一闪,接着嘴角微微上扬:“出生衔玉?平安符,本宫倒要看看他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平安!”

  芍药起身,凑过来低声问道:“娘娘要动手了吗?”

  云贵妃垂眸,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道:“告诉四皇子,可以准备动手了。”

  【作者有话说】:祁思言知道后的反应:什么东西???这都啥跟啥啊?这不是飞来横祸吗?究竟是谁干的?

  罪魁祸首春风和严沐尧默默藏起平安符并且退出了群聊。

  ??第三十七章 太监罢了,你怕什么

  在府中呆了四天,祁思言根本想不到绣着自己相貌的平安符被传遍了整个京城,他只知道宫里很多宫女都会过来送平安符给狐狸。

  等到第三日没人送了后,祁思言就让人收集起来,把平安符缝在一起,给狐狸做成一条小被子,可以躺着也可以盖着。

  白成薪三日前就已经离开了东宫,练武场的那些皇子陪练他还没想清楚解决的办法,只能先略微交代一下不要让伤还没好全的白成薪当陪练,其它的往后放放。

  白成薪走后,祁思言过的可谓是舒心,除了狐狸有时候总是趁他不在把缝的平安符小被子踹到地上弄的脏兮兮,每有一个宫女来送平安符,春风就会捏一下腰间别着的平安符上祁思言圆滚滚的小脸以外,几乎没什么事情能让祁思言掀起半分波澜。

  直到今早赵公公笑眯眯的走过来,说皇上要见他。

  祁思言起身,平时他父皇毫无缘由的找他肯定是为了让他去批奏折,他眨眨眼,凑到赵公公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抗拒地问:“赵公公,父皇可有说什么事?不会又是让孤去批奏折吧!”

  赵公公意味深长地笑道:“不是,倒是殿下您,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什么深藏不露?

  双目顿时疑惑起来,祁思言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这几日的事情,和春风对视一眼,见春风也是一脸懵,他低低地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问:“孤怎么了?”

  赵公公一副哎呦别装的我都知道了的表情,他笑道:“您可别瞒了!皇上最近都因为您开心的合不拢嘴,早朝都笑呵呵的,群臣也都夸您呢。”

  “???”

  祁思言这些心里更搞不懂状况了。

  他满怀疑虑地到了乾清宫,见他父皇穿着常服,笑的异常兴奋,由于当皇帝常年皱起的眉已经有了深深的沟壑,笑起来的时候硬朗的脸上留了一份细纹,祁思言也没见过父皇笑的如此开心,有些被吓到了。

  “父……父皇?”祁思言刻意放轻了声音,声音绵软,这样即使是他犯了错,他父皇也舍不得罚他。

  皇上朝他招招手:“好孩子,过来坐。”

  祁思言依言小心翼翼的坐过去,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父皇,您不是来找儿臣批奏折的吧?儿臣最近功课繁忙,恐怕是……”

  他话音未落,就被皇上一把搂住了肩膀:“告诉父皇,你是怎么想到用平安符来提高自己的声望的?”

  平安符?

  祁思言并未说出春风来,他解释道:“平安符啊,就是儿臣宫里的那些人想出来的,儿臣也不知道居然那么多人都绣了,宫里下人难得碰到些开心的事情,儿臣也不想叫他们扫兴。”

  “不是宫里。”父皇揉了揉祁思言的脑袋:“还不愿意和父皇说京城卖的炙手可热的平安符吗?”

  “什……什么?”

  “还装呢?现在京城到处都说太子殿下是下凡的神仙赐福,买你的平安符能得到福气,你在宫里做出的善举,不出一日就传遍了京城,倒也省了朕费心思替你宣扬的功夫。”

  祁思言顿时惊恐万分,他抓住皇帝的衣袖,急切道:“您的意思是,现在京城都在卖儿臣的平安符?那儿臣以后怎么偷偷出宫玩啊?”

  见他这样,皇帝倒有些奇怪了:“你不知道?”

  问完之后又敲了一下祁思言的头,气笑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想着出去玩?你知道这些天因为你的平安符,前朝那些大臣明里暗里都嘲讽你,说你心思多,朕以为你终于有些心眼,结果你跟朕说你居然半分也不知情!”

  祁思言实话实说:“儿臣真是不知……”

  “那平安符是谁主动传出来的?最早可是严家的绣房,你们真的没有商量过什么?”

  祁思言弱弱地道:“没有。”

  “是吗?原以为是你们商量好的计策,”皇帝皱眉,明显是误会了,他语气愠怒:“这个严沐尧!他居然敢贴身带着你的平安符?你们才认识几天?你才多大?”

  “?”

  皇帝震怒:“把严沐尧给朕叫来!这才短短几日,一个世家公子,居然就敢带着太子的小像到处招摇!成何体统!”

  赵公公的脸也沉了下去:“嗻。”

  “那儿臣……先告退了?”

  “好好温习功课,不准偷偷出宫了,再有两个月就是你的十六生辰,严老将军也快回来了,这次他身边带了南疆的使臣,随行的还有南疆的小皇子和二公主,再过一段日子,辽国,胡国,炎国这些大国还有边陲小国都要过来给你庆贺生辰,你外祖家也要回来了,这两个月你就好好待在宫里,不要出什么岔子。”

  祁国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得益于先祖的打下基业,在大国中的地位还是较高的,只是因为土地太宽,南疆就动了心思,这次严将军一战,也让其它打主意的大国都收了心。

  因为不能出宫,祁思言兴致缺缺地道:“儿臣知道了。”

  他带着春风走到半路,正想趁着狐狸不在让春风把他抱回去,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

  “太子殿下!四皇子找您。”

  “四皇兄?”祁思言脚步一顿,语气含着淡淡的疏离:“他有事吗?”

  “是因为一个叫宋离歌的太监。”

  祁思言的心里下意识地开始烦躁起来,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他不愿意和四皇子起冲突,如果是误会还是早点解释清楚较好,他叹了口气:“噢,那你带路吧。”

  到了净身的地方,祁思言进了屋,屋里坐着满脸阴翳的四皇子,还有跪在地上的不住颤抖的宋离歌。

  宋离歌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只是可能面对四皇子的压迫,脸色惨白又浑浑噩噩的,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

  直到见到祁思言,宋离歌的眼睛才一亮,好险没有直接哭出来,他嗫嚅着宛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往祁思言身边爬行,配上一张惨白癫狂的脸,脸上还带着阴冷的笑意,着实有些渗人道:“你居然真的是……他!”

  祁思言见他这样朝着自己爬过来,心里不知为何颇为难受,还有些没来由的害怕,心里慌的厉害,像是这个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伸手抓住春风的袖口,急切的深呼吸了几口,眼眸里满是水光,一副寻求庇护的可怜模样地望着春风。

  春风轻轻抬手将他挡在身后。

  四皇子见他反应如此,讥讽道:“皇弟怕他?”

  他说完后便云淡风轻地起身,一脚踹在宋离歌柔软的腰上,把宋离歌踹的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他的力道很大,根本没有半点对方是人的觉悟,脸上的表情平和动作却异常狠辣,仿佛只在驯养一头不听话的宠物。

  他语气淡淡道。

  “一个太监罢了,皇弟在怕什么?”

  ??第三十七章 宋离歌:殿下救我

  净身房第一次这么热闹,来了两位位高权重的贵人,也是第一次气氛如此僵硬。

  可能是身体没有好全,宋离歌居然被一脚踢昏了过去

  四皇子朝着祁思言走过来,他长相俊美,眉毛却斜飞往上,显得有些凶恶与阴翳,家世带来的优越感让他气势上都有些咄咄逼人般的高高在上。

  他伸手从春风身后把祁思言揪出来,他已经成年,比祁思言要高了一个头,半蹲下身体与祁思言平视,微微挑眉,语气那叫一个轻柔缓和:“听说是皇弟救了他?”

  祁思言慌忙摆摆手,他有些怕阴晴不定的四皇子,尤其是这件事情他还不是很占理,毕竟是四皇子下令罚的人,他断然没有救人的道理。

  他声音轻轻地道:“四皇兄……你听我解释……嗯……”

  脸忽然被人掐住,祁思言蓦地顿住了话语,他看见四皇子的脸在眼前寸寸逼近,眼神宛如阴冷的蛇,他听见四皇子笑道:“皇兄不喜欢听借口,以前倒没发现,皇弟这张脸倒是生的极好。”

  祁思言感觉到那只手在他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寸,有些不知所措地道:“皇兄……”

  春风抬手把祁思言护在身后,冷声道:“殿下虽然敬四皇子为皇兄,但四皇子莫忘了,这是太子殿下。”

  “以前可没见你这般害怕。”四皇子状似无趣地松开手,他对外面道:“来人,打捅凉水来,把宋离歌给我泼醒。”

  祁思言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尤其是瞧见宋离歌倒在地上神志不清的模样,心里更是窒息的厉害,。

  他解释道:“皇兄,我是那天下山碰见了有人说宋离歌活不了了,才唤人找的太医,不是故意要同你作对的。”

  他说完后就扯扯春风的衣袖:“皇兄那我先走了。”

  四皇子抬眼,轻描淡写道:“站住,你在旁边看着。”

  “我……”祁思言片刻也不想呆,他瞧着宋离歌只觉得浑身都在呐喊叫嚣远离二字。

  奈何两个太监端了一桶冰冷的水过来,如今虽然是春日,但本就冷,祁思言还穿着冬日的狐裘,那样冰冷到沁入肺腑的水,也不知道浇在人身上是什么滋味。

  四皇子冷冷地道:“记着,他会这样,都是因为你多管闲事。”

  他一挥手,两个太监就动作麻利地一个舀水,一个粗暴的抓起宋离歌的头发,接着就是一瓢冰水直接泼在他的脸上,水花四溅,溅到了祁思言的脚背上。

  接着是宋离歌痛苦的哀嚎。

  宋离歌满身是水,他被人抓着头发,尊严全无地泼着冰水,连骨头缝里都是凉了,呼出几口白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祁思言。

  那个他亲手纹了桃花的人,有着最无暇的长相,最完美的身体,死了之后再也找不到任何替代品,即使长相相似,也没有他那双澄澈的,承载着无数悲伤的眼睛。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的嗬嗬声,虽然和前世不一样,但是,至少祁思言还是祁思言。

  “醒了?”四皇子略显阴狠的声音传来:“用针刑。”

  “皇兄。”祁思言充满抗拒地望着这一幕幕让他不适的画面,他语气里充满了无奈道:“我先走了。”

  “你走了,他就死了。”四皇子淡淡道:“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救。”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让祁思言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他顿住了离开的脚步,呼吸即刻急促起来,愤怒和无助接踵而至,威胁宛如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又是人命的威胁,又是这种让他变成杀人凶手的威胁。

  分明动手的不是他,害人的不是他,却非要借此让他背负上杀人凶手的枷锁。

  又?

  祁思言眼神蓦地茫然起来。

  他怎么会下意识地想到又这个字?难道以前也有人这般威胁他吗?

  宋离歌望着祁思言顿住的背影,心里彻底松了口气。

  当过内阁首相的人变成最底层的太监,最耻辱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被人宛如烂肉一般拎起来,内心却是欢喜地,雀跃的,只要他越惨,祁思言就会越心疼,他那么一副菩萨心肠,总会像上辈子一样救他的。

  他只要再可怜一点,就能被祁思言带回家了。

  上辈子祁思言就不惜一切代价的救了他,为他得罪了四皇子,还安慰他不要紧,那双眼睛宛如藏着星光,叫人挪不开眼。

  他虚弱不堪地喊道:“殿下救我……”

  “太子殿下救我……”

  “殿下。”

  祁思言却根本没有看他,他眼神聚集在宋离歌身上的某一点,却仿佛看见了很远的一些模糊不清的图案,他想仔细看的时候,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那些图案让他的心一阵没来由的疼痛,他想知道为什么,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混账!”

  一个太监丝毫不收力道地踢了他一脚:“太子殿下是你能高攀的吗?”

  另一个太监拿出银针匣子里尖利的银针,用力地刺入宋离歌的手指,十指连心,用针刺入的感觉宛如有人用刀尖凌迟着心脏,宋离歌顿时痛苦地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救我啊啊啊啊。”宋离歌凄厉地叫出声来,双目死死地盯着穿着精致步履的四皇子的腿。

  春风也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皇子用脚将宋离歌手指上刺着的银针生生全部踩了进去,宋离歌疼的身体都在发颤,那根手指乃至手掌都已经血肉模糊,他声音凄惨带着痛苦,任谁听了都觉得可怜。

  “他不会救你。”四皇子冷笑一声:“他会为了你一个太监得罪我吗?”

  会的,会的,宋离歌的心下微沉,祁思言怎么会还没有反应?

  上辈子祁思言几乎是立刻就救下了他他只是还在优越,只是自己还不够可怜,祁思言还下不了决心,他只需要再惨一点,宋离歌缓了缓,虚弱地张口。

  “殿下?”

  却是春风的声音。

  充满了担忧。

  祁思言根本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他望着那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一瞬间,仿佛脑海中的那些抓不住的画面定格在了血流如注的断头台上。

  大量喷涌出的鲜血,溅在了脸上,带着湿热的温度,带着粘稠的铁锈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宋离歌:他一定会救我!

  祁思言:救个屁,死去吧你。

  ??第三十八章 让他去东宫伺候

  大片的不清晰的血红色色块让祁思言头疼欲裂,不是疼的宛如有虫子在脑海里钻来钻去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而是难受,眩晕,令人作呕的那种胀痛。

  他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祁思言!”

  四皇子皱着眉大步地走了过来。

  整个净房的人都大惊失色,连施刑的太监都担忧地停了手。

  没有人在去管地上一滩烂泥般的宋离歌,任由他鲜血淋漓倒在脏污的地上。

  春风眼疾手快地扶住祁思言,他眉眼里满是焦急,双手揽着祁思言的腰身,想把他打横抱起。

  还未彻底抱住,迎面而来的巴掌就让他下意识地推了些许。

  紧接着怀中一空,祁思言被四皇子拦腰抱起,外袍轻轻垂着,毫无生气,他的头原本也是低着的,被四皇子用手肘给护着。

  四皇子声音冷冽带着毋庸置疑,他瞧着春风,语气里满是质问:“什么时候,太子殿下的身体也是你这等下贱之人能碰的?”

  春风一怔。

  也许实在太子身边待久了,太子从未在意过这些,他并未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身份的天差地别。

  他手指微微打着颤,跟在四皇子身后望着昏迷过去的祁思言,用力地紧握住腰间祁思言亲手递给他的平安符。

  四皇子一言不发地抱着祁思言去找了太医,太医院外学徒正在给下人诊治,瞧见四皇子抱着人来了,还是太子,顿时吓的连行礼都忘记了。

  “他晕过去了,照顾好他。”

  而后将人留在了太医院后独自去了云贵妃的宫中。

  “殿下怎么会这样?”

  “太子殿下脸色好白啊!”

  一个太监小声道:“听说,太子殿下是见不得四皇子动用私刑,被血给吓住了。”

  “太子殿下仁善,从小没见过这些,见到这些肯定是不喜欢的。”

  另一个太监道:“听说殿下救的那个太监是四皇子下令罚的……”

  一时间,太医院外淅淅索索的声音居然片刻不停。

  谈论皇室是要杀头的大罪,但是宫里人那么多,嘴巴碎的总有那么几个,只是一时半会,宫里的风言风语就传了起来。

  祁思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仿佛梦见了一头大蛇,蛇吐出了冰冷的蛇信,紧追着他不放。

  他跌跌撞撞地避不开那条蛇,不管怎么跑,不管跑到那里那条蛇始终就跟在后面,他体力不支逐渐被蛇追上,倒在地上,害怕的腿脚都在打颤。

  那条蛇看上去丑陋又阴毒,顺着泥泞的小路一步步朝着倒在地上的祁思言爬过来,冰冷滑腻的皮肤顺着祁思言的裤腿爬到他的身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蛇尾缠住,一步步紧缩,窒息感随之而来,毒舌的蛇牙忽然咬住他的脖颈。

  在死前,他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很多他没有见过的画面。

  一些他好似熟悉的却又根本没见过的画面,清晰的让他感到害怕。

  他猛的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心里慌的厉害,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直到瞧见身边坐着的面目清冷的裴煜,眼眶才委屈的红了。

  他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抱住刚要说话的裴煜,拼命地,肆意地吸取着裴煜身上那股雪松般让人安定的气息。

  祁思言一遍遍地重复叫着道:“裴煜……”

  “裴煜……”

  “怎么了?”

  裴煜似乎有些僵硬,声音有些卡壳般的无措,他垂眸,轻轻地揉了揉祁思言的头发:“怎么了?”

  祁思言哭着道:“我看到好多血,好多人死了,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梦里好真实,而且我感觉我最近好奇怪,我总是莫名其妙地讨厌一些人,我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奇怪,他虽然素来胆子小,但当了那么多年太子,不至于见到血就会脑袋发胀,更不会晕倒。

  裴煜声音轻缓,并没有否认他告诉他只是梦一场,而是伸手抚摸着祁思言背脊,捋着他披散的黑发,温声安抚:“没事了。”

  “睡一觉就好了。”

  祁思言被他安抚的很快就放下了心神,在裴煜身边他能获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宁静,仿佛偌大的天地间,总有一处温暖相随。

  从来不敢触碰裴煜的他忍不住蹭了蹭裴煜的肩膀。

  “唧。”

  蹲在地上的狐狸跳上床榻,牙齿轻轻咬着祁思言的衣带,似乎像挤道二人中间。

  祁思言伸手把狐狸抱起来,像往常一般把脸埋进狐狸的肚皮上狠狠的吸了口气。

  狐狸似乎没想到,顿时惊恐地唧了一声。

  裴煜瞧着这一幕,神色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些,他起身给祁思言倒了杯水:“喝口水。”

  接过水喝了一口,祁思言摸着狐狸毛,问道:“你怎么会下山?”

  裴煜见他喝了水才放心,回答:“预感到了一些事情,短期内我会住到皇宫,不会上山。”

  喝完水,祁思言便莫名感觉到眼皮子在打架,他用力地睁开眼睛眨了眨,试图清醒,语气恹恹的:“真的吗?那我可以一直来找你。”

  裴煜瞧着他:“困了就睡吧,不用害怕。”

  祁思言神色越发倦怠他不明白为何困倦来的如此之快,只能轻声撒娇:“是好困哦,可是我会做噩梦,你会守着我吗?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裴煜耐心地捏了捏祁思言的耳垂:“会,是个好梦,我保证,不怕。”

  祁思言于是放心地睡着了,直到他睡着后,裴煜才轻轻地看了狐狸一眼,声音冷漠地道:“他神魂不稳,你怎么不跟着他?”

  狐狸趴在祁思言的肚皮上,微微歪头,一副我很可爱的模样:“唧?”

  裴煜:“……”

  他打开门,外面有焦急的太医和祁思言的老父亲,还有云贵妃和脸上微红似乎被扇了巴掌的四皇子,春风,严沐尧等等。

  四皇子望着里面熟睡的祁思言,嘴唇紧抿。

  皇帝难掩关心:“怎么样?”

  “他没事了。”裴煜并不需要行礼,低声嘱托道:“太子不宜见血。”

  云贵妃皮笑肉不笑地关切道:“太子殿下当真是上天安排下凡的小菩萨,见不得血腥,将来当了皇上,如何受得了?”

  她特地换了一身素净的绣着晚梅的外袍,显得楚楚可怜,接着道“皇上,臣妾方才已经狠狠教训过四皇子,他惩罚下人,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会这般脆弱,居然当场晕了过去,太子估摸着也是心疼那个太监,臣妾已经下令让他好好养伤了。”

  “那个太监是太子救下的?”皇上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云贵妃,他偏头问赵公公,声音威严。

  “是。”

  皇上略微思索,回头对着春风道:“那就让他去东宫伺候吧,等太子醒了,告诉他人已经救下了,不必担忧。”

  ??第三十九章 他怎么在这里?

  练武场。

  这里是专门给皇子练习武艺的地方,所有武夫都是陪练,当然没有人敢真的和皇子动手,所以一般都会是皇子的沙包。

  当白成薪被太子救走的时候,所有人眼神中都是羡慕与嫉妒。

  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白成薪还会再回到练武场。

  按理来说,太子殿下那般心善,只要表现的不差,都能被留下来。

  白成薪沉着脸,他前世并未回到练武场也知道这些人背地里是怎么议论他,但即使是说闲话也是带着几分嫉妒的,那时候他跟着祁思言,练武场的人见到他都要叫一句白大人,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比练武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像如今,被人毫不掩饰的刻意奚落嘲笑,管理的武将还会在放饭的时候让他收拾练武场,等他收拾好了回来碰见的就是一桌子的残羹剩饭,荤菜里连油水都被刮了个干净,只有一桶素菜里还剩了些菜汤,一点没刮干净的白米,散发着令人受不了的难闻气息。

  他重重地放下碗,环顾周围坐着的大朵快颐的武夫,放碗的声音让周围刻意热闹的声音安静了一瞬。

  白成薪嗤笑一声,毫无顾忌地嘲讽道:“太子殿下救了我让你们嫉妒了吗?”

  他向来心高气傲,喜欢这种被人妒忌的感觉,这能让他满足,知道这些人是嫉妒他被太子救了,用了好药养了伤,以前武夫都是靠自己扛,用的最差的药还要省着用,哪里能像他一样好运正好碰见不常来的祁思言。

  一个胆大的武夫立刻回嘴:“这话说的,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被东宫赶出来了?嫉妒你比不上一个太监?”

  周围的武夫顿时笑成一片。

  “就是,在东宫呆了那么久,连个侍卫都混不上。”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从东宫回来都看不上这些饭菜了,结果人家不要。”

  嘈杂的嘲讽声,笑声渐起,白成薪怒火攻心,下意识地一拍桌子道:“都给我住口!”

  武夫们安静了一瞬,几秒后,一个武夫直接喷出一口饭,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在东宫呆了几天被伺候过了就以为自己是个官了,开始摆谱了。”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连太监都比不上的官。”

  白成薪瞧着面前这些人的嘴脸,只觉得无比的刺眼,心里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仿佛是上天给他的不是机会,而是想冷眼看着他被人用这幅丑陋的嘴脸盯着。

  他根本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奚落到如此境地,前世他是白侍卫,白将军,碰见的每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官位高的都会因为祁思言高看他一截。

  祁思言为什么不收他!为什么不要他!

  他不想看到任何人看不起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应该是威风凛凛的白侍卫而不是区区武夫。

  一个激灵的武夫道:“白成薪不行,我行不行?太监都行!”

  “那太监叫什么?运气可忒好了,你说太子怎么就让他进东宫了?”

  “好像姓宋,叫什么什么来着。”

  “宋离歌,那边净房太监都嫉妒死了,谁不知道东宫里太子殿下从来没有体罚过下人,那穿的吃的都没克扣过,过年过节的还赏银子。”

  “宋离歌?”白成薪蓦地出声,他大步走过去,宛如是吃人的野兽一般面色狰狞,拎起那个说出宋离歌名字的侍卫,额头青筋暴起,气的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牙道:“你说谁?”

  那个侍卫有些害怕地开口:“宋……宋离歌”

  “为什么他能进东宫?”白成薪用力把侍卫丢在地上,像是在战场上面对着敌人杀疯了一般猩红着眼,抄着拳头就砸了过去,怒吼道:“为什么?他这么对你!”

  为什么他不能进,宋离歌却可以?

  宋离歌分明比他狠了千倍万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祁思言可以接受宋离歌却不能接受他?

  白成薪怒火中烧,一拳砸下去,浑身带起的力道让被他扔在地上的武夫抱着头,鼻涕眼泪留了满地求饶。

  拳头并未落到他脸上,而是落在地板上。

  白成薪手指节缓缓渗出鲜红的血,疼痛让他冷静了些许,他攥着胸口的衣襟,感觉自己的心宛如被祁思言轻易玩弄着,操控着,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情绪,疼的几乎让他忍不住想失声痛哭。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他站了起来,癫狂道:“别想抛开我,别想把我丢出局外,凭什么他就可以重来。”

  就算是死,他也要进东宫,也要变成人人都尊称的白将军。

  他偏头,发现周围的武夫都不由自主的离他远了一步,像是在忌惮着他。

  白成薪冷冷地道:“你们等着。”

  他说完后就走了出去。

  听说祁思言晕了过去,江清越直接叫了马车进宫,等皇帝有时间通过他的申请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到的时候,祁思言正在东宫里缠着裴煜细数自己给狐狸的平安符被子。

  裴煜在皇宫里也有府邸,祁思言醒来后硬把裴煜扯到了东宫让裴煜给他做饭吃,这下已经接近宵禁,祁思言眸色却还是晶亮的一点都不困。

  “你看,这些都是我。”祁思言开心道:“臭狐狸可喜欢我了,我对臭狐狸好吧?”

  裴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被子后认真地瞧着祁思言的眼睛:“不错,怪不得今天能睡过头让你一个人晕在那里。”

  祁思言见狐狸在扑小人偶玩,扑到时候又舔了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道:“悄悄告诉你,其实是它太重了,我不想抱着它跑,才没把它叫醒。”

  “重……吗?”裴煜声音可疑的顿了一下。

  “重啊,可敦实了。”祁思言神色认真道。

  裴煜敛下神色,不留痕迹地望了狐狸一眼:“……让它少吃点。”

  狐狸耳朵顿时一抖,然后一口咬住祁思言人偶的头,唧唧地叫出声,用爪子开始挠他。

  “殿下,神威侯来了,带了礼物和补品,想要见你。”明月敲了敲门,在外头喊道。

  没有等祁思言同意,江清越直接推开门。

  他语气里满是担忧地走进来:“言言?听说你晕倒了,你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便仿佛被人戴了绿帽子一般,眼神冷冽又饱含质问地看向祁思言:“祁思言,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章 你真的看完了吗?

  约摸江清越的语气太过于理直气壮,语气里还带着质问与责怪,祁思言顿时愣在了原地。

  更深露重,江清越身上还带着些许潮气,他穿着黑金虎纹的深色外袍,腰间别着翡翠白玉腰带,即使是在暖色的烛火下,他依旧显得俊美无双,显然是刻意打扮了一番。

  江清越双目冰冷,不管如何,他依旧是前世祁思言的夫君,这个国师迟早要去云游,绝对不能再让祁思言对他念念不忘:“这么晚了,国师不回府邸吗?”

  他话音一落,瞧见裴煜神色无甚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目光毫无波澜的撇了他一眼,就移开了。

  又是这种仿佛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眼神。

  江清越的怒火顿时起来了,他宛如被点了尾巴的炮仗,高声呛道:“看来国师是打算赖在东宫不走啊!东宫是太子府邸,可不是你的。”

  裴煜瞧了江清越一眼,语气平缓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走了。”

  “不准走!”祁思言立刻走过去给裴煜倒了茶,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早已重复了无数遍,他委屈巴巴地道:“你继续喝,这是我在你那里偷的茶叶,好苦,我都没舍得喝,你得喝完。”

  裴煜又淡然地坐下。

  那副看似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好像就是在给下马威的样子简直让江清越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他咬牙道:“裴煜……”

  听到他直呼裴煜姓名,祁思言立刻凶巴巴地用力推了江清越一把,有些生气:“你怎么可以直接叫裴煜的名字?你是祁思言吗?我父皇都只能叫国师!”

  “裴煜是我硬要他留在东宫的,如果他生气了,我跟你没完!”

  祁思言小嘴愤愤不平地叭叭了一通:“江清越,你对我什么态度我不在乎,但是你要给裴煜……”

  “够了!”江清越语气急转直下,像是直接打断他叫住他。

  他伸手抓住祁思言的肩膀,愤怒的双眸里倒映着祁思言的脸,他伸手指着裴煜,心里抓狂的厉害,像是再问前世的祁思言又像是在问此时此刻的祁思言:“张口裴煜,闭口裴煜,你心里到底是他还是我?”

  祁思言瞳孔顿时颤动了一下,那可是裴煜,是天上的最清冷最神秘的月亮,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想都没想地反驳:“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话来侮辱裴煜!”

  “砰……”

  狐狸像是被答案惊到了,径直从柜子上掉了下来。

  它哼唧哼唧地抱住头在地上打滚。

  祁思言连忙跑过去,抱起狐狸揉了揉他的脑袋和身上的肉肉:“我心里只有我,还有它。”

  祁思言见他还欲再说,匆忙转移话题:“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江清越冷冷地道:“你却连坐都不让坐张口闭口就是裴煜。”

  “我这身衣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穿的衣服,你不记得了吗?”

  祁思言这下是彻底被江清越这幅回味从前的模样激的恶寒了,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往裴煜那边靠。

  以为江清越是因为自己救了他而对他改观了,祁思言小心翼翼地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视我为无物比较好……我救你是为了父皇,不是别的,我不会挟恩图报,我们就和你受伤前说的一样,保持距离。”

  他说完后刻意地背过身体不太熟练地赶人:“今日太晚了,神威侯请回吧。”

  江清越几乎气笑了,他走过去伸手想让祁思言转头看他却被他抱着的狐狸用力在手上挠了一口子:“你要我和你保持距离?你给我写的那些信……”

  “他的信你看过吗?”

  江清越一愣。

  他偏头看向裴煜。

  裴煜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原本平和的神色已经冰冷下来,他轻轻地放下已经喝完的茶水,起身,目光通透地望着江清越,语气带着几分冷漠:“你看过吗?”

  “我当然看过!”

  他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浓厚的傲慢,像是终于在裴煜面前找到了骄傲反击的资本,给自己找到了些许底气,祁思言给他写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信,那些都是他心意的证明。

  他恢复记忆以后把这些信来回翻看,几乎可以想象到祁思言写这些信的时候那些情绪,开心的,低落的,生气的,难过的他可以通过文字来知道祁思言那时候的心情。

  “真的吗?”裴煜继续道:“全部看过吗?”

  裴煜的语气依旧平淡,清冷俊美的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一句普通的质询。

  却仿佛问到了江清越的心上。

  让他的心如坠冰窖。

  真的全部看过吗?

  仿佛想到了什么,江清越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慌起来,他指着裴煜,瞳孔放大了寸许,呼吸微微凌乱,像是被心底的猜想给吓的说不出话:“你……你……”

  裴煜不着痕迹朝他勾了勾唇。

  他的动作很细微,仿佛只是江清越的错觉,但仍然让江清越的原本就乱的厉害的心更加错乱,他三两步走上去,强忍着内心的恐慌,给自己壮胆般想拎起裴煜的衣领大声道:“你知道些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

  见他如此没有礼貌地靠近裴煜,祁思言气的用力推他:“你想干什么?离裴煜远一点!出去,出去!”

  原本以为要费点劲,却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把江清越给推出了门外。

  明月见到江清越被祁思言推的踉踉跄跄,连忙跑过去扶过江清越:“殿下!你怎么可以推神威侯!”

  啪。

  是门关上的声音。

  明月:“……”

  她小声道:“殿下最近愈加不懂礼数,还望神威侯见谅。”

  江清越却没理她,他伸手推开扶着他的明月,神色浑噩地走出东宫。

  裴煜淡然问话的时候,江清越在那一瞬间能感觉到的情绪不是生气而是害怕,他前世摄政王,经历过无数生死,居然会害怕裴煜短短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裴煜绝不会知道。

  那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非常少,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他这辈子最离谱的一个错误。

  肯定没有人会知道的。

  越想他的情绪崩溃越甚,仿佛到达了一个临界值,想到前世他犯得这个错误,心脏疼的他几乎直不起腰,仿佛被人生生地拧着,拽着,让他连呼吸都无比的困难。

  那些信都被祁思言当着他的面烧掉了。

  即使他再怎么慌乱地用手去扑灭那一堆火,却还是无法挽救那些渺小的纸张变成一捧灰,就像是再也无法挽回祁思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作者有话说】:下章虐虐江清越芜湖~先一个一个来好吧~

  ??第四十一章 信

  回到家里的那段路,江清越走了很久。

  夜晚的月亮被云层盖住,只余下一片朦胧微弱的光,天幕一片漆黑,宛如被泼上了一层油墨,因为有宵禁,京城几乎没有人走动了,冷冷清清,只有几盏路边的油灯还亮着。

  他颓然地坐在路边。

  上辈子祁思言给他写过的信岂止一箱子,他几乎得了空就写,一封又一封,他在边疆的时候,信使一个月送一次家书,里面祁思言至少写了二十封。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翻开过。

  却也没有扔掉,就堆积在那里,准备了一个又一个箱子去装祁思言的信,那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滑稽的行为,他不看那些信,却又不想把信丢掉。

  直到皇帝昏迷,祁思言被迫独当一面,炎国率先挑起战乱,他出征平乱。

  那时候他对祁思言还是不讨厌的。

  直到他中了敌军计策,被人围城,孤立无援。

  周围的城池都自顾不暇,尤其是边境多战乱,粮食本来很少,没有主帅愿意借他粮食,他连夜加急去皇城,希望祁思言给他们派人送粮食和兵马。

  祁思言那么爱他,即使皇城内乱不休,他分身乏术,肯定也会给自己送粮食过来。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当时候他对祁思言那份爱是多么的自信。

  自信的后果就是,他等了近乎五十天,吃糠咽菜,城中百姓只能吃着树根,根本没有收到皇城的粮食,照理说祁思言收到情报最晚只需要十日,加上粮食怎么的一个月也就送来了。

  可是祁思言没有送。

  江清越等的几乎想回到皇城拎起祁思言的衣领质问他为何迟迟不送粮。

  反而是与炎国相近的辽国给了粮食,还带了很多兵器。

  送粮的是他的小时玩伴,时光早已把他打磨成一副温润如玉的俊郎少年模样,他说这是江家自己囤积的粮食,皇城抽不开人手,无法送粮,祁思言亲手写了信给他道歉,里面写了原因。

  玩伴叫林逸景,端着一副失望的模样:“太子殿下说没有粮食,叫我们送江家屯了好些年屯的私粮,那日我去东宫,瞧见太子殿下的吃食,倘若太子殿下从口中省些下来,肯定就够粮食了,殿下的信你要瞧瞧吗?”

  江清越本来就对祁思言不满,闻言眸色顿时更加冰冷了,掺杂着失望和憎恨,这五十天他死了多少弟兄和心腹,他怎么能妄想祁思言一个在皇城娇养每日吃着山珍海味的太子会懂百姓疾苦?

  “一封信有什么用?信能让将士吃饱吗?”他冷冷地道。

  他一掀战袍,直接走出了帐篷,头也不回地对旁边的信使吩咐。

  “他写的信,我从来没看过,也不想看,往后如果再有祁思言寄过来的信,一律烧了。”

  之后祁思言给他寄了多少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林逸景的到来让他感到无比熨帖,尤其是打完仗后有新鲜的热饭热菜,还有缝好的冬衣袄子,皮毛靴子用来保暖。

  在林逸景的照顾下,对于远在皇城的祁思言,也是愈发的排斥。

  后来,他班师回朝,祁思言带着大臣亲自过来接他,听人说他忙到半夜才睡,但还是早晨就开始收拾好,一直在这里等他。

  “江清越!”祁思言语气里满是笑意:“你终于回来了。”

  他瞧见祁思言疲倦澄澈的双眸满是期待朝着自己望过来,厌恶的撇开头,像是故意气他一般,伸手执起林逸景的手,走到祁思言的面前。

  林逸景显得很意外。

  他看向祁思言,语气带着几分害怕,穿着一袭雪白锦绣袍子,宛如一朵漂亮的小白花:“太子殿下?”

  “我听说打仗的时候,太子殿下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可怜守城将士们吃糠咽菜啃树皮近乎两个月,太子殿下吃着边军将士的血肉,怎的反倒瘦了?”

  祁思言彻底愣住了。

  他宛如听到了什么让他极其不解的话语,一时间忘记了该怎么去回应,直接呆在了原地,被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奚落的,嘲笑的,疑惑的,没有人对他表示出担忧与关心。

  他过了片刻,像是终于从卡壳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转头看向林逸景,垂眸看见二人牵住的手,第一次言辞厉色:“你没有给他看我的信是不是?”

  林逸景双目中满是无措:“殿下,草民给了……”

  江清越见此伸手把林逸景拦在身后:“不是他没给,是我没看,我从未看过你的信,这些东西根本比不上林逸景送过来的一旦粮食。”

  这种时候还想着信,江清越只觉得失望至极,他回来的时候想,但凡祁思言好好的给他认个错,感谢一下林逸景,他可以原谅祁思言没有给他送粮食。

  可是祁思言现在还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信,他不关心百姓的生死,不关心边疆战士的辛苦,高高在上吃穿不愁的太子怎么可能明白没有粮食只能啃树皮的绝望?

  祁思言缓缓偏头,看向江清越的热情眼神逐渐冷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江清越这个人,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几次张了张口都无法说出话。

  可能因为受不了这种打击,他的双目逐渐染上了些许红润,轻声道:“我还以为你是可以依靠的。”

  “原来你竟从未在意过我给你写过什么,即使是真相。”

  他背过身回宫,江清越这才发现,祁思言身后居然没有一个大臣,他的身边亦是空无一人,背影孤寂而寥落,那些老臣们根本没有人站在祁思言这边,都是不前不后地跟在他身后。

  像是万人之上无人敢上前扰的帝皇。

  江清越被那个眼神看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像是心里被人丢了一颗石子,无时无刻不在心口处硌着,让他的心总觉得不舒服,他将此归结为对于祁思言的反感。

  他松开林逸景的手,垂眸皱眉,语气冷硬地问信使:“祁思言的那些信呢?他说的是什么真相?”

  “您不是不要吗?属下都给……”

  信使看了林逸景一眼,林逸景笑眯眯地接道:“不知道啊,我没看,因为可能涉及皇家信息,就烧掉了,太子殿下后来还寄了不少呢,后来寄的有二十四封。”

  烧掉了!

  这是那时候林逸景给的回答,他为什么不去思考一下为什么林逸景送来的粮食会经过辽国地界,为什么不去思考为什么谈可以明目张胆的带兵器进来?

  江清越坐在路边,寒冷的春夜让他的身体逐渐发凉,他的心仿佛被冰冷尖利的风刺的生疼。

  他伸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刚才裴煜的眼神是那么冰冷,分明只需要看一下祁思言写的信就能明白的事情,他为什么不看?为什么要让祁思言孤身一人面对台下那么多各怀心思的牛鬼蛇神?

  【作者有话说】:信没被烧,是言言亲自烧的,林逸景也不是绿茶,原本想写前世这样你们看的清楚一点,但是怕你们会腻,还是写回忆罢。

  ??第四十二章 知道真相

  他那时候是怎么回答林逸景的?

  好像连表情都没有变,满心以为祁思言写的不过就和以前一样,都是些毫无作用的问候,烧了便烧了。

  只要祁思言给他好好认个错,多在他面前晃悠一下,他也能原谅他。

  可是祁思言没有认错,他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太子殿下,不会再围着他转了,这一点江清越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

  祁思言喜欢他,一开始会在他面前说一些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他一直不予理会,从来没有安慰过祁思言,后来祁思言就逐渐不说了,所有的累都自己承受。

  就连成亲,祁思言也是戴着兜帽出现在了江府忽然说的。

  许久祁思言都没来缠着他,蓦地穿着兜帽出现在他身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愈发漂亮,忽然一见面,让江清越有几分失神。

  祁思言的身后跟着刚刚被他提拔为将军的白成薪,他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抬眸间神色带着几分疲惫,仿佛政务和勾心斗角压的他喘不过气,他轻声道:“我需要江家的军权稳固地位,为了把我们绑在一次,我需要和你成亲,或者你把军权还给我。”

  虽然语气充满了无奈,但他还是那么天真的相信着江清越。

  江清越的脸在知道他的目的后彻底冷了下来:“你该知道我不喜欢你,不可能做出承欢的事情。”

  “没关系,我可以做承欢的那个,只要你和我成亲。”祁思言毫不在意地道。

  这种根本不在乎的模样让江清越心里异常的难受,仿佛如鲠在喉,像一根刺一般扎入他的心脏,不疼,但是卡在那里叫人忽略不得。

  “祁思言!”江清越言辞厉色地叫住他,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现在你的眼里就只有权势了吗?我对你来说就是军权吗?我不会和你成亲!你想都别想!这几个月你一次都没有来见过我,那次不给粮食的解释呢?你一个太子在床上承欢,传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祁思言像是已经很累了,被抓住的时候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江清越,他深深吸了口气,连呼吸都带着颤音,像是终于鼓起了些许的勇气,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困倦。

  “解释我已经给你了,就在信里,那封信我写了十多页,后来我也给你寄了很多,你只要看过其中一封就能知道真相,这几个月只要你在乎一点,你就会看我的信。

  我父皇重病,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偷偷出宫,我已经很累了,我需要军权,江清越,我也想给你时间,跟在你后面出尽洋相任人嘲笑让你接受我,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他说完后就推开了江清越,轻声道:“圣諵砜旨已经拟好了,成亲在一月后,至于承欢的事情,如果你想像那些信一样闹得人尽皆知,我也无所谓。”

  江清越从未想过以前会撒娇,会喊疼,会惹祸的那个祁思言短短一段日子会变成这样,把他当成稳固权势地位的工具,仅仅是因为军权。

  倘若他没有军权呢?

  他思考了很多,每个理由都让他更加的讨厌现在的祁思言,可是他独独没有思考过,那么多将军,他们手里多多少少都有军权,为什么祁思言会来找他,得到军权的方式那么多,他提出的却是成亲。

  他还是喜欢他,可是江清越没有发现。

  他当时只觉得怨恨,怨恨祁思言把他当成踏脚石,当成工具。

  最后,祁思言直到被他借没有发粮的理由说他昏庸无道,把他囚禁在宫里,他都没有解释半分。

  还是把祁思言折磨的了无牵挂了,连命都不要了,他们慌了神了去准备祁思言的生辰,企图给他最盛大的一次生辰宴。

  辽国的太子偷偷过来,还带了贺礼,要见祁思言。

  太子苏和巴特带着辽国的特产,苏和巴特比祁国人要高大健壮一些,浑身的肌肉鼓鼓囊囊的,身材却很好,身形颀长,长相也是一等一的英俊,一双英气逼人的眸子仿佛坠着无限星辰。

  他带了许多贺礼,还有一身辽国服饰,说是祁思言曾在信中提到想穿一下辽国的服饰,这是他阿姆亲自绣的,服饰艳丽还有嵌着狼牙的王冠,是辽国上纹了皇室才能纹的狼纹,还有雕琢了玉石的头饰。

  可江清越只注意到了一点,他敏锐道:“言言给你写过信?”

  苏和巴特点点头,语气带着些许的失落:“不过一年前就没写过了,贵国皇上十六岁生日时跟他说过辽国的成群的牛羊,烈马,狼群,草原,喜欢辽国的篝火晚会,我喜欢他,如果他不是太子,他将是草原最漂亮自由的王后,连草原冷冽的风都爱他,喜欢他,任何地方我都想带他去。”

  江清越脸色难看的很,他想到被关在宫里的祁思言,一年前,正好是他夺位的那段日子,意思就是祁思言在没被囚禁的时候,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宛如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他忍着怒火道:“够了!如果是太子只是想说这些,言言已经同我成亲了,你可以不用说这些!”

  苏和巴特神色稍冷,太子威严四散开来,他声音低沉的道:“我给了他玉佩,如果他需要帮助,可以让人拿着玉佩了找我,他拒绝了,但我还是想给他,然后他用这枚玉佩给我写了信,让我给了他的爱人粮食,我给了,当时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能够帮到他,后来他就不常写信了,但他信里很向往辽国,我阿姆说他过得并不好,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是他来见我?而是你?”

  “你说什么?”江清越轰然站起,他企图走到苏和巴特面前却被伺候的侍卫给挡住,生怕他遇到什么危险:“你说那些粮食是他送来的?那为什么会有圣旨?”

  “他没和你解释过吗?”

  没有吗?没有解释过吗?有的,那些信,只要他看一眼那些信,问一下,他就能知道真相。

  可是信被烧了,被烧了啊!

  江清越深深望了苏和巴特一眼,双眼通红地咬牙道:“来人,把林逸景给我找来!带到言言的宫里去!至于太子殿下,皇上身体不适,怕是没有时间见你,你先回驿馆吧。”

  旁边的宋离歌,白成薪就这么看戏一般地瞧着,岑寂显然想过来询问一下情况,却被江清越那双盈满怒意的眸子给劝退了些。

  没有人敢去触碰他的霉头。

  林逸景被带到祁思言面前的时候,祁思言正在试图戴上苏和巴特送来的狼牙王冠,他的眼神难得带了些许的生气和喜色。

  直到他们走进来。

  “收到了这些东西,很开心?比我送你的好?”江清越瞧见他难得的一笑,想到那些笑不是因为自己,内心怒意更甚,一把夺过他头上的王冠,用力的扔在地上,王冠摔在地上,上面雕刻的玉石碎了一地。

  祁思言顿时怔住了,那是一种长久的沉默。

  他注视着地上碎裂的王冠,仿佛是他仅有的自由被人粉碎,神情再无江清越刚进门的生气,只余下一潭死水。

  他起身去捡玉石,碎片会刮伤手也毫不在意,边捡边淡然道:“你又想如何?”

  江清越急切道:“那些信,你给我写的什么信?为什么说粮食是你给我的?”

  “信?”林逸景却笑了起来,仿佛是在嘲笑:“你说的是那些你从未问过一句今日才想起来的信?”

  他喃喃道:“原来是这件事情啊,我还以为被你发现了呢。”

  “什么?”

  “那些信啊。”林逸景毫无顾忌地走到祁思言面前,帮他一颗一颗捡地上的玉石碎片,说完后便没有说话了。

  祁思言根本没有理会江清越,自顾自的捡,他双手紧紧握住尖利的狼牙,像是感觉到疼痛才能撑起一些力气,他无力地蹲在地上,狼狈地捡着珠子。

  江清越一拳打在桌子上,桌上的祁思言喝到一半的苦茶被他的力道带倒,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他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祁思言!别捡了!”

  林逸景把捡起的珠串玉石放在桌上,耸耸肩道:“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不就行了?”

  “那段日子,有人盯着他的军队,把他送过去的粮食都给截掉了,每丢一次他就被群臣奚落一次,嘲讽一次,明明偷食物的人就在他们中间,后来还没找到凶手,太子殿下只能找到辽国皇子,他信任江家,江家家主为了夺取这个功劳,让我送过去,说是江家送的,至于信,江老将军很自信你不会看。”

  江清越脸色越来越差,他气的浑身发颤,根本不信:“只是这些?”

  “当然不是,整整十九页呢,太子殿下在里面写了好多页的心悦你,爱慕你,想念你,写了无数遍你的名字,整页整页都是你,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被殿下惦记到这种程度?我看信的时候就在想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人,哪一点值得他在信中的卑微?如果他写的那个人是我,我肯定不舍的他累了手。

  后来他给你寄的信也越来越多,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所以他最后一封是说,如果你看到信了,给他带一块石头,如果你没带,就代表你根本没有看他的信。”

  江清越几乎是宛如野兽一般面色狰狞地掐住林逸景的脖颈:“所以,你回来的时候捡了块石头?”

  林逸景被掐住脖颈,依旧是一副笑眯眯地样子道:“是啊,我还跟太子殿下说,你从未看过他的信,看信的是我,爱他的人是我,他不信,于是我悄悄和他打了个赌,我把那些信都给了他,如果你问起一句,我就输了,如果你没问,他就输了,事实证明,我赢的是多么的轻而易举啊。”

  【作者有话说】:唉,三千字都写不完个剧情,我真的大写的服!气死了,明天继续吧,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第四十三章 求你别烧信

  事情的真相不过就是如此,当时祁思言谁都不信,唯独信任当时的江家,因为江家再怎么样不会害自己的孩子饿死在边疆,他拿着辽国皇子的玉佩去了江家,遭受江老将军的白眼,江夫人的嘲讽。

  “堂堂一个皇粮居然能叫人给劫了去?太子殿下连这都管不好吗?”

  “祁国打仗居然要辽国送粮,着实可笑。”

  “我儿保家卫国,祁国居然连口饭都给不上。”

  “和你父皇比,你还是稚嫩了些。”

  自己国家的事情谁愿意去麻烦别人?粮食的事情确实是祁思言对人信任太过,以为至少在国家存亡上不会有人使绊子,所以造成的后果他认了,只能强忍着心酸与难过,把玉佩给了江老将军。

  于是江老将军就找到了林逸景,说让他去辽国借粮食,说是江家这些年各个庄子屯的粮食,不能让江清越知道是祁思言去辽国借的,不然江清越那么重情重义的孩子会一辈子都记得这份恩情。

  重情重义?

  林逸景冷笑着琢磨着四个字,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没有本事的将军,也没有见过如此忘恩负义之徒。

  他被人掐着脖子,声音有些粗哑地嘲讽道:“你靠着家世,太子的喜欢混到了将军,第一次带兵打仗就被围城断粮,你以为为什么没有人怪罪你?参奏你?都是太子殿下给你解释,给你善后,你死了心腹你却都怪在太子殿下身上?”

  江清越的脸顿时变得阴翳起来,他眼神恐怖至极,手更加用力地掐住林逸景的脖颈,像是要把他活生生的掐死。

  林逸景憋红了脸,难受的额头青筋爆出,连话说着都只剩气音,但他还是笑着道:“你有什么本事?打仗打的稀烂,我看不过眼在那边稍稍提点一下,你就觉得我比太子殿下学识高,比他优秀,帮你缝补个甲胄就觉得我比太子殿下要更懂事,你这种人,配得上那十几页上百页的书信吗?”

  江清越第一次被人这般指责,他心乱如麻,想到祁思言为他做的那些事情,他心里的想法和他是怎么被江父鼓动夺了祁思言的位,心虚又无颜以对,内心的怒意没处发泄,他双目赤红,怒吼道:“我杀了你!”

  “江清越。”祁思言轻轻地叫住他。

  他声音毫无波澜,看着江清越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团毫无意义的空气,他已经捡完了地上的碎片,手指被割破了皮渗出血他也没管:“别再把你无法接受错误的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了。”

  “言言。”江清越脸色一白,理智勉强回笼,他立刻放下林逸景,三两步跑到祁思言面前,伸手想抱住祁思言。

  祁思言见他伸手,下意识地起身躲开了,却没有完全躲开,被江清越浅浅抱住了腰。

  抱住他的腰,江清越才感受到怀中人的孱弱,他能感觉到祁思言的脊骨离他只有一层薄薄的温软的皮,已经瘦的连腰上的肉都没有多少了。

  他内心歉意更甚,在林逸景面前的尊严粉粹的愤怒,被无情戳穿的杀意,在抱到怀中人的那一刻全然化为了愧疚:“言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看看你的信,你再给我看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祁思言宛如提线木偶般被他抱着,声音带着些许的颤音,他平静道:“我以前想着,如果你问起那些信,我就把信都给你看,还要跟你认错,我不该收辽国皇子的玉佩,我守着那些信等啊等,没等到你来找我只能我自己去找你了,我和你成亲,甘愿雌伏身下,新婚之夜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你现在只是。”

  “对不起言言……原谅我……原谅我。”江清越的心疼的几乎想被尖锐的刀尖硬生生地给戳穿了,他甚至惊讶于那颗心脏怎么可以那么疼,疼到他几欲发狂,他偏头望着双目放空的祁思言。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把祁思言变成这样?

  “我好累啊。”祁思言纤长的眼睫微垂着,他伸手推开江清越,声音带着丝丝的讥讽:“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他走到梳妆台,它的下面摆了一个箱子,他从容的打开,里面都是一封封包的满满的鼓起来的信。

  他望着江清越:“都在这里了。”

  江清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祁思言居然这么好说话,脸上冒出些许喜色:“言言?你原谅我了?”

  祁思言从怀里掏出点油灯的火折子。

  晚上没有人帮他点油灯,他只能自己点。

  “言言!”江清越大吼道。

  他瞧见祁思言打开火折子像是要把信都烧掉了,彻底乱了心神,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想不到如何来让祁思言退让,只能在他面前直挺挺地跪下。

  祁思言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把火折子吹出火花。

  就像是亲眼看到祁思言把以前那个喜欢江清越的,万千宠爱的娇贵太子给活生生地烧掉了,只剩下面前这个行尸走肉般的精致木偶。

  他疯了一般跪着走到祁思言面前,语气卑微地恳求道:“别烧,我求你了言言,我知道你累了,你想走,我放你离开,我已经和他们说了,只要过了这个生辰,你想哪里都行,你喜欢辽国,喜欢江湖,让辽国太子带你走,你还可以去找严沐尧,你别烧那些信,我求你,求你了,给我留点东西,留个念想。”

  祁思言恨他,不原谅他,他愿意放他走,天高海阔,他再也不用困在这皇城之中,只要他不烧了那些信,让他江清越能在漫长的难熬的岁月中窥见记忆中的鲜活的那么热烈的爱慕他的少年就好。

  “走不掉了。”祁思言抬眸望着江清越,他露出一个浅浅的苦涩的笑容,略带稚气地道:“我的狼牙王冠被你摔坏了。”

  “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后悔的需求?让你愧疚的心里得到些许安慰?我恨不得在你的心里撒把盐让你生不如死。”

  啪的一声。

  燃着火星的火折子掉在了信堆里,纸张燃起的很快,尤其是内里还是薄薄的信纸,才刚刚擦到火星转瞬间就燃了起来。

  “言言!不要!”

  江清越立刻站起来去挽救,可是箱子上的信都燃了起来,下面的没有烧的信都被掩盖住,箱子是铁的,燃不起来但是烫的可怕,碰一下就能起好一排水泡。

  但他还是徒手推倒了箱子,满身狼狈地跪在地上,手被烫的通红起了燎泡也不在意,从一堆被烧的差不多的指灰中捡起几张还没有稍完的纸片。

  纸片已经被熏黑了,但祁思言清秀的字迹还是依稀可以变辨认,他颤抖着双手把纸放到凳子上,轻轻吹开被烧的脆生生只要一折就碎的纸片上的指灰。

  瞧见上面写了三个字。

  “我好喜。”

  欢你。

  欢你着两个字被烧掉了。

  江清越捏着纸片跌坐在地上,用力的捂着疼的要命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虐江清越第一个part完结!

  爽飞。

  ??第四十四章 上辈子怎么死的来着?

  东宫。

  烛火照耀的殿内,祁思言坐在裴煜椅子旁,倒了口苦茶喝,被味道呛的直皱眉头,看了一眼裴煜淡定喝茶的模样,不免有些羡慕:“你不觉得苦吗?”

  “还好。”裴煜低声道,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祁思言,另一只手指成圈敲了敲桌子,声音平静清冽:“瞒着我给他写了多少信?”

  祁思言顿时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

  他蹭的一声站起来,用力的摆手,把拒绝说这件糗事写在了脸上,刚才面对江清越时还不是很紧张,现在面对裴煜这般询问险些连冷汗都掉了下来,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道:“没……没多少,就一点点,都是些日常琐事,不重要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写了,我保证!”

  裴煜抬眼望着祁思言罚站似的站着,眼睛很轻微的弯了一下。

  夜已经很深了,隔着烛火祁思言根本看不清楚裴煜眼里的表情,他又想瞧瞧裴煜是什么表情,可是看着裴煜的那张极其俊美的脸,一头乌发微微披散,总是紧张的不行,尤其是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顿时呼吸一窒,连忙垂眸,不敢在和裴煜有眼神接触。

  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是裴煜太好看了,好看到他即使看了十多年还是会忍不住偷看,偷看到就会开心不止,对视还是会心如鼓擂,好看到他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见祁思言垂眸避开了,裴煜神色微变,手指颤了一下,桌上铺着的柔软布料被他稍稍弄乱了些,他低声道:“知道了。”

  祁思言和裴煜呆了那么多年,对裴煜外人听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语气分辨自如,察觉到裴煜的心情像是一下子变坏了,他连忙上去一把拉住裴煜。

  祁思言抓住他的衣袖:“你去哪里?不准回去!”

  “已经子时了。”裴煜回头望着祁思言,放软了声音:“夜很深了,睡觉。”

  “我给你准备了,本太子在你做饭的时候亲自给你铺的床,你必须睡我偏殿!不然我就……就把狐狸毛都给剃了,明日送你个狐狸毛领。”

  狐狸立刻用爪子挠祁思言的衣服,抓狂大叫,骂骂咧咧,从它的语諵砜气来看,骂的很过分,简直不堪入耳。

  祁思言无情捂住它的嘴。

  裴煜垂眸望着狐狸,像是彻底没了脾气:“知道了。”

  这三个字的语气和方才全然不同,让祁思言听着也觉得开心,他眯着眼睛笑,摸摸狐狸毛:“臭狐狸别骂了,你叼着你的被子跟我睡行了吧!”

  狐狸顿时停了声音,然后凑过来期期艾艾的舔了舔祁思言的鼻子。

  还挺有灵性。

  祁思言摸摸狐狸的背,因为狐狸太重,将它往上颠了颠,抱好了些。

  “让他下来自己走。”

  裴煜毫无感情地道:“在国师府都没这么懒。”

  “不用……”

  话音未落,祁思言就感觉到怀里的狐狸挣扎着跳下来,尾巴扫着祁思言的小腿,乖巧歪头:“唧?”

  手头轻松了很多的祁思言,他走到裴煜旁边,扯着裴煜的衣角告状:“咦,在你面前这么听话?我以前叫它走,他可不情愿了,还要我哄着才肯原谅我。”

  “叫他自己去找吃的,他就听话了。”

  祁思言摸摸裴煜的衣服料子,发现这种料子很柔软就放心了,而后又瞧着裴煜的手实在好看,葱白的手指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趁机碰了碰裴煜的手,感觉到微凉的指尖相触后心里莫名一麻,他心虚的抬眼,极速拿开:“噢噢,好。”

  深夜,每个人都睡得很好,只有宋离歌被人嫌恶的抬进东宫,扔进柴房,手指间的伤口敷衍的用了药,隐隐作疼。

  还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东宫的太监宫女都嫌他,他们都知道太子殿下为了救他晕倒了,还是四殿下亲自抱去太医院的,不少人都看见了。

  如果不是为了他,太子也不会被吓到,所以东宫的太监宫女就当没有这个人。

  宋离歌靠着脏污柴火,双目却闪着极其怪异的兴奋的情绪,这会儿如果有人开门估计会被吓的半死。

  他上辈子做了那么多事,还觉得不够,祁思言死的太突然了,那么完美的相貌,温热的身体,居然就这么化为一点小小的骨灰,连尸体都不给他留下,不给他留那他就自己找罢。

  他搜罗的很久找了许多和祁思言长相相似的人,有的是身段,有的是相貌都差不多,可是都不一样,祁思言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一样,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祁思言死后他也没有什么活的欲望了。

  还好能在上辈子死之前瞧见江清越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也算是值了。

  上辈子江清越在辽国皇子觐见后大发雷霆地进了祁思言宫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双手缠着布料浑身狼狈地从祁思言宫里出来,只是他出来的眼睛极亮,谁都知道那时候的他像是十分开心。

  他却瞧见了,虽然不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认得江清越缠手的布料是祁思言的衣角,那件衣服他见过,还偷偷闻过。

  然后江清越就跟洗心革面了一般,居然开始警告他们不准再去打扰祁思言,叫祁思言养好身体,等他生辰后,就放他自由。

  当时他只觉得反胃,祁思言好不容易被他掌控住了,还想放他走?

  且不说祁思言舍不舍得大祁江山,这是不是江清越那一截布料后的一厢情愿,反正他是不愿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祁思言离开的。

  江清越却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一意孤行要放祁思言自由,还要出宫给祁思言修什么琅琊王冠。

  他在暗处瞧着江清越的模样。

  同样是折磨过祁思言,被祁思言恨着的人,凭什么能再次得到祁思言的眼神?祁思言那么漂亮精致的人,在宫外被人摘走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他就应该永远待在宫里,被侍卫层层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

  他嫉妒江清越能得到祁思言的那一截布料,而他只能偷偷的闻祁思言的衣服,也嫉妒祁思言居然会给,他应该把江清越赶出去才对。

  于是在江清越出宫后,截了江清越送的那些补品,对侍卫道:“记着,是摄政王让他早点交出皇位才不给他吃饭的。”

  祁思言必须一直恨着江清越。

  他躲在门后,想听见祁思言表现出对江清越的恨意,却不料祁思言只是问了一句:“真的是江清越说的吗?”

  “是。”

  里面的祁思言轻轻笑了一下,笑声不带丝毫情绪:“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近日也不想吃东西,嗜睡了些,不吃就不吃了。”

  他起初只是想折腾一下,让祁思言别忘了江清越的可恨之处,等江清越回来后就收手,到时候祁思言也不会多言,却没想到短短两日,祁思言就死了。

  江清越连祁思言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几乎要发疯,秋后算账的时候直接把那个侍卫凌迟了,江清越也从侍卫口中得知是他下的命令,不管不顾的带着军队把他围住了,然后然后怎么来着?

  宋离歌用力摇了摇头,他上辈子怎么死的来着?好像有点记不清了,他记得有好多人,重叠的人影,昏暗的帷幔,房间里爬虫一般蠕动的身躯,自己被扭曲的四肢,好像是待在浓稠的满是异味的房间里,还有药?

  什么药来着?

  可是脑海中的记忆最后一刻只停留在被江清越灌药的场景,那时候江清越神色近乎恐怖,抓着他的头发:“你不是喜欢对言言用药?你自己也试试他的滋味。”

  嘶,江清越约摸是给了穿肠的毒药,他都记不得他怎么死的了,毕竟以前他只给祁思言喂温情酒啊。

  [看一下作话,解释一下剧情,么么。]

  【作者有话说】:你们猜他怎么死的?

  死的太痛苦,忘记了,呃,没事,再过一会江清越会帮他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