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明君的第一佞臣【完结】>第七百章 斗转星移

  御清流转头看向谢恒,眼中陡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都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当初不是你先我一步穿越到大瑾,辅佐昭明帝,那本来要站在昭明帝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谢恒:“你若真心崇拜昭明帝,那就该为昭明帝能万古流芳而高兴,却不是该气恨我抢了你的东西。”

  御清流冷笑:“我以天命轮回印为阵眼布下逆天改命的颠倒乾坤阵,好不容易才将那紫微帝星的命格转为天煞孤星,却被你生生破坏!我如何不该恨你!”

  谢恒闻言心下大惊,惊诧之下心底又掀起滔天怒火!

  “居然是你!我就说拓跋风雪没那本事,最多就是推波助澜,背后竟是你这始作俑者!”

  沈淮州也惊讶非常,更是满心不解:“你竟然仰慕昭明帝,怎么还要害他?不对,你这逆天改命的阵法必然得在昭明帝出生之前布下,那你……”

  御清流冷冷一笑:“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昭明帝之所以会是身负天道大运的紫微帝星,那是因为他并非如常人一般经历生死轮回转世,他乃是我真正仰慕之人的神魂托生!我得知他要托生的身份,才能布下颠倒乾坤阵,为的就是让他一生坎坷,而我就可以去到他身边,与他共渡难关,结下深情厚谊,他定会倾心于我!可偏生出了差错,我意外来到此间世界,你谢恒却得了机缘到了古代,抢夺了我谋划百年的缘分!”

  “呸!”谢恒真是气大发了,形象不形象的已全然顾不得,“就为了你那点私心念想,你就害他至此!你哪里来的脸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快别侮辱这两个字了!还你的缘分,这叫什么缘分?说孽缘两个字都太给你脸!别说你的计划被我破坏,就你这歹毒的心性,哪怕没有我,我家陛下眼明心净,定然也能看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决计不屑于与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伍!”

  沈淮州给谢恒竖了个大拇指——骂得好!清新脱俗!

  御清流脸色扭曲:“你有何资格说我!你回到这边世界,竟然找了个替身,这种事难道不是对昭明帝的亵渎!你如何与我相比!我当初对他一见倾心,只是即便我贵为古桑国国师,即便我是凡人修仙第一人的弟子,却依旧是云泥之别!不过好在那天上皎月坠落凡尘,终是给了我机会!我夺舍皇帝,又设下计划环环相扣,不过是为了能与那人站在一处,能让那人眼中有我罢了!”

  说这话御清流的目光就转到宣景身上,眼中有一瞬间的痴迷,但又很快恢复狠厉之色:“你跟他确实很像,不论是长相还是气度,但假的就是假的!”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往近身带了带,“你不觉得我可能是昭明帝转世?”

  御清流冷哼一声:“不会,他可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绝对不会转世!你也别想打着他的名头骗我,最多也就是谢恒上你的当,我定然不会!”

  谢恒:“你为何要告诉天师古桑国珍宝库里有九转造化丹,你到底要做什么?”

  “提起那个废物我还要生气!”御清流冷哼一声,“我原本安排好了计划,借助溯回大阵,又设计那人掉落悬崖,想让那人得了鱼化龙的功法修为,到时候他来珍宝库盗取九转造化丹,我便能将他拿下,吸了他的修为!若不是我跟鱼化龙师出同门,为修为功法所限制,不能直接吸取他的修为,也就不用这般麻烦。可惜他却没能得到鱼化龙信任,害我的计划不能提前完成!不过还好我本来就准备了两手方案,夺鱼化龙修为不成,就以一百九十九个天生阴命之人的魂魄血液为祭,依旧能开启这斗转星移大阵!”

  随着御清流话音落下,他脚下赫然亮起一个猩红的圆形阵法,其内铭文术法图案环环相扣,又有数个小型阵法层层叠加,玄之又玄,谢恒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好强的法阵!

  这会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何御清流会跟他们说那么多了,却原来是在等这阵法彻底完成!想来他们刚刚到这里时候阵法还有一点尚不完善,但因为宫室内漆黑一片,谢恒等人的注意力又都在御清流身上,御清流又抛出一个又一个秘密,让他们被这些秘密吸引无暇思考其他,便为阵法的完成争取了时间。

  谢恒暗恨,他本以为自己全神贯注提防御清流动手就够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在这里布置阵法!到底是他想得不够周全!

  虽然不知这斗转星移大阵究竟有何功效,但反正御清流要做的终归不是好事!阻止就对了!

  阵法虽然完成,但谢恒三人也看出来了,这大阵厉害,要彻底启动也需要时间,哪怕一分半分的功夫,他们也要阻止御清流!

  谢恒让宣景暂时避到一旁,他和沈淮州袭向御清流。

  沈淮州劈手打出一道上品符篆。

  以天师术法手段炼制的符篆对上修士威力自然不够,只见那御清流一挥手,那张上品攻击符篆就在他面前爆了。而在符篆爆炸的同时,一道含着杀气的白光从符篆迸出,直射御清流面门。这却是沈淮州早做的准备,他哪里不知道天师符篆不可能对御清流一个修士起作用,所以他就将一记灵力攻击锁在符篆内,只等符篆爆裂,这一记灵力攻击也能出其不意!

  这方法还是谢恒想出来的,诸如此类的他还琢么出许多。即使他现在有了修为,但天师术法对他一样有好处。对敌的时候更是好用。

  御清流显然也没想到沈淮州会有这般本事,一时躲闪得不够彻底,脸侧被划出一道口子,当即惊道:“你怎么会有修为!不可能!”

  沈淮州:“你觉得不可能的事还多着呢!”

  谢恒手中掷出几口飞刀,每一口都灌注了灵力进去。

  御清流身法也是极快,最初的惊讶过后也立即进入状态。

  只见他双臂抬起,于身先是一个交叉的动作,之后立即向两边划开,随着双臂划开的动作,一条通体漆黑却泛着紫色光芒的足有婴儿小臂粗的锁链横空出现!

  沈淮州心里一咯噔,转头对谢恒说:“凭空召唤武器,这招儿你我可做不到!他这么厉害的?”

  谢恒也是十分吃惊,他之前猜想御清流就是洛河,便已知对方一定修为不俗,可也实在没想到会强到这种程度!

  还记得之前在峥嵘盛会上交手,从当时柳卿泄露出来的灵力判断,这修为也就与自己不相上下,这点谢恒之前也有所猜想,他也猜到古桑国时十有八九是洛河夺舍皇帝,又想方设法去到大瑾国,结果出了岔子来到此间世界,修为损耗肯定不小,要是真还有全盛时期的修为,很多事情就不用做得那么隐晦曲折,这必然是修为大大受损才会这般束手束脚。

  柳卿自然就是御清流,谢恒估计了柳卿的修为,当即就肯定自己若是单独与御清流对上,赢面很小,但他现在有帮手,沈淮州的修为进益也很大。

  这又不是比武切磋讲究单打独斗,他心安理得地拉着沈淮州以多欺少!

  谢恒修炼这么长时间,又得了鱼化龙的修为,虽然现下只能消化一点,连转给沈淮州后剩下的那三分之一都还远没有消化完,却也觉得灵力充沛雄厚。

  而沈淮州就算看着不靠谱,可自从得了谢恒灌注给他的修为之后也很勤勉于修炼,他跟谢恒联手当有对上御清流的资本。

  若不是这样,谢恒也不会贸然寻来这里。

  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御清流一直在隐藏实力,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御清流真就能强横至此?这实力提升得也未免太快!

  那黑色锁链目测也有四五米长,头部是一黑色四菱形尖刺,闪着寒芒,十分骇人!

  御清流冷笑:“我阵法已成,马上就要过去与他相聚,今日就杀了你们助兴!”

  谢恒一惊!所以这是穿越阵法?能将御清流送去大瑾国?

  黑色锁链急速而来!自锁链上迸发出的强大的灵力率先裹住了他们手脚,一时竟让他们动弹不得,只等被锁链迎面一击!

  千钧一发!宣景飞身而至,一手搂住谢恒旋身避开,同时一脚将沈淮州踹出五米远,这才让两人堪堪避开。

  御清流看着宣景将谢恒护住,只觉得这画面十分刺眼,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千年前,他看着那白衣神氏以一剑恒于身前,将黑衣神氏护在身后,长袍法衣猎猎作响,手中剑意直指苍天!他一人立在那里,就仿佛竖起了横亘天地之间的铜墙铁壁,哪怕前面有千军万马,也不可伤他身后之人分毫!

  一瞬间,御清流眼中恶意疯狂涌动,盯着宣景咬牙切齿地说:“我原本念在你与他长相一样的份上欲饶过你一马,但既然你这般不知好歹,我就送你们一道下黄泉!”

  作者闲话:  【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七百零一章 回来了!

  “慢着!”谢恒喊住已经准备下死手的御清流,“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先回答我!”

  御清流讽刺一笑,“行啊,看在当初好歹同你一起参加天师考核的份上,我让你做个明白鬼!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为何要换上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为何?”御清流冷笑,“你不配知道原因!”

  谢恒眉梢一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刚刚还说好让我做个明白鬼,既然你不回答那你可不能杀我们了啊!”

  御清流嘴角一抽:“这时候你还巧言诡辩!准备受死吧!”

  说着就又抡起锁链,这一次眼中的杀意更为凝实!

  四菱尖刺直奔宣景、谢恒而来!

  谢恒大喝一声:“无为!还不出来!”

  几乎在谢恒话音响起的同时,一道灰白色的身影突然窜入,而比那灰白色的身影更快的是一根银色佛尘。

  那泛着金光的佛尘飞到谢恒宣景身前,猛地暴发出一阵强光!耀眼的强光几近金白之色,于宣景和谢恒身前形成一片光幕。

  那四菱尖刺打到光幕之上竟然直接反弹回来!御清流沉下脸色,手臂一扬,那锁链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如同一条悬空黑蛇飞回来缠绕在御清流手臂上。

  然而御清流没有再度出手,只因为此时那斗转星移大阵已经彻底启动,御清流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

  谢恒心急如焚,就要一步冲出去:“不能让他得逞!”

  无为神色一厉,手指在佛尘上轻轻一弹,一根银丝便迅速割破宣景和谢恒的手指,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随着无为伸手一指,那银丝便将沾上的谢恒和宣景的血液同时甩出,血滴顷刻间混入大阵。

  原本亮红色的光芒顿时被金光缭绕,光芒之强更甚从前!而在法阵的中间,只更有一团金色光芒尤为耀眼。那光芒中心之物看着像是一块正方体上顶着什么东西。

  无为一言不发,直接带着宣景和谢恒一同冲入阵中。

  沈淮州原本被宣景踹出去的位置距离法阵不过一臂之遥,看到几人身影陆续在法阵中消失,而阵法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想来谢恒他们是都穿越到大瑾国去了,那个御清流如此之强,即便有后来那人的加入,却也不知道能不能敌得过!万一……

  沈淮州一咬牙,最终还是翻身进入法阵之中。

  一瞬间沈淮州身影消失在原地,而几乎在下一刻这阵法的光芒便彻底黯淡下来,整个宫室再度恢复一片黑暗寂静。

  谢恒只感觉间周围突然变成漆黑一片,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宣景”,手腕便一下子被握住,沉稳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我在”。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谢恒一下子就心安了不少,哪怕此刻仍然处于以一片黑暗混沌之中,他也仿佛有了底气和希望。

  谢恒反手扣住宣景的手,十指交握,“你没事吧?”

  宣景:“没事。”

  谢恒松口气,之前刚入阵时他分明看到法阵中心的那一团耀眼的金光奔着宣景飞掠而去,现在听宣景声音无异,当是没什么事儿,不过一会还是让无为看过才能彻底放心。

  “无为呢?”

  “难为你还记得我。”

  随着无为的声音响起,周围瞬间亮堂起来,足下也终于有了触感,这是终于从仿若混沌虚空之中落地了。

  然而谢恒的脸色却苍白起来,因为原本还与他交握的宣景不见了!此时他手里空空,只留下一点还未散去的宣景的掌心余温。

  面前无为站定,谢恒一把抓住无为手臂:“宣景呢!”

  无为被抓得龇牙咧嘴,“哎哎哎你轻点!他没事,他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那为何会与我分开,刚刚我们分明还在一起!”

  “那穿越法阵本来就是邪魔歪道,不稳定,大家会被传到不同地方很正常,你要庆幸你的胳膊腿都还在你身上,这种邪魔道法也不是不可能在传送的时候就把人给分尸了,传过来后四肢、脑袋、躯干都在不同的地方,你们能平平安安过来就不错了。”

  谢恒松手放开无为,只是脸色依然很沉。

  无为用佛尘扫了扫身上,十分淡定地说:“御清流你暂且不用担心了,我动了点小手脚,他并没有被传送到此件世界来。”

  闻言谢恒心头确实一松,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我和宣景的血?”

  无为点头,“不错,不过也稍微出了点小岔子,你那朋友,那个叫沈淮州的,他虽然额被传送到大瑾国,但却跟你们不在同一时间线上,切,邪魔道法就是这般不靠谱!”

  谢恒看出来了,在无为这成功就算自己头上,出了差错那就是邪魔道法不顶事。他本来还想问问为何他和宣景的血能起到这样的效果,然而此刻他更为关心的事沈淮州的情况。

  “那沈淮州还能回去吗?”

  无为斜眼挑眉看了一眼谢恒:“你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能不能回去?”

  谢恒:“沈淮州当时不在阵法中,御清流一走也无人能威胁他,他会入阵多半还是因为担心我和宣景,我自然不能不管他。而且我不一样,只要能跟宣景在一起,我不拘于在哪个世界。但在现代世界还有人在等着沈淮州。”

  无为咋舌:“就你操心多!放心,那沈淮州会去到另外一条时间线,也是他的缘分造化,是命中注定,他也会与等他的人在一起,你就不用操心了!”

  听无为这么说,谢恒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得知宣景安好,沈淮州也不会有事,谢恒微微放松心情,这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环境。

  此刻他们正身处一片荒原之上,四周零零散散有些草木,树木稀少,枝叶凋零,草木枯黄,毫无欣欣向荣之态。远处有山连绵成片,一眼看去也不见多少绿意。

  不过这会也正是寒冷之时,远远近近各处都有还未融尽的积雪,大大小小分散在土地和一些山丘之上,这个时节也差不多就是这番景象。

  “这是什么地方?”

  “大瑾国土,”无为一边回答一边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套衣服递到谢恒面前,笑眯眯地说,“恭喜啊,回来了!”

  谢恒心中确有几分激动,但也未在无为面前表现出来。

  找一处灌木丛后面换了衣服,倒是合身,浅黛色的束腰劲装,走暗色银纹,外面罩着宽边同色长袍。

  这番穿着若是普通人在这时候这地方定要觉得冷了,不过谢恒如今已是修士,有灵力在周身运转,自然是比普通人更能抵挡寒意。

  谢恒看着自己再度垂到腰际的长发,从旁边干枯的树干上折下一根食指粗的枯枝,暂时当做发簪用,看着清新雅致,与他这身衣裳也相得益彰。

  无为一拍脑袋:“得,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过来之后你头发会变长了。”

  谢恒:“御清流的法术为何会突然变得那般高强?之前峥嵘盛会上我与他交手从他泄露的一丝灵气感知还不到这等水平。”

  无为:“御清流为了能启动斗转星移大阵,自然是用秘法强行提升了境界,只不过这种境界不稳,并不能久续。”

  谢恒:“可对战之中哪怕只有片刻对手的境界高出自己许多,对方也极有可能将自己一击必杀。”

  无为:“是啊,所以我这不是及时赶到了么!我传音给你时就已经快到了,只让你多拖他半分钟便足矣。”

  谢恒想到当时情形也十分后怕。幸好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

  “宣景到底在哪?”

  无为挑眉一笑:“你当真猜不到吗?”

  谢恒:“现在大瑾的皇帝……还是昭明帝?”

  “没错,你现在回来的时间点是在你当初离开的三年后,你家陛下刚刚登基三年。皇帝嘛,不在皇宫里能在哪里?”

  谢恒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他可还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一切?”

  无为嘿嘿一笑:“你猜!”

  谢恒沉着脸。

  无为:“哎呀就当留点悬念嘛!”

  谢恒看出来了,无为这是根本不打算告诉他。

  “那你赶紧送我进宫,我现在还不会缩地成寸。”

  “别急别急,”无为安抚着谢恒说道,“首先,你会被传送到这里自然有传送到这的理由,你在这里还有使命未完。其次,你作为朝廷重臣却失踪三年,总得想个办法把这事儿圆过去,至少得有个合适的说法吧?你也不用太太着急,该你完成的使命你完成了,你们自会见面。”

  谢恒端着手臂:“什么使命不使命的?我若是不管这些就要直接去找宣景你当如何?”

  无为:“你不会,你所求的不是与宣景的一朝一夕,你要的是生生世世。所求如此艰难,自然要多费些周折,也难免要有所付出。这世上的一切皆是如此,大得有大失,小得有小失,得失之间转换谁不分明却必不可免。且你现在已入修仙一途,就更要注意因果得失,不然即便现在看不出什么,但等你日后修为见长,因果得失的厉害便会显露出来,那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第七百零二章 碰瓷儿?

  谢恒沉默不语,心中却也自有一番思量。

  他一点也不介意被无为这样长篇大论地教导,他在意的是无为既知他心中所求,却还能说出这些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宣景确实可以修炼?

  御清流说宣景是神魂托生,他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明白这神魂托生是什么意思,但总归能肯定他家陛下也该有仙缘才是。

  谢恒正想问问无为知不知道什么是神魂托生,结果一抬眼,哪里还能见到无为身影?这货跑得还是这样快!

  一口闷气郁结在胸!每回都是这样,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谢恒坚定地想着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得先拿根绳子把人拴住再说话。

  环顾四周,谢恒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反正肯定不是京城附近就是了,他之前在京城那么多年,郊外也去过多次,却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无为口中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怎么搞?

  就在谢恒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忽闻远处一阵嘈杂声响。

  眼力和耳力本来就好的谢恒在修为的加持下更加耳聪目明,很快就看到是一队车马朝他这个方向过来。

  这荒郊野外的,要是自己贸然跟人家说搭车,对方同意的机会有多少?虽然他的长相不是凶神恶煞,不过这种事可说不好啊!

  眼看车队就要到跟前了,谢恒心一横,直接张开手臂仰面倒下。

  这一番操作下来,放在现代那也是碰瓷儿痕迹十分明显的,一点也不逼真。若是让沈淮州知晓,定要庆幸自己没跟谢恒传送到一起,他着实丢不起这个人。

  “吁!”

  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的马停在谢恒身前,后面的马和马车也都跟着停下。

  驾车的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长者,而前后骑马的人该是护卫之流。

  那长者遥问:“薛护卫,怎的停下来了?”

  谢恒边上那护卫答话道:“曹管事,这有个人,应该是故意倒在这里想讹诈些钱财,待我将他打发了!”

  谢恒心里一阵吐槽:你才讹诈钱财!他这是有技术含量的碰瓷儿!说讹钱多低俗!

  那薛护卫正欲驱赶谢恒,一直关着门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温和如春风拂面,“薛护卫,他若是真缺些钱财给他就是,倘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想来也不会用这等危险的方法谋些财物。”

  “小姐心善。能遇到小姐是这人的福气。”那曹管事恭维了两句,说话间就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抛给薛护卫。

  薛护卫接住银子,低头对仍然躺在地上的谢恒说:“拿了银子就快走吧!”

  谢恒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不要银子,就是不识的路,想劳烦诸位带我一程,到最近的城镇就好。还麻烦护卫大哥跟你家主子说一声,暂借我一匹马,让我跟在队伍后面就成,其他不劳费心。”

  他现在顶多就能分辨方向而已,不知身在何处,一个人走的话也不好确定走的方向对不对,会不会离最近的城镇越来越远。而这队伍肯定是知道路的,先跟着他们走到最近的城镇打听清楚了地方再说。

  薛护卫皱眉,但看谢恒彬彬有礼,除了一开始倒地碰瓷的行为之外,瞧着不像坏人,身上穿着虽不说多富贵,但也算得上讲究,也说不准是位和家里人走散的公子少爷,便过去马车边上禀告。

  谢恒也看出来了,这一队马车的话事人就是坐在车里的小姐,估计是哪家富户千金去省亲之类的。曹管事是管家,在车队里除了那位小姐之外说话最管用的就是这位曹管事。而薛护卫应该就是护卫队的首领,主要负责小姐的安全。

  没一会薛护卫回来,对谢恒说:“算你运气好,我家小姐是仁善之人,能遇到她是你的造化,小姐允许你跟着车队,吃住有你一份,不过等到了最近的镇子之后你就不可再跟着我们。”

  谢恒点头:“多谢。”

  那薛护卫对着后头一招手,就立即有人牵着一匹马过来。

  “你真的会骑马?不行的话就让别人带着你。”

  那薛护卫看谢恒文质彬彬的,瞧着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估计也没怎么出过远门,很担心对方到底能不能骑马。

  谢恒没回答,抓住马鞍翻身而上,动作轻巧利落,把薛护卫都看愣了,第一次知道仅仅是上马的简单动作也能这么养眼。

  这会薛护卫更觉得这位公子肯定是富家子弟,自小学习六艺,才能有这样的本事和气度。

  上马之后谢恒就跟在马车后面,没有跟左右的人搭话,骑马的速度也能完全跟得上,不会拖后腿,这样本本分分、安安静静的,让曹管事和薛护卫更加放心。

  车队又走了一个时辰,临近中午,要停下来休息。

  正好这附近有一处崖壁,能挡风,喝点水吃点东西,稍作休息再行赶路。

  护卫们将马匹都拴在一旁,薛护卫带人检查了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去告知曹管事,曹管事点点头,转头对马车里说:“小姐,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半个时辰后再动身。您也下来吃点东西吧!”

  马车车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姑娘,虽然长得轻灵可爱,但从穿着打扮来看该是个丫鬟。果然,那姑娘下车后又抬起手,只见又从垂着的帘幕内伸出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搭在那丫鬟的手上,慢慢出来。

  一身藕荷色的长裙的女子容貌妍丽,外面披着浅粉色的缎面厚披风,绣着清雅的海棠花。毛茸茸的立领遮住脖子,拥得那张清秀的脸更加小巧精致。

  一头乌发及腰,头上梳着十分简单的发髻,两侧对称的流苏发饰,中间一根白玉云簪,垂在身后的长发只在中间部分用一根藕粉色缎带束着,更显清丽温柔。

  这位小姐着实生了一副好相貌,气质端的是温婉娴静,不过谢恒见到过的古今美人实在不在少数,这位小姐也没到让谢恒惊艳的地步,他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那位小姐,一眼就看到了单腿屈膝靠坐在不远处的谢恒。

  曹管事去给小姐准备饭食去,这会就薛护卫在边上。

  “薛护卫,那人就是此前……”

  薛护卫点头,“就是他。”

  小姐歪头:“看这样貌气度,也该是出身优渥,可不像是会故意躺倒在地讹人钱财之人。”

  薛护卫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吧!他也确实没要钱财,就只说要跟我们到最近的城镇。”

  小姐点头:“那大概只是个迷路之人。帮人帮到底,我看他身无长物,许是路上糟了什么祸事,等分别的时候你送他一些盘缠。现在也去给他拿些吃食,总不能叫人干看着我们吃喝。再拿件披风给他,这么冷的天气却穿得那般单薄,迟早要生病。”

  边上小丫鬟拉着小姐的手臂:“就说小姐最是心善!”

  那薛护卫领了吩咐下去。小丫鬟就在不远处整理了一小块地方,铺了张软垫上去,让小姐坐下。

  不多时饭食准备好,实际上就是烧火煮了热汤面,但里面放了肉丝等,算是简单的肉丝面。

  曹管事端着肉丝面过来问:“小姐可要到车上用?”

  小姐摇头,柔声道:“坐了半天的车,闷都闷坏了,曹叔,您就让我在外头多待一会吧!”

  曹管事笑起来,“好好,小姐想在外面就在外面。”

  这小姐没架子,吃饭更没让人伺候,反而是督促曹叔和小丫鬟都盛一碗面过来一起吃。

  曹管事那边还有事情要嘱咐薛护卫,草草吃完后就去找人了。

  小丫鬟一边吃一边往谢恒那边瞄,显然是很有兴趣。

  那小姐见状打趣道:“一个女孩子家老盯着人家公子看,也不怕让人笑话!”

  这主仆俩一看就是感情极好,小丫鬟被打趣了也大大方方承认,还笑着说:“小姐可别取笑我,我是真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气质的男子,以前见到的那些公子哥跟这位公子简直都不能相比!”

  小姐抿唇一笑,葱白又透着一点粉色的手指往丫鬟鼻子上轻轻一点:“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你这小妮子春心萌动了!”

  小丫鬟往后一缩,巧笑道:“那可没有,人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定然非富即贵,我一个小丫鬟哪里配得上?倒是小姐,小姐一向爱慕者众多,不过我可觉得没有哪一位能及得上这位公子。”

  小姐失笑摇头:“你啊,跟你说多少次了,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长相天定,气质虽是后天熏养,可但凡大家子弟都不会差上太多,最主要的还是要看能力和心性。如兄长那般,投身沙场,守我大瑾百姓,护我大瑾江山,才可谓真男儿!”

  小丫鬟嘿嘿笑着:“所以将来小姐择婿,也是想找一个如将军一般的沙场英雄咯?那可简单,咱们此去边关找将军,大可让将军在军中为小姐选一称心男子,有将军在,定能为小姐觅得良人!”

  第七百零三章 在下谢景

  小姐嗔怪地看了一眼小丫鬟,“真是越说越没边儿了!”

  小丫鬟:“可不是我胡说,小姐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龄,要不二夫人也不会动那心思,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寻了借口出来投奔将军,可不是得在回去之前把婚事定下来?要不然回去后还得任二夫人拿捏!”

  那小姐轻叹一声,自然也是想到了难处。

  小丫鬟看自家小姐面带愁容,心下也跟着难受起来,又一叠声地安慰:“小姐莫要忧心,只待咱们见到将军,将军定会为小姐做主的。都说长兄如父,将军做主小姐的婚事也是天经地义,便是二夫人知道了也不能不允。小姐可是喜欢武将?将军一定会为小姐找到一位合适的夫婿。”

  那小姐约莫是不想让小丫鬟担心,勉力扯出一个浅笑:“文武不拘,只要有真才实学,不论文武皆能护卫天下,重点还是人品。我也相信戍边将士们定然各个都是好的。”

  ……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的倒是把最初的话题——“谢恒”给揭过去了。

  另外一边曹管事也在跟薛护卫说着到自家主子所在的军中后要如何如何。

  谢恒虽然距离两人不近,以他现在的耳力,也大概能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杂七杂八的不论,却是没想到那位娇娇小姐竟然是边境某位将领的妹妹。

  当然最重要的事谢恒大概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边境,四境之中环境气候条件对得上的,就只有北境。

  这本来应该是北境地界,是他家将军曾经镇守过的地方,他怎么会被传送到这里来?

  是北境出了什么事?

  谢恒开始发挥自己的社交技巧,很快就跟周围的护卫打成一片。然而他旁敲侧击地询问,却并没有发现北境有何不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些人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北境大面上没有问题,而内里就算有,这些人也无从知晓。

  用过午膳稍作歇息后队伍就准备出发。

  按照现在的脚程,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潍城。

  潍城原属于北境三十六城之一,地处交通要道。自从宣景当年攻入大夏王庭,大瑾国土扩张,派遣文臣武将接手大夏,但为方便管理,便直接将整个大夏也划入北境范围。原本的边境三十六城如今从地理位置上却是处在北境中央,不少重要城镇发展为贸易都市,往来通商。从前的萧条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原大夏子民与大瑾子民相处融洽,多有通婚,这三十六城的热闹繁华竟也不比那些腹地重镇差,更兼具别具一格的风土人情,在一些特别的节日时也会吸引不少游客前来。

  谢恒想着当初陆潇重伤后双腿不良于行,就来了北境,由一位呼啸往来征战杀场的先锋将军便成稳坐军账运筹帷幄的军师,这其间的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但陆潇一向性情飞扬,虽然最开始难免消沉,但后来他们偶有通信,字里行间也能看出陆潇的心性越发宽阔豁达。

  而后不久司回生也来了边境,说是有办法可以医治陆潇双腿,但直到谢恒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也未听北境传来陆潇康复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谢恒打定主意,到时候就先去军中找陆潇和司回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想到车队会遇上马贼。

  北境军治下森严,当初宣景在时,北境的治安情况简直比京城还好,除了大夏骑兵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威胁,大夏骑兵也是有来无回。

  后来宣景回京,北境这边自有他的下属将领负责,之后又有陆潇亲自镇守,秩序井然,百姓安乐。

  不过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北境就算安定,也难免有些地方可能看顾不到。

  这波马贼也算胆大的,此地距离潍城的势力范围已经不远,他们还能在这里打劫马队,想来是有些倚仗。

  果不其然,这些马贼的身手可不是寻常贼寇能比,一招一式都甚有章法,甚至还很懂得打配合。

  这支车队有护卫十五人,与这些马贼交上手后竟完全落于下风。

  曹管事不会武功,那小姐丫鬟二人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为首的马贼面目张狂:“别做无畏地抵抗了,束手就擒吧!还能保住性命!你们这对婆娘就回去给老子暖床!”

  “恶贼休想染指我家小姐!”薛护卫挥起大刀向马贼头目砍去!

  那马贼生得雄壮高大,动作身法却十分灵活,躲过了薛护卫的刀后反手一刀砍去,薛护卫虽也避开要害处,但对方动作之快还是给他肩膀上来了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

  围在这一对主仆身边的几个护卫已经被杀死,曹管事拼死护在前面,眼看就要被马贼斩杀于刀下!

  小丫鬟尖叫一声,预想中的场景却没有发生。

  在曹管事身前,一把长剑横档,稳稳拦住了那原本朝着曹管事面门而去的大刀。

  剑身距离曹管事额头也不过一拳之距。

  惊魂未定的主仆三人往边上看去,只见是那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手执护卫长剑,稳稳当当拦住马贼杀招。年轻公子在那野人一般的马贼面前身量更显清瘦,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只单手执剑,便让那双手握刀的马贼不能再前进半分。

  马贼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使力竟然都不能再往前推动分毫,当即刀身一转,横着砍向谢恒。

  谢恒向后仰身,大刀自他面上而过。

  那马贼反应速度也快,见被谢恒避过又立即反手再度挥砍而来。

  谢恒却就着仰身的动作,向后一翻,单手撑地,双脚狠狠踹上马贼胸口,将马贼踹飞出去十米远,又借力腾空而起,双脚交替踢在两个马贼头部,力度之大竟然将两个马贼直接踢昏,落地前手中长剑横向一扫,干净利落地抹了三个马贼的脖子。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个呼吸多的功夫,数个马贼就被谢恒一人撂下了!

  其他马贼也发现这边有个硬茬子,一起围攻过来,那为首的马贼更是将手中大刀挥舞得带动呼呼风声。

  然而谢恒却神色不变,普普通通的长剑在他手中好似流光游龙,气势如虹,不到片刻的功夫,所有的马贼死的死伤的伤,竟没有一个还能站得起来。

  那小姐、丫鬟和管事以及还或者的护卫们都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薛护卫捂着手上的手臂踉跄着走到谢恒身边,忍痛对谢恒抱拳:“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这会薛护卫已经把谢恒当成走江湖的侠士,有这样厉害的身手武功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富家公子也没有这么厉害的!之前这侠士也必然不是主动倒地碰瓷的,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这等大侠怎么会碰瓷呢!

  曹管事也是千恩万谢,当真是他们运道好,半路上邀请这位侠士同行,不然今天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小姐也必然会被掳走受辱!

  谢恒:“不必言谢,我还要感谢你们跟捎带我一程。不过现在大家也受伤严重,待将这些马贼绑了之后就先稍作休息处理伤口,之后再继续走吧。”

  “大侠说得对,小姐。”薛护卫转头请示小姐。

  小姐点头,“就照公子说的办。”

  “是。”

  薛护卫过去安排。包括薛护卫在内本来一共十六个护卫,现在就只剩下八人,其中还有三个伤势严重。薛护卫让三个伤势较轻的人将还活着的马贼绑了,其他人就互相处理伤口。

  为首的那马贼已经被谢恒斩杀,还活着的也不过六七人,都伤得不轻,再闹不出什么风浪来。等到了潍城,就把这些马贼交给潍城守军就是。

  小姐和丫鬟没受伤,也帮着给受伤的护卫处理伤口。

  那些护卫见小姐亲自照料他们,都感动不已,也越发忠心。

  看所有伤员都包扎得差不多了,那小姐才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谢恒身边。

  “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大恩。”

  说完便是盈盈一拜。

  谢恒:“你们已经谢过很多次了,再说遇到这种情况,凡是有些能力的都不会袖手旁观。”

  小姐低眉一笑,“小女子姓孟,单名一个蝶字,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谢……景。”

  谢恒原是想报出自己的名字,但想到他在大瑾国的名声可比在现代大多了,哪怕他消失三年,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不对付的人“惦记”他,再者这出门在外的,还是用化名比较方便,从自己男人的名字里借个字正正好。

  “原来是谢公子。之前谢公子说要到最近的城镇去,那不知公子本来的目的地是何处?”

  谢恒想了想,觉得告诉他们也无妨,便坦言道:“我要去北境军中找一个朋友。”

  边上的丫鬟蕊芯高兴地说:“那可巧了,我们也要去北境军中,这不是正好顺路嘛!公子干脆就跟我们一直同路好了!”

  孟蝶也面露喜色,“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谢恒佯作不知:“你们也去北境军?找人?”

  第七百零四章 军中故人

  孟蝶点头:“实不相瞒,我兄长是北境军第一军先锋将军,我这次来确实是来看望兄长,也是有些家事要与兄长商议。”

  孟蝶也算小心谨慎,这一路来不曾泄露过身份,若不是这次经历马贼险遭不测被谢恒救下,她断然不会主动告知。现在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又听说恩人也是要去北境军中寻找友人,又更放心不少,便如实相告了。

  谢恒没听过北境军中有姓孟的将军,不过他毕竟已经离开三年之久,对方可能是新提拔上来的,再说北境军人数众多,也划分了不少部分,他本来也没有全部认识。

  “这……也好,只要孟姑娘不觉得麻烦。”

  谢恒想着他离开三年,对北境军的情况不了解,也不会知道能不能顺利进去找人,能跟着孟蝶进去也算便利。

  孟蝶脸上可见的喜色,又对着谢恒福了一礼后就转身离开了,到底男女有别,她不好总在这里同谢恒说话。

  不到一刻钟,车队继续赶路。

  薛护卫特别找谢恒谈过,既然说好一路同行,那希望谢恒能骑马走在马车边上。谢恒的身手那般好,在马车边上可以更好地保护小姐安全。

  这对谢恒来说自然无所谓,走哪都是走,便痛快应下了。

  马车前进,偶有微风吹过,吹起侧面的小帘子,孟蝶一抬眼便能看到马车边上那策马徐行的俊美青年。之前谢恒随手捡的护卫的长剑杀敌,这会那长剑入鞘横挂腰间,使那跨马扬鞭的青年更添侠气,仅仅一个侧脸,也端的是玉树临风。

  “小姐,小姐?小姐!”

  “啊!”孟蝶恍然回神,“怎么了?”

  蕊芯笑得意味深长,“我喊了小姐许多次小姐才听到,也不知小姐的魂儿是被什么人给勾走了。”

  孟蝶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一眼蕊芯,轻声细语:“别胡闹。”

  “我可没胡闹,”蕊芯往外瞟了一眼,又笑着说,“哎呀呀,谢公子当真是英姿勃勃,俊朗非常,小姐你看呆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孟蝶脸一下子红了,抬手做势要打蕊芯,“你这丫头,平日里就爱浑说,如今竟打趣起你家小姐了!”

  蕊芯假装躲了一下,又露出俏皮的笑脸,拉着自己小姐的手说道:“我这次可不是浑说,谢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这话本子里不都写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江湖侠客也能儿女情长!依我看,小姐貌若天仙,善良温婉,这谢公子又是路见不平侠义心肠,正正般配呢!小姐若是有心,等到了北境军中,不妨让将军为谢公子安排个职务,以谢公子的身手,定能尽快积累军功,扶摇直上,到时与小姐也更加相配!”

  孟蝶的脸更红了,却是抬眼又看了看谢恒,再转过头来时连耳尖都红了,却还是柔声说:“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爱功名,谢公子还未必愿意投效军中。”

  蕊芯眉眼更弯,笑道:“哎呀,那小姐就是承认对谢公子有意啦?”

  “蕊芯!”孟蝶捏着手帕的手赶紧轻轻捂住蕊芯的嘴,飞快地瞥了一眼外头的谢恒,见谢恒毫无反应,该是没听到她们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嗔怪地瞧了一眼蕊芯,“你且小些声,莫要让谢公子听到了笑话。”

  蕊芯也赶紧捂了嘴,放下后明显收小了音量:“我这也是太高兴了,咱们本就是为了让将军来为小姐婚事做主免得被二夫人拿捏才出来的,哪成想还没到北境军这缘分就先一步到了,这可不就是上天注定!我实在为小姐高兴!”

  孟蝶:“你也别高兴太早,谢公子他……他还未必有意。算了,还是等见到哥哥之后再说吧。”

  蕊芯本来想说她家小姐这般人品样貌,那谢公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不过这事小姐也确实不该太主动,免得被看轻了,还是等到军中见了将军再说的好。

  外头谢恒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马车里主仆的谈论中心。他耳力虽好又有修为相助,但也明白非礼勿听,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听得姑娘家闺房之语?于是就封闭了修为对耳力的加持,再加上车马声乱,里头主仆俩又是刻意放低了声音的,便并未听见。

  虽然路上因为遇上马贼耽搁了些时间,但后面加快了脚程,还是在天刚擦黑时进了潍城。

  到了潍城,就离北境军第一军的驻地不远了。

  北境三军虽然都是当年宣景亲手调教,不过精力有限,宣景投注在第一军的精力最多,故而第一军战力最强。不过总体来说三军的实力差距并不大。只是三军指挥将领多出自第一军。

  入了潍城后,薛护卫就将那些马贼交给城中守军。

  届时守军应该会审问这些马贼,得知马贼老巢位置,再整率军队前去围剿,不过这些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只是潍城守军本来就在对马贼进行悬赏,薛护卫便得了五百两的赏金,回去后就在自家小姐的授意下将赏金交给谢恒。

  谢恒只留了五十百两,直言护卫们功劳亦不少,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那余下四百五十两。薛护卫又去请示了小姐,最后便按照谢恒的意思将余下的银两发给其他护卫,孟蝶又添了四百两,用作日后抚恤那些牺牲的护卫的家人。

  潍城守军将领董友民正好是从前孟蝶的兄长孟康的下属,了解情况后就命人连夜送信给孟康。

  董友民亲自给众人安排了住处,又派了个女管事过来照看孟蝶。

  来的若是男子,董友民肯定要设宴招待,但孟蝶是女子,他也不好太多接触,便也只能做到这些照顾。

  第二日董友民送众人出城,又派了一小队骑兵护送。

  虽说后面的路上当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不过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董友民现在想到孟蝶差点被那贼掳走还觉得一阵后怕,真是多亏了那位侠士。

  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遇上了孟康派来接应的骑兵小队。

  董友民的小队就直接回去了。

  有孟康安排的兵士护卫,谢恒便不用在跟随马车左右,又慢慢走到队伍最后去。

  孟蝶看不到谢恒,心下还有些失落,却也不能把人叫来。

  终于到了北境军第一军驻地,门口孟蝶下了马车,看向后面的谢恒。

  谢恒看出孟蝶应该有话要跟他说,便也下马走过去。

  “孟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孟蝶微微点头,“我这便要去见兄长了,谢公子是来找友人,可是知道友人在何处?若是不知不若先随我进去,再请兄长帮忙打听。”

  谢恒温和一笑:“多谢孟姑娘好意,不过我自行找人即可,不劳烦孟将军了,孟姑娘快请进去吧,你兄长定已经在等着了。”

  谢恒这般婉拒,孟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行进去,只是那一步三回头,连边上的曹管事都看出了其中心思,只可惜谢恒正在琢么着该如何找人,全然未见那欲语还休的几番回眸。

  待孟蝶一行人进去之后,不多时正好经过一位将领,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就官职不低。

  那将领乍见在门口徘徊的谢恒时只是淡淡扫过一眼,然而头还没全转回去就又猛地转过去,动作之快之急都能听到咔的一声!

  可他却顾不得脖子酸痛,立刻翻身下马,下马的时候还因为动作太急险些摔下去。

  边上的士兵何曾见过都统大人这般模样,当即都十分震惊。

  那人此时却全然不在乎自己在手下眼中的形象有损,直直朝着谢恒跑过去,还没走到人面前就开始高喊“谢大人!”

  谢恒闻声抬头,就瞧见一个一身戎装的男子满脸激动地朝他跑来。

  看着人是有点眼熟,等到人在自己面前站定,那张脸终于不是晃来晃去的了,谢恒才试探地叫出来:“杨……重阳?”

  杨重阳一脸欣喜,“谢大人竟然还记得末将的名字,是末将荣幸。”

  周围小兵们听着更加震惊!这年轻男子不仅直呼杨都统名讳,杨都统居然还在对方面前自称末将,那分明代表这人的官职比都统大人还高!什么时候军中来了这么一位大官?他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而且这位大人未免也太过年轻了!朝中竟然有这般年纪就位高权重的大臣?

  谢恒见自己没认错人,也笑了出来。

  当年潼谷岭恶战到现在谢恒还记忆犹新,也多亏杨重阳带援兵及时赶到,不然陆潇的结果就不仅仅是不良于行了。

  “谢大人!这三年你都去哪了!陛下找你都……”

  “嘘!”

  谢恒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能不能到你帐中说话?”

  “对对对,谢大人请随末将来。”

  杨重阳恭恭敬敬将谢恒请了进去。

  来到杨重阳帐中,谢恒看着大帐规格,笑道:“你这也是升官了啊!”

  杨重阳挠挠后脑勺,憨憨地说:“多亏陆将军培养器重,也幸得陛下信任,将末将提升为第一军都统。现在第一军就是末将和孟康共同统领。”

  第七百零五章 成家没有

  都统和将军算是平级,军中要是一般都是共同相商决定。

  杨重阳和孟康的关系也极好,两人在还是小兵卒的时候就在一个营里,后面都是凭军功一路升迁,只不过提拔杨重阳的是陆潇,提拔孟康的是胡靖,如今两人共同统领第一军,一直十分有默契,少有意见分歧的时候。

  “陆潇现在可在北境军?”

  杨重阳摇头,“半年前司神医治好了陆将军的腿,陆将军便回京了,后来被封为镇西候,镇守西境。”

  谢恒心下一宽,连连点头,“好了就好。不过他怎么不留在北境?西境那边有战事?”

  杨重阳:“有是有,不过不是要紧的战事,陆将军过去……其实就是不想面对长风族长。”

  谢恒恍然,想起当初陆潇和那位长风公主的一段旧情,一阵唏嘘。

  本来两人郎才女貌、性情相投,该是一对璧人,成就一段姻缘佳话,可惜最后还是生生错过了。

  “长风族长知道陆潇还活着了?”

  杨重阳摇头,“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陆将军死了,常常来这边,陆将军也是担心哪天会碰到,就干脆跟陛下请旨离开北境了。现在胡靖胡将军被封为镇北侯,统率整个北境。谢大人可要去见胡侯爷?”

  “他在这?”

  “侯爷平日就在第一军,不过前段时间去巡视第二军和第三军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可能就这两天。”

  谢恒点头,“那就等他回来再去见。”

  杨重阳应下。

  “谢大人,末将可否问问,谢大人这三年究竟去了哪里?自陛下登基后,谢大人便消失不见,三年来陛下遍寻不着。您是不知道陛下都……”掌杨重阳放低了声音,“都要魔怔了!成日里招那些道士进宫,现在坊间都有人说陛下才登基三年就开始想长生了!旁人不知道,我们这些曾经跟随陛下出生入死的将士还能不知道吗?陛下岂是那贪生怕死、贪恋权势的人,即便陛下真要追求长生大道,那也是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陛下不是为自己!是为天下!”

  谢恒顿时心中酸涩无比!

  虽说后来宣景去到现代找到他,恢复记忆后也对那些年的分离只字不提,可谢恒稍微换位思考便能深切体会那么多年宣景有多痛苦不易。

  这是他失踪的第三年,倘若宣景没有恢复保住在现代的记忆,这会岂不是……

  一时间谢恒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

  可还没出大帐他就又想到无为的提醒,如果他现在擅自离开北境去京城找宣景,没有完成那所谓的“使命”,真对日后造成无可弥补的影响可怎么好!

  谢恒反身回来,坐到案几边上,拿了纸笔就开始写信。

  虽说他不能回京,但送一封信回去总是可以的。

  杨重阳立即明白谢恒这是要写信给陛下,不敢打扰,老老实实在边上等着。

  一刻钟后,谢恒写完信,将墨迹略略吹干,叠放进信封中。

  “麻烦你差人将这信送给陛下,我暂时还有要事不能离开北境。”

  “是!”

  杨重阳立即双手将信接过去,珍而重之!能有封信送回京就好,让陛下知道谢大人还好好的,陛下定然不会再做那些出阁之事,也必然不会再那般痛苦。

  他不甚了解这对君臣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相信陛下既然那般看重谢大人,必然有其原因。在陛下还是将军的时候他们这些部下就是忠心耿耿、无怨无悔地追随,如今将军成了他们效忠的君主,那份忠心也只会更加厚重坚定!

  虽说一般而言没有要紧的军事就不能使用八百里加急,但身为都统,便有一次特别使用的机会,杨重阳毫不犹豫地将谢恒的信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送入京中。

  把信送出去后杨重阳又回到帐中,“谢大人在北境有何要事?可要末将协助?”

  谢恒摇头:“不必,我自己先探查,如有需要你的地方我自然会跟你说。还有,我的身份暂时不要向外透露。”

  “是,那末将先为大人准备住处吧!”

  “不用特别准备,兵士军帐内总还有空位,随便找个床位就是了。”

  “那如何能行!”杨重阳立即说道,“将士们平日休息、训练都有时辰,定会影响大人休息。且大人不是还有事情要办?集体军帐中人来人往,大人暂时又要隐藏身份,终究不便。而且若是陛下知道,如何能同意让大人委屈在集体军帐内!我这就命人在我这大帐边上另外支起一座帐篷,只大人一人居住,地方也不会弄太大,还请大人切莫推辞。”

  谢恒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他还不知道那“使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确实更方便。

  但谢恒还是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作为单独使用军帐的费用。

  军帐算是重要军资,每一顶都记录在册,谢恒就算只是暂时借用,也不能白白使用。

  杨重阳本来不肯收这个钱,但谢恒一再表示他不收就不住,杨重阳这才收下,充做军资。

  此后谢恒又跟杨重阳了解了这三年朝中内外大事,得知现如今四海升平,朝中风气清正,又是放心不少。只是难免又更加心疼宣景,只是用三年时间便将朝廷上下除尘涤垢,使之气象一新,宣景该是承受几何付出几何!特别是这三年自己又不在宣景身边,宣景想着他念着他,而于朝政上又不能有丝毫懈怠,该是何等的心力交瘁!

  谢恒捂着胸口,只觉得心疼得紧!

  杨重阳看谢恒脸色难看,本来还想多问两句这些年谢恒在哪,怎么会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终究还是没再开口,出去吩咐人准备帐子去了。

  帐子准备好后谢恒就直接进去休息了,眼见的神色有些憔悴,好说午膳不用给他送来,他想一个人多静静。

  期间孟康手下的一员亲兵倒是过来一趟,说想请谢先生过去,好当面感谢谢先生对妹妹的一路护持。

  杨重阳将人拦了下来,说谢先生已经休息了,感谢之事等回头人醒了他会去说。还表示谢先生不是那等施恩图报的人。

  杨重阳猜测谢恒既然要隐瞒身份,那当时肯定没有将真实姓名告知孟康妹妹,自然也没有提及。

  另外一头,得了亲兵回话的孟康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有很快松开,转头对身后的妹妹说:“你也听到了,人家累了,正休息呢,等晚上我再差人去请他,不,我亲自去!”

  孟蝶缓缓摇头:“哥哥军务繁忙,还是我过去请他来好了。”

  “诶!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他既然救了你,那就是哥哥的恩人,理当亲自前去感谢。只是没想到他要寻的友人竟然是杨重阳,他们二人的关系应当相当不错!能跟杨重阳结交好友,人物品格当是上佳,武功又这么好,当配得上你!”

  孟蝶脸颊飘上一抹绯色,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哥!你又听蕊芯胡说了!”

  孟康走近,歪头笑看着自家妹妹揶揄道:“真是她胡说?哎呀,本来我还想找杨重阳提前打听打听那谢景有无家室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哥哥!”孟蝶又羞又恼地直跺脚。

  “哈哈!”孟康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什么心思哥哥能看不出来?别着急,晚些时候哥哥就去帮你问。”

  孟蝶红着脸,但还是小声说了句:“多谢哥哥。”

  下午杨重阳正在校场练兵,孟康就直接找了过去。

  “重阳!”

  杨重阳转头,看着孟康一脸喜色地朝他走来。

  杨重阳笑道:“妹子来了就这么高兴啊!瞧瞧你这个妹奴!”

  “哼!你这就是嫉妒!”孟康一掌拍在杨重阳肩头,“对了,你的那个好兄弟谢景,好样的!多亏他救了我妹妹!说什么我也得亲自感谢一番,晚上你带我过去见见!”

  杨重阳已经从谢恒哪里听说了梦蝶车队遭遇马贼他出手相救的事儿。不过谢恒并没有细讲,这会听孟康提起,他又详细问了问,毕竟谢大人是陛下最看重之人,个中情况他还是多详细了解为好。

  孟康倒是很直接,薛护卫怎么跟他说的他就怎么告诉杨重阳了。

  杨重阳很是惊讶,他本以为谢大人救下孟蝶只是稍微帮了点忙,谢大人又只是提了一嘴,他还当主要功劳在孟家的护卫身上,却不曾想竟然几乎是谢大人以一己之力干翻了大部分马贼还擒贼先擒王弄死了马贼首领。

  从前的谢大人虽然有些身手,但也没这么厉害,这三年过去居然强到这种程度。

  该不会这三年是谢大人得了什么隐世高人的真传,到深山老林里面闭关练功去了吧!

  孟康见杨重阳愣神,大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杨重阳后心:“嘿!想啥呢!”

  杨重阳摇头:“没啥,晚上吃饭带你过去认识。”

  “成!对了,再问你个事儿!”孟康表情变得神神秘秘,声音也压低了不少,“你这兄弟……成家没有?”

  作者闲话:  【多谢kusano打赏~~】

  第七百零六章 出身勋贵

  杨重阳神色古怪地看着孟康:“你打听这做什么?”

  孟康笑起来:“我妹妹小蝶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我父母早逝,二伯父和二伯母一直想通过拿捏小蝶的婚事来拿捏我,这一次小蝶不远千里来找我,就是因为我二伯母已经动了心思。她占着长辈的身份,我不能将她如何,只能以父母不在长兄如父为由为小蝶定下婚事,才能免得被二伯母拿捏。路上小蝶遭遇马贼,又是幸得那位谢公子救下,对方的功夫自然没的说,他是你朋友,那人品肯定也过关,我便想打听打听他可有家室,若是没有也好撮合撮合。”

  孟康倒是没说自家妹妹已经喜欢上谢景,毕竟关乎女子名声,若直接说是妹妹已经有意,传了出去的于女儿家名节有碍。他主动揽到自己身上,只当是做兄长的为自己妹妹择选夫婿,欣赏见义勇为的谢景,这才妥当些。

  杨重阳:“据我所知,他是没有家室,不过……”

  孟康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还是考虑考虑别人吧!”

  杨重阳从好友竟然想让大瑾第一佞臣做自己的妹婿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毫不犹疑地劝对方放弃这个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只是他不能将谢恒的真实身份透漏出来,哪怕对象是孟康也不行,这劝说的话就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果然孟康并不买账,还皱着眉头问:“怎么不行?有啥特殊?”

  杨重阳:“他的身份特殊。”

  “身份?”孟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就是个在野之人吗?难不成你是觉得没有一官半职在、身无权无势就配不上我妹妹?”

  杨重阳嘴角抽得厉害,孟康的想法和事实真相那根本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什么在野之人?什么无权无势?这位第一佞臣要是无权无势,那朝中除了陛下之外就再也没有有权有势的了。

  他倒也不是觉得孟康的妹妹配不上谢恒,只是想着以谢大人的官职身份,从最基本的门当户对的角度来说,将来要娶的女子必须是真正的高门显贵家的嫡女。他和孟康在军中的官职虽然不低,但一来在京中却没有势力,二来并非世家大族,没有足够雄厚的底蕴。作为谢大人的正妻,这两点估计是必须的。

  再说外人都道陛下与谢大人不和,谢大人功高震主,但杨重阳却从陆潇那里了解过,陛下实际上十分看重谢大人,搞不好将来谢大人回朝,婚姻之事还要陛下做主。

  然而这些孟康都不了解,杨重阳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孟康解释,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谢景他不是寻常人,在京城中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未来的妻子……都不一定是他做主。”

  孟康听这话顿时眉心紧皱:“难不成他家是京中某个豪门权贵?”

  杨重阳:“可以这么理解吧!但还不是一般的权贵!你也会说他身手高绝、秉性正直,人又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这般优秀的男子缘何早到了婚配年龄却还没有家室?是他没人稀罕吗?是他没人追求吗?都不是!只是因为他的条件太好了,一般人实在高攀不上。”

  这下孟康终是犹豫了。

  他真心疼爱小蝶这个妹妹,自然是希望小蝶能嫁得如意郎君。

  之前他一直想着,未来妹婿的家里条件不用太好,若是为官的,七品到四品之间即可。若不在朝为官,不拘于商贾还是农户,只要家世清白,条件过得去就可以,反正有自己这个兄长在,哪怕条件差些,只要是家里干干净净,又是真心爱护小蝶的,他都可以多加照顾,必然不会让自己的妹妹一家吃苦受罪。低嫁没什么不好,在夫家有话语权,丈夫爱护婆母也不敢刁难,还能让后院干净,省心省力。孟康本来就觉得自己娇娇柔柔又单纯善良的妹妹实在不适合高门府邸的深宅内院。

  但这会听杨重阳的意思,竟是这个谢景出身权贵。

  想来不是朝廷重臣家的公子,就是王室勋贵家的少爷。

  这金贵的出身在旁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向往羡慕,可在护爱妹妹的孟康眼中却是大大的不好。

  他的妹妹没有心机手段,真要嫁到权贵之家,在后院只怕逃脱不了被磋磨、设计的命运。

  “能否请杨兄告知,那谢景究竟是……”

  孟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想回忆起京中有哪户姓谢的权贵,但他对京中情况并不了解,所知甚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只能问杨重阳。

  杨重阳摇头:“我不能说,兄弟,你就别为难我了!”

  孟康的神色更加凝重,能让杨重阳对自己也这样守口如瓶,对方的身份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若真这么复杂,那小蝶跟对方确实不合适。

  孟康也没继续为难好友,他知道杨重阳的性格,不是墨迹的人,真要是能说的话肯定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了,既然对方选择保密那自己怎么问都没用,他也不想让好兄弟为难。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妹妹第一次动心,却是不能有结果,他就越发心疼妹妹。

  孟康回去后就把情况跟孟蝶直说了。

  在他看来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要保留一丁点幻想。

  孟蝶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蕊芯赶紧扶着自家小姐坐下,转头对孟康说:“将军,即便那谢公子出身显赫,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也不至于完全配不上他啊!”

  “你懂什么!”孟康看到妹妹这样心里更不好受,语气也是极重,“我孟康的妹妹自然是极好!可那些豪门勋贵的后宅于你家小姐而言就是在吃人的地方!且不说规矩繁多,后宅女子的勾心斗角也是要命的!你们平日不是就爱看话本子吗?话本子里这样的描述还少?”

  蕊芯一听,也顿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话本中的那些豪门贵族后院的事儿,她当时还想着要是换成自己的话,怕是一个月都撑不过就得被无声无息地弄死!

  小姐一向单纯柔善,定是也难逃过那些心狠手辣的算计!

  眼泪在孟蝶的眼眶里打转,她将嘴唇咬得发白,最后垂下头喃喃自语一般地说:“是我配不上他!他若真出自勋贵之家,那必得一位同样出身显赫货至少书香门第且经过大家主母礼仪教养的女子方堪为正妻,在内能为他料理后宅中事,在外能与贵女命妇结交。我实在不配!”

  哪怕不看门第之差,她父母早逝,无姐无嫂,兄长自年少便在北境搏命,而她虽然住在自家,却被二伯父和二伯母限制约束,如同寄人篱下。兄长搏出前程后,二伯母迫于族中压力才给她请了女先生教化,可她虽能识文断字,也通晓琴棋书画,却于执掌中馈上豪不知晓。

  小门小户的,账目简单也就罢了,可世家勋贵的中馈却是十分繁琐复杂。

  精通琴棋书画算不得什么,执掌中馈却是衡量可堪为大家主妇的最重要标准。

  孟蝶很是清楚,以自己的情况,可堪为蓬门妻,不可为世家妇!

  而若是让她为人妾室也断断不能!

  孟康看妹妹这样着实难受得不行,妹妹对谢景的感情竟是比他想象的还深。

  “小蝶,你……你别哭,这样,等晚上哥哥再问问谢景,看看能不能问出他的身份。就算谢景出身豪门,但若他不是家中嫡子,或许还可行。”

  孟蝶抬头,挂满了泪痕的小脸儿上带着一丝憧憬:“真、真的?”

  孟康就这么一个妹妹,宝贝到了心坎儿里,瞧着妹妹此刻的表情,孟康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真的!哥哥去帮你问问。只要不是嫡子,以你的身份应当足够为正妻。”

  “谢”又不是皇姓,京中也没有异姓王,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其他的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权重大臣,只要不是嫡出,那妹妹要做正妻都应该还够的上。

  “好,”孟蝶应下,又急忙说,“哥哥莫要跟他挑明,即便他不是嫡出,哥哥也先别提我与他之事。”

  孟康不解,“为何?”

  孟蝶:“谢公子若不是嫡出,我确实有机会,可我不知晓他心意,若是哥哥冒然跟他提及,谢公子心善,哪怕心中无意于我,怕也会觉得为难,不好直接拒绝以免令我难堪。且让我先与谢公子多接触些,我若能感受到他心中于我有情,哥哥再跟他说明也不迟。”

  “胡闹!”孟康立时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跟一外男多接触?这不坏了名声!”

  孟蝶脸色微红:“就只在军中,能有多少接触?哥哥就答应了我吧!”

  从小到大,孟蝶很少主动向孟康这个哥哥索要活着要求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

  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孟康有些心慌,倘若那谢恒是名门嫡子,妹妹又如何是好?

  第七百零七章 扳指

  不知道是不是从阵法过来过于消耗精神的缘故,谢恒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直到该用晚膳了才醒过来。

  杨重阳直接让人将晚膳送到谢恒帐子内。

  以前杨重阳都是跟下属一同吃饭,但现在谢恒在,杨重阳不敢怠慢,自然是陪着一起用膳。

  谢恒看着面前饭菜荤素搭配得当,还有飘着碧绿香菜叶的肉丸子汤,虽说不上十分丰盛,但就边关军队的伙食来说,绝对算得上相当好的。

  “杨都统别是给我开了小灶吧?将士吃什么我吃什么就是,不必另外准备。”

  杨重阳笑起来:“谢大人多心了,这就是军中的标准伙食。从前军中伙食的确不成,甚至还曾一度难以温饱,但从陛下登基之后,不到一年,军中待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吃住穿用的条件越来越好,再不会像很久以前那样吃糠咽菜,到了冬日还要发愁棉衣、棉被。将士们感念陛下,日常训练起来也更加认真。哪怕现在没什么战事,也丝毫不会偷懒懈怠,实战演练一直都没断过。陛下还设下了每两年一度的四境军事操演,其中还包含四境将士对战,赢的一方能得到十分丰厚的奖赏。以此来激励大家斗志不减。”

  谢恒微笑点头,从当初辅佐宣景时,谢恒就知道宣景有满满的思量计划,皇子的身份束手束脚,后来成了王爷,能做的事情多了,但上面到底还有皇帝压着,许多事情明明可以一蹴而就,却还要徐徐图之,而登基为帝之后,宣景必定会大刀阔斧地办起来。

  不过三年时间,宣景就已经改变了大瑾国原本重文轻武的现象。听杨重阳的讲述,现在的武将可谓是遍地开花,都有了施展本事的机会。

  这也正常,大瑾本来就不是没有能人,只是从前的国情导致许多武将不得志,稍微冒头就被打压,如何发展得起来?现在文武并济,大瑾国的形势自然一片大好。

  杨重阳跟谢恒说了许多,有朝中大事,也有军中之事,很多要闻秘闻也都没瞒着。

  谢恒听得很认真,未来他肯定要重新站在朝堂上,在那之前他必须将朝中内外所有情况摸透。

  聊了好一会,帐子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谢恒正好奇怎么回事,一个小兵进来禀告,说是有不少将领过来,想见谢公子,跟谢公子切磋一二

  军中不少人知道这位“谢景”谢公子是杨都统的好友,而且武功十分高强,一早就憋着心思想跟“谢景”较量一番。

  只是“谢景”一直在休息,他们也不好打扰。

  现在人醒了,自然都忍不住过来了。要不是杨重阳在这,估计早就进来向谢恒挑战了。

  杨重阳皱眉:“这么没规矩?看来还是操练少了!”

  这一句话中气十足,外头的站着的一众将领顿时慌了,他们就是想跟那位传言很厉害的侠士比划比划,怎么都统大人就生气了?

  谢恒也没心思切磋,但也不想杨重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责罚下属,便说让大家进来认识认识也无妨。

  杨重阳很听谢恒的话,说叫进来认识认识就让人都进来了。

  乌拉拉进来四个人,有参领、飞骑尉、左右尉使,都是杨重阳的心腹。

  进来后赶紧对杨重阳行礼,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勇猛汉子,在杨重阳面前拱手低头,好像做错了事等着夫子批评的学生。

  杨重阳皱眉:“谢公子是我的好友,亦是我的贵客,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那第一个进来的徐参领说道:“都统息怒,我们就是听到谢公子是高手,一时技痒,想跟公子切磋张,绝无恶意!”

  杨重阳还要责难,谢恒却笑着说:“大家都是武人,可以理解。不过我确实本就不喜与人切磋争斗,还请各位见谅。”

  谢恒这么说主要是担心答应了这几个,那之后再有人来自己是答应该还是不答应?要是不答应,那是不是就要被说成厚此薄彼?要是答应,一拨又一拨,就更加应对不完了。

  那几人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谢恒都这么说了他们肯定不好再强求。

  不过谢恒倒是不介意多认识一些军中的人,留几个人坐下一起喝喝茶。

  军中禁酒,且四境军队一向纪律严明,大家以茶代酒,聊得也很愉快。

  没一会,谢恒就注意到了那位徐参领的腰间挂着一枚小巧的云纹玉佩。只一眼,谢恒就看出来那是冥器!

  谢恒笑问道:“徐参领腰间这云纹配饰倒是精致。”

  徐参领很是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

  不等他说话,边上的周尉使率先调侃道:“老徐这东西是要寄给他婆娘的!成天待在身上是要多染上点自己身上的味儿!好给他婆娘寄回去当做念想之物戴着,老腻歪了!也不怕见天儿的一身汗味儿把人给熏着了!”

  “滚蛋!”徐参领笑骂,“一块玉佩就是天天搁胳着窝夹着能有多大味儿!你懂个屁!”

  谢恒:“徐参领和夫人感情真好,我瞧着这玉成色极佳,是块好玉?”

  “是吗?俺也不懂!”徐参领挠着后脑勺憨笑着说,“俺就是觉着好看,就买了。”

  谢恒“哦”了一声,“这附近还有玉石交易市场?”

  “那倒不是。”

  杨重阳给谢恒解释,原来是早些年被朝廷克扣军资时,经历过最穷苦潦倒,大冬天里还穿着单衣跟敌人在雪地里周旋的日子,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就这么等着冻死饿死,便不得不打起了盗墓的主意。

  他们之前就无意中发现过一处古墓,都不知是什么朝代哪位达官贵人的,反正看服饰绝对不是大瑾。墓中虽有机关,但年代久远,好些机关即便触碰到了也启动不完全,他们没损一兵一卒就从墓里弄了不少好东西出来,然后专门派一小队人带着那些金银珠宝去购置各种急需物资。

  后来条件大大改善了,用不着他们又是要打仗又是要自己解决温饱,还有一些没用来换置物资的珠宝就被留了下来。

  军中将领就用这些来犒劳有功或者表现突出的将士。

  不过除了用来犒赏之外,有实在喜欢的将士们也可以自己攒银子买下。

  用来购买的银子最后还是充作军资。

  当初为了购置物资,所用金银较多,那些珠宝首饰反而留下不少,这云纹配饰就是其中之一。

  都是大老爷们儿,有谁喜欢珠宝首饰的?就算有少数喜欢的,也不好直接表明。而且他们日常训练严苛繁重,配饰不管挂在脖子上还是腰间都不方便,徐参领也只有在不训练时才会拿出来挂着。

  这云纹玉佩徐参领一眼就觉得自家婆娘肯定喜欢,这才用了自己攒了大半年的钱将其买下,只等“入味儿”之后就送给娘子。虽说是死人陪葬品,但战场杀伐之人没那么多讲究,杀气重还能克制陪葬品的死气,而且若不是这样,这等好成色的玉佩,哪里是一个参领半年的俸禄就能买的?

  杨重阳看谢恒好像对这些东西有点兴趣,便说还有好几样东西在,问谢恒要不要看看。

  谢恒点头,“不麻烦的话。”

  “嘿!这哪就麻烦了!我现在就让人拿过来!”

  “我去吧!”

  那徐参领直接起身出去,没一会就抱着一个盒子进来。

  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玉石饰品。

  谢恒看的直咋舌,咱就不能用个稍微大点的盒子装吗?或者好歹单个都用布裹一下,就这样全堆在一个盒子里,而且有好些配饰都是有棱有角的,很容易彼此刮花啊!这一刮花了可就掉价了!

  撇开这让人脑壳疼的粗糙的存放手法不说,好东西确实是不少。

  不过在所有东西中,最吸引谢恒目光的是一枚冰红色的扳指。

  扳指的材质看起来不太像是红玉,更接近于冰飘南红,红得鲜艳而且冰透干净,而且没有一丝杂质。

  很多冰飘南红都会或多或少带上一点白色或者像雪花或者像烟雾的近透明物质在里面,但这枚扳指上却一丁点都没有,干净得不像话。

  另外南红种类不少,谢恒看眼前这枚扳指如果真是南红的话,那应该是类似九口料,九口料很脆,一般都是用来做蛋面或者珠串,很少会做戒圈扳指,因为出碎料的可能性太高,哪怕是在珠宝工艺较为成熟的现代,也很少用这种料子做戒圈扳指,实在是因为太容易雕坏了,更别说是在古代。

  这也就更加显得这枚扳指的价值。

  只是古代勋贵一般多用和田玉扳指,南红可极为少见。

  杨重阳见谢恒一直盯着那扳指,便说道:“谢……兄喜欢这枚扳指的话就由我送给谢兄了。”

  谢恒笑起来:“我是很喜欢,不过不能让杨兄破费,我出钱买下来就是。”

  他对饰品不感兴趣,但关键在于他在这枚扳指上感受到了一丝灵气。

  一件冥器上居然会有灵气!

  这灵气甚至都净化了扳指上原本的死气!不简单!

  杨重阳也没坚持,就让负责军资登记的人做了记录,收了钱将扳指交给谢恒。

  这会时间也不早了,杨重阳和其他人都相继离去。

  安静的帐内,谢恒将扳指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便套在了拇指上。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谢恒!”

  第七百零八章 活尸

  谢恒耸然一惊,猛地抬头看了看四周,一个人没有,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扳指,眼中透着几分怀疑,他很确定刚刚不是幻觉,他确实听到了无为的声音。

  细想那声音是在识海之中,谢恒便试着放出意识:【无为?】

  【哎呦,听出来了!】

  谢恒脸色一黑,还真是!

  【你怎么回事?你在哪?】

  【要说具体位置我现在是在你的扳指里。】

  谢恒眉头一皱:【你上次突然消失是跑到扳指里去了?】

  无为:【那当然不是,这是有过程的!】

  谢恒嘴角一抽:【那你展开说说?】

  无为:【嘿你还别这么阴阳怪气,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当时我虽然用你和宣景的血对法阵做了手脚,让御清流不能传到这个时代,但他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很要紧的时空。我会突然消失就是因为我感应到了那货要作妖,真要让他作成了,这个时代的你和宣景也会受到影响,我不得赶紧去处理!但连续穿越对我的伤害太大,再加上御清流也不是好对付的,我过去后又遇上了其他危险,再次回来就只能以元神出窍的形式。赶巧了,这枚扳指是块极其难得的古灵玉,我才得以寄身其中。】

  谢恒:【元神出窍?那你的肉体……】

  【肉体受创,正在一处宝地借助天地灵气滋养修复,只是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一定能养好。】

  谢恒挑眉,都不确定能不能养得好,可无为声音听起来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养不好你当如何?】

  无为:【那就另外换一副身躯呗!】

  谢恒皱眉:【你想夺舍?这可是邪术。】

  无为:【有人曾跟我说过,术法本身其实并不能界定是正是邪,主要得看施展术法的人品行如何,又是怀着何种目的。不过你放心,我没打算夺舍,真要夺舍了我就回不去原来的身躯了,我还指望着等我的元神恢复后穿越回去,也许到时候我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

  谢恒一愣:【你元神也受创了?】

  无为咬牙:【没错,要不然我就能直接现身在你面前!元神受创想要修复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就是难上加难。】

  谢恒琢么着:【那要是多给你找些古灵玉,是不是就能养护你的元神?】

  无为:【那自然是,但你当古灵玉是那么好找的吗?我这纯粹就是运气,元神出窍回到这边后我就想来找你,意外发现了这古灵玉的扳指,才能寄身其中。灵气稀薄的世界想要诞生一块灵玉有多艰难你根本想象不到,这古灵玉的岁数说不定是与天同寿。】

  谢恒点头:【我就是问问。】

  无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古灵玉难得,所以故意问我,等我告诉你之后,即便我让你去帮忙找,你找不到也可以心安理得?】

  谢恒:【怎么会?你心里好阴暗。】

  无为:【算了,反正我也没寄希望于古灵玉。寻常玉石中也有灵气,虽然比不上古灵玉,但对我的恢复也有帮助,而且玉石的品质越高其内所蕴含的灵气就越多也越浓郁,对元神的滋养效果就越好。你就尽力帮我多收集些好品质的玉石就行。】

  谢恒:【需要多少?】

  无为:【这就不跟你说了,免得让你觉得卖了自己也换不来那么多。】

  谢恒:……

  无为很没诚意的哈哈两声:【不过往好了想,你给我找玉石,我也能帮得上你,虽说我现在是元神状态,而且还不能现身,遇着危险不能大杀四方保护你,但是我的神识收放自如,范围又广,能帮你探听情况。比如要是有人埋伏准备害你,我就能发现,还能告诉你对方埋伏的准确位置。】

  谢恒想了想,这还确实算是个不错的作用。

  【那你告诉我宣景现在在京中情形如何。】

  谢恒睡之前就找来两只雀鸟,跟它们沟通交流一番,让它们到京中皇宫去帮他看看宣景,了解宣景近况。他还不知道要留在这边多久,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尽量实时了解宣景的情况。

  只是雀鸟从这里飞回京城,快的话也要两三天,来回就得五六天,这还不算在宫中观察花费的时间。

  现在无为在这,谢恒就能直接问了。

  无为:【他好得很,等你回到他身边后他会更好。】

  谢恒松口气,又问:【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而且你需要的高品质的玉石北境可没有,要弄也得等回京之后才方便,一天不解决一天就不能回京,被耽误的不光是我,还有你自己。】

  无为啧了一声:【行吧,其实这事还是怪御清流,那个法阵给这边的世界造成了轻微的空间裂缝,裂缝的另外一头是冥府,虽然裂缝很小,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威胁,但仍然会有阴气从裂缝中渗透出来,影响阳间。寻常人沾染上了冥府阴气就会变成嗜血食肉的活尸,人性全无。而被活尸咬伤或者抓伤,也会感染阴气,同样变成活死人。活尸的攻击性强,而且不知疼痛,断手断脚亦无妨,只要不断头就能继续攻击,长此以往必会成为一大祸患。】

  谢恒一听,这可不就是古代玄幻版的生化危机嘛!

  【我的使命难道是修复空间裂缝?】

  【没错,以你现在的修为的不会有问题,到时候找到空间裂缝我教你怎么做,还省的你瞎琢磨。】

  谢恒总觉得无为不是很靠谱,但这事他别无选择,哪怕是再怎么危险他也得去,不然让他眼睁睁看着宣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沦为末世吗?哪怕不是为宣景,只从为人的基本底线而言,如果真有能力阻止末世,即便是要牺牲性命也该在所不辞。

  谢恒深吸一口气:【空间裂缝在哪?】

  无为:【我用神识扫了一下,就在五十里外的莽山腹地。之前你来的路上不是遇到马贼了吗?那帮马贼的老巢就在莽山。】

  谢恒一惊:【那那些马贼不是都被阴气感染了?】

  无为:【裂缝刚刚形成,漫延得没有那么快,只是附近的一些动物中招。但照目前情形看,阴气漫延到马贼老巢也就是八九天的事。】

  【马贼老巢多少人?】

  【三百多人。】

  谢恒眉心耸起,三百人,这人数是不算很多,但如果三百人都成了活尸,下山入了附近的村庄咬了村民,那情况就非常危险了!马贼本来就比一般人强悍,更何况是成了活尸的马贼,就算面对官兵围剿也没那么容易被剿灭,而且因为阴气的传染性,活尸的数量只会随着死伤人数的增加而增加,很快就会爆发成巨大的灾难。

  虽说之前他们把活捉的马贼交给了潍城守军,但看那些马贼的情况也不是第一天做那种事,都有老巢了那也算成了些气候,而潍城守军应该也知道,想来是因为马贼没有闹得太厉害,而潍城守军数量有限,不好轻易调动,所以才一直没有围剿。

  不行,不能指望潍城守军,得赶紧把那帮马贼给料理了!

  谢恒起身就准备去找样重阳说马贼的事,还没出帐子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

  “谢先生可休息了?在下孟康,特来感谢谢先生于路上救下舍妹。”

  谢恒掀开帘子,外面孟康也是一愣:“谢先生这是要出去?”

  谢恒“嗯”了一声,“有些事情要去找杨都统。”

  孟康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是我来得不巧了,谢先生先去吧,我等谢先生回来。”

  谢恒可不好让孟康等着,他又不知道要跟杨重阳商量多久。

  “孟将军如果是为了令妹之事道谢就不必了,孟小姐已经谢过多次,而且我蹭了孟小姐的车队,要不是跟着车队,我也没这么快找来北境军,孟将军着实不必言谢。”

  孟康看谢恒虽然是书生气质,但说话干脆,给人感觉也是性情磊落之人,对谢恒的感官就更好了,笑着说:“谢公子有所不知,我父母早逝,小蝶就是我最重要之人,你既然救了小蝶,那我如何感谢都不为过。想来谢公子并不会在北境久留,不知可否告知京中住址,待我回京时有机会也好登门拜访。”

  谢恒:“孟将军如何知道我是京城人士?”

  孟康:“只是之前听杨都统随意提了一嘴。”

  谢恒微笑:“我的确是京城人士,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暂时不方便透露身份,我看孟将军是忠勇之人,我心中敬佩,便不想随便编个身份诓骗,还望将军理解。”

  孟康一听,顿时摆摆手说没关系,理解理解,还觉得这位谢公子真是实诚人,能这样实实在在地告诉他。

  无为却在谢恒识海中吐槽:【我看分明是你懒得编瞎话,还说的这么好听让人以为你真诚坦荡,演得还挺像!】

  【闭嘴,别影响我发挥。】

  谢恒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孟将军理解就好,等日后孟将军若是回京了,我定然邀请孟将军到府上做客。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又还要去找杨都统,就不留孟将军说话了。咱们改日再聊。”

  “好,改日再聊,那我就先走了。”

  孟康迷迷糊糊的转身离开,快回到自己帐子时才想起来就算对方暂时不能透露身份,他也可以旁敲侧击问问对方有没有兄长的,怎么就没开口说几句话就回来了?他们都说什么了?

  第七百零九章 攻山

  打发走了孟康,谢恒就去找样重阳了。

  路上谢恒还跟无为说孟康这人倒是很客气,还亲自过来感谢他,就是这时间不巧,都这么晚了,要是他没有打算去找杨重阳真就要睡了。

  无为呵呵两声:【他是来感谢你,但也是来了解你能不能做他未来妹夫的。】

  谢恒:【啊?】

  无为告诉谢恒孟蝶对他有意,之前孟康就去杨重阳那打听过他的身份,但杨重阳没说,只暗示谢恒出身不凡,孟康就直接猜测是京中权贵。孟康不想将自己的妹妹嫁入深宅大院,主要是觉得自己单纯的妹妹的应付不来内院里勾心斗角的算计,而孟蝶也知道自己做不来豪门长媳。到奈何孟蝶情根深种,孟康才退一步想着只要谢恒不是嫡子就成,这才想过来打听打听,只可惜还没说到正题上就被谢恒三言两语给忽悠回去了。

  谢恒一脸无奈,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

  不过好在等解决完了空间缝隙的事他就会立即回京,而在回京之前他也会注意尽量不跟孟蝶再有任何接触。

  实在不行,他也就只能对孟康透露自己有心上人了。

  谢恒去找杨重阳时后这都已经准备入睡,可听到谢恒过来还是赶紧起身相迎。

  “谢大人这么晚来找末将是有何事?”

  谢恒:“自然是有极重要的事要与杨都统相商。”

  空间裂缝这种事谢恒自然不能说,说了人家也不可能信,他只能说马贼猖狂,而潍城那边守军的力量又不足够,若是分去围剿马贼,便不好保证潍城的安全。

  杨重阳点头,“既然谢大人这么说,那我就派一支队伍围剿马贼。只是现在不是战事,而且没有上头命令,能调动的人数有限,最多只能抽掉两百人。”

  谢恒点头:“两百人够了,我之前从被捕的马贼口中得知,他们老巢也就只有三百多人。”

  军队的战力本来就比马贼要强,而且当下谢恒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剿灭马贼,而是将马贼从莽山赶走,这样他就有时间在阴气扩散到莽山之外前将空间缝隙修补好。

  谢恒还特意引导杨重阳先派人去调查莽山地形,发现莽山的“易守难攻”,之后两人在商讨具体的战略措施时,谢恒就提议围剿以将马贼赶出莽山为主要目的,没有了莽山地势的优势,他们那两百人的军队想要剿灭三百马贼就会容易很多。

  杨重阳也十分赞同,虽然他对自己手底下的兵士很有信心,相信就算是两百对上三百也能稳操胜券,不过在对方有地形优势的前提下,他们攻打起来会更加困难,肯定会有不少伤亡。可如果只是将山贼赶出莽山,这个目的就容易实现得多,之后再全面进攻,定能顺利剿灭马贼。

  此种战略唯一的缺点就是耗时,也许直接以剿灭为目的进行强攻,约莫十天半个月就能拿下,但按照他们定下的战略,花费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但现在没有战事,他们也不赶时间,而且有他们盯着马贼,马贼那边肯定也无暇继续拦路杀人越货,他们耗得起。

  第二天上午,谢恒就跟着杨重阳清点出来的两百人马一道前往莽山。

  孟蝶已经知道兄长没能问到谢恒家中情况,但这也让她无法死心,得知谢恒要跟着一道去剿匪,她便出来相送。

  只是她没有凑到谢恒身前去,只是站在角落远远看着。

  谢恒领了一身甲胄,明明只是普通士兵的甲胄穿在他身上却显出将军气场。

  马背上,谢恒长枪在手,单手握着缰绳,身姿挺拔,眉目俊朗,意气风发。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北境的烈烈寒风中,却有少女情怀情窦初开,那曾憧憬的红缨白马的少年将军有了最鲜活的模样!

  孟蝶觉得只觉得心跳如雷,震耳欲聋!

  孟康在边上不理解妹妹的心情,只是可惜这样的事儿怎么就没轮到自己。

  他到是也想带兵围剿山贼,但可惜军中有规定,未有战事时他与杨重阳不能同时调兵。

  北境太平孟康自然高兴,可他也确实手痒,能拿山贼活动活动筋骨多好,就是这种好事没落到自己头上。得知这事还是“谢景”提议,孟康甚至觉得“谢景”有点不够意思,明明他们昨晚聊得挺愉快的,怎么有这种事就想不到他呢!

  兵贵神速,为了不让山贼有所意识防范,杨重阳他们一路上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一天一夜后,也就是第二天傍晚,队伍终于到达莽山。

  军队在距离莽山脚下约五百米处扎营。

  这一片本就山林广阔,或明或暗的群山连绵起伏。

  谢恒在无为的提醒下一眼就看到了莽山。山间雾中,这会天色也已经黯淡下来,黛青色的莽山渐渐隐匿于夜色之下。

  按照他们的计划,今晚就要突袭马贼老巢。

  有无为神识探路,谢恒很快就确定了老巢的具体位置。

  他将老巢的位置和大概部署告诉杨重阳。

  杨重阳只当这些是谢恒从那些被抓的马贼口中问出来的,还想着这年头的马贼胆气不行,居然会交代得这么彻底!

  后半夜,军队杀上莽山!

  马贼们当真是被杀个措手不及,有些人还在被窝里就被厮杀声给吓醒了,裤子还没提上就先去摸刀。

  不过这些马贼也确实有些本事,山路上设了岗哨,谢恒他们也就是在袭击第一岗哨时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连个重伤的都没有就轻轻松松将第一岗哨给夺了。

  后面的岗哨收到敌袭的消息就提前做了防范,与军队正面对上。

  只能说敢在北境混的马贼确实有几分本事,虽是一帮山贼,却也很有排兵布防的本事,不仅防守的好,战力也很令人侧目,几番交手下来,虽然杨重阳这边始终占据上风,但差距却不是很大。

  杨重阳的神情越来越郑重严肃,他实在没想到这些马贼的战力竟然可以强到如此地步。

  原本以为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说轻而易举拿下当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却没想到竟然这般难缠。

  不过杨重阳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还好谢大人注意到了这拨马贼的不同寻常,他们现在围剿虽然会费些周折,但总比放任其不断壮大强。

  这才区区三百人就已经有模有样的,要是日后继续成长下去,保不齐就会成为北境的一大祸患。

  陛下将北境交给他们时还是铜墙铁壁的一块,这要是没几年时间就出了一拨攻守兼备的马贼成为祸患,那他们岂不是辜负了北境百姓的信任,又有什么脸面面见陛下!

  杨重阳和谢恒按照原本商定的那般,虽然频频对马贼出手,却没有下死命令,不让将士们真正跟马贼搏命,致力于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一点一点攻占马贼的地盘儿,将马贼逼得寸寸后退,但又不一鼓作气直接拿下。

  如此过了半个月,马贼们彻底怒了,眼看一个个岗哨被蚕食鲸吞,就算动作再慢,也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没有办法,马贼们只能搬家。

  舍弃这样一个地方,马贼们也不愿意,但总的来说肯定还是性命更重要。

  终于达到目的谢恒和杨重阳很是高兴,没有了莽山的地形优势,接下来他们就更不用对马贼客气了。

  两人商议好,两天后就对马贼展开全面进攻!

  如今的莽山上已经没有马贼,马贼基本都被驱赶到了平原地带,只有几处小山包做掩护,这种情况下军队进行围剿便容易得多。

  谢恒决定在全面开战前先找到空间裂缝看看。

  有无为这个“导航”,谢恒轻而易举地在莽山腹地一个山洞中找到了空间裂缝。

  谢恒看着面前这条半人高的黑色缝隙,也就正常手掌厚度的三分之一,还能看到有淡淡的黑色雾气不断从缝隙中飘出来,只是很浅很少,一出来就化开了。

  【这黑雾就是冥府阴气?】

  无为:【没错,不过你放心,这些阴气基本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谢恒:【可惜,如果这阴气的作用不是把人变成活尸,我倒是想收一些,说不定日后对付什么人时就能用得上。】

  【对啊!】无为高声一叫,【你确实可以把这些阴气收起来留用。】

  谢恒白眼:【什么用?把我的敌人变成活尸然后攻击我吗?】

  无为:【当然不是!这冥府阴气便是在修真界都得不到,你这纯属凑巧!哪怕是修真界的顶级大能也没那个本事打开一条连通冥府的空间裂缝。只能说这个世界灵气过于淡薄,一个世界越是灵气充沛那世界壁垒就越“牢固”,也就越难以形成空间裂缝。同时这个世界又因为宣景而充满信仰之力,再加上御清流的传送阵是以那么多天生阴命之人的血液和魂魄为祭,种种巧合凑在一起才能打开这么一点对接冥府的空间的缝隙。你把这些冥府阴气收集起来,往后可以用来炼制很强大的法器,专克阴鬼!】

  毕竟没有任何鬼气和阴气能与冥府阴气抗衡!

  作者闲话:  【晚些时候还有更新哦~】【多谢雨非霏、kusano的礼物和打赏~比心~】

  第七百一十章 宣景-重逢!

  谢恒听着觉得这阴气是挺厉害,那就收集一些。

  【用什么收集?】

  【我教你方法把这些阴气暂时引到扳指内,等回去之后再从扳指内引出到玉瓶里,你用灵力封存即可。】

  谢恒:【直接引到扳指内难道不会对你有影响?你现在只有元神,不应该很畏惧阴气吗?】

  无为“哈”了一声,【那你可是小瞧我了,这点阴气短时间内对我不会造成多大影响,最起码能撑四个月到半年,封闭这处空间裂缝后就赶回京城多买玉瓶,时间来得及。】

  谢恒这才放下心。

  无为教了谢恒如何使用灵力术法来修复空间裂缝,还好这裂缝本来就不算大,每天修复两个时辰,三天就差不多了,还有时间能将莽山上已经被阴气感染的动物都解决掉。

  有无为神识探索,连只兔子都不会放过。

  马贼逃窜的地带距离莽山也没有多远,杨重阳就直接在莽山驻扎,利用这里的地势,加上严密的布防,休息时能防止山贼偷袭。

  一晃又是十余天过去,从当初军营出发到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谢恒这已经将空间裂缝修补好,山上被感染的动物都清理干净,马贼那边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今天这最后一战,谢恒带头冲锋直接杀进马贼老巢。

  原本马贼瞧见带头冲锋陷阵的是个小白脸,心中还有一丝侥幸窃喜,觉得对付这个小白脸不成问题,这也是他们最后一丝生机,只要能保住性命,日后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然而当谢恒手持长枪并且一枪戳死一串人时,马贼头子傻眼了。要是给他一把长枪,再来一排人站那让他戳,他都不一定能一口气穿一串!

  这个小白脸这么凶残呐!

  杨重阳带人还在外面,谢恒一个人直接杀进来,却没有一个马贼能拦住他片刻!

  长发束起一身利落,身上的甲胄都被鲜血染红大半,脸上也溅到不少血,年轻的将军仿若杀神附体,单枪匹马杀进马贼老巢却如入无人之境!

  当被长枪枪头抵住眉心时,马贼仅剩的勇气只够支撑他不尿裤子!

  真的是一眨眼这人就杀到眼前了!

  谢恒活捉了马贼首领,之前也跟杨重阳商量,只要马贼愿意投降,能不杀就不杀,可留着充做劳力。北境将士是不少,但也需要许多劳力,让将士们做劳力,辛苦又大材小用,现成的马贼刚好可以抓壮丁。

  谢恒笑眯眯地看着胡子拉碴的马贼首领,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我说,降了吧,叫你手下都别抵抗了,留你们一条性命,正好有些活计需要人手,用得上你们。”

  旁边一帮被谢恒打得还在地上打滚的马贼也是嘴硬,纷纷叫嚣着不肯投降。

  “我们绝不投降!”

  “不投降!”

  “有本事杀了我们!”

  ……

  许是手下都这么硬骨头,做首领的也不能示弱。

  马贼头子梗着脖子瞪着谢恒:“你休想!我莽山马贼永不认输!”

  谢恒不着急也不生气,继续说:“就是些种地还有搬运的活儿,会给你们提供伙食和住处。先做上一年,算是赎罪,一年后每个月还有一钱银子的月钱。”

  一众还在打滚的手下都顾不得打滚了,神情激动得像是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其实要是有一份正当的营生,吃住不愁,大多数人又怎么会愿意做马贼这种时时都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

  特别是现在天下太平,马贼真不好混!

  谢恒挑眉看着马贼首领。

  后者顿了一下,刚刚嚷嚷的“莽山马贼永不认输”尤在耳畔,依旧面容倔强梗着脖子:“……除非管吃管住!”

  无为:【这位兄台的能屈能伸着实令人佩服!】

  谢恒也笑了,刚要说什么,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谢恒还很疑惑,杨重阳不是已经差不多控制住局面了吗?刚刚还没这么闹。

  无为:【男人,你相好的来了!】

  宣景!

  谢恒放下长枪就要飞奔出去,可脚尖一转就又顿住了。

  宣景能这么快赶过来肯定是因为收到了他的信,但他还不知道宣景到底记不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一切,如果不记得,那自己在宣景这就是失踪三年,而现在又突然出现。

  这久别重逢高兴肯定是高兴的,可谢恒又担心要是宣景不记得在现代发生的事,会因为他三年的音信全无而多少气他。而现在人这么多,他也不好细细解释,这么多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怎么办!

  转眼谢恒看到边上正疑惑地大小眼看着他的马贼头子,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他捡起地上被他打落的马贼的武器——一柄大刀,直接塞回马贼手里,然后捏着刀身放在自己肩头。

  马贼头子很慌:“你干啥!”

  “别问那么多,挟持我!”

  谢恒想的是可以用马贼暂时转移宣景的注意力,宣景心疼他,看他被马贼挟持肯定就顾不上跟他生气了。反正以他现在的能力即便是被马贼挟持也能轻而易举地自救。

  然而马贼却警惕又恐慌地看着谢恒:“你后悔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你骗我挟持你,然后等其他人进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让他们杀我!呸!老子聪明绝顶绝对不会上你这小白脸的当!”

  马贼头子怒气冲冲地说完,外面的脚步声也已经快到门口,他扔了手中长刀噗通一声跪在了谢恒面前。

  谢恒目瞪口呆,低头看着梗着脖子跪得笔直笔直的马贼头子,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活了这么些年头,还在大瑾朝算计了无数贪官污吏的谢恒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机智”的马贼头子给摆了一道。

  这时候一身戎装的宣景已经大步迈进来,看到谢恒身上的血,瞳孔骤然一缩,快步走过去。

  “宣……”

  谢恒还没喊出口就直接被宣景一把抱在怀中,但不过一瞬又被松开,宣景虚虚握着谢恒的肩膀,一贯稳重的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伤着哪了?”

  谢恒笑着摇头:“没有,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见到宣景这一刻,谢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想让马贼挟持自己的想法多愚蠢,他怎么舍得让宣景这样担忧心疼?

  看着谢恒确实气色尚可,宣景微微松口气。

  “过来之后你不在我身边,我派人到处找你,还好收到你的信。”

  谢恒眼睛一亮:“你都记得!”

  宣景点头,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嗯,都记得。”

  谢恒直接一把扑进宣景怀里,眼眶隐隐发热。

  忐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心安了!

  后面跟进来的杨重阳看到陛下抱着谢大人,莫名觉得脸上一热,转身就往外走,还把跟在后面要进去的将士都给推了出去,虽然说不清什么原因,但他就是觉得这会不该去打扰两人。

  还直挺挺跪在一旁的马贼头子满心疑问……

  他这条小命到底算不算保住了?

  那些官兵怎么都退出去了?

  这俩男人为啥抱那么久?

  还能争取到包吃包住和一两月钱的待遇吗?

  ……

  马贼老巢被剿,活捉了一百多近两百的马贼,就如谢恒所说那般成了劳力。当天他们回去暂时驻扎在莽山的营地休息,准备第二天再启程回北境军。

  杨重阳本来是想给宣景另外准备一顶帐子,但宣景表示不用,直接跟谢恒住一起就好。

  杨重阳内心对宣景的敬重爱戴之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瞧瞧,即便将军已经贵为君王,生活作风还是如此的简洁朴素,愿意屈尊降贵跟臣子一个帐子休息!丝毫不摆帝王架子!自己能效忠这样的君主都是天大的荣幸!

  晚上跟杨重阳他们一起用了晚膳,宣景和谢恒就直接回到帐内。

  谢恒跟宣景说了无为的情况。

  宣景低头看着谢恒手上的扳指:“所以外界发生的事情,即使是在数十里外,他也能感知到?”

  谢恒点头:“是,这就是神识。我的修为还不足以外放神识,但灵力修为也能对我的五感加持,让我的感官更加敏锐。”

  宣景沉默片刻,神色有些复杂。

  谢恒拉住宣景的手:“怎么了?”

  宣景:“那我们亲热时他也能看到?”

  无为:【谁要看你们亲热!我是变态吗?你们亲热时我肯定会封闭五感!让我看我都不看!不放心你可以脱掉摘掉扳指然后用灵力包裹封住!我肯定看不了!】

  谢恒笑着将无为的话转达给宣景。

  宣景点头,【那要记得封住。】

  无为:……

  谢恒笑得眯起眼睛:“好,一定封得严严实实的!”

  无为:【你个扑街仔这么说就是不相信我!】

  谢恒没理会无为,直接摘掉扳指放在一旁并用灵力封住。

  宣景勾起嘴角,没着急解开谢恒的衣带,温热的手掌直接从衣摆下伸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谢恒和宣景、杨重阳一同用早膳。

  杨重阳觉得今日的谢恒看起来有点奇怪,怎么好像一直在微微佝偻着背呢?偶尔直起身来还会小小抽气一声。

  扳指内的无为冷笑,他可不会告诉谢恒自己有帮其暂时屏蔽痛觉的能力,谁让这货不相信他,活该被宣景吃得咪咪着火!疼着去吧!

  第七百一十一章 固执

  连日赶路回到北境军,胡靖亲自在门口恭候。

  在杨重阳和谢恒走的第三日他就回来了,本来没这么快,但杨重阳给他的信笺中说谢恒大人回来了,胡靖这才紧赶慢赶地回来,只是没想到谢恒还是先他一步跟杨重阳一起去剿匪。

  后来又听到陛下居然亲自过来,胡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作为宣景的心腹,胡靖和陆潇看得比很多人都清楚,陛下和谢大人之间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这些年陛下一直在找谢大人,如今得了谢大人在北境的消息,陛下怎么可能不亲自前来?

  胡靖亲迎宣景和谢恒,看得一众随行将士们满心不解。

  侯爷亲迎陛下那是正常的,但怎么对那个“谢景”这这般恭敬?“谢景”不是杨都统的朋友吗?侯爷也认识?即便认识,也犯不着如同对待半个主子一样吧?

  看到这一幕的孟康心下一沉,看来“谢景”的身份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厉害,连侯爷都是这般态度,这“宣景”究竟是何人?

  回到军中,一向勤于政事的宣景先将胡靖叫到帐中,听他汇报北境军的近况。

  恰好胡靖又是刚刚巡视回来,对整体情况了解得很细致,向宣景汇报得很详细。

  宣景点头,“不错,不过回头倒是可以调查一番是否还有诸如马贼的势力,若是还有就抓紧时间清剿,还可以跟这次一样,留下愿意投降的人做为劳力。既能分担军中事务,也算是为百姓除害。”

  “是。”胡靖自己也这么想,本来就算宣景和谢恒没来,他也是打算这趟巡视回来之后就对马贼那边下手。北境地广,也确实还有一些山贼流寇之类的,他腾出时间来就一股脑收拾了。

  “陛下,您何时回京?”

  “明日。”

  胡靖挠头:“这么快啊!”也是,朝政繁忙,陛下肯定不能总留在北境,“那谢大人是跟陛下一同回京?”

  宣景:“自然。”

  胡靖放心地松口气,“那就好,如今谢大人终于回来了,陛下也可安心了。”

  之前瞧着陛下周身气场一日冷过一日,胡靖是真担心再找不到谢大人陛下会彻底冷心冷情,还好现在谢大人回来了。虽然好奇谢大人究竟为何会失踪三年,但胡靖也没想多问,已经过去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谢大人能一直留在陛下身边。

  “那末将安排一队人送陛下和谢大人归京。”

  当初宣景收到谢恒的信就急忙赶来北境,担心人多拖慢脚程,就只带了四个贴身护卫,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这才能在这么短时间赶到。

  回去不赶时间,胡靖安排人护送也是应该的。

  反正马上就要回京,谢恒也不必再隐瞒身份了,很快整个军中便都知道,那位看起来像是矜贵书生,却又单枪匹马挑了马贼老巢因而得了“儒将”之称的杨都统的朋友,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瑾第一佞臣谢恒!

  即便失踪三年,但谢恒的名声却依旧响亮,别说是身在官场的那些朝廷大员,就是军中将士们也都依然对谢恒有极深的印象。

  这位可是大瑾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官员,当初先帝在时,谢恒便是简在帝心。

  多少人都知道,谢恒当年科举高中探花之后没多久就外放做官,那时候好多人还以为谢恒的好日子到头了。可不过三年,谢恒却连升三级风风光光地回京,还顺利开创了新政,自那之后便是惠承帝跟前的红人。年纪轻轻便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

  之后厉王清君侧登上皇位称武德帝,最早站队厉王的谢恒又成为武德帝心腹,就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铁律都没能影响谢恒官运亨通。

  不仅如此,谢恒原本跟当时还是将军的昭明帝明显不和,甚至曾经状告将军有谋反之心,虽说最后化险为夷还就此封王,可这梁子却是结大了,试问谁能不记恨一个控告自己谋反的人。但后来景亲王大权在握,武德帝驾崩后即将开始新朝,却依旧没能把谢恒怎么样。

  别说是大瑾朝,哪怕放眼历朝历代,谢恒也是唯一一个历经三朝却依旧权倾朝野之人!

  这样传说级的人物,别说只是三年杳无音信,就是十年过去,也依旧如同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只是早就说陛下和谢恒不和,甚至有人怀疑过昭明帝刚一登基谢恒就失踪了,会不会是就是昭明帝暗中对谢恒下手了?可现在谢恒好端端地在这,陛下又亲自迎接谢恒回京,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弯弯绕。

  孟康在得知“谢景”真实身份的第一时间就彻底歇了将妹妹嫁过去的心思!

  那可是谢恒!第一佞臣谢恒!哪怕是皇亲国戚孟康都不会这么果断干脆!

  看着满怀希冀的妹妹,孟康不得不狠下心肠直言道:“小蝶,除了谢恒,你喜欢任何人哥哥都会支持你,只有这个谢恒,绝对不行!”

  孟蝶咬牙:“为何?谢家不是权贵之家,这不是好事吗?”

  “谢家不是权贵!但谢恒本身就是最惹不起的权贵!别人一整个豪门都抵不上他一个人!他可是大瑾第一佞臣,我怎能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孟蝶泫然欲泣:“说他是佞臣,可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他是贪污受贿了,还是祸国殃民了!”

  孟康一噎,这么一想好像谢恒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他的佞臣之名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着?

  想了一会没想到,孟康甩甩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恒这个人城府太深,小蝶跟他在一起一定会被吃得死死的,绝对不行!

  “就算他没做过坏事,但他年纪轻轻就历经三朝而不衰,始终权倾朝野,可见城府之深,我怎么能放心你嫁给他!”

  孟蝶坚持辩解:“他那是有能力,就算他城府深,但怎么会把心机算计用到自己妻子身上?况且我也没什么值得他算计的!”

  其实从得知自己心仪之人竟然就是那位传说之中的谢恒开始,孟蝶不但没有想要放弃,甚至更加渴望能成为谢恒的妻子。

  她想着谢恒这样年轻就身居高位,看着是很威风,但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哪怕谢恒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他的名声并不好,别人提到他都是又恨又怕,哪怕是依附谢恒的那些人,看重的也一定只是谢恒的权势,又能有几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本就是高处不胜寒,谢恒的情况只会更甚。

  只要一想到谢恒是孤零零一个人,哪怕权势再大,孟蝶也十分心疼,想着若是自己能成为谢恒的妻子,必定对他百般体贴照顾,弥补他心灵上的空缺。

  孟蝶也将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告诉孟康,并表示自己有信心成为谢恒的贤内助,在朝堂上谢恒忙于政事,她就妥善打理好家宅,让谢恒能够更加心无旁骛。

  孟康惊讶地看着孟蝶,这样坚定到偏执的妹妹让他觉得很是陌生。

  他的妹妹一直都是娇娇软软的,也最是听他这个兄长的话,现在却如此固执,不论他说什么都要坚持跟谢恒在一起,这还是他妹妹吗?

  “小蝶……就算你有这心思,可你觉得谢恒有吗?从来北境军之后他一次都不曾来见你,就是我去找他时他也根本没给我开口提到你的机会。以他的心机城府大概早就看出了你的心思,也猜到我找他的目的,他现在的表现就是无声的拒绝,是在因为你是女子给你留颜面,你又何必……”

  孟蝶却是笑起来:“他愿意给我留颜面,那就说明对我有好感,哥哥都说了,他权倾朝野,又何必在乎我?”

  孟康很想来一句——【难道就不能因为人家心善吗?】

  但孟康知道,即便自己这么说,妹妹依旧有办法反驳。他不明白妹妹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变得这么执着,就因为一个男人!

  不过孟康想着,谢恒回京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明天就要动身,而妹妹却不可能随行,等日子久了,妹妹对谢恒的感情自然就会淡了,到时候自己再在军中为妹妹选个好夫婿就是。

  晚上,谢恒和宣景正准备休息,外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谢大人可在?民女孟蝶有事求见谢大人。”

  宣景已经知道谢恒路上救下过孟蝶之事,可这么晚了一个女子怎么也不该跑到一个男子帐子来,这传出去必定坏了名声。

  谢恒瞧着宣景也不说话,就挑眉看着他,顿感无奈。

  解释肯定要解释,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孟蝶打发了。

  谢恒对外面扬声道:“天色已晚,孟小姐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孟蝶轻咬嘴唇:“求谢大人让民女见上一面,民女确实有要事与谢大人说。”

  人家一姑娘家话说到这份上,谢恒也不好再拒绝,况且看孟蝶这架势,自己要是不同意她能一直站在门口,让往来的人都看到就更不好了。

  宣景淡淡抬了抬眼,说:“那就让她进来。”

  谢恒讨好地捏了捏宣景肌肉结实的手臂,又在宣景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让人进来。

  第七百一十二章 回京

  孟蝶红着脸进来,却看到帐内竟然还有一个男子,当下就有些脸色发白,她压根就没想到谢恒帐内竟然还有别人,也根本不知道宣景的身份。

  孟蝶瞥了一眼宣景,随即就被对方那通身的气势吓到,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说:“谢大人……我、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谢恒条件反射般的一激灵,心道姑娘你这个点过来已经够不合适的了,还要“单独谈谈”,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事也会说成有事!

  再说他疯了吗为了跟个女人说话让宣景出去?

  之前谢恒对孟蝶的印象还不错,觉得这姑娘知书达理又温柔善良,可真正知书达理的姑娘又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跑到一个男人帐子里?别说他们没什么关系,哪怕是亲兄妹这么晚也不合适在一块。

  虽然孟蝶也不算一个人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小丫鬟蕊芯,不过这一个小丫鬟可不顶事。

  “孟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言吧。这么晚了若是你我独处,实在有碍孟小姐名节。”

  孟蝶脸色又白了些,虽然谢恒的话听起来是在为她着想,可孟蝶也难免想着自己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来找一个男人的举动有多不当,她何尝不担心谢恒会因此觉得她举止轻浮?可她没有办法了,谢恒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今晚她若是不跟谢恒说清楚,日后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向顺着自家小姐的蕊芯这会低着头站在孟蝶身后,还时不时地悄悄拽一下孟蝶的衣袖,瞧那样子她明显也不同意小姐大半夜地过来,但又实在劝不住,只能跟过来。

  碍于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场,孟蝶有些想打退堂鼓,但也知道真要是错过了这次就没机会了,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谢大人,我、我想同你一道归京,你、你可能带上我?”

  谢恒表情不变,微笑着说:“孟小姐是打算回家了?若是如此那确实可以与我们同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蝶攥紧手帕,难道是自己说得太隐晦了,所以谢大人没有听懂?

  “谢大人,我是想……是想跟谢大人……”

  “我这次回京是为了能一直陪在心仪之人身边,”谢恒温声打断孟蝶的话,“之前分别三年,他一直在找我,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能得他真心相待是我生平最幸运之事。孟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以孟将军这个兄长的回护疼爱,孟小姐定能在军中寻到良缘,真不考虑等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再走?”

  谢恒说这话时还面带笑意,好像真就只是普通交情下随便关心两句。

  孟蝶却是脸色更加惨白,怔怔地看着谢恒半天说不出话。

  谢恒:“孟小姐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儿?天都这么晚了,孟小姐也不好一直在我这。”

  后面蕊芯又轻轻拉了两下孟蝶的袖摆,苦着一张小脸儿小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孟蝶眼眶泛红,捂着嘴转身跑了出去。

  谢恒松了一口气,转身拉着宣景的手:“好了,这回她肯定死心了!”

  “那可不一定,”宣景反手握住谢恒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摩挲,“伤心是肯定伤心了,不过我瞧着她是个执拗的,不然也不能这么晚还跑到这来,没这么快放弃。”

  谢恒低头瞧着宣景的手掌,一时牙痒,一口咬了上去。松口就是两排牙印,谢恒又吹口气舔了下。

  宣景轻轻抽气,却不像疼的。

  谢恒:“明日我们就回京了,她不放弃也得放弃,如今我身份已经公开,孟康不会愿意他千娇万宠的妹妹嫁给我。”

  宣景:“那是他没有眼光。”

  无为:【啧啧啧,你家陛下真矛盾,看上你吧是他情敌,他没好脸色,没看上你他又说人家没眼光。】

  谢恒没理会无为的吐槽,笑着摘了扳指封上灵力翻身就把宣景压在身下。

  “那是!谁能有你眼光好,也就我跟你差不多了!”说着这手就开始不老实。

  不知道为何,这床笫之事在古代谢恒总是特别有感觉,也许是因为他和宣景就是在这个时代相遇相知相爱?反正这些日子跟宣景在一起谢恒总是很容易心猿意马。重逢第一天晚上被宣景“喂”得饱饱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涨得不行,他还以为自己能好些天都不想那档子事,结果第二天回程路上瞧着宣景骑马的英姿就觉得劲劲儿的!

  嗨!堕落!……嘿嘿!

  次日回京,折腾了大半夜还挑战了几个高难度姿势的谢恒浑身散架,幸好回京准备了马车,让陛下一路骑马回去那肯定不妥当,谢恒也就能蹭宣景的马车。

  宣景特意让人在马车里铺了厚实的软垫,既暖和,也能让谢恒舒服些。

  还不等谢恒到京城,第一佞臣归来的消息就已经在京中传开。

  毕竟路上经过一些城镇休息,当地官员要接驾,也就都看到了谢恒,在京中有关系的当然就忙着送信回去。

  三年时间,朝堂上自然有官员更替,但整体变化不是很大,从三品以上官员几乎没有变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满朝文武很容易就共同回想起曾经被谢恒这位大佞臣支配的岁月。

  谢恒消失三年,多少人松了一口气,可谁能想到三年后人又回来了,顿时就有种被扼住命运咽喉的感觉!

  更令朝臣们不解的是这还是陛下亲自去北境把人给接回来的。

  陛下跟谢恒之间曾有那么大的过节,就算陛下是难得的明君贤主,朝臣们也不认为那曾经被上奏谋反意欲杀身的大仇真能被一笔揭过,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特殊内情。

  而且说不定当年谢恒的失踪确实跟陛下有关,要不陛下又是怎么知道谢恒在北境的?

  不等谢恒和宣景回来,京中就已经炸开了锅,各个朝臣权贵每天都在琢么谢恒和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声音最高又为最多人认可的说法是:陛下当年已经设计将谢恒逐出京城,甚至可能暗中欲置谢恒于死地,但这大佞臣委实手段过人,竟然躲过了必死之局,之后便是三年蛰伏,如今该是再次羽翼已丰,预备卷土重来!而陛下当是了解了这种情况,为了避免谢恒明着作对,这才亲去边境,一方面是去查看情况,一方面是摆出贤明君主礼贤下士的姿态,如此即便大佞臣真有些手段,短时间也不好再使出来。

  想到这里朝臣们再次觉得陛下真是英明啊!

  不过就算当下谢恒不能对陛下如何,但却有可能对着他们开刀啊!朝堂上的官员派系划分终究有些变动,谁知道这谢大佞臣一回来会不会上来就要重新梳理朝堂?排除异己、党同伐异,这事他还干得少吗?

  而且也不知道陛下这一次会如何安置谢恒,是恢复原本官职,还是借口这么些年谢恒不在朝堂而给他重新安排个没有实权在手的闲差?

  就在众人的猜测与忐忑中,銮驾归京。

  众人本以为谢恒回来后肯定会先回谢府,却没想到人根本就没露面,直接跟陛下进宫了。

  莫非真是陛下早有安排?

  銮驾早上到的皇城,谢恒下午才从宫里出来回去谢家。

  谢斌得了消息早就在门口等着,三年多未见阿恒,他这做兄长的就没有一天不惦记着!

  远远瞧见马车摇摇晃晃地过来,谢恒掀开马车帘子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在门口等候的谢斌。

  回来路上过了大年夜,这会已经是正月了。京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满目银白。谢府的台阶被清扫出来,两边都堆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雪堆。谢斌就披着一件看着有些陈旧的暗青色斗篷站在台阶上,看见谢恒的马车过来后才匆匆下去。

  “兄长!”谢恒叫了一声,满带欢喜。

  谢斌握着谢恒的双臂,瞧着弟弟与三年前失踪前毫无二致,眼眶隐隐湿润。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恒却一抬眼瞧见了谢斌乌发中夹杂着的银丝,心中顿时一酸。

  谢斌没比他大几岁,如今尚且不满三十,却已生华发!

  谢恒听宣景提过,这些年谢斌在朝中官途顺遂,如今已是二品大员。那唯一能让谢斌挂心到早生华发的,就只有他这个弟弟!

  谢斌拉着谢恒的手进去,边笑边说晚膳让厨房准备了谢恒爱吃的冰糖酱肘子。

  谢恒四下打量,整个谢府与他记忆中的没有太大变化,所有的整修痕迹还是当年他尚住在谢家并且没有权倾朝野时修葺过的。作为一个六七品官的府宅完全足够,但对于一个二品大员来说又岂是“寒酸”两个字能形容的。

  作为朝廷重臣,谢斌的俸禄并不少,有足够的钱将谢府翻新扩建,甚至是重新买一座更衬得上他身份的宅院。

  但谢斌没这么做,不仅如此,他的生活甚至称得上清苦,吃穿用度还不如从前没做官仅仅是一个翰林编撰家的公子时好。

  他最好的一身衣裳就是他的官服,逢年过节人情往来都是他花销最大的时候,却也只是保持在底线水平。以至于好多人都在背后说谢斌官做得越大人却越抠。

  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攒下银钱,他所有的钱都用来寻找弟弟上,托人天南海北地打探消息,出现一个稍微像弟弟的人就要亲自去确认,一笔一笔都是花销。

  第七百一十三章 定国公

  这些都是宣景告诉谢恒的。

  之前宣景还会偶尔接济谢斌,以交办的差事办得好为由赏赐些金银,但谢斌得了赏赐转头就又拿去找人。

  谢恒心里难受,鼻子酸酸的。

  当初他离开的突然,连对宣景都来不及做周全的交代安排,就更没想起要跟谢斌交代。

  浓浓的愧疚袭上心头,谢恒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一定得好好补偿谢斌。

  谢斌带谢恒回到从前谢恒住着的小院。

  石竹和宁六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瞧见谢恒后,石竹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抱着谢恒的腿大哭:“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公子!”

  谢恒想把石竹提起来,但石竹就是不撒手,谢恒看了一眼宁六,宁六立刻会意,提着石竹的领子就把人拉起来。

  被拉起来的石竹呜呜哭着,曾经跟随谢恒多年已经成熟许多的石竹瞬间就好像被打回了原形,再也看不到半点稳重模样。

  谢恒又是熨帖又是无奈,瞧着石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还觉得有点好笑。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能哭鼻子,丢不丢人!枉公子我调教了你那么久!”

  很好,这一句话瞬间止住了石竹的哭声。

  不哭了脑子也清醒了,石竹就想到刚刚自己抱着少爷的腿哭闹的场景,着实很想找个地缝去下面探索探索。

  宁六也很高兴谢恒回来,不过到底是宣景培养出来的兵,心里再高兴也不会做出忘形的举动,依旧很端得住,甚至还拿出一张汗巾给石竹擦鼻子。

  石竹也不管那汗巾料子好不好值不值钱,拿到手里就直接用来摁鼻涕。

  摁完鼻涕石竹才能开始好好说话。

  “公子!这些年你究竟去哪了?你要走为什么不带着我和宁六一起走?”

  很好,谢恒记得以前石竹还总跟宁六“争风吃醋”来着,现在已经能在话里把宁六捎带上了。

  谢恒摸摸石竹的脑袋:“我有我要做的事,现在我不回来了么!”

  石竹抹了把眼泪,激动的心情一时还是难以平复。

  谢斌拍了拍谢恒,“走,进去。”

  当年谢恒已经在外面置办了宅院,后面就很少回来谢府这边,主要是懒得瞧见谢长青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若不是因为谢斌,他肯定都不会再有踏进谢家大门。

  这处谢恒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小院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人常常打理。

  按理说触景生情,但谢恒想到的却不是跟谢家的瓜葛,而是从前住在这里时每每宣景过来找他都要翻墙。墙头那一块都被擦得干净了不少。那时候谢恒出于谨慎还总要往墙头上抹点土,以至于宣景衣摆上的灰尘基本上都是他贡献的。

  谢恒跟谢斌在小院里喝茶聊天,谢斌给谢恒讲了很多这三年京中发生得大事小情。

  谢恒一直没有提及自己当初为何失踪,失踪这三年又在什么地方。他不提,谢斌就没有主动问。谢斌知道谢恒不想说,那就不说,反正人回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没聊多久,圣旨就到了。

  内容言简意赅,说谢恒三年来代陛下暗访境外九州,劳苦功高,特封为定国公。

  旨意一出,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

  难怪谢恒三年没有消息,原来是去境外暗访了。

  自当年拿下大夏和蛮国之后,大瑾国土实现空前扩张,境外周边的一些从前与大瑾没有任何来往也不曾接触大夏和蛮国的部落族群也都对大瑾恭敬有加,岁岁上贡。如今大瑾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但是在实现了扩张的大瑾国土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九州世界,其中还有海外国度。一些距离大瑾较近的如琉球国、鲜卑国,与大瑾子民有着相似的长相,曾有大瑾国的商队远洋前往,但最终因为语言不通而没能做成什么生意。

  大瑾国国力不弱,陛下会对境外九州有心思也实属正常。

  哪一任帝王不想建功立业、流芳千古?帝王的功业是什么?除了定国安邦使得百姓富足、国力强盛之外,自然就是开疆辟土!

  陛下谨慎,能想到提前派人去境外九州了解情况,也难怪谢恒三年没有音信。

  只是众人还不是太明白陛下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谢恒,但细想想,谢恒虽是佞臣,但本事实力也是摆在那的,暗访九州事关重大,谢恒智计过人,又颇有手段,胆大心细,经过北境剿匪一事也能看出他功夫不弱,这差事确实没有人比谢恒更合适,想来陛下也是没有想到比谢恒更合适的人选,才会这番安排。

  暗访暗访,那就是不能让人知道,如今大瑾的强大已经足够引起忌惮。所以陛下才对“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表现得那样淡定,

  想来谢恒是带来了足够令陛下动容的消息,陛下才会加封谢恒定国公。

  这下谢恒不仅是大瑾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还是最年轻的国公爷!

  晚上谢恒去了阮府。

  阮同甫看到谢恒后什么都没说,只红着眼睛拿着戒尺打了谢恒手背三下,却也不重。

  谢恒看着明显苍老许多的阮同甫,心中颇不是滋味。

  “外祖父,是孙儿不孝!”

  谢恒跪在阮同甫面前,也微微红了眼眶。

  虽然阮同甫不是他真正的外公,却和谢斌一样给了他亲情关爱,在谢恒心中,他就把阮同甫当成了亲外公!

  阮同甫嘴唇颤抖,苍老的双手扶住谢恒的手,却还是一言未发。

  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可等真见到了人,阮同甫就只想拉着谢恒的手确认谢恒安好,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阮展鸿和阮时衡坐在一旁,看着谢恒也眼眶湿润。

  三人也跟谢斌一样,没有多问,只是脑补这三年谢恒在境外九州暗访,定是受了苦的,听闻那琉球国吃鱼都是吃生的,这如何下得去口?也还不知道其他国家还有怎样古怪的习惯。三人只想着将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都给谢恒备上,好好弥补这三年谢恒受的罪。

  晚上谢恒就直接在阮府住下。

  入睡前阮时衡还拉着谢恒切磋了好一会,主要是听说谢恒在北境定杀了马贼,着实露了一手,就想比划比划。

  结果谢恒还真给了阮时衡惊喜。

  “你这招式很厉害啊!也很娴熟,我就是仗着有内力,要不可没这么快赢你,谁教的你?”

  谢恒:“你猜!”

  阮时衡切了一声:“不会是陛下吧?”

  谢恒:“还就是。”

  阮时衡摇头感叹:“陛下对你也是真上心,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满朝文武都以为你跟陛下不合,在陛下封你为定国公的圣旨下来之前,还都觉得你当年失踪是陛下下的手,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和陛下的实际关系都得傻眼。”

  谢恒边擦剑边说:“我没打算让外人知道。可能现在在不少人眼中陛下封我为定国公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正好,方便我暗调查朝中谁有不臣之心。”

  阮时衡啧了一声:“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为陛下着想。你放心,这三年陛下整肃朝堂,别说不臣之心,就是贪官污吏都少有,无能之辈也别想霸占着位置白领俸禄不干事。不过也不排除有些人是有贼心没贼胆,你这个大佞臣不在,朝廷又重点整顿吏治,有些胆子不够大的就觉得没有主心骨,看着自然一切都好。不过只要陛下稍有放松,这些人肯定还会故态萌发。虽说人无完人,有些官员行差踏错,那也有之前朝堂大环境污浊的缘故,现在超纲整肃,气象更新,能醒悟过来也是好事,值得给第二次机会,但有些人就是天生坏种,这种人就该一把按死!”

  谢恒:“我也这么想,真正改过自新的是值得再给一次机会,毕竟若是一下子撤换太多,很多政务都要耽搁,朝廷各个机构运行也会受到很大影响。我如今回来,定会让那些不思悔改之辈心思浮动,到时候能抓一个是一个,能逮一双是一双,我绝不留情!”

  宣景想要的朝堂,是公正廉明,想要的天下,是海晏河清!

  从当初辅佐宣景开始,谢恒的目标就不是简单的助宣景上位。

  他们要做的是改变整个天下,而这个目的就是建立在宣景为帝的基础上。

  次日上朝,谢恒身着贵气凛凛的定国公朝服,正式受封,自此金印紫绶,秩俸万石,更有庄园田地不计。

  满朝文武看着这新鲜出炉的年轻俊秀的国公爷,心思各异。

  一晃三年,岁月似乎未在谢恒脸上留下痕迹,只是似乎比从前清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稳有度,锋芒也好似有所内敛。

  然而朝臣们却不觉得谢恒真会一直消停下去,从前的谢恒就已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在朝堂上更是搅风弄雨十分张狂,而今又被封为定国公,位同宰辅,只怕是要更加轻狂了!也不知陛下会有何打算,总不会真就放任谢恒一直嚣张下去,日后这朝局怕是要不安定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年年十八

  谢恒受封定国公,按理说是要设宴宴请宾客庆祝,然而他却根本没那意思。

  但他不设宴,旁人却是没胆子不恭喜,马屁该拍还是要拍,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各种奇珍异玩流水似的往国公府上送。

  说到这国公府,众人心下也是想法各异。

  陛下赐了谢恒一座国公府,不是新建的府邸,而是原本的昭武将军府,也就是陛下曾经的府邸。

  后来陛下被封为景王之后,也没有另外开牙建府,只是将原本的将军府装修扩建,买下了左右的宅院扩在一起。虽说比起真正的亲王府邸规格还差得远,但当时宣景表示已经足够,还因此得了陛下夸赞。

  现如今这座旧日的将军府邸,或者说亲王府邸,又成了国公府,就规格来说倒是差不多,而且陛下又下旨翻修,看着跟新建的府邸没多大差别。

  皇帝将自己曾经的府邸赐出去,这要是在一般人身上,那就是天大的荣宠,但是鉴于谢恒和陛下一贯不和,这一举动在大多数人眼中就成了陛下对谢恒的敲打。

  【就算朕碍于你巡视境外有功,封你为定国公,但那又如何?臣子终究是臣子,永远越不过皇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赏你的东西,哪怕是朕用过的,那也是天大的恩赐,你就得高高兴兴地接着!】

  满朝文武也越发肯定陛下心中对谢恒必然不满,但也确实有几分忌惮。

  这也没什么新鲜的,自古以来君王和权臣的关系都是这么微妙。

  但不管臣子如何权势滔天,最终大多数人的下场都是轻则亡命重则灭族抄家,没有多少臣子能够真正凌驾于皇权之上。

  谢恒确实厉害,甚至比古时候很多权臣都更加嚣张也更有手段,但他运气不佳,遇上的是昭明帝,是攻下大夏、蛮夷首次实现大瑾领土扩张的帝王,他还勤政爱民、贤明果决,又从谏如流、励精图治,如此帝王堪称千古明君。

  这两人对上,谢恒的赢面只怕是不大。

  但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现在陛下还有没有动谢恒的打算,谢恒依旧是权倾朝野的定国公,那他们就还是得供着捧着,万万得罪不起。

  下朝后谢恒回了国公府,换了一身便服就带着宁六出去了。

  昨晚他就给洛非白送去消息,说等今日下了早朝后就去信息交易所看看。

  三年来信息交易所一直在飞速壮大,洛非白那般兢兢业业,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找寻谢恒的下落。甚至已经把信息交易所都开到了境外九州上去。

  因此洛非白非常确定,这三年谢恒并不是如外人知道的那样在暗访境外,不然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过现在谢恒回来了,洛非白也就不再纠结这三年谢恒究竟去了哪里,他在乎的只是老板是否平安。其他事情他也明白自己不该多问。

  洛非白将这三年的账目拿出来给谢恒看。

  三年的账目何其多,但洛非白一直相信终有一天老板一定会回来,所以他每年都要做一次账目汇总,这样谢恒现在看到的就是以年为单位的账目汇总,虽然不那么详尽,但简单明了,大方向的收支都清清楚楚。

  当然更详细的账本洛非白这里也有,店铺太多,光是账本都装了几大箱子。

  谢恒觉得自己看汇总的就够了,真要看详细的绝对没那个功夫。

  账本看得差不多了,谢恒笑问洛非白:“你跟玉老板如何了?”

  洛非白脸上一红,“很、很好。”

  谢恒一看洛非白这表情就知道两人这些年该是相处融洽感情顺利。

  想当初玉怀恩对洛非白那叫一个志在必得,明明是个狠厉诡谲之人,在对待洛非白的时候却耐得下性子温水煮青蛙。还曾一度因为洛非白对他的忠心耿耿而吃醋。一贯成熟稳重的玉老板只在对待跟洛非白有关的事情时才会镇定全无,不然当初谢恒也不能那么轻易地就忽悠到玉怀恩做免费劳力。

  现在看来玉怀恩是得偿所愿了,从前的洛非白在对待除他这个老板之外的所有人时都是孤高清冷的模样,即便是跟玉怀恩相处不错,也是一口一个“玉兄”规矩得很,现在却是一听到玉怀恩的名字就有些脸红。

  谢恒看洛非白这明显一副深陷热恋的模样,啧了一声说:“玉老板确实不错,不过你可不能净顾着谈情说爱把生意忽略了。玉怀恩是生意人,你也是生意人,你把生意做好那也是你的魅力,虽说谈感情不该涉及太多金钱,但很多时候金钱也是相处的底气和保障,恋爱脑可要不得。”

  虽然洛非白是第一次听到“恋爱脑”这个词,但他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老板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谢恒点头:“你是我栽培的人,我自然相信,就是给你提个醒。脱离了事业的恋爱容易失去自我,不说一定不好,但确实风险较大。切记,只要事业繁如花,男人年年都十八!”

  这下洛非白有点迷糊:“老板的意思是只要搞好事业就能保证自己永远有十八岁的年轻心态?”

  谢恒摇头:“我的意思是只要事业做的好,就永远都有十八岁的小鲜男对你投怀送抱。”

  洛非白:……

  “原来在我不在的时候谢老板就是这样教我家非白。”

  谢恒转头看向门口,就见裹着雪白狐裘的玉怀恩掀开帘子进来。

  本来谢恒是丝毫没有心虚的,直到他看到跟玉怀恩一块进来的宣景。

  “嘿!玉老板误会了,我是在夸玉老板保养的好,一直都跟十八岁似的,这是非白的福气。我这人是非常坚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看我对我家那口子就知道了,除了他我眼里都看不到别人!”

  玉怀恩哼了一声,扯了把椅子到洛非白身边坐下,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挑衅地看了一眼谢恒。

  谢恒拉着宣景的手,十分无奈地说:“可能玉老板对我有些误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明白我。”

  宣景抿嘴笑着,“对,我最明白你,等回宫后我让御膳房切点黄瓜片。”

  谢恒:“做什么?”

  “敷脸,以保证我尽量往十八岁的鲜嫩靠拢。”

  谢恒干笑两声,“用不着用不着,你在我这永远都鲜嫩!啊对了,非白,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此时不转移话题更待何时?

  不过是转移话题也是确实有正事。

  洛非白拨开玉怀恩在他身上作乱的手,“什么事?”

  “需要你找个地方。”

  谢恒描述了古桑国的大概位置,还叮嘱洛非白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及时通知他。

  洛非白皱眉:“老板的意思是这座城可能在地下?”

  谢恒点头:“是有可能,所以最好找些经验丰富的土夫子,不然一般人大概很难确定具体位置。找到之后任何人都不要进去,第一时间告诉我。”

  当初古桑国是自己冒出来的,现在要去找自然有些困难。而且因为大瑾和现代的时间相距也较为久远,地形地势都发生了变化,也没有可参考的建筑物,故而即使谢恒在古桑国待过一段时间,但就现在的地势也很难精准定位,他又没有时间亲自去找,就只能交给洛非白来办这件事。

  “好,”洛非白点头,“我这就去部署。”

  行动派的洛非白说干就干,直接就出去安排人手了。玉怀恩也跟在洛非白身后出去,有点不太愉快的样子,像是不满意谢恒一回来就给洛非白安排事情做。

  宣景:“你是想找那本被偷走的手札?”

  谢恒笑着“恩”了一声,不愧是他男人,一下子就猜出他的目的。

  “小桃是御清流埋在我身边的钉子,此前一直十分隐秘,她能做的事情可不少,而御清流为了偷手札不惜让小桃暴露,那就说明那手札里的内容非常重要。我们都以为手札里的内容是揭露国师洛河夺舍皇帝的事,御清流就是洛河。但是之前在传送阵时,御清流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暴露这件事,主动承认他就是洛河,还夺舍了皇帝。”

  宣景神色郑重:“他不应该为了拖延时间就说出废了一颗埋藏极深的棋子才得到的手札里的秘密,拖延时间总还有别的办法。”

  谢恒:“我就是这个意思!就算这就是手札里面记载的,但也一定不是最重要的,手札里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才是让御清流不惜暴露小桃也一定要抢到手札的真正原因。古桑国远在大瑾国之前,而且地方应该没有变过,只要找到古桑国,我就过去取走手札。御清流不在这个世界,他无法阻止。”

  宣景:“我陪你。”

  谢恒:“你在这边只会比在现代更忙,朝政上那么多事要处理,这边可没有一个宣老爷子帮你。放心,我都去过一次了,有经验,有什么危险也都知道。再说我现在可比之前厉害多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一黑一白

  谢恒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比较有信心,就算再次进入古桑国的溯回大阵,能力的提升和已经去过一次的经验也势必会让他更容易“通关”。

  当然到时候他仍然会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因为有经验就掉以轻心。

  宣景也知道日后他们仍旧有可能会对上御清流,现在多做些准备是应该的。

  “那我也派人去找古桑国。”

  谢恒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就让洛非白去忙活吧,人太多反而可能会引起注意。”

  宣景:“好,听你的。”

  说完宣景又一把抱住谢恒,脑袋埋在谢恒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恒轻轻拍了拍宣景的背,总觉得宣景今天好像很疲惫,看起来脸色也不好,之前洛非白和玉怀恩都在他也就没多问,这会就只有他们两人,他将宣景轻轻环抱住,鼻子蹭了蹭宣景的脸侧:“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早朝的时候就觉得宣景的精神不太好,当时离得还稍远,这会看的更加分明,不仅脸色发白,眼底还有些血丝,瞧着就好像很久没睡觉了似的。

  “没事,”宣景的声音略显低沉,又抱了一会才放开谢恒,“今晚住宫里。”

  谢恒笑起来:“好。”

  说起来他还没睡过皇宫呢!今晚他不仅能睡皇宫,还能睡龙床!睡皇帝!

  中午就在交易所用了午膳,下午谢恒又去了城外的橘子园,宣景告诉他最近司回生一直都在橘子园躲清闲。他想去问问陆潇的具体情况。

  只是宣景还得回宫,去北境那么长时间积累了不少政务,都得尽早处理了。

  谢恒到橘子园时,司回生正坐在篱笆围着的小院里跟一个大娘学着编筐。

  人大娘手里的筐细密又整齐,司回生手上的却好像抽象派的艺术品,歪歪扭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让人觉得就是用脚编的都比这好看。

  大娘看到谢恒,看出是来找司回生的,打了声招呼就进屋去了,不一会给两人端了橘皮泡的茶出来,之后又进去就没再出来。

  司回生把谢恒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才笑着说:“成啊!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谢恒嘴角抽了两下,“你还觉得我会断胳膊断腿不成?”

  “那谁说得准?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司回生白眼,他是知道内情的人,当然也就知道所谓的“暗访境外九州”只是宣景给谢恒想的借口,用来忽悠住满朝文武,好让谢恒能顺理成章地重新进入朝堂,还能封官加爵。

  “陛下是多疼你,不仅给了你定国公的爵位,听说还封你为殿阁大学士让你统领翰林院,又兼大邢台尚书令,这是又给爵位又给实权啊!”

  在大瑾朝,有爵位在身虽然尊贵还能世袭,但如果没有官职在身就不参与朝政,不上早朝,再说爵位只有一个,那些王爵们只要成了亲的,哪个不是嫡子庶子一大堆,嫡长子继承了爵位,其他人若是想有大出息,也只能去下场考功名。而那些上进的王爵,也会让未来袭爵的长子参与科举,总要有个一官半职在身才更好看。

  所有王爵中,只有亲王才有任派官职的权利,就像当初的厉王,他手下就有许多官员,为他办事的人基本都是他自己封的官。当然亲王能封的官职有限,最高只到四品,再想往上升那就得有大的建树等皇帝给升官。

  宣景封谢恒为定国公,又给了谢恒官职,爵位加实权,谢恒在官场上才能更加横行无忌。

  “他不疼我疼谁?”谢恒的表情透着点小得意,“我过来是想问问你陆潇的腿怎么样?”

  司回生低着头继续撸柳条:“没事了,能蹦能跳,跟以前一样。你与其关心陆潇,倒不如关心关心陛下。”

  谢恒皱眉:“宣景怎么了?”

  司回生:“你以为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谢恒:“不是来这偷懒躲清闲吗?”

  司回生怒了:“我是那种人吗?”

  谢恒认真点头。

  司回生气得手里的筐都编得好看了。

  “我就是因为陛下才留下来,不然我早游山玩水去了!你一走这么多年,这每日每夜你觉得他是怎么过的?繁忙的朝政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他还派人四处找你,甚至还找了那么多道士进宫,你不会觉得他的精神状态能一直很好吧?从你失踪开始他就经常失眠,一年之后几乎夜夜睡不着,只能依靠药物,又一年过后药物加倍,第三年就是五倍的药物都不管用了,哪怕我施以针灸也只能保证他每晚最多两个时辰的睡眠。但长期的针灸和药物又无可避免地会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伤害。”

  谢恒怔忪,“可、可这一路上他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回来了而起就在他身边,马车又是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陛下没有环境记忆,自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昨晚上陛下又失眠了,你可知道?”

  谢恒:“我不……”

  话音戛然而止,谢恒突然想到今天看到的宣景难看的脸色,果然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司回生:“陛下一个人睡在寝宫,环境记忆让他想起了你失踪的这三年他在这个寝宫度过的每一晚,你又不在他的身边,更加深了这种感觉,所以即使理智上他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可在身体记忆上还是会下意识地当做是你失踪的时候。就算勉强睡下,但睡着时自然而然降低的自控力会让陛下模糊的意识再次倾向于你失踪的日子,他就会下意识地醒过来,然后模模糊糊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谢恒张着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司回生叹气:“我从来没见过陛下这般用情至深的人,他如果不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也不至于如此。”

  谢恒心疼极了!他真的不知道!

  之前在现代宣景并没有这种情况,想来是因为有失忆做缓冲,那时候宣景什么都不记的,又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自然没事。而后来宣景一点点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已经在宣景身边。

  谢恒坐不住了,蹭的起身离开,直奔皇宫方向。

  到皇宫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

  宣景还在批阅奏折,直接让人将晚膳摆在御书房。

  简单的三菜一汤,宣景绝对是历朝历代在膳食上最节俭的皇帝。

  本来宣景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在现代跟谢恒一起那么长时间,每次吃饭也基本就只点够两人吃的,不会浪费。从现代过来之后,宣景就把本来就已经删繁就简的膳食改成了两荤一素一汤的标配。弄得御膳房的大厨们各个心慌,还想着是不是陛下不满意饭菜的口味。

  谢恒虽然没有内力在身,但做了隐身符,轻而易举避开所有人进了宫。

  在寝宫没瞧见宣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对方肯定还在御书房,一找过来果然在。

  正好赶上宫人送晚膳过来,谢恒就跟着一起进去。

  宣景不习惯让人伺候,便让所有人退下,自己一个人吃。

  谢恒没立刻摘下隐身符,就看着宣景一个人默默用着晚膳。

  明明宣景吃得还可以,不说像和自己在一起时进得那么香,但到底都吃了,可也许是因为听了司回生的话,谢恒就觉得宣景只是在为吃而吃,只是因为需要人活着就需要进食而吃饭,一点也没有享受美味的感觉。

  宣景吃着吃着,突然顿住了动作,他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放下筷子,试探地叫了一声:“谢恒?”

  谢恒没说话,只是从后面抱住了宣景。

  宣景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熟悉的身体,抬手抓住搂着脖子的手臂,“隐身符?”

  “嗯。”

  谢恒没现身,但他说话宣景能听到。

  宣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笑意:“屋里又没人,怎么还藏着?”

  谢恒吸了下鼻子,解开隐身符。

  宣景拽着谢恒的手臂一把将人从背后拽进怀里牢牢圈住。

  “不是去找司回生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你了!”谢恒环住宣景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宣景,“特别想你。”

  宣景笑起来:“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加副碗筷。”

  “别,我这突然间出现还不把人吓着?再说哪有外臣宿在宫里的规矩?还是宿在陛下寝宫。我有隐身符自是方便,日后没有特殊情况我都留宿皇宫,只是不能让人知道。”

  宣景:“好,只是你这佞臣的名声是不是可以开始洗了?”

  谢恒坚定摇头:“不洗!刚好我可以利用佞臣的名声让那些背地里不安分的人露出马脚。就像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没有一个坏人,贪官污吏也永远不可能除尽,但只要为君者能持身公正,朝堂上下自然能实现最基本的政治清明。这也是你谋划多年参与夺嫡的最终目的。我就负责给你查漏补缺。咱俩一白一黑,一定能最大程度激浊扬清!”

  宣景拦腰搂住谢恒的手臂微微收紧:“那你岂不是要一直背负佞臣污名?”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使团入京

  谢恒嘿嘿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根本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看法,况且我还乐在其中,最喜欢看那些人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这可是我的乐趣,你可不能剥夺了!”

  宣景说不过谢恒,就只能由着他。

  入夜,宽大的龙床上躺着两个身影。

  这是谢恒第一次在皇宫过夜,他枕着宣景的手臂搂着后者的腰,轻声给宣景讲他小时候的事。

  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是孩子王,上初中的时候也没有其他学生会因为他是孤儿而欺负他,因为那时候他不仅成绩好有老师护着,还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所有敢欺负他的人最后都被他阴得够呛,谢恒仔细想想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显现出他有当佞臣的天赋了。

  谢恒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越来越慢,停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没一会,他就听到了宣景变得平稳浅淡的呼吸声。

  宣景睡着了,比谢恒想象的还要快。

  无为:【你就这么把宣景给哄睡着了?”】

  【不然呢?】谢恒的声音中透着点小得意,【也就在我身边他才会这么快睡着。】

  无为:【今天是你第一天睡在皇宫,我还以为你会很兴奋然后趁机走一波肾。】

  【嘿哎呦!不错哦!为为你终于开始了解我了!要不是宣景失眠精神不好,今天这波肾我就走定了!我实在心疼我家宣景!】

  无为这会只恨自己元神有损,不能出现在谢恒眼前让他看看自己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从谢恒在宫中住下开始,宣景的情况确实一日好过一日,不仅精神饱满,瞧着脸色也好多了。

  宣景的变化落在满朝文武眼中,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因为谢大佞臣回来了,陛下开始注重修养和调理,以保证有足够的精神跟谢大佞臣斗智斗勇。

  谢恒利用信息交易所,加上他自己的威望势力,明察暗访,同时还有一些人的主动示好,很快就让他查出了不少朝廷蛀虫。

  联合阮展鸿和谢斌,再与宣景明暗配合,很快就将这一批贪官污吏处理干净,之后又迅速选拔人才填补职位空缺,保证各个机构部门的顺利运转。

  其实可以说,谢恒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自己位高权重,且内有诸如阮展鸿、阮时衡、谢斌等朝廷重臣的帮助,外有当初他帮扶过的寇越、阮信、冯凯等封疆大吏的拥护,更有宣景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支持,整个大瑾官场他是说一不二。

  而且真正实权在手的贪官污吏大多数在当初宣景登基之前就已经被谢恒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小鱼小虾米,谢恒也是出于谨慎的态度才想着要一个个慢慢收拾,但其实只要宣景公正廉明,朝堂权利中心的官员们都是持身公正,那些小鱼小虾也势必永远称不了气候。

  三个月下来,贪官污吏处置了一批,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换了一批,整个朝廷上下干净得好像会发光。

  在被处理的官员中,有一些是在当初宣景上位前后表示鼎力支持的。这些人原本就比较难办,因为他们虽然不是好东西,又是贪污又是渎职,该尽的职责上却毫无作为,但他们眼光好,会战队,当初全力支持宣景上位也算是锦上添花,宣景即位后也是第一批表忠心的,所以人情上来说宣景不好明着处理他们。

  宣景本身不在乎,他不介意别人说他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要是贪官污吏,不管是不是拥护自己的,该处理就得处理,就好像以前他还是将军时,手底下带的兵犯错了,从来都是军法处置。

  但谢恒不同意这么做。

  宣景的皇位要坐稳,自身的实力和百姓的拥护是一方面,朝中权贵重臣支持和皇室宗亲的认可也是一方面,哪方面都缺不得。

  即便宣景惩治贪官没错,但难免会让人觉得宣景对鼎力拥护自己的人也丝毫不讲情面。哪怕现在他们拥护支持宣景,但若有朝一日他们出了什么差池,宣景也不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且不说这些人日后是不是会犯事儿,但这种想法绝对要不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谢恒就将这些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亲自出手对付那些拥护过宣景但背地里贪赃枉法的重臣和权贵,然后跟阮同辅要了一份可靠官员的名单,有些是那些被处理的官员的下级,还有一些是很有才华但是因为没有背景又不肯阿谀权贵才被打发到无钱无权的闲差上的官员。谢恒在亲自考察之后就将这些人安排到了那些空缺出来的职位上。

  而在朝臣们眼中,则是陛下和谢大佞臣之间的明争暗斗更加激烈。

  谢恒开始大张旗鼓地料理陛下的拥护者,然后明目张胆地在各个要职安插自己的人。陛下也不示弱,同样罢免了不少抱定国公大腿的官员,安排了许多科举入仕的新人。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过招,看得满朝官员人人自危,越发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地做事,生怕行差踏错一露头就被陛下或者定国公盯上,成为他们打击对方的牺牲品。

  转眼到了五月,朝廷收到消息,鲜卑国派遣了使团前来大瑾,已经上路两个多月了,预计再有一个多月就能到。

  这是大瑾建国以来,第一次有境外九州的国家派遣使团前来。

  境外九州距离大瑾较近的就是琉球和鲜卑。

  谢恒虽然没有真的去暗访过,但熟悉历史的他对这两个国家也有不少了解。

  因为宣景统治下的大瑾日渐强大,后来鲜卑成为大瑾属国,但按照时间来说这是十年后的事。

  历史上那时候的宣景步入中年,但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受过的各种伤开始复发,旧疾缠身,身体每况愈下,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那时鲜卑还是大瑾国属国,之后又经历了百年,在后世几任皇帝的努力下,鲜卑才由附属国真正变成大瑾的一部分国土,鲜卑国就变成了鲜卑族。

  但如果当初宣景在位的时间长些,哪怕再多个五六年,在那期间估计就能完全拿下鲜卑,而不用等了百年时间才能在地图上将鲜卑划入大瑾领土。

  历史上也没有这一次的鲜卑出使,大概正是因为宣景提前完成了对大夏和蛮国的吞并,且国力比历史上同时期的大瑾更要强盛,才会有了鲜卑国的提前出使。

  作为天朝大国,大瑾当然要好好准备这次迎接鲜卑使团事宜。

  宣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鸿胪寺负责。

  现在鸿胪寺归谢斌管辖。

  接待使臣其实早有章程,根据出使国家的地位和势力划分,不同等级自然有不同的规模限制。

  鲜卑的国力与当出的大夏相当,但因为鲜卑属于境外九州,又是第一次出使,大瑾也得拿出点像样的态度。于是谢斌就拟定在按照大夏的规模上提高一个等级。

  宣景很快批复了谢斌的章程,就让谢斌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办就是。

  六月中,鲜卑使团进京那日,由谢斌亲自带领鸿胪寺一众官员迎接。

  大瑾如今的综合国力已经远超鲜卑,由朝廷的二品大员亲自迎接,已经足够显出大瑾的重视,给够了鲜卑面子。

  鲜卑使团看起来倒也还恭谨,面对天朝大国的威仪不敢有任何意义。

  使团进京当天就住在馆驿,第二天赶着早朝进宫拜见大瑾皇帝。

  使团领头使者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高大挺拔,相貌俊朗,从外表上看不出与大瑾人的区别,只是一开口那带着异国腔调的普通话就显出了不同。

  “鲜卑使者,殿前指挥使独孤敬涸,拜见大瑾陛下!”

  一旁的谢恒微微挑眉,呦,姓独孤啊,这使臣来头不小啊!

  鲜卑的四大姓氏分别是贺兰、独孤、尉迟、纥奚,其中贺兰是皇室姓氏,另外三姓为鲜卑的三大贵族。

  殿前指挥使本就是天子近臣,这位独孤敬涸既然担此要职,还是使团的第一使臣,看来真是深得鲜卑王的器重。

  “独孤使臣免礼。”宣景音调平和,面色威严,“独孤使臣千里迢迢来我大瑾,一路辛苦。”

  “不敢不敢。”

  那独孤敬涸在来之前原本想着就算他们鲜卑不如大瑾,但也是一方大国,兵强马壮,尤其他们鲜卑的骏马,那可是堪比汗血宝马的良驹,又不像汗血宝马一样难得稀有,不少军中都有配备,因此他们鲜卑的军队战力比当初的大夏只强不弱,不知道周边多少国家羡慕,常出重金购买。

  独孤敬涸倒是没想拿娇,只是他本以为大瑾应该非常看重他们,应该拿出更加热络的态度才是。

  这一次独孤敬涸是带着特别的目的出使大瑾,他想着要是大瑾能表现得热情亲切一些,那他的目的应该就更容易达成,也就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

  可没想到昨日他们进京,迎接他们的不是大瑾皇帝,而是朝廷官员,这态度就称不上多热络了。

  作者闲话:  【多谢kusano的打赏和礼物~比心~】

  第七百一十七章 请公主留在宫中

  独孤敬涸心知一位二品大员迎接绝对不算辱没了他们,但还是让原本以为大瑾皇帝会亲自相迎的他心下有些慌乱,待到今日入朝拜见,独孤敬涸先是被宣景的气势威仪所震慑,之后又发现从始至终这位大瑾陛下对他们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一直都是这般威严,这般高高在上,让人仰视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独孤敬涸的心更加没底了,看来还是要走到那一步!

  “大瑾陛下,这一次我奉我王命令出使贵国,除了要表达两国友好建交的意愿之外,也是向陛下传递我王希望能通过联姻来加强两国亲近相交的目的。听闻陛下至今后宫空置,我鲜卑妙公主乃是我王唯一的妹妹,正直青春年华,爱慕陛下英雄,特意主动请求前来和亲!”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鲜卑国,就说你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跑来出使,原来是觊觎我们陛下的肉体!

  我们陛下洁身自好,还是王爷时后院就干干净净,登基为帝后更是一心扑在朝政上,我们多少次请求陛下广纳后宫结果都被驳回,你们张口就想让你们公主入宫为妃,咋那么会想呢?我们自己家的姑娘都还没进宫呢哪轮得到你们这个异国公主?

  宣景皱眉,正要开口拒绝,独孤敬涸就往边上一站,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看”的姿势。

  只见原本站在独孤敬涸身后浑身都被一件宽大的黑袍罩住的人缓步上前,自黑袍中伸出的双手指节修长、素白如玉,缓缓将黑色的冒兜向后摘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

  一头波浪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浓密秀丽,用珍珠发饰固定着两侧的头发,而在粉红色的脸颊两边垂下来两缕碎发,更添妩媚。

  宽大的黑袍解开,以彩色亮片密织的修身长裙光彩熠熠,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

  女子浅浅一笑,脸颊上小小的梨涡又显出一分清纯可爱。

  “鲜卑公主贺兰妙,拜见大瑾陛下。”

  这下别说朝臣们一个个都绷着脸,就连谢恒的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

  居然直接把和亲公主带来了,这是先斩后奏、强买强卖吗?!是非要把这个女人塞给宣景不成?

  再看看这个女人,没有一点被迫和亲的模样,那眼珠子都要黏在宣景身上了!谢恒倒是不意外,以宣景的相貌气度,又有为大瑾开疆辟土的功绩在,哪怕贵为公主,要喜欢上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少女爱慕,最是英雄。

  宣景的脸色顿时沉下来,“贵国盛情,朕心领了,只是这和亲之事不可再提。”

  妙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独孤敬涸也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瑾皇帝居然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一开始他们确实想着大瑾应该不会轻易同意和亲,所以鲜卑王就让独孤敬涸直接将妙公主带上,但路上要隐瞒身份,以免被大瑾看出端倪。

  妙公主是鲜卑第一美人,爱慕者无数,连鲜卑王的一个儿子都对妙公主爱慕到不顾伦理纲常。

  本以为以妙公主美貌,只要大瑾陛下见到了就一定会同意和亲,却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么干脆地拒绝,甚至都没有给出原因。

  妙公主的心情十分复杂,这还是她无往不利的美貌第一次碰壁。

  她既气闷对方对自己美貌的无动于衷,可又因此而更加对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心生向往。

  不愧是能在短短几年就平定了边境之乱又顺利吞并了大夏和蛮国的男人,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才能让她心甘情愿雌服在对方脚下,全心侍奉!

  然而面对宣景的强势,独孤敬涸也不敢违背,只能暂且先揭过这一茬。

  反正他们要在大瑾一段时间,就让妙公主在这段时间多跟大瑾皇帝接触接触,说不定还能改变对方的想法。

  对比鲜卑使团的人均满脸菜色,大瑾的朝臣们倒是各个都心里舒坦了。

  就知道陛下当初既然说过不设后宫,那就不会在拒绝他们各自家中的女儿后反而让个异国女子入宫。

  不过这位妙公主当真是绝色,他们好些人都看得蠢蠢欲动,沉迷于对方的国色天香。

  陛下就是陛下,这等美色在前也还是能无动于衷。一时间不少朝臣对宣景更加钦佩。不为美色所获的皇帝,还是这等天资绝色,也就只有他们陛下了!

  使团在早朝参见过后还要入宫,宫中准备了接风宴。

  这接风宴朝臣们就不用参加了,大瑾这边除了皇帝之外就是鸿胪寺的官员,谢斌作为主要迎接使臣的官员自然也在。

  宴会上的歌舞是教坊司精心排练,独孤敬涸也十分欣赏,好酒好菜,好歌好舞,大瑾在对待使臣的礼数上十分周全,绝对挑不出毛病。

  然而宣景无心歌舞,只想着散朝时率先大步离开的谢恒。

  他当然知道谢恒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跟自己生气,但难免心里不痛快,换成他看着别人给谢恒送女人,他怕是反应比谢恒更大。

  罢了,晚上等谢恒回来定要好生安抚。

  独孤敬涸趁着举杯喝酒的空档偷偷瞄了一眼高座上的宣景,见宣景虽然在看歌舞,眼中却没什么欣赏之意,面容依旧冷肃,他便猜想这位昭明帝怕是真的不容易为美色所动,看来妙公主要想拿下对方还需要多下些功夫才是。

  酒过半酣,妙公主看了一眼独孤敬涸,后者对她点点头,她便婀娜起身,娉娉婷婷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一拜。

  这一拜还是大瑾礼仪,学得确实有模有样,也更突显那凹凸有致的身段。

  “陛下,请允许妙妙献上一舞。”

  哪怕宣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和亲,却也不能连跳舞都不让,便淡淡应了一声。

  妙公主喜上眉梢,她要跳的乃是她学习了十年之久的媚之舞,此舞一出,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鲜卑使团自带乐队,明显是早就做好了要给大瑾帝王献舞的准备。

  乐声响起,妙公主翩然起舞。

  一众鸿胪寺的官员都看呆了,就连谢斌眼中也流露出淡淡的痴迷之色。

  然而这种痴迷之色并未维持多久谢斌就清醒过来。

  谢斌紧皱眉心,如果他没有看错,那舞蹈糅杂了媚术在其中。

  一年多前他曾外放到沿海地带做官,刚去的时候当地官员不了解他的脾性,请了青楼女子在酒宴上跳舞助兴,其中一名女子就在跳舞时对他施展了媚术,不过还好他心性坚定,对方的媚术又不成气候,他很快便挣脱出来。

  当时谢斌没有怪罪那女子,对方也是为了能绑住他好脱离青楼那种地方罢了,他给那女子赎身,又详细询问了对方关于之前以舞蹈蛊惑他的事情况,得知这是一种来自于鲜卑的媚术,她的母亲是鲜卑人意外流落大瑾,她的媚术也是跟母亲学习所得,不过母亲去世得早,她也就只学到了一点皮毛。

  而媚术听起来是很厉害,能蛊惑人心,但实际上有很多局限性。比如面对心智坚韧之人难以成功,而且每次施展媚术的对象只是专注于一人,其他人虽然会受影响,但不是很大。

  谢斌心下担忧,这位妙公主绝对是媚术大成者,所以即使自己不是对方的目标,却仍然受到了影响,他的心智可还比一般人坚定!如此他都受到了短时间的蛊惑,那陛下……

  谢斌着急地朝高座上看去,见宣景始终面色严肃眸光清冷,这才放下心。

  还好,陛下的意志更非常人所能及,是他多虑了。

  谢斌知道自家弟弟跟陛下的关系,刚刚担心陛下会被异国公主所蛊惑,也是担心自家弟弟与陛下的感情。

  还好陛下从始至终都未受影响。

  回去后倒是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弟弟,免得他吃醋。

  妙公主见自己腰都快跳断了,台上的人却连半分神色变化都无,当即咬牙,决定拿出杀手锏!

  她拍了拍手,立即有几个鲜卑侍从抬着两个很大的笼子上前。

  一个笼子放在妙公主身前,一个在妙公主的指示下放在宣景的桌子前面。

  之后妙公主打开她面前的笼子钻了进去,命令左右侍从在笼子上盖上一张巨大的黑色绒布,能将笼子完全笼罩。

  与此同时宣景桌子前的笼子也被盖上了绒布。

  轻缓而带着魅惑的音乐响起,浓郁的白烟滚滚而出,淹没了三分之一的笼子。鸿胪寺的官员们以及宫人们也被这白烟吸引了注意,整个大殿仿若仙境。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大殿中央的鲜卑侍从猛地掀开绒布,笼子里竟是空空如也,这么一个大活人竟然消失了!

  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宣景桌前的笼子也被两旁的鲜卑侍从揭开绒布,只见身材曼妙的妙公主好像一只猫一样匍匐在内,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笼子的门被打开,那妙公主便以四脚着地的姿势缓缓爬出来,一点点向宣景靠近。

  此时妙公主的身上就只穿着一件裹胸还有一条及膝长裙,纤细白皙的手臂和精致腰身都露在外面。

  不少官员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从没见过这般趣味又独特的表演,还有这充满异域风情的穿着!甚至不自觉得吞咽口水!

  此时宣景的眼中也有些特别的神采。

  独孤敬涸看到宣景的表情,心中一阵得意,果然,这世上哪有真正不爱美色的男人!若是有,那也只能说明这美色还不够美!

  宣景垂眸看着妙公主,缓缓勾起嘴角:“今晚公主就留在宫中!”

  第七百一十八章 变戏法

  谢斌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宣景。

  他很想问问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他这样可对得起谢恒!可还有鸿胪寺其他官员在,还有鲜卑使团在,为大局,他什么都不能问!

  谢斌低着头,攥着酒杯的右手绷起条条青筋。

  边上的下属官员瞧见,还当谢斌是看上了妙公主,但可惜美人是陛下的,他们再怎么喜欢也只能羡慕。平日里瞧着谢大人很是无欲无求,原来还是没碰到像妙公主这样能让谢大人动心的啊!

  不过比起谢斌,众人更在意的是陛下的态度。之前陛下明明白白说过不纳后宫,连皇后也没有,还说日后要从皇室宗亲中挑个孩子好生培养做未来储君。甚至今日早朝时,鲜卑说是来和亲的,公主的美貌他们也都见识了,但陛下仍然一口拒绝和亲,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当时他们还想着陛下就是陛下,果然心性坚如磐石,却没想到这看妙公主跳了舞表演了个节目就改变主意了。

  不过这倒也不能说陛下心性不坚,这妙公主确实生得貌美非常,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招架不住,放眼京城,还真没有比妙公主更美的女子,跳舞还这般好看,也难怪陛下招架不住了。

  几个大人相互看了看,都露出兴味儿的笑。

  不过是陛下后宫添了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在陛下这个年岁早都三妻四妾孩子都会跑了,陛下却还孤身一人,已经算得上十分洁身自好,收个异国公主在后宫也没什么,开了这个先河,日后陛下肯定也会同意选秀,广纳后宫,这对于家中有女儿的臣子来说绝对是好事。

  很快,这招待使臣的接风宴还没结束,可陛下要留那位异国公主在宫中过夜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谁不晓得在宫中过夜是什么情况?肯定不是普通睡觉,估计今晚一过,明天这位妙公主就要成为陛下的妙妃了。

  流程仪式什么的后面再补就是,反正陛下不可能占了人家公主的便宜却不对人家负责。

  消息传出去后,一众权贵大臣们都气得之跺脚,到底还是让那鲜卑国的公主给抢了先了!

  谢恒那边收到消息几乎比所有朝臣都快些,不过他却没有多气急败坏的表现,只是有些奇怪。

  到晚些时候,接风宴结束,谢恒还没来得及进宫,谢斌就找来国公府。

  “阿恒,你别生气,陛下他……我找跟你说过,陛下终有一日要娶妻生子,他之前能为你守了三年已是不易,你别怪陛下。”

  无为:【你这兄长真是有趣,嘴里让你别怪陛下自己眼里的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他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堪称想要弑君造反吧?】

  谢恒:【别胡扯,兄长只是担心我会因为宣景伤心难过,但是从为人臣子的角度讲,他又得劝我不能和陛下置气,不能对陛下心怀怨恨。】

  无为:【呵呵,这就是做纯臣、忠臣的麻烦,自己弟弟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却不能为弟弟出气,还得劝弟弟也忍着!】

  【喂!】谢恒打断无为的絮絮叨叨,【能不能别这么说?说得好像宣景已经给我戴绿帽子了一样。】

  无为:【你相信他没被那什么异国公主勾引到?他可是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把人家留宫里过夜了。】

  谢恒:【相信,我像相信我自己一样相信他。】

  无为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谢斌叨叨咕咕说了一堆才发现半天谢恒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一慌,还以为谢恒气大发了,又赶紧说:“阿恒,你真不能跟陛下计较这些!大不了你也别喜欢陛下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跟兄长说,兄长都给你找来!我家阿恒这般优秀,多的是人前仆后继喜欢!也绝对没胆子朝三暮四!”

  谢恒失笑,谢斌的意思他明白,凭借自己如今定国公的身份,前倾朝野,整个大瑾,除了皇帝之外谁还敢“绿”他?

  “兄长放心,”谢恒拍拍谢斌的手,“陛下不是那种人!”

  谢斌鼻子一酸,完了!阿恒竟然要自欺欺人也不肯相信陛下看上了妙公主!都是感情惹的祸!他的阿恒千般好万般好,就在感情上栽了跟头!

  就在谢斌想要进一步劝慰谢恒时,宫人来人传旨,说陛下宣定国公进宫。

  谢斌立时脸色发白,攥着谢恒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陛下如何能这样!他要了那个妙公主,竟然还让你进宫?让你进宫干什么?看他们亲热恩爱吗?”

  平日里谢斌最是重礼,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正是他气愤到了极点,自然也是因为他太过爱护谢恒这个弟弟。

  谢恒笑着安抚谢斌:“兄长别担心,不会有事,我进宫了,今晚估计不会回来,兄长在我这睡也行回去也行,回去的话让宁六送你。”

  说完谢恒就领旨进宫。

  直到谢恒离开,谢斌还是懵的。

  什么叫今晚估计不会回来了?不回来住哪?皇宫?

  陛下将妙公主留在宫中,阿恒也留在宫中过夜,两男一女……

  停!

  谢斌猛地闭上眼睛,停止胡思乱想!再想就要不堪入脑啊!读书人怎么能想到这些、这些淫秽之事!陛下不是这样的人,阿恒更不是!

  谢恒进宫,被侍从领进闲心殿。

  宣景看见谢恒过来就立刻招手让人坐到自己身边,又叫人把妙公主请来。

  没一会妙公主进来,又换了一身艳红色的修身长裙,还是露着小腹的款式,抹胸的边缘和裙摆上坠了一圈十分精致的小铃铛,走起路来有浅浅的清脆响声,十分悦耳,还更添魅惑。

  妙公主对宣景行礼,“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妙公主的声音都好像抹了糖一般,腻腻软软的,怕是绝大多数男人听了都会想将这声音的主人“拆吃入腹”。

  “妙公主的声音真是十分动听。”

  贺兰妙抬头,这会才注意到宣景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她知道。今日早朝结束时,不等大瑾陛下完全离开,这个男人就先转身走了,十分嚣张。

  后来独孤敬涸去特意打听,才知道这个年轻俊秀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瑾第一佞臣谢恒!

  贺兰妙在鲜卑时听到的大瑾国的人物事迹中,除了昭明帝之外,最多的就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佞臣。

  只是她原本以为这位佞臣应该就像他们鲜卑的辅政大臣尉迟满一样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怎么也得五六十岁了,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都还不到三十岁。而且他的面相比实际年龄看着还小,就像二十出头似的。

  这样的粉面小生在鲜卑贵族圈子里大都没什么市场,就算长得好看,也往往不是鲜卑贵女们喜欢的类型,她们喜欢的都是像宣景那样的,高大英伟,威武不凡,颇有威仪。

  一时间贺兰妙很难相信这么一个小白脸竟然就是大瑾朝历经三朝依旧大权在握的佞臣谢恒。

  谢恒笑道:“莫非我脸上有什么,妙公主竟然看得这样出神?”

  贺兰妙赶紧收回目光,“那倒是没有,只是没想到陛下召见,身边还有别人。”

  这个女人可不老实,在收回打量谢恒目光的同时还对宣景暗送秋波。

  谢恒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宣景:“今日接风宴上公主表演的大变活人十分精彩,还请公主再表演一次。”

  妙公主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如同没听到明白宣景的意思一般又问了一边:“陛下说什么?”

  宣景皱眉,他不喜欢一句话重复两遍,但想着让谢恒看表演,还是耐下性子又说了一次:“公主再表演一次大变活人,接风宴上定国公不在,未曾看到,公主就再表演一次给定国公看看。”

  说完宣景又转头柔和了脸色对谢恒说:“她的表演很有意思,我猜一会出现的白色烟雾应该就是障眼法的关键,不过整体看效果还不错,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看魔术,这就跟现代的魔术差不多。”

  谢恒笑起来,他是跟宣景说过,那还是在宣景在现代还没恢复记忆时闲聊中提到过。但是后来他天师道法大成,甚至开始修仙了,对魔术这类东西便完全不感冒,实际上从初中开始他就不喜欢看了,很多魔术甚至能一看就大概猜透手法,他跟宣景说的也是自己小时候很喜欢。

  不过瞧着宣景兴冲冲让他看表演的样子,谢恒还是点点头表示会好好欣赏。

  而站在下面的妙公主都要麻了!她这是在一个男人身上接连受创!

  先是丝毫不为她美色所动干脆拒绝和亲,后面献舞时又是任凭她腰扭断眼抽筋,还是不被她媚术所惑,后来好不容易表演了个高难度戏法吸引了昭明帝兴趣,对方还让她留宿皇宫,当时她都高兴地甚至不顾这种没名没分的留宿对她名声不好了,她只想着老娘还是有魅力的,就算昭明帝再怎么不近女色也终于成为老娘的裙下臣!

  结果她现在才知道对方居然是让她给另外一个男人变戏法!

  变!戏!法!

  第七百一十九章 操碎了心

  不仅仅是昭明帝不解风情,就是这位当朝佞臣竟然也无视她的美貌。早朝时视她如无物,还有刚刚昭明帝说让他看表演时候他的那种表情,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好像就是为了迁就昭明帝才答应似的,实际上对她的表演提不起一点兴趣!

  一天之内,贺兰妙无往不利的美貌遭遇了两次滑铁卢!

  贺兰妙实在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冲上去使劲儿挠这两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再戳瞎他们的眼睛,反正他们也看不到她的美貌,留着两个窟窿估计是用来喘气儿的!

  见妙公主一直站着不动,宣景眉心蹙起,“毛公主为何还不表演?”

  “……是妙公主!”

  噗!

  谢恒对看过来的贺兰妙好像能杀人的目光摆摆手,“不好意思,喝茶呛到了,毛……妙公主开始吧!”

  妙公主气得整张脸都要扭曲了,但却不敢违背宣景的意思,不情不愿地开始表演。

  原来这个表演的关键在于妙公主会缩骨功,她将自己的身体缩小之后借着白烟掩护,从一个笼子爬到另外一个笼子,然后迅速变回正常身高,等掀开绒布之后视觉上就好像是她从一个笼子突然变到另外一个笼子里。

  宣景神色有些失望,“之前第一次看时大概占着个新鲜感,觉得还不错,这回再看就觉得很一般。”

  谢恒神色慵懒:“确实,本以为是多出众的表演才能让那些参加接风宴的大臣一直赞不绝口,现在看看也就这样,满分十分的话最多只能给五分,还有两人算是公主的相貌加持。”

  宣景:“是吗?在我看来也就三分。”

  这下贺兰妙是真的要气炸了,她反反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开口会死、开口会死……”这才终于控制住没有对那俩男人口吐芬芳。

  过了一会等贺兰妙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了,想着要不要再跳一支舞试着弥补一下,谢恒突然说:“既然妙公主表演已经结束,现在天色还早,陛下不如让侍卫送妙公主回馆驿,免得独孤大人担心。”

  宣景:“也好。”

  说完也不等贺兰妙表态,宣景就直接叫护卫进来,送贺兰妙回馆驿。

  当然人家毕竟表演了一场,好不好看的,也该给些赏赐,以凸显他们天朝大国的大方。

  回到馆驿的贺兰妙气得大哭一场,想砸东西泄愤又想到这是大瑾馆驿,破坏了东西要赔偿不说还可能留给大瑾坏印象,便生生忍住,砸了使团队伍中带来的一套茶具。

  独孤敬涸原本都在想着等昭明帝封公主为妃之后该怎么提起那件事,却没想到还不等他筹谋出合适的方法,公主就叫人给送回来了。独孤敬涸第一时间还当时候大瑾皇帝要了他们公主的甚至却不想负责,后来才在公主抽抽噎噎的叙述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直接傻眼。

  而随着贺兰妙回到馆驿,关于陛下留妙公主在宫中实际上只是为了让妙公主表演变戏法给定国公看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重臣权贵们再次感叹陛下当真铁石心性,竟是真的一点都不为美色所动!还是那样的世间绝色!

  但他们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很快就有人猜测出,陛下召定国公进宫看表演,肯定是为了以美色来腐蚀定国公,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不可多得,定国公也是至今单身,血气方刚的年岁,看到这样的尤物能不心动?

  只要定国公沉浸在美色之中,陛下就能轻易拿捏住定国公了!

  这种分析合情合理,很快就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众人都坚定地认为这是陛下对定国公的腐蚀策略。

  不愧是陛下,这样的美人也能眼也不眨地放弃,就为了腐蚀定国公的意志,换成他们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陛下威武!

  皇宫中,谢恒装作离开,之后又用上隐身符悄悄回来寝殿。

  “你故意的?”

  宣景知道谢恒指的是什么,他这一举动确实是想让谢恒看表演,但也存了打压羞辱贺兰妙的心思。

  贺兰妙到底是堂堂公主之躯,却被宣景要求表演变戏法给别人看,哪怕对象是在大瑾几乎能与昭明帝分庭抗礼的定国公,这对一国公主而言多少还是有些受辱的感觉。

  宣景:“如果她没有一再试图勾引我,我也不会这么做。”

  明明在早朝时候宣景已经明确表示过不同意和亲,可那贺兰妙却还是不惜使用媚术勾引他,既然贺兰妙不自爱,那就怪不得他不留情面。

  宣景是不懂的怜香惜玉,但他懂得尊重女性,贺兰妙的行为无异于自轻自贱,实在给女人丢脸,也不值得人尊重。

  谢恒点头,“这倒也是,她应该也明白自己是咎由自取才忍气吞声认下了。”

  宣景抓着谢恒的手指亲吻:“吃醋没有?”

  谢恒笑起来:“有是有,不过我相信你。其实你得感谢我,因为有我,你才没有后宫佳丽三千,要不然这狼多肉少,你哪扛得住?”

  宣景挑眉:“所以我现在只要喂饱你一个就够了,虽然你吃得也不少,不过我还能应对。”

  无为:【我拜托你们!我还在这里!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我还是处男!我的内心还是纯净的!】

  谢恒二话不说摘下扳指封上灵力。

  宣景:“怎么了?”

  谢恒:“无为害羞,听不得咱俩调情。”

  宣景笑了,搂着谢恒坐在自己腿上,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在笼子,“你要留下这笼子做什么?”

  要送贺兰妙出宫时谢恒特意让宣景跟鲜卑侍从要下了笼子,说有用。

  “一会你就知道了,先闭眼,”谢恒从宣景腿上下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宣景的眼皮,“我说睁开你才可以睁开啊!不能偷看!”

  宣景失笑:“好。”

  谢恒转身朝笼子走去。

  他不仅让宣景留下了笼子,还留下了那用来制造厌烟雾的装置,鲜卑人很聪明,至少这简易的烟雾制造器效果很不错。造出来的烟看着很干净,还没有异味。

  不一会整个寝殿的地面就弥漫上高至小腿的白色烟雾。

  谢恒摘下发冠,一头青丝如瀑布垂下。

  半晌后,宣景听到谢恒轻轻的一声“好了”。

  他睁开眼,只见在那宽大的笼子里,谢恒长发披散,衣衫半退,露出半个肩头和一片白皙的胸膛,斜着躺坐在笼子里,腰部以下都被白色的烟雾包围,但却在烟雾流动中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光洁修长的双腿。

  这一画面对宣景的冲击力太大,让他瞬间便有种血脉喷张之感,好像练内功时临走火入魔的感觉。

  谢恒对着宣景歪头一笑,上身前倾,露出更多白皙肌肤,轻声呼唤:“陛下……”

  血脉喷张下所有血气都在这一声“陛下”中向着下腹涌去!

  宣景再也忍耐不住,冲进笼中将魅惑得如同妖精一般的人狠狠压在身下。

  可见我们的昭明帝并非不会被美色所惑,只是这“美色”有特定的对象。

  晚上寝宫内叫了七次水,负责宣景起居的内侍不住摇头,真是可怜了陛下了,虽是经受住了鲜美公主的美色诱惑,可到底还是受了影响,要不然也不能一晚上“自给自足”七次啊!这手酸就不用说了,那处不也得撸秃噜皮!陛下真是艰难啊!

  后半夜的时候谢恒就已经扛不住了,他很震惊自己修仙的强悍体质在这种事情上却还是招架不住,在宣景身下几番溃不成军,直到天蒙蒙亮时谢恒才睡过去,不,准确地说是昏过去,而宣景又是在谢恒昏过去有一会之后才结束,瞧着谢恒实在疲惫,这才控制着没有再来一次。

  收拾好后,宣景给谢恒贴上隐身符,还让任何人在他回来之前都不得进入寝宫内殿,又让御膳房去准备轻淡的小菜,准备好后先送去寝殿外殿,之后才容光焕发地去上朝。

  满朝文武见到陛下精神饱满,而定国公却没来上朝,越发肯定陛下是利用妙公主来腐蚀定国公的意志了。

  这定国公正是血气旺盛的时候,又还没有成亲,也不曾有人见到定国公出入青楼妓馆之类的地方,还听闻不管是从前在谢家还是现在的定国公府,谢恒身边都只有一个小厮贴身伺候,一个暖床丫头都没有,这就说明以前谢恒十有八九没开过荤,还是童子鸡一个。

  如今见到妙公主这样的美人估计也是开了窍了,昨天晚上回去后指不定怎么找人快活了呢!瞧瞧,早朝都误了!

  唯有谢斌,满心不解。

  他已经听说陛下留妙公主在宫中是为了表演节目给阿恒看,但听闻后面阿恒回去了国公府,妙公主也被送回馆驿,怎么今天阿恒却没来上朝?总不会阿恒真看上了那位公主,开始意识到女人的好处了吧?那陛下可怎么办啊!陛下对阿恒用情至深,连妙公主这等美色都能不为所动,阿恒要是在这时候恢复了正常的性取向,那岂不是要对陛下始乱终弃了?

  谢斌又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男人,内心叹气,他这一天天的,真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

  第七百二十章 拨乱反正

  宣景下朝后直接回去寝殿,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得远远的。

  一进门就看到谢恒在那喝粥,下面还垫了张软垫。

  宣景柔和下了眉眼,搂住谢恒低头轻轻吻在后者额头,“抱歉,昨晚弄疼你了。”

  谢恒活动了下还发酸的腰:“不怪你,我自找的。”

  他是真没想到就那么一点小情绪就能把宣景激得“兽性大发”,这一晚上他真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宣景笑着没有辩解,昨晚他确实被谢恒刺激到了,这才没控制住。

  宣景手掌抵住谢恒后腰,源源不断的温和内力自手掌输送到谢恒体内。

  谢恒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自与宣景手掌相接的肌肤涌入,酸痛的感觉瞬间减缓,很快就完全不痛了。暖流流入四肢百骸,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这就是内力的好处啊!

  谢恒羡慕,想要要是自己有内力的话就能自行调节了。不过有宣景在身边也一样。

  “今日早朝可有人说什么?”

  宣景:“确实又有人提起选秀之事,不过被我压下去了。”

  谢恒冷哼:“虽然昨晚将贺兰妙打发了出去,不过到底还是让一些人生了心思。”

  这些人倒也没有恶意,历朝历代就没有哪个皇帝真的空置后宫的,而且除了历史上昊昌帝因为子嗣不丰,接连三个儿子夭折,后面自己还伤了身体再生不出孩子,因此从旁支挑了个孩子继位之外,其他皇帝就没有哪个没有儿子继位的。

  哪怕宣景再怎么斩钉截铁地说不纳后宫不生孩子,那些大臣们也不可能完全死心,肯定会见缝插针地劝说,而那位鲜卑公主刚好又给了个由头。

  谢恒:“总这样压也不是办法,他们肯定还时不时地找你麻烦。”

  宣景:“那就提前筛选继位人选。”

  谢恒点头:“这样也好,找点事情,省得那些大臣天天把注意力都放在怎么给你填充后院上。”

  宣景:“先不直接过继,在宫中办个学堂,让各宗室挑选优秀弟子送进宫教养学习,年龄在八岁以下。”

  谢恒笑起来:“这办法好,只要稍微透露办这个学堂是要从中选取合适的孩子过继到你名下,培养为未来储君,一定没有人马虎对待,都得把家里最优秀的孩子推进来。而且到时候这些皇室宗亲也会帮你对付那些整天劝你设立后宫的大臣。那些大臣肯定也要火急火燎地了解所有孩子的情况,分析谁最有机会被你过继,目光短浅的大概就要开始准备站队了!”

  总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分出去,也就没有人总盯着宣景的后宫。

  宣景:“不错,本来我也说过日后就从宗室过继孩子,不过就是将计划提前而已。”

  谢恒:“这事就算解决了,但鲜卑那边还没解决。贺兰妙是鲜卑公主,却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勾引你,你让她给我表演算是给她个小教训,她也认下了,但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宣景:“我也有这种感觉,贺兰妙是王族,鲜卑也不算是小国,兵强马壮,自有他们的优势。就算是贺兰妙自轻自贱,那也是她主动,可我故意叫错她的名字,又让她给你变戏法,之后还连夜让人将她送出宫去,说得好听点是送,说得不好听就是赶,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她却都咬牙认下,这的确不太合常理。”

  谢恒深以为然,这也是他对鲜卑使团最不放心的地方,总觉得他们别有目的。

  【为为,你知不知道鲜卑使团到底怎么回事?】

  无为:【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有事叫为为,没事封灵力,你好意思问我?】

  谢恒:【嗨!这你真不能怪我,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问题,你换位想想,如果咱两对调,你要跟人滚床单,我说我一定不会看,你就真不用灵力封着了?】

  无为想了想,觉得他大概还是会封灵力,而且会多封几个。

  无为:【行吧,我是知道一点,鲜卑使团确实有别的目的,他们应该是希望更跟你家陛下结盟,让你家陛下帮他们解决鲜卑的内乱。】

  内乱?鲜卑有内乱?

  谢恒来不及多想就把从无为那得知的消息告诉宣景。

  宣景眉梢上扬,“原来如此。”

  谢恒:“什么情况?”

  宣景:“据我所知,现在的鲜卑王权并没有集中在鲜卑王贺兰新手上,贺兰新的母亲是前王后,姓尉迟,前鲜卑王和王后去世较早,现任鲜卑王贺兰新称王时只有十岁,鲜卑王死前封了王后的弟弟尉迟满为辅政大臣,辅佐年仅十岁的贺兰新。有辅政大臣在,当然就不用担心十岁的新王会被这些朝臣欺瞒,而今鲜卑王已经年近三十,二十年过去了,那尉迟满却依然担任辅政大臣,估计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谢恒了然:“贺兰妙是贺兰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贺兰妙勾引你应该是想利用你的力量对付尉迟满。如果贺兰妙成了你的妃子,那贺兰新就是你的大舅哥,做妹夫的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宣景惩罚似的微微用力捏了捏谢恒的指尖:“别胡说,我只有谢斌一个大舅哥。”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又想起从前有一次宣景当着谢斌的面直接叫大舅哥,把谢斌给吓得够呛。

  谢恒:“是不是这么回事,宣人进宫来问问就是了。如果是真的,现在鲜卑使团一定在急得团团转,勾引计策不成,还被羞辱一番,原来的计划怕是彻底泡汤了。”

  宣景:“那就叫他们来问话。”

  很快,宣景就派内侍去馆驿传召独孤敬涸和贺兰妙。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都在打鼓,不明白怎么昭明帝突然就要见他们。内侍人在这,他们也不能当着内侍的面商量,只能先进宫。

  两人被带进御书房,抬头看到坐在案桌后面神色严肃的昭明帝,还有下首浑身透着懒散劲儿的定国公。

  宣景屏退左右,随着御书房的门被关上的那轻轻砰的一声,贺兰妙打了个哆嗦。

  谢恒看着直冷笑,就这么点胆子,居然也敢勾引宣景,这是把所有胆子都用在这事儿上了吧?

  贺兰妙感受到谢恒不善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又缩了缩。

  她心知自己别的能力没有,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还会媚术,而当这两样东西都无效时,贺兰妙就觉得自己好像丢了克的蜗牛,在哪都觉得危险,没有半点安全感。

  而此时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不仅都位高权重,还都看不上她的美貌,更不会被她的媚术所惑,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宣景跟谢恒都没说话,御书房中一片沉默。

  而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独孤敬涸却觉得压力越来越大,甚至能感觉到来自昭明帝的威压,额头上的汗越出越多。

  谢恒看压力给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今天请独孤大人和妙公主过来乃是有疑惑不解,若是二位愿意给陛下解答,那是最好不过的。”

  “定国公言重了!”虽然先开口的是谢恒,但不管是独孤敬涸还是贺兰妙都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仿佛刚刚他们一直被人掐着脖子似的,连重点呼吸都不敢。

  “陛下和国公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宣景:“你们来大瑾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独孤敬涸笑容一滞,贺兰妙也愣住了。

  昭明帝竟然看出他们是另有目的?而且居然还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等等,昭明帝会不会是诈他们的!

  不管是不是,他们除了坦白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昭明帝确实知晓他们的真实意图,那这会矢口否认只会让昭明帝觉得他们没有合作的诚意。而如果昭明帝只是诈他们,那他们否定自然没什么,可事后却也是不可能再提了!

  独孤敬涸深吸一口气,终是坦白道:“陛下说得没错,我们此番前来确实有另外一个目的,我们恳请大瑾陛下能相助我鲜卑王室,对抗乱臣贼子!助我鲜卑拨乱反正!”

  谢恒:“独孤大人口中的乱臣贼子,莫不是辅政大臣尉迟满?”

  独孤敬涸震惊地看着谢恒,没想到这位定国公连这都知道!

  之前听闻定国公曾暗访境外九州三年,看来是真的!

  贺兰妙:“不错!正是尉迟满那老贼!尉迟满还算是我舅舅,但其实他并非真正的尉迟家人,我外公没有儿子,为了后继有人才收养的尉迟满,不曾想却是引狼入室。尉迟满之前在父王母后还有外公面前装的是忠心耿耿,可等他们一去世,尉迟满就露出了真面目!他将我王兄养成傀儡,国中大事都是他来做主,奏折也都是由他批阅。如今他越发嚣张,甚至都已经不满足在背后操控,欲对我王兄取而代之!若再不反击,用不了多久他尉迟满就该寻个由头让我王兄禅位了!”

  贺兰妙双目通红,满面的恨意做不得假!

  谢恒:“好歹你们是皇室,即便鲜卑王小时候被尉迟满操控,现如今都是而立之年,还不能反抗?须得求助他国?”

  第七百二十一章 好大胃口

  独孤敬涸看了一眼贺兰妙,他虽然忠心贺兰氏,但有些话确实不是他能说的。

  贺兰妙苦笑摇头:“若是王兄立得起来,我们今天确实不会站在这。王兄性子十分软弱,其中有被尉迟满养废的原因,也是他自身天性如此。三十岁的年纪,看到尉迟满就像老鼠见了猫,只要尉迟满开口,他就没有不同意的。甚至尉迟满不允许他跟妃子生下孩子,他就真的赐给所有的妃嫔绝育药。堂堂鲜卑王,因为辅政大臣不许就连孩子都不敢要,多可笑!尉迟满有个儿子尉迟恭,我十六岁那年生辰,尉迟恭当着我王兄的面强暴我,我王兄就只敢躲在角落看着,事后还劝我莫要与尉迟恭置气,更不可打击报复,以免惹恼尉迟满。”

  说着说着,贺兰妙的青白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她满眼痛苦神色,该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痛苦和绝望。

  双亲已逝,明明该作为最大依靠的王兄却眼睁睁看着她被歹人侮辱,甚至还让她忍气吞声,不准她报仇。

  谢恒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是不喜贺兰妙,就冲着对方勾引宣景,不管是否有苦衷又出于什么目的,他就没法对这个女人和颜悦色。只是他更加看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也对那懦弱到了极点的鲜卑王十分鄙视。

  贺兰妙:“我从那时候起就连带着王兄也一起恨上。可是后来有一日,我一个人在御花园散心,却无意中撞见……撞见那尉迟满竟然在……在强暴我王兄。而且看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我这才明白之前不小心看到王兄手腕上的於痕是怎么回事。那一日后,我便不恨王兄了,但我也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对抗尉迟满。他的眼中只有恐惧而没有斗志,就连屈辱都在一日淡过一日,最终的结果大概就是有一天,他禅位尉迟满,然后成为尉迟满众多禁脔中的一个。”

  无为:【我的天!这个尉迟满好变态!那鲜卑王好歹还是他名义上的外甥!他这都不放过!】

  谢恒冷笑:【这有什么?皇宫这种地方最是能藏污纳垢!】

  无为:【宣景也是皇族,也住皇宫。】

  谢恒:【又不是所有有权有势的都是人渣变态,不过像我家陛下这样品行高洁的确实不多。而像尉迟满这样的也的确不算常见。】

  宣景冷冷出事:“堂堂鲜卑王做到这个份上,你们贺兰王族列祖列宗的棺材板怕是要按不住了!”

  “不错,他死后定然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贺兰妙停顿片刻,“我也是。”

  独孤敬涸面露不忍:“公主……”

  贺兰妙吸了口气,压下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没关系,反正不管是我还是整个鲜卑王族,都已经烂透了。”

  言罢,贺兰妙竟然直接跪了下来,“陛下,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妄图以媚术勾引陛下,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鲜卑落入那畜生之手!若尉迟满德才兼备,他从我王兄手上得到鲜卑那是他的本事,我无话可说!但他凶残暴戾,毫无人性,更枉顾人伦底线,若是鲜卑落到他手中,鲜卑子民将会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恳请大瑾陛下助我王兄铲除奸佞!我愿用鲜卑三座城池换大瑾相助!”

  宣景:“三座城池?妙公主做得了主?”

  “自然?”贺兰妙以为宣景这么问是有希望答应,立即着急地说,“传国玉玺现在就在我手上,只要大瑾陛下高兴,鲜卑南境三座城池就是大瑾的!”

  宣景目光锐利,冷冷说道:“即便朕出兵相助,但就算剿灭了一个尉迟满,还可能会有下一个奸臣,贺兰新软弱无能,撑不起一国,更不配为王,又后继无人,就算现在让他重新掌权鲜卑,也是早晚被国贼窃取的下场,到时候妙公主打算再用三做城池换大瑾相助?”

  贺兰妙顿时脸色惨白,“我、我……”

  独孤敬涸想要反驳,但却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明白昭明帝根本没说错!哪怕除掉了一个尉迟满,王上他也守不住整个鲜卑。

  谢恒低头轻笑一声,“看来妙公主和独孤大人都很清楚这种做法根本没有意义,不如我给二位出个主意吧!”

  贺兰妙和独孤敬涸看向谢恒,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莫名觉得这位年轻的定国公很危险。

  在这种场合下这位定国公在本就不合常理!不是说昭明帝和定国公水火不容吗?不是说谢大佞臣最是为昭明帝忌惮吗?那昭明帝如何会允许谢恒出现在这?

  而且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也不简单。

  再者昭明帝给他们的感觉是威严强大,而定国公给他们的感觉是诡谲难测,明明是截然相反的气场,可在此时此刻却又觉得有种很特别的契合。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即使昭明帝和定国公之间不和,但他们都是大瑾人,在涉及到与别国的冲突利益问题上,两个不和的人也能做到一致对外。

  这会听到定国公要给他们出主意,两人有种本能地想要防范的感觉,但还是克制着,并且十分有礼地请谢恒开口。

  “横竖你们自己都守不住鲜卑,”谢恒嘴角扬着,一手撑着脸侧,一手缓缓敲击着椅子扶手,明明是一副慵懒姿态,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危险,“君王无德,奸臣当道,不如就直接以整个鲜卑为筹码,请我大瑾出手相助。”

  独孤敬涸和贺兰妙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本以为拿出三座城池已算诚意,大瑾应该完全没有意义,却没想到这位定国公真是好大的胃口,上来就要整个鲜卑!

  两人又看向宣景。

  宣景:“定国公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贺兰妙咬牙,答应,还是不答应?

  独孤敬涸也十分纠结。

  不答应,用不了多久整个鲜卑就要改性尉迟了!尉迟满的儿子在自己老子是辅政大臣时就连公主都敢强暴,等尉迟满成了鲜卑王,他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依照尉迟满的心性,朝堂会如何,百姓会如何,他根本不敢想!

  可如果答应,就是要将整个鲜卑送给大瑾,往后鲜卑就是大瑾领土的一部分!

  先人的基业,算是在他们手中葬送了!

  宣景:“朕给你们一天考虑时间,明日傍晚之前给朕明确答复。若是不能,后天一早朕会安排护卫队送使团回鲜卑。”

  贺兰妙咬着嘴唇,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宣景:“我已将鲜卑的困境都告诉陛下,陛下难道就不能出于同情帮帮鲜卑子民吗?哪怕我王室咎由自取,可鲜卑子民终究是无辜的!陛下就这般铁石心肠?”

  无为:【哦豁!这招我知道!道德绑架!】

  谢恒:【那她用错对象了!】

  无为:【你是说宣景没有道德?】

  谢恒:【呸!】

  宣景没有说话,只是那如同深渊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冷冷看着贺兰妙,目光中裹夹着三九天的寒风冰雪,让贺兰妙心中一阵恐慌,整个人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冰窟雪水中,冷得直打颤。宣景目光中的那一丝轻蔑嘲讽又让贺兰妙羞愧得无地自容,脸上好像着了火一般。

  独孤敬涸看出贺兰妙情况不对,想要过去安抚,但对上宣景的眼神,周身又被宣景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竟是仿佛双脚黏在了地面,动弹不得。

  “二位请回吧,希望你们的决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谢恒淡淡出声,这下独孤敬涸才好像终于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身子晃了两下才站稳,赶紧过去扶起蹲在地上的贺兰妙。

  贺兰妙浑身还在发抖,哆哆嗦嗦地被独孤敬涸掺了出去。

  谢恒摇头,不无感慨地道,“堂堂王室,竟然沦落到这等地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宣景身边,“那妙公主也算个可怜人,她勾引你的事我就暂时不计较了。”

  宣景一把搂住谢恒坐在自己腿上,“她是可怜,但这不是她做错事的理由。你不必同情她,等之后拿下鲜卑,也算是满足她的愿望不让鲜卑落入禽兽之手。”

  谢恒笑起来:“人家可还没答应这么交换!”

  宣景:“你希望我拿下鲜卑?”

  谢恒想了想,这反正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不过就是提早了而已,于是点点头。

  宣景勾起嘴角:“那他们会答应的。”

  不答应也没关系,那不重要。

  贺兰妙和独孤敬涸确实很纠结,从宫里回去之后就一直吃不下睡不着。

  而最后,他们终究还是决定,同意昭明帝的条件。

  从到大瑾以来,他们多少也看到了大瑾百姓的生活富足,若是他们鲜卑的子民也能像大瑾百姓一样,那答应了又何妨?被尉迟满谋夺皇位是改朝换代,成为大瑾国土的一部分也是改朝换代,形式上都一样,那为何不选择真正对鲜卑子民好的结果?

  下定了决心,两人也不再犹豫,次日不到傍晚就进宫向宣景表明态度。

  第七百二十二章 意外之喜

  宣景丝毫不意外两人的到来,虽然这两人也不算多聪明,但总知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

  达成了初步合作,独孤敬涸问:“不知大瑾陛下打算何时派兵?”

  宣景:“朕何时说过要派兵?”

  独孤敬涸一愣,边上贺兰妙也着急了,“我们已经答应了陛下的条件,陛下是要出尔反尔吗?”

  宣景:“朕是说会帮你们铲除奸佞,但没说一定要派兵。现在朕对鲜卑国内的形势还不甚了解,如何能轻易派兵?另外,只要达到铲除尉迟满就算完成了合作,朕要怎么做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

  宣景陡然爆发的威严气势震慑住了独孤敬涸和贺兰妙,两人立时低头不再说话。

  宣景:“明日一早只朕会派遣护卫送你们回鲜卑,之后的事情便不需要你们操心,若是有要你们配合的地方,朕会派人传话给你们。”

  说完宣景也不容两人多讲,直接挥手让他们退下。

  两人一个是殿前指挥使,一个是堂堂公主,但在面对昭明帝这位异国皇帝时,竟然控制不住本能地想要臣服!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之威!

  贺兰妙想到自己的父王,想到王兄,都是鲜卑王,气势却连昭明帝的千分之一都不足,甚至还比不上那位看起来懒散邪佞的定国公,也难怪她鲜卑日渐颓势,如今更是面临被国贼窃取的危难境地!

  若是父兄能有昭明帝的一半本事,那尉迟满如何敢造次?他们贺兰王族如何会衰败至此!

  最后离开大殿时,贺兰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高座上的强大威严却淡然冷漠的帝王,突然感到无比心酸。

  在出使大瑾之前他们就计划用媚术勾引昭明帝从而达到让昭明帝帮扶鲜卑的目的,那时候的贺兰妙心中其实并不情愿。哪怕她之前已经被尉迟满的儿子玷污,但她仍然不愿意以身体换取利益,哪怕那位昭明帝的名声极好,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又公正廉明、勤政爱民,可她还是多多少少不情愿,只是为了鲜卑才不得不如此。

  可现在,贺兰妙却在这相处的短短连三天内,被昭明帝的魅力所折服。这个男人不但俊美无俦,还强大英武,只远远看着就很有安全感,这是贺兰妙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好像只要在这人身边,那不管任何时候都是最安全的,只要这人会护着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危险能伤害到自己。

  可惜,这个男人不喜欢她,甚至对她半点不感兴趣。

  贺兰妙也明白自己之前的勾引肯定是给对昂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动心,可能她就不会采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而是想办法让昭明帝看到她的优秀,她的好,还有她的一颗真心。

  走到外面,独孤敬涸看着贺兰妙落寞的神情,也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叹息一声说:“公主,大瑾陛下是个冷情之人,您……”

  “我知道,”贺兰妙苦笑了一声,“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被他吸引,心动这种事,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不过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如何配得上他,他值得这天下最好的女人。”

  话是这么说,但贺兰妙只要一想到将来宣景的身边可能会出现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子,得宣景的喜欢和爱护,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独孤敬涸能明白贺兰妙的感受,只是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安慰说:“依臣看,大瑾陛下未必会有心仪之人,有人天生在感情上冷漠无感,大瑾陛下大体就是这样的人。听闻大今陛下早就说过不设后宫,不娶后妃,估计也是此种缘故。”

  听独孤敬涸这样说,贺兰妙的心情确实好了些,只要昭明帝身边没人,她就还能光明正大地恋慕着他。

  待独孤敬涸和贺兰妙离宫后没多久,谢恒就使用隐身符进宫了。

  宣景告诉谢恒谈话结果,谢恒笑着说:“陛下不打算出兵,是想着从内部解决?”

  宣景也扬起嘴角,他与谢恒确实心有灵犀,他还什么都没说,谢恒就明白他的想法。

  “出兵是下下策,鲜卑我志在必得,如果内部解决不成,我自然会出兵。”

  “那陛下打算如何内部解决?”

  “鲜卑现在势力割裂,除了尉迟满手上的权利之外,还有独孤家手上的部分兵权,两者相互制约,如果我们直接出兵对抗尉迟满,难保除掉尉迟满后独孤家不会为保皇室跟我们对上,我手上虽然有盖上了玉玺的和作文书,但独孤家会不会乖乖听话还不好说。”

  谢恒点头:“没错,独孤家对皇室确实忠心,即使我们跟妙公主达成合作,却不能保证独孤家的态度,如果独孤家不买妙公主的账,也不认同这份和作文书,我们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虽说我大瑾军队战力强横,若是来硬的也一样能解决独孤家,但到底要动用军队就难免有所伤亡,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鲜卑才是上上策。”

  宣景:“所以我打算先派人到鲜卑了解详细情形,之后再制定计划。”

  谢恒:“那就我去吧!去的人肯定不能太多,不然容易打草惊蛇,而且还得会说鲜卑语,要不然怎么打探消息?不光会说,甚至得很流利,要不然像独孤敬涸跟贺兰妙那样,一开口就露馅儿了。恰好我就精通鲜卑语,又有法术傍身,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光是一张隐身符就是打探消息的极佳外挂!

  宣景沉默片刻,没有立即答应。

  谢恒知道宣景是在担心他的安全,他笑着歪着肩膀拱了拱宣景的肩头:“你要真不放心我就跟我一起去呗!”

  宣景深邃黑沉的眼眸顿时一亮:“我能跟你一起?”

  谢恒:“当然,我前两天终于研究出了神行符,使用神行符可一日千里,比千里马还快得多,从大瑾到鲜卑最多也就三天时间!”

  这可是谢恒的新发现。

  就算开始修仙,谢恒也没有把天师道法给丢了,他甚至还尝试着两相结合,将术法和道法融合在一起,结果还真有不少意外之喜,这神行符就是惊喜之一。

  将来等谢恒修炼到了无为的本事,能缩地成寸,自然方便行走世间,但现在他还没到那程度,传给沈淮州后剩下的部分鱼化龙的功法也还没有吸收完,再加上宣景还没有修为,他就算带着宣景一起缩地成寸,那也得等他自己能熟练使用这种术法之后才行。所以现在有神行符在就非常方便。

  宣景自然高兴,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顾及大瑾到鲜卑路途遥远,只是单程大概就要半年到一年时间,来回就得将近两年,这还不算在鲜卑消耗的时间,他身为皇帝,自然耽误不起这么久。现在既然有办法解决最大的路程难题,宣景肯定乐意。

  商议好后,宣景心中就盼着能早点跟谢恒一起出去,从回来大瑾后他们就一直没有享受到二人世界。

  宣景当即就宣阮同辅、荣启和数位重臣入宫。如今荣启官居中书令,不算阮同辅和谢恒,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文臣之首。

  宣景交代了即将自己白龙鱼服私访民间,体察民情,目前预计要大概三个月到半年,这期间的朝政就由丞相代理,三省六部的重臣辅助。

  几位大人相互看了看,陛下要去民间走访倒没什么,本来大瑾历代帝王都有白龙鱼服的习惯,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身为帝王,若是不了解民心民情,那如何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明君?成为一个能够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的贤主?

  只是陛下这一走,朝政上有他们在虽然不至于担忧,可谁还能牵制住定国公?

  阮同辅和阮展鸿、荣启都是知道实情的,他们肯定不担心,可别的大人不知道啊!现在不免担忧,陛下微服出宫了,那谢大佞臣不是又要在朝堂上搅风弄雨了?他们没有定国公的权势地位,更没有他的诡谲手段,可没有那个本事能压住这位大佞臣啊!

  宣景似乎看透了这些官员的犹豫,心下不悦,但也明白一切都是谢恒故意为之,他心疼谢恒担着污名,却也不能因为心疼而坏事,浪费了谢恒多年筹谋。

  “朕知道你们在忧心什么,此次出宫定国公陪驾。”

  一众大臣眼见地松了口气,随后又都内心感慨。

  陛下会让定国公陪驾,定然是明白如果自己微服出巡,定国公一定会趁着这段时间陛下不在朝廷而搞事情,趁机结党营私再排除异己,又或者是暗地里玩弄阴谋权术,祸害朝纲,而他们又都没有那个本事跟定国公抗衡,所以陛下干脆将人一并带走。

  微服出巡不是轻松的事儿,还伴随一定危险,可陛下还是决定带上定国公,陛下这是有意为难自己也要予他们方便啊!

  陛下啊!

  阮家父子和荣启就眼看着这帮大臣自我脑补、自我感动然后自我刷新对陛下的忠心不二,默默地翻着白眼。

  作者闲话:  【多谢kusano打赏~比心~】

  第七百二十三章 糟心

  谢恒出宫去了交易所,他要离开这么长时间,有好些事情要交代洛非白。

  洛非白听到谢恒又要出远门,当下就有些紧张。

  “老板,你不会又走个两三年才回来吧?”

  谢恒轻笑:“怎么?我就算走两三年又有这么忙关心,这些年没有我在,你生意依然打理得很好。”

  洛非白也笑起来:“我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好生意,只是你在京城,我心里就会觉得很踏实。”

  这要在晚个几千年,洛非白就会明白他是把谢恒当成了精神支柱。

  谢恒:“你的能力就是你最大的底气,不用觉得不踏实。现在你身边还有玉怀恩,他也是有本事的人,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更放心。”

  洛非白认真看着谢恒,“老板,我永远会记得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帮了我,这一生你都是我的恩人,是我最敬佩也最重要的人。”

  “行了,”谢恒失笑摆手,“好好的别这么煽情,可不吉利!”

  两人又说了会话,看天色不早了谢恒才离开。

  等从交易所出来天也快黑了,这会正好该是吃完饭的时候,谢恒跟宣景说了他今天大概会在交易所这边用晚膳,等晚些时候再回宫,现在也就不着急。

  谢恒走到一处书局门前,瞧见书局门口的小摊正要收摊。

  一般书局会把一些热门的书籍放一部分到门口小摊上去买,免得里面的人太多挤来挤去的。

  谢恒所以瞥了一眼,发现一本叫《欲仙》的小说。

  一看题目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小说,买了!

  一本书一百文,很便宜了。主要是现在印刷术已经普及,造书的成本低了很多,书籍的价格也就降了下来。早期没有印刷术,全靠手抄本的时候一本书的价格大概在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要知道普通百姓每月的收入平均也就在三两左右。一个月的月钱也只够买三本书而已。

  买完书谢恒又去一记烧鸡那买烧鸡,他和宣景都喜欢吃这家店的烧鸡,入味儿又正宗,烧火用的都是荔枝木,烧鸡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好吃极了。

  这会在烧鸡店排队买烧鸡的人有点多,谢恒排着队也无聊,就拿着刚刚买的那本《欲仙》看。

  越看越激动!

  果然是本披着修仙外衣的颜色小说。主角探险打怪升级什么的都是一笔带过,就只有双修的过程描写的异常详细,不需要插图,作者文笔极佳,画面感满满的!

  【羡慕吗?】

  【我去!】谢恒吓了一跳,喘了两口气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声?】

  无为:【你这要求很困难啊!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做能既说话又不突然出声?要不我每次说话前先吹个口哨提醒你一下?】

  谢恒:【单一!无趣!】

  无为:【我这是好心关心你。】

  【关心我什么?】谢恒一直觉得无为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尽管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无为对他也多有帮助,不过无为也直言坦白过,那是因为帮助谢恒和宣景有利可图,无为想要飞升成仙的临门一脚就跟他们两个有关系,所以这也算是互利互惠。

  无为:【我看你刚刚看书挺带劲儿的,是不是羡慕人家可以双修?其实你跟宣景也可以。】

  谢恒大惊:【说什么胡话!宣景又不是修士,怎么双修!】

  无为:【他不是修士,可他是身怀天大道运的紫微帝星,身上强大的气运是多少修仙之人都比不了的!你跟他双修,能得到他的气运,让你的修炼事半功倍,而同时宣景也会因为双修的缘故身体得到强化,能拥有比现在更加强健的体魄,也能延缓衰老甚至延长寿命。你的修为越高,他永葆青春的时间就越长,活得也就越久。】

  谢恒:【那宣景的气运会不会因为被我分走而减少?】

  无为:【当然不会,什么叫天道大运!只要天道还在,宣景的气运就能源源不断得到补充!你从宣景身上得到多少,宣景就能自己补上多少。所以这种天道大运垂青的人才往往只能出现在灵气微弱的世界,这要是在灵力强横的修仙时代,那就是开了最大的外挂,一天天只躺着睡觉也能比别人更快飞升!】

  谢恒立刻兴奋起来,【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无为轻咳两声,【我是个正经人,这种事情我没经历过,一时没想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恒:【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无为:【你不立刻回宫?还在这排队买鸡?】

  谢恒:【我今晚是要跟宣景大战三百回合的,不多吃点东西补充足够的体力怎么行!】

  片刻后终于轮到谢恒,谢恒银子一掏,扬声道:“给我来两只烧鸡!”

  无为:……

  这天晚上的宣景感受到了谢恒前所未有的热情。中途谢恒就扛不住了,还吃了一粒自己摸索炼制的补充体力的丹药,这才没像上次那样昏过去。

  大早上宣景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他却瘫痪一般浑身无力,又因为丹药的作用而精神尚可,睡也睡不着,太坑爹了!

  休息了好一会,谢恒还浑身好像被卡车碾过一样,动动手臂都酸得很。

  宣景下朝后就看谢恒还是精神不济的模样,便招来心腹太医给谢恒看诊。

  那年轻太医本来就是宣景的人,也算是司回生的徒弟,司回生不常在宫中,他出师后就直接进了太医院。

  年轻太医被叫过来看诊也明白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过在看到要看诊的对象竟然是定国公时,御医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惊讶过后就是满眼吃瓜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样子。

  一番望闻问切后,御医的八卦之魂都已经燃烧起来。

  “定国公无大碍,只是……只是有些……过度,需要、需要节制!”

  谢恒睁大了眼睛,看着御医偶尔瞥过来的目光,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死个人!

  最后谢恒索性直接拽过被子蒙上脑袋,来个自欺欺人。

  年轻御医想笑又不敢笑,说:“微臣开点温补的汤药,国公大人喝两剂就好了,切记要节制,不然就跟减肥却控制不住嘴一样,没用的!”

  闷在被子里的谢恒直咬牙,这御医说话好生歹毒!

  宣景也笑了,原本担忧的神情变成打趣,坐到床边去拽谢恒被子。

  谢恒死死攥着不撒手,他没脸见人啊!

  宣景笑得温柔:“乖,快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御医看了眼两人,很识趣地直接退了出去,准备亲自去抓药煎药。

  吃过药后谢恒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好点了。

  宣景也终于放心,他还有些奏折要处理,且还有些事情要更详细地跟阮同辅交代,为他们这趟鲜卑之行做准备。准备得越充分,他们才能走得越放心。

  谢恒一整天都窝在乾清宫寝殿。休息了一天,身体好了不少,晚上宣景回来时候谢恒赶紧说:“御医说了得节制!”

  宣景瞧着谢恒那吓到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他坐下来握住谢恒的手将人拉进怀中拦腰抱住:“在你眼中我是禽兽吗?前天是你刺激我,昨晚如果不是你太热情我也不会没把控住。”

  谢恒的脸瞬间爆红:“我也不是那索求无度的人,都是无为!”

  无为:【关我什么事!】

  谢恒十分干脆利落地甩锅:“是无为说这样对你也有好处,能让你延年益寿。我这不是想着你不能修炼,那如果有方法能增强体质不也是好的么!只是我错误估计,没想到过程这么费人!”

  宣景笑着亲了亲谢恒泛红的耳尖:“好,我的错,这几天就好好休息。”

  谢恒知道宣景向来是说到做到,说老老实实睡觉就绝对不会动手动脚。

  可宣景是没动,谢恒心里却又不安分了。

  主要是他昨晚利用双修之法,确实从宣景那里得了一些气运,而不止他受益,就连昨晚被他放在桌上还用灵力封住的扳指里的无为都得了好处。一大清早刚解开灵力无为就在谢恒脑海中兴奋地大吼大叫,说他元神的伤好了许多,整体凝实不少,这只能是得了宣景气运的结果。

  无为压根没想到谢恒吃肉他还能跟着喝汤!

  所以到了晚上从宣景上床开始,无为就一直在识海中给谢恒放爱情动作小电影,同时又教给谢恒另外一套更高级的双修功法,甜言蜜语、矫揉造作地哄着谢恒去勾搭宣景。

  谢恒:【莫要发骚!御医都说了我需要节制!】

  无为:【不至于不至于!你们本来就比普通人强悍许多,双修只会让你们两个变得更强。再说你不是一直希望能找到机会给你家陛下“种”灵根吗?就算在这边的世界找不到方法,但以后你们有机会去到灵气浓郁的修真界,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办法能给你家陛下“种”下灵根,不过这肯定需要不少时间,要是按照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的发展,你家陛下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现在帮他延年益寿的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了,你还矫情啥?大不了平日多注重保养嘛!你也接触炼丹术一段时间里,多炼制点保养身体的丹药还是什么难事?】

  话是这么说,但谢恒只要一想起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宣景身上的气运从而提升修炼的速度,他就觉得自己好像那古时候话本里吸书生阳气的狐狸精!做都做了也不妨碍他有心理障碍。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赶紧把小电影给我关了!】谢恒没好气地说。

  无为啧了一声,但还是给谢恒停掉了。不过关了小电影又放了小黄文,明显贼心不死。

  谢恒:糟心!

  作者闲话: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七百二十四章 废了

  不行!谢恒咬牙告诫自己,今晚一定要休息!

  然而小黄文放着,宣景又就躺在他身边,他仿佛能感觉到宣景的皮肤,还能闻到那淡淡的类似极北风雪的气息!

  谢恒强行将意识从识海抽离,转头看着边上闭着眼睛睡得好好的宣景,心里莫名一阵委屈,伸脚轻轻踹了一下宣景的小腿。

  宣景睁开眼:“怎么了?”

  谢恒:“你别蹭我,勾引得我睡不着。御医都说了要节制!”

  宣景:??

  过了一会,谢恒又踹了宣景一下。

  宣景笑容无奈:“我都快挪到床边了。”

  谢恒:“你脑子里纵欲的画面影响到我了,答应我,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宣景:???

  谢恒看起来相当的理直气壮。

  宣景长臂一伸把谢恒搂在怀里,眼中都是温柔的笑:“是不是想要了?”

  谢恒一口咬了宣景的下巴,待确定出了印子后才松开:“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宣景轻轻嘶了一声,却没松开搂着谢恒的手:“好好好,是我馋你的身子。但你真得再修养两天,所以我会克制,你也忍忍。”

  谢恒不满意了,两条腿在被子里时而乱蹬时而去蹭宣景的腿。

  宣景额角上的青筋都要出来了,忍无可忍之下直接将谢恒的两条腿塞进自己的双腿中间夹住,又把谢恒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人乱动。

  谢恒挣了一会,发现挣不开,这才灰心丧气地消停下来。

  跟宣景闹了这么一会,脑子里的颜色画面也淡得差不多了,谢恒脑袋窝在宣景颈窝里,安安静静,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听着谢恒平稳的呼吸声,宣景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不得不运起内力将自己被谢恒撩拨上来的欲望压下去。

  宫内宫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次日宣景和谢恒也踏上了前往鲜卑的路。

  三天后,两人就已经到达鲜卑都城乌寰。而独孤敬涸和贺兰妙所在的鲜卑使团这会都还没走出大瑾皇城多远。

  到底是异国,民风民俗跟大瑾相差许多。

  大瑾的服饰更加精致,很注重外观,而鲜卑的服饰则更注重实用。

  鲜卑虽然四季分明,但整体温度要比大瑾低上许多,现在已经六月份,可早晚还是有些凉意,街上人来人往穿着都还比较保暖,衣服上也没有多少配饰,就是女子也多以发带简单束发,只是发带的颜色款式较多而已,再花哨点的就插支簪子。

  谢恒和宣景为隐瞒身份,都换上了极简的服饰,看着却更干净利落、英气俊朗,又相当减龄,就像两个初出江湖的少侠。

  两人找了客栈住下,一次性交了半个月的房钱。

  白日里两人就在酒馆茶肆之类的地方打探消息,了解鲜卑的情况,晚上就偷偷潜入王宫或者一些重臣府邸,也探得不少秘事。

  现在尉迟满确实权倾朝野,但说是一手遮天确实还差那么一些,就如宣景一开始推断的那般,如今掌握在独孤家的军权还有不少,而这部分军权也是尉迟满一直眼红想要得到的。

  目前独孤家权势最高的人是西北王独孤敬勇,也是独孤敬涸的堂兄。

  独孤敬勇是鲜卑唯一的一位异姓王。他从十一岁便不顾家人劝阻参军西北,之后屡立战功,一路高升,直到二十八岁被封为异姓王。

  独孤敬勇的异姓王是他战功卓著的结果,也是朝中所有反对尉迟满的人共同推动的结果,不然就凭着贺兰新那懦弱的性子,哪里敢顶着尉迟满的不快将独孤敬勇封为异姓王?

  一开始那些保皇党还以为独孤敬勇成为异姓王之后就能克制甚至是除掉尉迟满,但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

  独孤敬勇在战场上确实是好手,能征善战,个人也武功高强,但偏偏在朝政不甚精通,对于尉迟满给他下的那些套简直一踩一个准,要不是还有其他大臣帮他出谋划策为他筹谋,他这个异姓王也早就被尉迟满给坑死了。

  偏偏独孤敬勇还有些骄傲自大,他明明也知道尉迟满阴险狡诈难以对付,却还总爱自作主张,往往都是中了招出了事才想到让别人帮着出主意解决,吃了多少次亏还照旧不长记性,将吃一堑又吃一堑贯彻到底。

  也正是因为独孤敬勇的“不争气”,哪怕他被推举成了异姓王,却还是没有如他们一开始预想中的那般成功压制尉迟满,最多就是对尉迟满造成一定掣肘。

  是夜,宣景和谢恒再度潜入皇宫,他们是知道今天贺兰新深夜召见独孤敬勇,这才要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御书房内,贺兰新看着高大威猛地独孤敬勇,怯生生地说:“西北王快请坐。”

  “谢王上。”

  该说不说,这独孤敬勇虽然没什么头脑,但对王室确实忠心,瞧瞧贺兰新那个鹌鹑样,独孤敬勇即便有些怒其不争,但依然谨守君臣之礼,哪怕现在御书房内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丝毫不对付。

  “不知王上深夜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那个、那个……”贺兰新吞吞呜呜,很是不好开口的样子。

  其实从贺兰妙的绝色姿容就能推断出贺兰新这个兄长也不会差到哪去,事实上贺兰新也确实生了一副好面相,要不然也不能让尉迟满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名义上的外甥下手。只是贺兰新容貌偏秀气,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就一个帝王来说,这并不是好事。

  若是贺兰新自己能立得起来也就罢了,他若有真才实干,那相貌就是加成,可偏偏他不仅无能还性子软弱至极,这扭扭捏捏的模样看着哪里像个帝王?说是青楼小倌都有人信!

  独孤敬勇也对贺兰新这般表现有些恼火,他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若不是因为独孤家人骨子里对王室的忠诚,他早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王上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独孤敬辉的声音大了些,贺兰新好像被吓到了一样,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

  “就、就是马上就要舅舅生辰,舅舅想要金乌军的兵权,朕已经答应舅舅要将兵权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西北王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贺兰新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独孤敬勇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砰!

  独孤敬勇直接一掌拍裂了桌子!

  “王上糊涂!这金乌军是可是我们鲜卑最强的军队,也是微臣亲手调教十五年才调教出来的精锐!若没有金乌军,王上如何能安安稳稳坐在这王位之上!王上如今竟然要将金乌军送给尉迟满那奸臣,难道就不怕您前脚将金乌军送给他,他后脚就将您赶下王位吗!”

  贺兰新都要被骂哭了:“可、可是若不答应舅舅的要求,舅舅定要生气,孤、孤害怕舅舅生气!反正现在舅舅已经把持朝政,就算将金乌军送给他也没什么,孤只要乖乖听话,舅舅就不会伤害孤。西北王,你、你就将金乌军交给舅舅吧!”

  “不可能!”独孤敬勇手臂一挥,直接茶杯茶盏都扫到了地上,“金乌军绝对不会交到尉迟满手上,他做梦也别想得到!”

  孤独敬勇双眼充斥着血丝,看着贺兰新满眼的失望。

  “王上!国贼当道,您不思铲奸除恶,肃清朝堂,竟然只想着讨好贼人,难道真要将整个鲜卑送到贼人之手吗?您是王上,您的祖上是带领我鲜卑从游牧走向安定扎根于此的长安王!您对得起先祖吗?”

  贺兰新呜呜哭了起来,“孤也不想,可孤有什么办法!舅舅他太厉害了,孤不是舅舅的对手,满朝文武有谁能厉害得过舅舅,就是西北王你手握兵权,可对上舅舅不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你们都不行,孤、孤也不行啊!你们不要逼孤了好不好!咱们就顺着舅舅,顺着舅舅就一切都能平安无事了!”

  独孤敬勇摇头,“恕微臣不能答应,这金乌军微臣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王上若要惩罚微臣,微臣也认了,若没有其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不等贺兰新同意,独孤敬勇就直接转身离开御书房。

  看得出孤独敬勇是对贺兰新失望到了极点,不然也不会不等贺兰新开口就离开,就独孤家的忠心来说,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出格。

  贺兰新收起双脚踩在椅子上,双臂抱着曲起的双腿,又低着头继续哭起来。

  他不能惩罚独孤敬勇,就算他再怎么废物他也知道独孤敬勇是如今朝堂上支持他的最大力量,罚了独孤敬勇,他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可他一想到自己没能完成答应尉迟满的事,尉迟满又会如何惩罚于他,他就浑身抖得不像样子。

  谢恒将两人的对话大概翻译过来告诉宣景,宣景很是难以置信。

  贺兰新的懦弱无能几乎刷新了宣景的认知。

  自古以来他只知道着急揽权的皇帝,只听过那些担心功高震主的君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急着将兵权送给一个明知道狼子野心的奸臣。

  两人回到客栈,谢恒摇头:“贺兰新废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太平神教

  宣景眉头皱着:“无能。”

  正是因为同为帝王,宣景才更加看不上贺兰新这般。

  哪怕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着要吞并鲜卑的主意,但在堂堂一位帝王身上看到奴颜媚骨,宣景心中还是十分不屑。

  谢恒知道宣景的火气不小,“无能”这个形容已经是宣景良好修养下的结果,要是谢恒的话就只会说“废物”。

  贺兰新这般模样,真是丢尽了为君者的脸。

  谢恒:“这个尉迟满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嚣张,不过这可能也是好事,越是张狂的人就越容易出现破绽,而且……我已经有个计划。”

  宣景:“你想怎么做?”

  谢恒嘿嘿一笑,附在宣景耳边小声嘀咕着。

  宣景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不住点头,“这个方法甚好。”

  得了宣景的肯定,谢恒更笑得好像一朵花儿了。

  “那这段时间就要劳累陛下了!”

  宣景:“不劳累,也算是做善事了。”

  “可不是嘛!”谢恒小得意,“造福的都是百姓!不过名字得起好,要霸气,要张扬,还要一听就是非官方组织!”

  宣景:“要不就叫太平神教吧!”

  谢恒一拍手!

  “好!就叫太平神教,那你就是教主,我就是副教主啦!哈哈哈哈!”

  无为:【就两个人的组织你还是个副的有啥可骄傲的?】

  谢恒:【滚粗。】

  于是从这天起,鲜卑国内就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教派,名为太平神教。

  这个教派十分强大,教众武功十分高强,行的是替天行道的宗旨,从来不为难普通百姓,还曾在一天时间便杀了数个贪官污吏。这几个贪官污吏还分布在全国各地,所以传闻太平神教教众众多,遍布整个鲜卑。

  这个突然崛起的太平神教异常得百姓拥戴,毕竟杀贪官的人在百姓看来就是好人,是英雄!朝廷也是无能,这太平神教都杀了这么多人了,却一个教众都没能抓到!不过这也更能说明太平神教的人都有本事!大本事!

  一时间坊间和江湖上倒是有不少人崇拜起了太平神教。

  太平神教的教徽是一只简笔画的鸽子叼着一根类似带着叶子的树枝的图案。虽然没人看懂这教徽是何象征意义,但不明觉厉!

  而且也没人有对突然冒出这么个组织而感到疑惑,因为现在王上无能、奸臣当道、朝政混乱,这乱世本就出英雄。天底下多得是有志之士,王室官员对奸臣国贼卑躬屈膝,不耽误江湖儿女铁骨铮铮、一身正气,如今整个鲜卑就有不少强大的江湖势力正在跟朝廷作对,其中以山河盟最为声势浩大。

  谢恒也通过无为了解清楚了,这山河盟不算地地道道的江湖势力,比较杂糅。

  山河盟崛起于江湖,盟主是江湖人,但是他的副盟主曾经却是朝廷的一位将军。

  副盟主叶青洄,出身将门。他的祖父是镇国将军叶泰宁,父亲是护国将军叶开承。

  别看叶青洄现在只有二十六岁,他二十二岁时便已经因为累累战功被封为威武将军。

  然而奸臣当道,尉迟满忌惮叶家军,便奏请让叶家去清剿西边临境沿海的海盗。

  而叶家军从来没有过海上作战的经验,也没有经过相关训练,再说清剿海盗本来是海务署的责任,也轮不到他们去。

  但贺兰新却听了尉迟满的话,直接下旨命令叶泰宁和叶开承、叶青洄祖孙三人带领叶家军去清剿海盗。

  最后叶家军虽然依旧战胜了海盗,可却死伤惨重,三万叶家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就在这时候,海务署的人到了。叶泰宁还以为海务署的人是来支援,却没想到海务署中郎将李春海竟然下令将叶家军全部诛杀!

  叶家军本就死的死伤的伤,又处在血战之后的力竭状态,加上对海务署没有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最终叶家军拼死反击,却只有一百多人侥幸杀出重围。这一百多人奉叶老将军之命拼死护着叶青洄杀出包围,而叶青洄却亲眼看着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镇国将军和护国将军一生护卫鲜卑,可他们没有死在海盗手里,也没有死在与敌军交锋的战场上,却死在了同为鲜卑军的将士刀下!

  不仅如此,不久之后,朝廷就发下了对叶青洄的海捕文书。说叶家军在对抗海盗时战败,还谎报军情,多亏了海务署及时发现并清剿海盗才没有酿成大患。而叶家军被发现后还竟狗急跳墙意欲造反,最终也被海务署成功镇压,反贼叶泰宁和叶开承已被就地斩杀,但叶青洄却侥幸逃脱,故而全国搜捕,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叶青洄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叶家世代忠良,多少人为鲜卑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最后不但功劳被抢、全军覆没于奸佞之手,还担上了反贼污名!

  当即叶青洄便决定彻底与朝廷决裂!

  叶家军总共六万人,除了当初带去清剿海盗的五万人外还有一万人在其他军中。

  这是当初祖父的想法,觉得叶家军势大,恐引皇室忌惮,才决定将部分叶家军划到其他军中。只是没想到之后不到一个月,叶家军就遭此灭顶之灾!

  被分出去的叶家军依旧忠心叶家人,也丝毫不相信朝廷的那套说辞。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海务署有多少本事,李春海有几分能耐,朝中的谁人不知?他们要是真有能力清剿海盗,哪里又至于拖这么长时间?

  这一下子不但清剿了海盗还灭了以战力强横而闻名的叶家军,鬼都不信!

  于是叶青洄轻而易举地召回了被分出去的叶家军,并彻底与朝廷决裂。

  当初在叶青洄与那一百士兵逃亡期间得了山河盟相助,叶青洄与朝廷决裂后就带着一万叶家军加入了山河盟,后面叶青洄也做出了不少成绩,就顺理成章成了山河盟的副盟主。

  现在江湖上声势最大、人气最旺的两个造反组织就是太平神教和山河盟。

  这一日,谢恒在无为的指引下来到竹青馆。

  竹青馆是乌寰城有名的南风馆,也就是小倌馆,没人知道在这里还埋着山河盟的暗桩。

  今日是竹青馆四大公子之一的竹诗公子的折竹夜,所谓“折竹夜”就是拍卖初夜,哪位客官出的银子多,这竹诗公子的初夜就是谁的。

  竹青馆有诗、情、画、意四位头牌,除了竹意公子是卖艺不卖身,前面三位公子都卖身。竹情和竹画的初夜已经分别在半年前和一年前拍卖出去了,都价格不菲。而竹诗公子的样貌和才情都更加出众,今晚的竞争肯定十分激烈,最后必然得是天价成交。

  谢恒到的时候折竹夜已经开始。

  竹诗公子一袭白衫正在台上抚琴,下面大堂四周的和楼上雅座的客人都在竞相出价。

  谢恒找了个角落但视野较好的位置坐下来,识海中跟无为交流:【确定李春海的儿子在这?】

  无为:【诶诶诶!注意你的语气!你这是什么怀疑的态度!老子神识扫过的还能有错?你性别错了我都不能错!】

  谢恒:【那你倒是给我个精准定位啊!这么多人我又不认识李春海的儿子,我知道是哪个?】

  无为:【二楼楼梯左边第一个雅座。】说完又补充一句,【楼梯的左边你的右边。】

  谢恒:【……】

  得了具体位置,谢恒便悄悄地往楼梯口走去。

  这会竞价已经喊到了三万两。

  竞价的声音也越来越少了。

  几万两银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而且就算有这个财力,也不一定就肯为买一个小倌的初夜花这么多。

  谢恒走上二楼,正好听到李春海的儿子李旭乾叫价。上一个还是三万三千两,他就直接叫价五万两。

  谢恒冷笑,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当年李春海领了剿灭海盗的功劳,又清剿叶家“反军”有功,直接从中郎将升到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这李春海正是尉迟满的爪牙。当年的所作所为也全是尉迟满授意。

  成了京官还身居要职的李春海顶替了原本的叶家军,也为尉迟满又掌握了一部分兵权。

  但实际上李春海却没什么真本事,自己能力不济,上梁不正下梁歪,李旭乾也是个只会吃喝嫖赌、仗势欺人的二世祖。

  李旭乾喜欢男人,家里虽然有个正妻,但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半年前他成的亲,李春海便不让他出来花天酒地,直到两人有后才能再出来。前两天妻子终于怀有身孕,他自觉完成了“任务”,就火急火燎地出来了,又赶上竹诗公子的折竹夜,他是志在必得!

  实际上李旭乾最喜欢的是竹意公子,不过竹意卖艺不卖身,李旭乾又自诩分流雅客,虽然在自己府上没少强迫糟蹋家丁小厮,但在这种场合却装得人模狗样,绝不做那强迫人的事儿,故而每次只在竹意公子那喝喝茶听听曲儿,到想“办事儿”了就会叫来竹情公子或者竹画公子。

  五万两的高价,再加上众人都知道李旭乾的身份,便没人敢再跟他争。

  作者闲话:  【多谢雨非霏的礼物和kusano的打赏~爱你们~】

  第七百二十六章 绝佳演技

  竹情和竹画当初的折竹夜只拍出了三万两和两万五千两的价格,本以为竹诗公子最多四万两,结果竟然到了五万两。老鸨都要高兴疯了!兴高采烈地到楼上去恭喜李旭乾,又赶紧给开了最好的包房,说竹情先去洗漱了,一会就到房里去伺候。

  李旭乾美滋滋地去了包房,让贴身护卫都在门外守着,还特意吩咐等竹情公子来了之后不管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进去打扰。

  几个护卫都知道自家少爷有些特殊癖好,家里的小厮被玩残的可不少,他们在少爷身边当差时间都不短,自然明白不去打扰少爷的好事。

  谢恒先是潜入了竹诗公子的房间,打昏了正在洗漱的人,又换上了一旁的衣服,易容成竹诗公子的模样,去了李旭乾的包间。

  门口的护卫看到只有“竹诗公子”一人就直接放行了。

  屋内的李旭乾一边喊着“美人”一边朝谢恒走过来。

  谢恒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各种道具,微微一笑,“原来爷喜欢玩儿这些!”

  李旭乾眼睛一亮:“难不成美人儿也好此道?那可真是巧了!你放心,爷会轻点!”

  说着就舔着嘴唇要过来抱住谢恒。

  谢恒抽出一张定身符甩到李旭乾身上。

  太恶心了,他实在不想碰到这玩意儿!

  李旭乾还没反应过来,谢恒又用垫着茶壶的软布堵住了李旭乾的嘴。

  现在李旭乾是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能在那呜呜。

  谢恒一脚将李旭乾踹倒在地,拿起桌上带倒刺儿的鞭子在空中抽了两下,啪啪的声音听着那叫一个清脆。

  “你不是就喜欢这个调调吗?”谢恒微微一笑,“爷也成全你!”

  说完谢恒就对着李旭乾抽起了鞭子。

  李旭乾疼得牙龈都咬出血,连软布都要堵不住那疼痛的呜咽声。

  门外的护卫也听到了鞭子和闷哼声,还想着今天少爷居然上来就用上了鞭子,以前都是要到后面才会用,而且这竹诗公子长得精致,怎么这闷哼声听起来有些粗?大概是少爷下手太重了吧!

  看着李旭乾都要被抽得衣不蔽体了,谢恒可不想长针眼,扔了鞭子,抽出裹在腰间的软剑,干净利落地抹了李旭乾的脖子。

  谢恒的手微微有些抖,他也不算是第一次杀人了,但还是不太能适应,深呼吸几下,谢恒收了剑,破窗而出。

  破窗的动静惊动了门外的护卫,四个护卫推门进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李旭乾浑身都是鞭伤,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断气了。

  “派人回府告诉将军,你在这守着少爷尸体,你们跟我去追凶手!”

  留下一人守着李旭乾的尸体并叫人去将军府报信,另外三人翻窗而出去追凶手。

  这边动静闹得大,门口围了不少人,很快整个竹青馆就都知道骠骑大将军家的公子李旭乾被人杀了。

  谢恒按照识海里无为的指路一路狂奔,顺利来到竹意公子的房间。

  竹意刚刚表演完回来,也知道了李旭乾被杀的事,他正准备出去看看,就瞧见“竹诗”突然冲进房间,衣服上还有些不也太明显的血迹。

  “你怎么在这?李公子那怎么回事?”

  谢恒冷冷看着竹意不说话,眼中都是警惕戒备。

  竹意皱眉,神色慎重起来,“你不是竹诗,你是谁?是你杀的李旭乾?”

  谢恒抽出长剑直指竹意:“我不杀无辜之人,你安静些!我要在你在这里躲一下,等搜查的人走了我自然会离开!”

  竹意:“好,我不叫人,不过你最好换张脸。现在李旭乾被杀,他们肯定会找竹诗,你应该只是打昏了竹诗吧?他们找到竹诗就会发现是有人易容,你不能再用这张脸。”

  谢恒摘掉人皮面具露出本来容貌。

  竹意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料到这个杀手真容竟然比竹情还要俊美。

  “换身衣服吧!”竹意从衣柜里找了一套衣裳出来,不是小倌穿的那种,是一套很普通的青衫。

  竹意背过身去,谢恒很快换了衣服。

  竹意将谢恒换下来的衣服藏起来,这才细细打量起谢恒。

  “你没受伤吧?”

  谢恒摇头,“没有。”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李旭乾?”

  谢恒冷笑:“李旭乾仗着自己有个骠骑将军的爹,尽是胡作非为!别看他在这南风馆人模狗样,可他在府上却糟蹋了数不清的家丁小厮。有些小厮并只是签了活契,家人来为其讨公道,他就让人把人带进来,乱棍打死是轻的,甚至还禽兽不如地当着家人的面再次实施暴行,这样的畜生死不足惜!再说他的父亲还是李春海那个奸臣!将军府守备森严,李春海出入又带着太多护卫,我暂时动不了李春海,那就先杀了他的独子,给他个教训!早晚有一天我太平神教会除了李春海这个老贼!”

  竹意眼睛一眯:“你是太平神教的人?”

  “怎么?”谢恒冷冷看着竹意,“你要去报官?”

  竹意:“如果我准备报官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

  谢恒有些奇怪地看着竹意:“你一个小倌倒也有些胆气,知道我杀了人竟然也不怕我。”

  竹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走廊传来响动,应该是那些护卫搜查到这里了。

  竹意立即起身,“你赶紧躲到衣柜里,外面那些人我来应付!”

  谢恒皱着眉,满眼狠厉:“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要是我发现你敢出卖我,我就算被抓也一样会拼尽全力杀了你!”

  被威胁了的竹意非但没有生气,眼底隐含的警惕都淡了两分,“你放心躲着就是,我绝不会害你!”

  谢恒哼了一声,却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转头钻进床底。

  竹意一惊,想要将人喊出来却已经来不及,外头已经有人在使劲儿敲门。

  竹意咬咬牙,只能过去开门。

  因为李旭乾一直很捧竹意的场,几个护卫跟竹意也比较熟,加上竹意很会做人,跟几个护卫处得都还不错。

  “几位大哥,怎么回事?我听说李公子他……”

  竹意话没说完,眼眶却已经泛红。

  为首的护卫拧着眉说:“我们现在正在捉拿凶手,要到你房间里搜上一搜。”

  竹意惊讶:“几位大哥!我可没有那个胆子窝藏杀害李公子的凶手,我刚刚表演回来,屋内只有我一个人!”

  “那人也可能在你回来之前就躲进你屋子了,让开!”那人一把推开竹意,竹意顺势踉跄后退几步摔在地上,正好摔在床边挡住了床下位置。

  换做平时那护卫也不会对竹意这般,他其实也对竹意有那么点意思,但现在少爷被杀,他若是抓不到凶手,依照将军的性子,恐怕他自己性命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跟竹意调情?

  在屋子里翻了半天没翻到,为首护卫看向竹意身后的床下。

  “你起开!”

  竹意低头,缓缓起身站到一旁。

  眼看着那护卫走到床边弯腰掀起床单,竹意手臂一动,一把短刀从袖中落下被握在手心。

  刷!

  护卫掀起床单,发现床下只是放着两双鞋。

  这已经是屋内最后一处能藏人的地方。

  搜擦无果,几个护卫大步出去继续搜查别的房间。

  竹意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在地板上敲了几下,“出来吧,人都走了。”

  只见床下的一块木板竟然被推了起来,谢恒侧身出来,又将木板合上。

  谢恒起身拍拍身上,手里还拿着一份从床下暗格中摸出来的信,似笑非笑看着竹意:“真没想到竹意公子竟然是山河盟的人,这藏得可够深的。”

  谢恒没有打开信,但信封上的有山河盟的盟徽,这便已经足够说明竹意跟山河盟有来往。

  竹意叹气,他之前没让谢恒躲在床下就是担心谢恒发现那个能够藏人的暗格,里面放着他作为暗桩跟山河盟互通消息的信笺。

  哪怕谢恒真是太平神教的人,竹意原本也没打算暴露身份。

  “我是山河盟安插在这里打探消息的暗桩。”

  谢恒哼了一声,“山河盟虽与我太平神教没什么联系,但好歹都是看不过朝廷奸臣当道,想为民除害,你还让我躲进衣柜里,明知道那些人进来后首先搜查的肯定是衣柜,你是想害死我?”

  竹意:“我若真想害你就会直接告诉他们你在床底下,装作是被你胁迫。原本我是打算哄着他们不让他们搜,要是哄不住而他们又找到了藏在衣柜里的你,那我就直接杀了他们,反正也没人看见他们进来我这,我顶多只在你面前暴露有武功,不至于被你知道我是山河盟的人。”

  谢恒:“这算什么好方法?他们三个要是都死在这里,你还要处理尸体。而且他们肯定已经找人回去将军府报信了,现在竹青馆乱糟糟的进进出出都是人,你如何能在将军府的人到来之前不惊动别人就处理好三具尸体?床底下的暗格而已藏不住啊!随便放在什么地方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整个竹青馆被搜查个底儿朝天,你一样会暴露,还会暴露得更加彻底!那些信你最好赶紧处理了,暗格也赶紧封上,将军府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挂牌子

  不用谢恒说竹意本来也是要处理的,这些信笺都是最近的,汇集了城中其他暗桩打探到的一些有用的消息。竹意习惯将这些信笺保存三天再销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被人发现。

  竹意:“我这就处理。你一会最好趁乱从后门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谢恒转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竹意:“这次算你帮我一回,我就住在城西金燕来客栈,你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可托人到金燕来客栈找姓谢的游商。”

  说完谢恒便立刻离开了。

  竹意虽然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事儿需要对方帮忙,但还是记下了。

  那三个护卫自然没能找到凶手,不久后李春海亲自带着一队官兵来到竹青馆,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凶手。

  围观人中有些还算有脑子的暗暗翻白眼,搞笑,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找到,说不准人家早就走了!继续搜查竹青馆能有什么收获?难道杀人凶手会一直留在这里等着被抓吗?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自然没人敢说一句。

  痛失爱子的李春海正处在绝对的暴怒中!他有三个女儿,李旭乾是唯一的儿子!现在他跟妻子年龄都大了,基本不可能再要一个儿子,而妻子还是尉迟满的干妹妹,且不说这两人是不是真的兄妹情深,只要有这个名分在,李春海就不敢越过妻子让小妾怀上自己的儿子。

  现在李旭乾被杀,简直就是让李春海绝后啊!

  李春海带着士兵在竹青馆楼上楼下、前前后后地找了好几遍,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但找到了被打昏的竹诗公子,这也就证明是外头来的人假扮成竹诗公子杀人。

  偏偏竹诗被袭击的时候是背对着凶手,他后颈部的青紫伤痕也能证明,所以他根本没看清楚凶手的长相。

  儿子被杀却没找到凶手,李春海气得在竹青馆狠狠打砸了一番。

  老鸨看着那些被砸坏的桌椅板凳和各种瓷器摆件,那叫一个心疼,这些被毁的东西也不能指望李春海会赔偿,最后只能她自己捏鼻子认下。

  李春海砸得差不多了就走了,他倒是想继续在竹青馆里闹腾,逼着竹青馆给自己一个交代,可常来竹青馆的客人中也有比他更加位高权重的,他也不能一直在这刁难。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竹青馆应该跟自己儿子的死没有关系,在儿子尸体边上放着一枚雕刻着太平神教教徽图案的竹签,就跟之前被杀的那些大臣一样,所以凶手就是太平神教的人。只是李春海拿不住太平神教的人,才只能在竹青馆里发发火气罢了。

  但独子被害,李春海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先是在衙门报了案,让衙门出人去四处搜捕太平神教的人,同时张榜悬赏缉凶,主要针对自己儿子在竹青馆被杀一事,只要能提供相关线索或者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都可以上报,只要线索是真实的,会根据重要程度赏赐白银一百两到一千两不定。

  李春海到底是从一品的将军,他的独子被害,随着调查的进展,弄得是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谢恒这两天都在客栈带着,宣景一直没回来,他还在外面杀人。

  有神行符这个外挂在,宣景才能在一天之内出现在相距甚远的多个地方杀人,然后留下太平神教的教徽,一方面继续为太平神教扬名,另一方面也继续制造太平神教教众众多且武功高强的假象。

  无为:【你做了这么多,就肯定竹意会上套?】

  谢恒:【他现在不就已经相信我是太平神教的人了么!】

  【可相信也不代表他一定会找上你。】

  谢恒微微一笑:【他好好的没什么需要当然没理由找上我,所以我会给他创造个“需要”的。】

  无为看着谢恒的笑容,明明没有身体的他却还是感觉到一阵恶寒。

  晚上,谢恒又来到竹青馆,还要挂竹意的牌子。

  老鸨过来接待谢恒,笑容满面地问:“公子怎么称呼?”

  “谢。”

  “谢公子啊!真是不巧,今晚竹意公子的牌子已经挂出去了,您看看我给你介绍别的公子可行?”

  谢恒却是财大气粗地一挥手:“不用,本公子就要竹意,谁挂的牌子让出来,本公子出双倍价钱!”

  一听双倍价钱老鸨的眼睛直冒光,可即便是南风馆也一样是做生意,都要讲究先来后到,老鸨就是再馋这双倍的价钱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拦了其他客人。

  “这个、这个……公子啊,不是我不给谢公子方便,是实在没有这样的规矩啊!这样,我叫竹情过来,本来今晚竹情是要休息的,但难得遇上谢公子这样相貌俊朗又出手阔绰的,他肯定乐意!”说着就让手下龟公去通知竹情过来。

  没一会龟公便带着一个清秀漂亮的年轻公子过来。

  这竹情长相虽然没有竹意那般俊朗,但却有种很特别的精致漂亮,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又不显得女气,而且身材更加清瘦纤细,那腰肢瞧着就不盈一握。且在竹情身上并没有多重的脂粉气,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干干净净的漂亮大男孩儿,不愧是竹青馆的四公子之一,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能比的。

  竹情本来对在休息日被老鸨叫下来不大高兴,只是勉强维持着笑意,然而一看到谢恒他就半点被强迫的不痛快也没有了。原以为这个龟公口中“贼有钱”的男人会是个肥头大耳又油腻好色的中年男人,端着一步三晃的大肚子来买春。却没想到竟然是个这般清俊又气质出众的青年!这可是他接客以来遇到的最好看的客人!

  瞧瞧这通身的贵气,指不定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少爷!能跟这样的人春风一度那是享受,还能顺带赚钱!若是能把人哄好了,说不定还能得着对方垂帘给他赎身,日后若是能衣食无忧还只伺候这位公子,他这后半生也算满足!

  竹情立刻摆起了身段,对着谢恒行了一礼,“谢公子安好。”

  谢恒微微蹙眉,但还是对竹情略略点头,又对老鸨说:“这位竹情公子很好,但本公子只要竹意。你去告诉挂了竹意牌子的客人,他今晚花多少钱挂竹意的牌子,我十倍赔偿,看他愿不愿意接受。”

  “十、十倍!”

  老鸨都结巴了,她在这一行干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见过大手笔的客人,但为了从别人手上抢牌子竟然愿意赔给对方十倍价钱的确实还是第一次见!

  “好好!现在就去问!”

  老鸨打发龟公去问,又谄媚至极地请谢恒坐下,命人端最好的茶上来。

  一边竹情也惊呆了,心中滚烫火热!

  别看这竹青馆日日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也多的是人一掷千金,但像对方这样的他也真是头一次见。而且大多数客人只愿意付最基本的挂牌子的费用,这钱都是进了老鸨的钱袋子里,他们费心费力伺候一场却得不到几个赏钱。在对比眼前这位公子的大方出手,寻常那些客人简直被比到了尘埃里!

  这样的客人,谁不想要!

  没一会龟公回来,谁原本挂竹意牌子的客人同意了。

  竹意卖艺不卖身,但他也是四公子之一,挂他的牌子一个时辰一百两。那人就包了一个时辰,谢恒直接掏出两张银票,每张五百两,刚好一千两。

  龟公拿了钱给了之前的客人,又把竹意的牌子交给老鸨。

  谢恒这次又拿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给老鸨:“竹意公子今晚的所有时间我都包了。不用找。”

  方正这些钱也不是他的,宣景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从那些贪官的家里拿走的银票就多达几千万两。这还是因为珠宝和金银不好拿,所以才把银票洗劫一空。谢恒现在的身家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鲜卑首富。

  “好嘞!”老鸨喜笑颜开的接过银票,恭恭敬敬地将竹意的牌子交到谢恒手上。

  谢恒又给老鸨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本公子不喜欢被人打扰,送些酒菜到竹意房中就是,之后没本公子的吩咐就要不进去打扰。”

  “是是是!”老鸨浓妆艳抹的脸上堆满笑容,涂得大红的嘴唇都要裂到耳朵叉子上去,“谢公子放心,一定都给公子安排得妥妥当当!”

  谢恒点头,随即就抬脚往楼上走。

  竹情看着谢恒上楼的背影,满眼痴迷。

  老鸨揣好银票,瞧见竹情的模样,立即笑着安慰道:“哎呀我的儿,别担心,就凭你的脸蛋身段,日后早晚也能遇上这样的贵客!”

  到底竹情还是她的摇钱树,对于能给自己赚大钱的这些小倌,老鸨的态度一向好得很,也多的是耐心。

  竹情收回目光,冷笑:“妈妈真这么认为?这样的客人哪里是想遇就能遇上的?这么多年我也就只见到这么一个!妈妈见过第二个?”

  老鸨干笑,她也确实没见过第二个,但还是捡好听的话安慰:“不过竹意卖艺不卖身,这位谢公子最多就是在竹意那听听曲儿说说话,这要是有那方面的需要了妈妈我第一个之把你推上去!我看那谢公子对你也算温和有礼,这就是个好的开头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我就是这么肤浅!

  竹情一听也稍稍舒展了眉头,只是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就怕竹意在谢公子面前撑不住他的假清高!”

  老鸨继续安慰着人:“放心吧,竹意不是那样的人!”

  楼上,谢恒跟竹意已经在下棋,有伙计送上来酒菜之后就立即退出去带上了门。

  “我听老鸨说你是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挤走了之前的客人,又花一千两包了我的时间,这是做什么?”竹意笑着挑了两下眉毛,“你总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谢恒:“我这是无聊!最近还没想好下一个动手目标。”

  竹意:“就算这样,你们太平神教的人都这么有钱?随随便便一掷千金?你今晚少说也花了两千两了,就因为无聊想来找我下棋?”

  谢恒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两千两很多吗?我们太平神教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竹意不说话了,实际上他现在看着谢恒的嘴脸觉得十分不顺眼。

  他是山河盟鹰隼堂的堂主,主要就是负责情报传递,可身为堂主的他也做不到这样挥霍,一次性花费一百两银子他都会肉痛!他们山河盟确实强大,在众多江湖组织中也算有钱有人有地位,但跟太平神教一比,突然就明白“穷酸”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谢恒嘿嘿一笑:“其实我来找你也不光是为了下棋,还是有正事。”

  竹意哼了一声,他就知道!再有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花两千两就为了下棋。

  “什么事儿,说吧!”

  “山河盟比太平神教建立的时间要早得多,收集到的情报也更加完善,你们手上掌握的贪官污吏的信息应该更加齐全,能不能把资料给我一部分,我最近手头没别的事儿,刚好可以为民除除害。”

  竹意歪头:“你看起来很闲。”

  谢恒装模作样地叹气:“我身份高,杀人除害这种事一般都是手下人去做,用不着我动手,不过我确实呆不住,没别的事时就会自己动手。”

  竹意:“那你在教内是什么身份?”

  谢恒眯眼:“想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你要不就给我个名单,要不就接着下棋,我这两千两银子也不能白花。”

  看着谢恒警惕的模样,竹意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老鸨没跟你说?”

  “她只说你姓谢。”

  谢恒不假思索:“谢四。”

  竹意:“你就算要骗人要稍微上点心吧?这么随意?”

  谢恒:“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名字就只是个代号,何必那么执着!”

  竹意白眼,落下一子,“你输了。”

  谢恒眼睛一瞪:“你这就过分了,我花钱来跟你下棋你还让我输!”

  竹意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恒:“难不成你棋艺不精我还得故意让着你输给你?”

  “那当然!”谢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不能花了钱了还不痛快!”

  “可你明知道我棋艺高过你还输给你的话就是故意的,这样你也能高兴?”

  谢恒:“高兴!可高兴!”

  竹意还要说什么,谢恒直接堵住竹意话头,“没错,我就是这么肤浅!”

  到现在竹意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看走眼了,虽然这位谢四公子看起来是嚣张了些,但他一直觉得对方也是风光霁月性情中人,却没想到在下棋上竟然这般、这般无赖!这哪里是君子所为?

  一时间竹意都气笑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竹意对谢恒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了。

  对方若真是别有用心,故意来接近他,那一定会把自己伪装成个十足的正人君子,处处彰显品行高尚好值得信任,偏偏是谢恒的这种“小气”行为,才更加真实可信,也说明对方没有图谋他什么。

  哪怕谢恒“棋品”不太好,但竹意依旧跟谢恒相处愉快,脱去在竹青馆潜伏而故意保持的“高冷”人设,竹意和谢恒还有那么点气味相投的感觉。

  谢恒这两日隔三差五就来找竹意下棋,每次都出手大方,若是遇上竹意被其他人挂牌子,谢恒都会花十倍价钱要出对方让出牌子。

  几日下来,整个竹青馆就都知道竹意接了位有颜有钱的大主顾,对竹意那叫一个专注上心,旁人无论多好都一眼不看。

  竹情都快嫉妒疯了!

  诗情画意四公子,他的年龄最大,折竹夜也是最先开始,但直到现在他的人气依然最高,最受欢迎。就算他长相才华都不如竹意,但竹意不卖身,所以还是不如他。哪怕是那些愿意花钱挂竹意牌子的客人回头也还是要挂他的牌子。

  可就只有那位谢公子,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难道他就那么喜欢竹意?喜欢到即使得不到身体上的满足也只守着竹意?他为什么不能喜欢自己?

  这一日谢恒刚从竹青馆离开,竹意从房间出来准备出门去药房买点消除皮肤癣痕的膏药。他今天也不知吃了什么还是碰了什么,皮肤上出现了轻微的癣痕,但好在不多,看着不严重,只是脖子上有两处,手臂上还有一些。今天本就是他的休息日,不过谢四来了他也还是见了,老鸨当然没意见,竹意愿意多接一次客她还能多赚一分钱。

  竹意刚出门就碰到了竹情,他知道竹情不喜欢他,还经常在背后说他坏话,竹意本打算直接走过去不理会,对方却故意挡在他身前。

  竹情是想让竹意帮自己引见谢公子,他想着就算谢公子再怎么欣赏竹意的才华,但终究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没有不贪图身体享受的,竹意不卖身,那他就可以满足谢公子,只要给他接触谢公子的机会,他一定能凭着床上的本事将人勾住。

  他是真的喜欢谢公子,不是纯粹就奔着那点银子,这两日他梦里都是谢公子将他压在身下做那档子事,接其他客人都很难专心了!

  “竹意,下次谢公子来你能不能叫我一起?我十分仰慕谢公子,想得个机会与谢公子结交一番。”

  竹意竹情眼中山洞的欲念,眼中闪过冷意:“你要想认识谢公子就自己找他,我帮不了你。”

  说完竹意就要绕过竹情,却又被竹情拦下,这回竹情脸上连点装模作样的笑意都没有了。

  “怎么帮不了?谢公子常常过来找你,你们关系也肯定不错了,就帮我说句话有什么难的?难不成你是担心谢公子会看上我不来找你了?你放心,下棋听曲儿谢公子肯定还是找你,不过床上那档子事就是我的了!我跟你也不冲突,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竹意不耐烦地皱起眉,他脖子上越来越痒了:“你耳朵聋了?我说帮不了就是帮不了!反正你想认识人就自己找,我可不做这拉皮条的活儿!”

  竹情气得正要反驳,却一眼瞥见竹意脖子上的红痕,当即就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这个贱人!装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假清高!背地里还不是把谢公子勾上了床!我就说怎么谢公子就这么忍得住,来南风馆就只下棋听曲儿,敢情是你这贱人骚得很!早就对谢公子张开腿了!”

  竹意顿时满面通红又羞又气!他知道竹情是个粗鄙的,但还是没想到对方说话能难听到这种程度!他跟谢公子明明是君子之交,怎么、怎么能……

  竹情还在那喋喋不休地骂着,竹意一把将人推开气冲冲下楼。

  竹意是习武之人,又是气头上,再加上竹情一直拽着他的衣服胡搅蛮缠,他这一推就直接把竹情推得摔出老远。

  竹情跌倒在地前脸上还被门上的木刺刮了一下,虽然只是浅浅的一道血痕,养几日就看不到什么痕迹了,肯定不至于留疤,可竹情对竹意恨到了极点!他坚信竹意是故意想害他毁容,就因为担心他会抢走谢公子!

  竹情咬牙,眼地黑沉沉地压着恨意和疯狂!

  竹意并没有把竹情放在眼里,只是当晚睡觉时他却做了个梦。梦里的情景便是他被谢公子压在床上,而他也如竹情说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对着谢公子张开了腿。

  清早天还没亮,这个时候是竹青馆最安静的时候。

  竹意从梦中惊醒,低头看着被子里一片狼藉,不由苦笑一声。

  洗漱好换上干净的衣服,竹意一边系着外衫的衣袋一边发呆。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一阵嘈杂的声音。

  竹意向来警惕,听声音不对,就赶紧走到门口打开一条小缝看外面什么情况。

  只见一楼大堂来了一队官兵,说是接到竹青馆内部人员的举报,杀害骠骑将军家公子的凶手就是竹青馆的竹意公子,特来将竹意带走进行调查。

  竹意虽然不是凶手,可他毕竟山河盟的堂主,照样经不住这样针对性的调查!当即也不保有侥幸心理,直接从后窗翻出去。

  离开竹青馆后,竹意本来想去另外一个据点,但另外一个据点远了些,一会那些官兵发现他不在房里,肯定会立即出来追捕,他就有可能在去另外一个据点的路上被抓住,说不定还会暴露。

  想了想,竹意转头往金燕来客栈的方向急掠而去。

  第七百二十九章 谢公子好福气!

  竹意很谨慎,并没有直接去金燕来客栈,路上兜兜转转,偷了一户人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换上,又在早起的摊贩上买了个斗笠带着,这才去了金燕来客栈。

  到金燕来客栈时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客栈大堂人很少,伙计都还在柜台后头打瞌睡。

  竹意敲了敲柜台,把伙计敲醒后拿出二两银子,“是不是有个姓谢的游商住在这?”

  伙计欢欢喜喜地接过银子,“有的有的,二楼天字三号房,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不用,我自己上去。”

  竹意来到天字三号房门口,敲了敲门:“谢公子可在?”

  谢恒:“请进。”

  竹意顿了一下,推门进去,却看到屋中竟然有两个人。除了谢四之外还有一个相当高大挺拔的男人,只是很随意地坐在桌边就气势逼人。

  竹意关上房门,“谢公子,打扰了,这位是……”

  “我爱人,”谢恒笑着一把抓住宣景的手,“家属!”

  竹意怔忪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原本以为对方应该也是太平神教的某位骨干,却没想到竟然是谢四的爱人,而且谢四还这么毫不避讳地介绍出来。

  “别站着了,”谢恒比划了一下旁边的凳子,“竹意公子请坐。”

  竹意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顿了一下后坐到谢恒刚刚指的位置。

  竹意主动对宣景点头,“公子怎么称呼?”

  宣景:“景三。”

  竹意:……这两人不愧是一对,敷衍人都这么如出一辙!

  “景公子,我可能要暂时打扰二位,我被人举报是杀害李旭乾的凶手,只能从主竹青馆逃出来。”

  谢恒看似不解:“怎么会?谁瞎举报的?”

  “很可能是竹情,”竹意表情无奈,“说来这也算是谢公子给我招来的麻烦,竹情爱慕谢公子,所以嫉妒谢公子总挂我的牌子却从来不正眼瞧他,昨日他说希望我接待谢公子时能带上他,我拒绝了,他又误会我跟谢公子有什么,直接撕破了脸,估计是这样才会举报诬告我。”

  竹情当然不认为竹意是杀人凶手,不过是看现在李旭乾的死弄的满城风雨,就想要借刀杀人罢了!毕竟虽然没有证据人是竹意杀的,但竹意要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人不是自己杀的,依着骠骑将军这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态度,竹意一个“毫无背景”的青楼小倌也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谁让李旭乾就是死在了竹青馆呢!这就算多少沾上点关系。

  只是竹情肯定想不到竹意竟然不是普通的清倌,而是山河盟的堂主。

  不过虽然竹意保住了性命,但他这一逃,估计这杀害李旭乾的凶手之名就在他身上落实了。

  竹意:“怎么说我搞成这样也有谢公子的原因,二位收留我几日应当可以吧?”

  谢恒:“好说!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了?”

  竹意对着谢恒和宣景一抱拳:“沈朝暮,原叶家军烈火营先锋!现山河盟鹰隼堂堂主!”

  谢恒神色激动:“原来是叶家军!”

  宣景也对着竹意略一抬手:“久仰。”

  谢恒:“那叶青洄就是你的将军?”

  沈朝暮点头:“当初我们都随将军一起加入的山河盟。”

  谢恒正色:“叶家军令人敬仰!当年说叶家军造反的圣旨一下来我就猜到肯定是被人陷害了!没多久李春海就平步青云,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我绝对不信!我一直跟我家阿景说,海盗肯定是叶家军剿灭的,海务署一定是趁着叶家军跟海盗战后力竭之时偷袭了叶家军,不然以海务署的战力和李春海的本事,再给他十倍的兵力他也不可能赢过叶家军!”

  宣景顿了一下,跟着点头,“嗯。”

  沈朝暮激动地伸手就要去抓谢恒的手,结果宣景的手挡了过去,他便抓住了宣景的手,下一刻就有些尴尬地放开,但激动的心情不减。

  “英明啊谢公子!你说得一点没错!就是这样!李春海那个畜生!叶家军数万将士就是被他害死的!”沈朝暮眼眶中涌上泪水,“他也知道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不会放过他,所以将军府守卫森严,他进进出出也带着那么多兵!不过他竟顾着自己了,却忘了约束他的儿子小心些!我们早就盯上了李旭乾,本来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没两日活头,只是我们原本没打算在竹青馆动手,就是以免我暴露。”

  谢恒歉意一笑,“抱歉!”

  沈朝暮摆手,“倒也怪不得你,你本来也不知道。”

  宣景:“你这几日就住在这,我粗知易容之术,可以帮你换张脸,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联系你们自己人。”

  沈朝暮对着宣景拱手,“多谢。”

  宣景去楼下找掌柜的多开了一间房间,又嘱咐伙计准备早膳。

  屋子里沈朝暮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出来得匆忙,未带银钱在身上,等回头联系了其他据点的人就把钱给你送来。”

  谢恒相当豪爽地说:“这点钱算什么!都说了我们太平神教有的是钱!”

  沈朝暮酸了,想着如果不是山河盟于他们有恩的话,他大概会劝说将军转投太平神教。

  “对了,那位景公子……真是你的……”

  谢恒:“是我爱人,这我还骗你不成?”

  沈朝暮嘴角浅浅勾着,“没有,我就是觉得……很意外。啧啧,你这位爱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那气势比我们将军都强,他该不会就是你们太平神教的教主吧?”

  谢恒:“算你有眼光!没错,他就是教主!”

  沈朝暮:“刚刚一时激动,不小心握了你家教主的手,失礼了。”

  “小事小事!”

  沈朝暮:“你家教主不仅身形高大,那手我也看到了,手指修长而且骨节分明,一看就十分有力,谢公子好福气啊!”

  谢恒:……这说着说着怎么就带上颜色了呢!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沈朝暮!

  “就算你这么夸赞,他也是我的,你别多想咱们还是朋友!”

  沈朝暮立即抬起双手:“别误会,我以名义保证我对你家教主没有兴趣!”

  谢恒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宣景回来了,拿了新的房牌交给的沈朝暮,“隔壁天字四号房。”

  沈朝暮接过房牌:“多谢。”

  宣景准备好了易容的材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给沈朝暮换了张完全不同的脸,找不出从前模样半点痕迹。

  就算谢恒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易容术了,可每回看还是觉得很震撼。他毫不避讳地搂着宣景的腰在后者侧脸上亲了一下:“你这易容手法越来越熟练了,那赤脚大夫果然没藏私!”

  宣景的易容术便是司回生教的,那时候谢恒倒是也想跟着学,但可惜需要用到内力,他就只能干看着了。

  沈朝暮对着镜子看了看,震惊不已,“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易容术!”

  谢恒:“那是!我们教主的才艺还多着呢!”

  在炫耀对象这件事上,谢恒始终乐此不疲。

  宣景笑着搂住谢恒,将谢恒刚刚摆弄易容材料时不小心粘到脸上的残渣弄掉。

  另外一头,因为竹意被举报而且在官兵上门搜查时失踪,李春海果然将竹意认定为杀害儿子的凶手,到处张贴画像抓捕凶手。

  竹情举报竹意本来是想借刀杀人,却没想到竹意真的跑了,竹情很难想象对方真的是杀人凶手。不过他也没什么功夫高兴。官兵那边抓不到竹意,就把竹情抓了起来。

  直到被抓进将军府,竹情整个人还是懵的。

  “各、各位官爷,你们抓我做什么?凶手是竹意啊!你们应该抓他!”

  “那你又如何知道他是凶手!”一道粗矿的声音响起,李春海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身为一个领兵作战的将军,李春海却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身上穿着富贵,手上还带着厚实的金镶玉戒指,怎么看都像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哪有一点军旅之人的样子?

  不过再怎么像暴发户,他这一身的火气都是实打实的。

  唯一的儿子死了这么久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如今终于找着一个跟凶手有关的人,李春海自然要亲自审问。

  竹情一看见满身怒火的李春海就吓得直哆嗦,再听到周围人对李春海的称呼,顿时知道对方就是那位死了儿子还颇有权势的骠骑将军,差点直接吓尿了裤子。

  “将、将军!草民就是觉得竹意很可疑!在南风馆那种地方却还弄什么卖艺不卖身,再加上李公子一向对竹意有意,但竹意却一直不肯屈从李公子,所以草民才猜测是不是李公子想对竹意做什么,竹意不肯,故而对李公子下了杀手!”

  李春海眯眼:“你是想说,这都是我儿子咎由自取!”

  “不敢不敢!草民不敢!都是、都是那竹意不识抬举,被李公子看上明明是他的造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春海重重一脚踢在竹情胸口,“放你娘的狗屁!”

  作者闲话:  【多谢kusano打赏~谢谢宝子~比心~】

  第七百三十章 气氛组在哪?

  竹情瘦弱纤纤,整个人几乎被踢飞起来撞到门板上,惨叫吐出一大口血,趴在地上起不来,“将、将军饶命!”

  李春海:“你当本将军老糊涂!我儿是被一剑封喉,非剑术高手所不能为,你却说是因为一介小倌不愿意屈从我儿才痛下杀手!简直笑话!那竹意分明另有身份!”

  竹情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使劲撑着缓缓爬到李春海脚边,不住地为自己辩解:“将军!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那竹意还有其他身份!”

  李春海居高临下看着竹情:“你若早有此怀疑,怎么之前不说?过了这么些天才报官?”

  竹情脑子里飞快算计着,想着该找什么借口。

  “是、是这样!之前草民没什么把握,想着万一自己弄错了,不是叫官爷们白跑一趟?所以草民才想着先暗中观察!这两日草民发现竹意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那男人是个生面孔,从前从未来过竹青馆,出手也十分大方!草民想起来他就是在李公子被杀后才开始出现在竹青馆的!而且他每次过来只点竹意,哪怕别人挂了竹意的牌子,他就是花十倍价钱也要把牌子给抢过来!竹意那贱人惯爱假清高,说着卖艺不卖身,可却还是跟那个男人搞上了,草民亲眼所见,那男人厉害得很,把竹意身上弄得都是痕迹!草民斗胆猜测,李公子如果不是竹意所杀,就是那男人所杀!他肯定是看李公子纠缠竹意,才会争风吃醋杀了李公子!对,一定就是这样!”

  竹情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李春海皱眉:“男人?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竹情:“剑眉星目十分俊朗,惯爱穿一身白衣。大概比、比将军还高一头。”

  李春海就是个矮挫胖,一身横肉还面带淫邪之相,但偏偏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矮,当即又给了竹情两个大耳瓜子!

  就竹情那嫩生生的小脸蛋儿哪里经得住李春海熊一样厚实的手掌?当即就跟发面一样肿了起来,肿得红通通的直发亮,满口的鲜血,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竹情被抽得脑袋嗡嗡的,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死了一样趴在那。

  李春海直接一杯茶泼在竹情脸上。

  这茶新泡上来没多久,还热得很,竹情脸上本就肿痛得厉害,再被热茶一泼,尖利的一声惨叫之后就再地上来回打滚,双手张着手指悬在脸颊边上,又不敢摸上去,看起来十分凄惨。

  李春海冷笑着瞥了一眼,“别装死!好好给本将军回答问题!不然本将军再赏你一杯热茶!”

  竹情都快疼疯了,可听到李春海的话还是不敢继续惨叫,硬撑着跪趴在地上,“草民、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将军!那男人一看就像江湖人士,说不定就是个用剑高手!只是草民不知他的名字,楼里妈妈问过,对方只说自己姓谢。”

  在鲜卑,“谢”是个很常见的姓氏,仅凭着一个姓氏根本不足以找到人,更何况谁知道对方是不是随口报个假的姓氏糊弄人!

  李春海:“你若只能提供这些消息,那着实没什么用,也无法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竹情都哭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他身上有什么嫌疑!将军是怀疑他跟竹意是一伙儿的吗?就是他举报的竹意,他怎么可能跟竹意一伙儿!

  “将军!草民真的是无辜的!整个竹青馆的人都知道草民跟竹意不和,那个贱人总喜欢跟草民抢客人,草民根本不可能跟他一伙儿的!不然草民也不能来举报竹意啊!”

  李春海:“哼!那说不定你们之前是一伙儿的,但后来因为什么事儿闹掰了,你才想着将他供出来借刀杀人!你若是没有证据能近一步证明你是无辜的,或者证明我儿的死就是竹意和那个男人下的手,你都别想活着出去!”

  竹情彻底傻眼!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只是诬告,哪里有证据?况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身为举报人竟然还要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这是什么道理?但他也知道不能说出来自己是诬告,就算说了将军也不会相信,谁让竹意真跑了呢!

  竹情颤颤巍巍勉强抓住李春海的衣摆,脸上涕泪横流:“将军明见!草民真的是冤枉的!知道的草民都说了!将军饶过草民吧!”

  见李春海无动于衷,竹情也是绝望之际实在吓糊涂了,竟然指责起了李春海:“就算是将军,也不能、不能草菅人命啊!”

  李春海本就因为没问到有用的东西憋了一肚子火,竹情这话就是火上浇油,也更让李春海认定竹情跟竹意是一伙的,肯定是两人因为什么原因闹掰了竹情才会举报竹意,于是对竹情各种用刑

  可竹情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编也遍不出来。

  到最后李春海也意识到竹情可能是无辜的,但就冲着对方说那个男人比他高一头,他就不会放过竹情,直接将竹情赏给了手下兵士。

  这些跟着李春海的兵士都不是什么好人,男女不忌,是男人反而玩儿得更花,最后将竹情活活折磨致死。

  这些事情沈朝暮都知道,他虽然不同情竹情,但一想到竹情的死法,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眼看这两日城中的巡查稍微放松下来了,沈朝暮就给其他据点的人送了信,并约在城外十里的小树林中见面。

  沈朝暮毕竟已经暴露,就算留在城中其他据点也不安全,沈朝暮的打算就是见过了据点的负责人对接好工作之后就离开都城回去山河盟总部。顺便跟盟主和副盟主说说太平神教的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谢恒买了一辆马车,送沈朝暮出城。

  一路上有马车终究方便些,晚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还能在马车里休息。

  走到城外树林中约见的地点,还不到时候,据点的人还没来,谢恒就暂时陪沈朝暮在这等候。

  沈朝暮:“你送我出城不担心你家教主吃醋?”

  谢恒忍不住发笑:“什么事啊就吃醋!咱们就是朋友,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家教主虽然是醋坛子,但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沈朝暮扬起唇角:“你们感情真好。”

  “那是,都多少年老夫老夫了!要不是男的不能生育,我们的孩子估计都够你们一个堂口的人数了!”

  “咳咳!”沈朝暮被谢恒毫不避讳的发言惊住,直接被口水呛到。

  谢恒瞧着沈朝暮这样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队兵马,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两人脸色一变,赶紧架着马车离开。

  然而马车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那些官兵骑着马,很快谢恒两人就被包围!

  这队兵马的领头人正是李春海手最得力的手下,也是他的左膀右臂——谭庆谭校尉。

  谢恒如临大敌眉头紧皱:“糟了!看来今日只能拼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见阿景!”

  无为:【你装得可真相!演技又提升了呢!沈朝暮可真可怜,他哪里知道这些官兵都是你引来的,还在这感动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还能不离不弃呢!】

  谢恒:【影响我发挥你的玉石就没着落了!】

  无为:……该死,被要挟到了!

  谭庆手中大刀一扬:“捉拿贼人!死活不论!”

  一时间小树林内刀光剑影!

  谢恒虽然没有内力,但这些士兵也没有,纯比剑法身手,得宣景教导多年的谢恒可不是这些小兵能比的。

  唯一有内力的只有谭庆,但有沈朝暮牵制。

  只是到底对方人数众多,这样纠缠下去对他们可没好处,且说不定一会还有其他官兵过来。

  谢恒抢到了一匹马翻身上去,跑到沈朝暮身边,俯身伸手。

  沈朝暮一把拽住谢恒的手借力翻身上马。

  两人骑马突出重围,后头谭庆等人也赶紧上马追赶。

  谢恒借树林地势优势将后面的人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两人骑一匹马迟早要被追上。

  谢恒一把将沈朝暮推下马,在沈朝暮错愕的目光中谢恒又扒下了沈朝暮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一瞬间沈朝暮就明白了谢恒的意图,当即红了眼眶!

  “谢公子!”

  谢恒在马背上转头对着沈朝暮一笑,那笑容中三分爽朗五分决绝还带着两分凄凉:“沈朝暮,你是叶家军人!我这一生最敬佩的就是叶家军!如今只要能救你,即便豁出这条性命,我亦与有荣焉!”

  沈朝暮咬牙:“你死了景兄怎么办?你考虑过他没有!”

  谢恒四十五度角望天:“他会理解我的!倘若老天庇佑我还能侥幸活命,日后有缘我们襄城再见!”

  说完便扬起马鞭驱马而去!

  谢恒:【气氛组在哪?】

  无为白眼,极不情愿地调出一丝灵力催动风穿林动,官道边的河流卷起滚滚水浪。

  一时间风萧萧兮易水寒,谢恒一骑绝尘的背影伴随着风声水声渲染而出的“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深深印刻在沈朝暮心中!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七百三十一章 擦手

  谢恒骑马到十里亭附近就被谭庆追上了,外袍一扔,谭庆才知道自己追错了人。

  谢恒:“给你们个机会,反正我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现在就走,赶紧走,我不对你们出手。”

  谭庆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功夫不错,却没想到是个傻子!”谭庆长刀指向谢恒,“给我活捉了这贼人!我就不信用尽酷刑还不能让他开口招出同伙的下落!”

  谭庆身后的士兵一起朝谢恒攻过来。

  谢恒无奈摇头:“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黑色身影跃身而至,手中长剑快到出现残影,多少士兵连对方的长相都还没看清楚就死于刀下。

  谭庆还以为见鬼了,直到他带来的这些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他才意识到对方是他根本奈何不得的高手。

  他们中计了!

  谭庆目光凶狠地看向谢恒:“你故意的!故意将我们引来这里之后一网打尽!”

  谢恒勾起嘴角:“但我也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离开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说话的功夫,宣景就已经解决了除谭庆之外的所有官兵,现在就剩下谭庆一个光杆司令。

  谭庆自己的人自己清楚,他知道将军为了捉拿杀害公子的凶手有多恼火,所以这次得了信儿之后他就带了自己所有最得力的属下出来追兄,就是为了能保证万无一失地将凶手带回去给将军处理,挑选的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这些“好手”,还是多对一,竟然都没能在这人手中撑过一盏茶的功夫,可见对方的武功已经高深到了什么程度。

  不用比试谭庆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

  “哼!你们不要得意!等我回去将此事禀告将军,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谢恒白眼,这人是一点智商都没有吗?他都这么说了最自己还怎么可能放他离开?等他摇人过来报复自己吗?

  谭庆已经再度翻身上马,可还没等他坐稳,宣景便一脚踢起地上一块小石子,分毫不差地命中谭庆的大腿。

  谭庆痛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趴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谢恒微微弯腰笑看着谭庆:“之前给你机会你不走,现在想走?晚了!不过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谭庆吓着了,哆哆嗦嗦地不说话。

  谢恒:“李春海是尉迟满的心腹,你又是李春海的心腹,那想必肯定知道尉迟满有心造反之事。据我所知尉迟满造反的最大倚仗是他在暗中养兵。朝中兵权分散,所以尉迟满手上的军权也很有限,他要想对抗住手握重兵又忠心耿耿的独孤家,就只有暗中养兵一条选择。而且我还知道他在同时也正在培养一批死士。我相信你肯定知道尉迟满养兵和培养死士的地方对不对?”

  谭庆心惊,他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外人得知!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我、我不清楚,我虽然是李将军的心腹,但尉迟大人跟李将军的事我是真不知道啊!”

  谢恒好像并不意外谭庆会否认,也没生气的样子,就笑着说:“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承认,我也就随口一问,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就在襄城附近吧?你有之前去烟洲练兵,都借道襄城,明明经过襄城不是去烟洲的捷径,你应该是只是以检阅练兵为由,去为襄城私兵送物资顺便帮主子监看情况。尽管襄城不小,但你们不可能把私兵藏在城里,这私兵的数量少说也得几万人到十几万人,一个襄城肯定藏不下,不过襄城周围遍布群山密林,而且周围没有村子农户,可正是藏私兵的好地方!谭大人你说是不是?”

  谭庆脸色由青转白:“你、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故意玩儿我!”

  谢恒嫌弃地直皱眉,“别乱说啊,你有什么值得我玩儿的?给你一次机会是想听你说说还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可惜你太让人失望了!”

  谭庆一下就慌了,谢恒的这表情语气就好像再说“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你性命了”,他原本还想利用自己知道的消息拿捏一下这两人,但没想到对方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自己现在可没有多少优势讲条件。

  为了活命谭庆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满脸的小心和讨好。

  “别杀我!我还知道别的!死士,对!我知道尉迟满在哪里训练死士,就在距离襄城不算远的小池村!尉迟满派李春海将原本小池村的村民都屠杀干净,然后就安排要培养的死士过去,以村民的身份伪装并训练!”

  谢恒眯眼:“真的?你没骗我?”

  “小的不敢啊!大侠不信的话可以去小池村瞧瞧,全村大都是壮年男子,只有几个妇女、老人和孩子,是用来糊弄人的,免得有人经过村子借宿什么的被发现端倪!”

  谢恒手掌一下下拍着谭庆的脸,“早点这么痛快交代不就完事儿了?”

  宣景走过来,拉过谢恒的手,拿出一条棉质汗巾擦了擦手,“别乱碰脏东西。”

  看着宣景不大愉快的脸色,谢恒这才反应过来宣景是因为他拍了这人的脸而小小吃醋了。

  “好的,以后不碰了。杀了吧!”

  谭庆原本还沉浸在这个男人说他是“脏东西”的震惊中,冷不丁听到最后三个字,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等看到谢恒脸上挂着凉薄的笑,他就知道这不是自己幻听了,也不是对方的玩笑话!

  “你竟然出尔反尔。”

  谢恒歪头做出思考的神态,“我好像从来没说过只要你肯招供就一定会放过你的话吧?你可不能诬赖人啊!”

  谭庆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生机,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宣景抹了脖子。

  作为李春海的爪牙,谭庆本身也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刺杀过跟李春海的政敌,而且谭庆在情事上的喜好还十分变态,最喜欢鲜嫩的男女,越嫩越好,死在他手上的男孩女孩不知多少,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

  宣景收刀:“接下来是不是该把这消息透漏给都城中山河盟据点的人?”

  谢恒点头:“得自然些,不能让他们起疑。”

  宣景:“放心。”

  当晚山河盟都城据点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就从一个喝醉的士兵口中的得知了尉迟满的私兵和死士的消息,连夜这个消息就被送往山河盟总坛。

  谢恒和宣景起身前往襄城。

  之前谢恒就告诉过沈朝暮他们离开都城后就会去襄城,逃避追兵那会谢恒怕沈朝暮忘了还特意提醒了一遍,相信等山河盟总坛那边收到消息,他很快就能在襄城见到沈朝暮。

  襄城远没有都城繁华,不过地方不小,人也很多,街上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两人找了酒楼住下,就等着鱼上钩了。

  宣景还是一天到晚带着神行符游走于鲜卑各地暗杀贪官污吏,谢恒就在襄城大大方方地逛街。

  襄城的治安很好,大概是尉迟满出于谨慎起见,不想让外人注意到襄城,所以让襄城的官员都老老实实做事,不贪污受贿,但也不能太清正廉明做出功绩,就这么普普通通、不上不下就很好。

  襄城的百姓也算是间接得了好处,没有贪官污吏剥削百姓,也没有恶霸歹人为害乡里。

  谢恒和宣景在襄城住下的第三天,沈朝暮就找上门来了。

  “谢公子!真的是你!”见到谢恒,沈朝暮满眼藏不住的欢喜!“听下面人说见到像你的人我都还不敢相信!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谢恒也笑起来:“那日我后面确实被追兵包围,不过还好有我家教主及时赶到救了我,不然我真凶多吉少了!”

  “万幸!景公子呢?”沈朝暮四下看了看,“怎么不见他?”

  “阿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可能要两三日才能回来。”

  沈朝暮想起之前谢恒就说他们来这襄城确实是有别的事儿,不过这也不是他该过问的。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景教主商量。”

  谢恒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一样,我可是副教主,并且在教中我们两个的话具有同等效力。”

  沈朝暮想到这两人的情人关系,也就毫不怀疑谢恒的话,只是心里又泛起熟悉的酸涩感。

  他爽朗笑了笑:“也好,那我就直说了。我们鹰隼堂在都城的据点得到消息,发现尉迟满竟然暗中养兵,那些私兵就分布在襄城周围的群山密林之中。且在距离襄城不远的小池村,还有尉迟满培养训练的死士!”

  谢恒面上大惊:“竟然有这等事!那尉迟满果真是当够了辅政大臣,想要换个位置坐坐了!”

  沈朝暮:“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机会!之前想要对付尉迟满但一直没有头绪,可只要能除掉这些私兵还有死士,就等于拔掉尉迟满的爪牙,必定让尉迟满伤筋动骨。再加上养私兵本来就是抄家灭祖的大罪!他逃脱不得!”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大忽悠!

  谢恒点头:“的确!之前动不了尉迟满是因为王上护着,而且也没有足以置尉迟满于死地的大罪,但只要养私兵的事情一暴露,王上想包庇也包庇不了。”

  对于懦弱无能的贺兰新,谢恒是不抱一点幻想的,就算将尉迟满谋反的罪证放到贺兰新面前,估计他都会想着不如直接禅位算了,只要尉迟满能让他继续锦衣玉食的日子,做不做鲜卑王大概并不重要。

  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让逼贺兰新一把,让贺兰新想包庇都不行!

  沈朝暮:“但现在面临一个问题,我山河盟的人数虽然不少,但尉迟满的私兵也是人数众多,为保证胜利,我们少不得要将所有的精锐都抽调过去,这么一来就没有办法及时处理小池村的死士。小池村距离也不是很远,若是关键时刻小池村的死士过去支援,那我们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况。”

  谢恒:“我明白了,你过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

  沈朝暮点头,“不错,我们山河盟的人马加上你们太平神教的人,一定可以同时拿下那些私兵和死士,顺利掌握尉迟满造反的证据!”

  谢恒:“尉迟满是国贼,能有机会除掉他是应该的,但我们也不能因为你一两句话就调动人马。我们太平神教非常民主,除了我和我家阿景作为正副教主有话语权外,教中还有几位颇有地位的长老。这几位长老平日里就主管暗杀贪官之事,性格比较保守,未必因为你一两句话就同意出兵。”

  “那有这个呢?”沈朝暮拿出一块金属色泽的令牌,正面一个“令”字,背面则雕刻着山河图案。

  沈朝暮也没想自己上下嘴皮子碰几下人家就同意出人,所以来之前他就跟两位盟主要了盟主令,以表示愿意和太平神教合作的决心。

  他们倒也不担心盟主令会被抢,一来太平神教确实诛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人家本身就教众众多实力强横,没有必要抢他们的。二来有“谢四”之前对沈朝暮拼死相救,冲着这一点,沈朝暮对谢恒那是没有丝毫怀疑,进而使得山河盟两位盟主对谢恒也更加信任。三来,这盟主令是身份的象征,可以用来表示合作的诚意,但却不能直接用来指挥调用山河盟的人,想要调动大队人马,除了需要盟主令外,还要有盟主或者副盟主至少一人本人在场。

  盟主令有两块,一块就被沈朝暮带来这里表达合作诚意,另外一块就还在山河盟。

  谢恒点头:“好!有盟主令在足够了!沈兄留下联系方式,等我见过教中几位长老将事情定下来之后就立刻通知沈兄,不过这盟主令得先暂放我这。届时我们自然会调出足够的人马配合天地盟!”

  扳指内无为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谢恒这还真是面不改色地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足够的人马?这话说得还真有底气!那沈朝暮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所谓的人多势众的太平神教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外头四处杀人,一个在这满嘴忽悠!

  “好,我这些日子会一直留在襄城,**!”

  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地址,沈朝暮也没多做停留,他还要先带一小部分人去城外附近的山林中调查那些私兵的具体位置。

  谢恒拿了盟主令便用神行符回了鲜卑都城。

  他用宣景留下的人皮面具易容,直奔西北王独孤敬勇的府上。

  清晨天还未亮,有零零散散的星子还可怜兮兮地挂在将明还暗的天空。

  独孤敬勇习惯每天天亮之前在王府内的校场上练习刀法,宽大的校场上只有独孤敬勇一人,随着一招一式的动作能听到被带起来的簌簌风声。

  校场上立着几个靶子,可没一会的功夫这些靶子就被独孤敬勇一刀削掉了脑袋。

  “这大清早的西北王好大的火气啊!”

  “谁!”

  独孤敬勇猛然转身!有人潜入王府还距离他不远,可他竟然直到对方主动开口才知道,之前竟没有半分察觉!只能说明来人的武功在他之上!

  谢恒从阴影处缓步走出,双手背于身后,端的是一副高人气派。

  如果他会内功的话他就能飞上房顶,之后从前而降装个X,可惜他不会,也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出场,尽可能地多显出他大佬的气质。

  而内功深厚的独孤敬勇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是因为他之前一直用符篆屏蔽掉了自身的气息,有符篆这种外挂神器在,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宣景那个级别的身手也别想发现他。

  独孤敬勇果然把谢恒当成了内力比自己还要深厚的高手,警惕地看着谢恒:“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敢擅闯王府!”

  “我……姑且算是妙公主那边的吧!”

  谢恒知道自己越是说得模棱两可越能让独孤敬勇脑补过多。

  独孤敬勇眯眼:“本王怎么不知道妙公主身边还有你这样的高手?”

  谢恒:“西北王和妙公主又不熟,怎么就一定能清楚妙公主身边有什么人?还是西北王觉得独孤敬涸经常跟在公主身边,又是陪伴公主去大瑾和亲,所以他就该什么都知道?”

  独孤敬勇不再说话,但看的出谢恒的话确实让他又多了一丝忌惮。

  谢恒:“我今天过来自然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西北王商议,去书房?”

  独孤敬勇被问得有点懵,谢恒“去书房”三个字说得自然得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独孤敬还是收起长刀带谢恒去了花厅,书房重地,绝对不能让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去。谢恒也不介意,反正只是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独孤敬勇:“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妙公主的人?”

  谢恒微微一笑,不等独孤敬勇让座就直接坐下来,“西北王应该知道玉玺目前是在妙公主手上吧?”

  独孤敬勇瞳孔一缩,知道这件事的原本就只有三个人:他,妙公主,还有他的堂弟独孤敬涸!就连贺兰新都不知道!

  而这个年轻人能这么说出来,就已经表示他确实是妙公主那边的。

  更别说接下来谢恒还拿出了一封手书,这封手书就是妙公主亲手所写,没说别的,只言明拿着这封手书的人是她绝对信任之人,甚至都没在手书中说明谢恒的身份。

  这是谢恒提前让妙公主写的,还印上了玉玺。

  看完了手书的独孤敬勇倒是完全相信眼前人是妙公主的人,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殊的,竟然让妙公主在表明对对方信任的同时还只字不提对方的身份。

  “本王总该知道怎么称呼你。”

  “鄙人姓谢。”

  “姓谢?”独孤敬勇一下子就想到了最近李春海的人正在到处抓杀害独子的凶手,据说凶手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好像就姓谢,“是你杀死的李旭乾?”

  谢恒点头:“是我,王爷该不会去举报我吧?”

  “举报?”独孤敬勇冷哼,“本王还得夸你为民除害!只是李旭乾那小畜生被一剑封喉都是便宜他的!”

  谢恒点头:“王爷对李旭乾的厌恶除了他本身不是好鸟之外,多还是因为李春海这个当爹的吧?李春海是尉迟满的走狗,你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尉迟满。”

  独孤敬勇:“难道谢先生对对付尉迟满有什么高见?”

  谢恒:“兵权分散,所以王爷目前也只能勉强制约尉迟满。再加上尉迟满明面上让人抓不到太大的错处,才不能名正言顺地联合他人对他如何。而王上又如同傀儡一般被尉迟满张握在手中,多少对鲜卑王室忠心耿耿的朝臣能保住自身就算不错的了,何谈与尉迟满抗衡?”

  独孤敬勇神色怆然!这些他心里都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觉得无能为力!

  谢恒:“刚巧,我手上就有一个尉迟满的大把柄。”

  独孤敬勇不以为意:“多大的把柄?尉迟满把持着王上,估计再大的罪名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恒轻轻一笑,手指点了点桌子:“如果是屯兵谋反呢?”

  “你说什么?”独孤敬勇瞪大眼睛,“屯兵谋反?你可有证据?”

  “实打实的证据!我知道他的私兵在何处!”

  独孤敬勇一掌拍碎了茶杯!

  “狗贼!就知道他觊觎王位!”

  从王上跟他说尉迟满想要金乌军的兵权开始,他就察觉到尉迟满的野心已经不仅限于通过控制王上来把持朝纲了!只是他没想到尉迟满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已经开始屯兵!又或者是他屯兵已久,直到最近才达到了一定规模,若是再将金乌军要到手,那真可以就地称王了!

  谢恒:“尉迟满不但屯兵,还私下训练了一批死士,两方加起来战力不容小觑。等到尉迟满屯兵足够多,那么王爷就别想还能像现在这样牵制于他。”

  “他在哪屯兵!本王现在就去剿灭!”

  谢恒:“王爷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带兵过去?估计还没到地方人家那边就撤得干干净净了!到时候王爷不但抓不到他们,证据也没有,说不定还会被尉迟满反咬一口!”

  第七百三十三章 未动一兵一卒

  独孤敬勇一顿,“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谢恒:“襄城后面会就是益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金乌军除了把守皇城的之外,还有一部分驻守在益江。我今日来此就是希望王爷能借给我两千金乌军。”

  独孤敬勇眉头一皱,“尉迟满的私兵人数定然不少,就算金乌军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只两千人也干不掉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军队。”

  谢恒:“就算益江距离襄城不远,但人太多也容易被发现,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两千人不多不少,可以分散前往襄城。而且我借金乌军不是为了对付尉迟满的私兵,是为了控制住在襄城外不远的小池村的那些尉迟满的死士。”

  独孤敬勇皱眉,还是不太理解:“光控制了死士有什么用?他屯那么多兵不用管吗?”

  谢恒:“当然要管,但我说了,王爷您目标太大,这事不适合您直接出手,您借我两千金乌军,私兵的事儿交给我来解决。”

  独孤敬勇:“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谢恒微微一笑,掏出山河盟的令牌放到桌上:“就凭这个!”

  独孤敬勇一惊:“你居然是山河盟的人!”

  谢恒:“我是叶家军旧人,跟随我们少将军加入山河盟。不管我们跟朝廷之间有何龌龊,但尉迟满绝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叶家军的血仇,必须报!还得是由我们亲手来报!”

  扳指内的无为就这么看着谢恒秀演技,眼也不眨地撒谎扯炮,那不甘的表情,那愤恨的眼神,这绝对是一个被考古耽误了的影帝!两边忽悠得天衣无缝,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玩儿得那叫一个绝!

  独孤敬勇一拍椅子:“好!本王就借你两千金乌军!”

  说完,独孤敬勇便叫人传来自己的得力下属闫辉。闫辉是他的心腹,也是金乌军的步兵指挥。独孤敬勇让闫辉带着他的手书和兵符前往益江,调两千金乌军,之后听从谢恒安排。

  时间紧迫,谢恒和闫辉当天就离开都城快马加鞭赶往益江。

  到了益江,谢恒和闫辉精挑细选了两千金乌军。

  金乌军本来就是精锐,不仅作战经验丰富,而且人人身手都非同一般,若不是这样,尉迟满也不至于对几乎称得上有勇无谋的独孤敬勇忌惮到这个地步,还那般觊觎金乌军。

  谢恒让被挑选的金乌军都换上黑色劲装,又是黑巾蒙面。

  闫辉以为谢恒只是想让金乌军隐藏身份,不能让反贼看出来,自然没有意见,而且这置办行头的钱还都是谢恒出的,

  谢恒让两千金乌军分成二十个小队,分散着悄悄往襄城靠近。

  五天后,二十个小队先后到达襄城外,但没有进城,而是藏身于山林。

  谢恒联系了沈朝暮见面。

  林中,沈朝暮看着站在谢恒身后密密麻麻的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心中十分震撼。他自己也是久经沙场,哪里能看不出这些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明显都是真刀真枪里拼出来的!沈朝暮是想过太平神教的人会很强,但是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都这么强!

  谢恒扬唇一笑:“这还是只是一部分人,我这次一共带了两千人出来,到时候我们会去围剿小池村,山上的这些私兵就交给你们了。”

  沈朝暮点头:“放心!我们一定能拿下!”

  确定好了动手的时机,谢恒便带人分散赶往小池村。

  两边几乎同时动手,谢恒这边更快些,一天就结束了,死士大部分被杀还有一部分自杀,最后留下三个活口,足够作为人证。

  沈朝暮那边也比较顺利,三天时间终于拿下了所有叛军,活捉了叛军指挥,并且缴获了叛军指挥与尉迟满的往来信件,每一份信上都有尉迟满的私章。

  人证物证具在,尉迟满抵赖不得,加上他最大的倚仗私兵和死士都已经被捉拿,独孤敬勇就联合其他人一起上奏弹劾尉迟满。

  这可是造反大罪,就算贺兰新再畏惧尉迟满,也不能明着在朝堂上为他开脱。

  只是尉迟满手上到底还有些兵权没有收回,贺兰新也确实不敢直接定尉迟满的罪,就暂时将尉迟满关进天牢,收押候审。

  贺兰新打的主意是暂时不动尉迟满,等皇妹回来之后就把这件事交给皇妹,是杀是放都由皇妹决策,这样不管是那些朝臣还是尉迟满就都不能为难他了,这事他不管,两边就都不得罪。

  然而没多久尉迟满竟然越狱了,他手上到底还有些人脉路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身后没有任何退路,也就只能鱼死网破。于是尉迟满便利用手中还有的兵权,纠结了所有支持他的武将,跟以独孤家为首的反对他的势力正面交锋!

  一时间战火四起,但好在几场较大的战役都是在无人的荒原野外,并没有伤及太多百姓。

  尉迟满自然不是那种心系百姓的人,只是未来他即便能继承皇位,也需要天下百姓的认可和拥戴,他现在是越狱加造反,没有名正言顺理由,连清君侧都说不上,身上已经被打上了“反贼”的标签,若是在肆意攻城伤害百姓,那就是彻底失了民心,即便最终能赢,他这皇位也坐不稳。

  没有私兵和死士,两边算是势均力敌。山河盟很快加入战局,胜利的天秤开始向朝廷和山河盟的联军这边倾斜。

  一晃四个月过去,一些城镇还是难免陷入战火之中,尽管已经提前对百姓做了疏散,可终究还是让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

  不过好在十一月中旬时战事结束了,尉迟满一方彻底战败,这个把持了鲜卑朝政二十多年的辅政大臣终于以一种并不体面的方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不过虽然尉迟满战败,朝廷和山河盟联军的情况也不好,其他军方势力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损失惨重,就连最强大的金乌军都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不少人也都伤势严重。山河盟的情况比金乌军好些,江湖人的个人战力本就偏高,但原来的叶家军人数不多,这一回更是寥寥无几。

  这场战斗说不上惨胜,却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不过到底拔除了尉迟满这颗毒瘤,毒瘤深入骨肉,想要将其拔除干净,伤筋动骨也算是在所难免,刮骨疗毒不外如此。除掉了尉迟满这个大奸臣,日后朝廷风气恢复清正,他们鲜卑才有可能真正绝处逢生。

  战争胜利不到半个月,贺兰妙和独孤敬涸的使团队伍回来了。

  他们在路上已经得知战事结果,独孤敬涸自然高兴,但贺兰妙在高兴之余,更多的却是无力和担忧。

  她大概能猜到这一切的背后定然是大瑾在暗中推动,是大瑾皇帝和那位定国公的手笔。虽然她实在想不通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对此十分肯定。鲜卑已经是一盘散沙,皇室的威望也早已不及尉迟满这个奸臣,如何就能突然凝聚所有力量,甚至还能让江湖势力也插一手,共同对付尉迟满?若是皇室有这么本事,或者这些人早有团聚之心,尉迟满的势力也不可能发展到那么大!

  只是贺兰妙怎么都想不明白,大瑾和鲜卑相距万里,就算安排人手去鲜卑,怎么就能比他们使团还快并且还布置了这一切?

  想不通便想不通吧,反正这也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接下来的安排。

  大瑾皇帝实现了她的诉求,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回去后,贺兰妙就召见所有身居高位的王氏宗亲和重臣进宫,说出了自己当初和大瑾的交易。

  独孤敬勇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一切都是大瑾的布局?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公主才跟大瑾达成合作,他们就在这边开始筹谋了?从大瑾到我鲜卑万里迢迢,这怎么可能?”

  独孤敬涸:“只能说从一开始鲜卑内就有大瑾的探子潜伏,达成合作之后这边的探子收到消息就直接动手了,果然从一开始大瑾就已有将我鲜卑纳入领土之心!”

  一位宗亲忿忿不平:“大瑾真是好深的算计!我们鲜卑千年基业,如何能就这样臣服他人!”

  “可公主已经答应!”

  “那顶多算是权宜之举,也是大瑾趁人之危!而且看看大瑾的手笔,他们倒是挑起了我们与尉迟满的斗争,就算山河盟的加入也是大瑾探子暗中操作的结果,可归根结底,双方都是我鲜卑人,大瑾未耗一兵一卒就想将我鲜卑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贺兰妙冷笑:“说得义愤填膺,你们也得想想如今的鲜卑能不能承受得起单方面对大瑾毁约的后果!他们的确未动一兵一卒,当时本公主请求大瑾皇帝出手时,对方答应帮忙,却说不用动用军队,明显在那时便已经做好了这般打算。他们也不会怕我们不遵守约定,大不了就是派军队过来。与尉迟满的这一仗结束,现在的鲜卑军队可以说毫无战力,哪里抵挡得住大瑾的铁骑?”

  第七百三十四章 吞并鲜卑

  “对对对!皇姐说得对”一直鹌鹑一样窝在角落的贺兰新终于开口了,“大瑾皇帝不是好惹的,咱们这才刚刚经历战乱,再打打不起的!还是、还是把鲜卑给他们吧!”

  “王上!”

  贺兰妙闭了闭眼:“皇兄说得没错。现在我们直接履行约定,也许还能多争取一些利益,可如果是等大瑾的铁骑踏上鲜卑的国土,那就真的什么都由不得我们了!”

  众人接连叹气,有的甚至已经眼眶湿润。

  他们怪不得公主跟大瑾达成这样的合作,毕竟之前尉迟满那奸臣的势力在鲜卑已经如日中天,若不是有大瑾的设计,鲜卑早已被国贼窃取,他们的下场自不必说,鲜卑百姓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是他们自己能力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经过通宵商讨,鲜卑这边决定传信大瑾,表示履行之前的约定,但同时他们也拟定了另外一份文件,里面有他们的一切要求。

  要求都不算过分,而且大都是为了朝中那些正直的官员以及鲜卑百姓着想,若是大瑾能毫无芥蒂地答应,他们归顺得也能更加心悦诚服。

  谢恒和宣景已经了解了书信内容,也传书一份给阮同辅,表示可以接受鲜卑的条件。至于如何安排前往鲜卑的使团军队,就由阮同辅等几位大臣共同商讨决定就是,无需再问过他的意见。

  两人在鲜卑又停留了半个月,确定鲜卑这边一心在进行战后重建和百姓安抚,确实没有异心之后,这才决定返回大瑾。

  然而还没动身,谢恒收到了洛非白的飞鸟传信。

  在宣景和谢恒来鲜卑之前就让个皇室宗亲送八岁以下的孩子进宫,经过筛选留下了三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皇帝就会从这三个孩子中诞生。

  三个孩子都被送到国子监学习文治武功。

  宣景这么安排一来是想着自己和谢恒在一起不会有后,从一开始就打算从旁支中选择皇位继承人,二来是给那些总想劝他选后纳妃的朝臣们找点事情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宣景和谢恒也有想到权利会使人迷失,即便之前大概调查过这三个被选中的孩子家世清白,大面上没有什么污糟事儿,但也可能经不住有望登顶帝位的诱惑而做出些不当之举。

  再者三个孩子都是皇室宗亲,宗亲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故旧、姻亲众多,所以也难免有那沾亲带故的会心思不正。

  因此谢恒就特别叮嘱洛非白注意看好那三个孩子背后的家族,若是有出格的举动及时告诉他。

  这次的飞鸟传信说的就是二公子家的事儿。

  三个孩子目前在宫中依照年龄大小被称为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

  二公子的母家是雅凝郡主。

  雅凝郡主的父亲是先帝八弟安乐王。安乐王去世得很早,虽然手上没什么权利,而且之前一直都是郡王,临死前才被封为亲王,儿子承袭世子之位,女儿也被封为郡主。不过安乐王在生前跟还是王爷的先帝的关系相当不错。连带着,先帝对雅凝郡主这个侄女也很疼爱,对新安乐王这个侄子也算不错。

  雅凝郡主的夫君是榜眼出身,比谢恒晚一届科举,现在是个四品官,不高不低。

  本来按照身份来说该被送进宫的是现任安乐王的儿子,但安乐王成亲晚,嫡子还不满周岁,所以就选了雅凝郡主的嫡子入宫。

  三个孩子在国子监学习,可他们背后的家族已经不安分了。

  三方都有些小动作,相比较而言动作最大的就是安乐王一脉。

  只是到目前为止洛非白还没查到具体搞小动作的是安乐王还是雅凝郡主。虽然送孩子进宫的是雅凝郡主,但不能排除安乐王也有野心。反正现在宣景正直盛年,就算三个孩子都不成,几年后再重新选皇位继承人也没什么,到时候安乐王的嫡子年龄就正合适。

  洛非白查到两条很重要的消息。

  第一条:安乐王府在金和城有异常资金流动。

  第二条:京城最近出现一家暗娼馆,有妓子有小倌,还都是从金和城来的。

  金河城城距离京城不算很远,但只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早前是金河镇,属于金州地界,后来人口增长较快,就单独划分出来成金河城。这些年金河城发展还不错,前些年又扩张了一次,将外围两处乡镇并入,但从规模上来说还是属于小城。

  洛非白怀疑京中的暗娼馆跟安乐王府有关,只是目前还没有拿到实质证据,另外安乐王府应该在金河城有一定势力,但这一切都在调查中。

  让洛非白重视这件事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已经有不少朝中官员成了那家暗娼馆的常客。安乐王府现在涉及党争,倘若这家暗娼馆的幕后老板真是安乐王府,那安乐王府很有可能是想利用暗娼馆来拉拢朝臣为自己所用。

  这些朝臣大概还不知道暗娼馆的背后是什么人,不然估计也不敢过去。

  本来大瑾的法律就规定官员不能狎妓,这暗娼馆更是相当于没有营业执照的青楼,本身的存在也不合法,逛暗娼馆对于官员来说可是一个极大的把柄!

  谢恒和宣景看完信,决定亲自去一趟金河城了解情况。

  反正鲜卑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完,再加上有神行符在手,很快就能到金河城。

  到金河城后,谢恒才给洛非白回信,让洛非白继续调查那家暗娼馆和安乐王府,不管是安乐王还是雅凝郡主都要监视好。

  金河城比襄城还要小些,谢恒和宣景在金河城逛了一天,发现金河城百姓的贫富差距很大,而且整个金河城几乎被一条无形的线分割成东城和西城两部分。

  东城的人生活富足,酒楼赌场林立,青楼妓馆都有三家,其中还有一家是南风馆。

  而西城住的都是穷人,大多数都要靠在东城找差事过活。

  一座不大的小城,却硬是分割成了两种风貌。

  谢恒看得直皱眉,不喜欢这种情况。

  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哪怕是在他生活的现代,所谓的人人平等其实也差不多就是空白的口号。在用金钱衡量的社会层面,人一出生就是分三六九等,想要改变自己的等级,只能通过后天的努力。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却连“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都成了过去的事。现代社会一个没有根基背景的人,即使有着超过绝大多数人的高学历,想要真正取得成功也是很困难的事,更别说大多数的普通人。

  而这个金河城,明明白白地将贫富区分对立,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宣景攥了下谢恒的手:“金河城总会整顿,但不是现在。”

  谢恒深吸一口气,他明白,等他们回京之后肯定会整顿金河城,不过现在重点是调查安乐王府在金河城的异常资金流动。

  既然是不小的资金流动,那关联的地方肯定在东城。

  他们在东城先找了客栈落脚,之后就去青楼、酒馆、赌场之类的地方打探消息,这种三教九流都聚集的地方本就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场所。

  有资金流,那基本上就代表安乐王府在金河城有产业,但又是异常的资金流,那极有可能是见不得光的。

  什么产业见不得光?

  古代赌博嫖娼都合法,这赌坊和青楼更是十份赚钱的暴利行业,若不是沾上了名声不好听,肯定多得是有钱有权的人想要经营。就算这样,也有些人在暗地里操持这些。

  那些有身份的人想要在这两项上赚钱,往往那就只有两种方法。

  第一:严严实实地做幕后老板,绝对不暴露身份。但这样一来就有被手底下挂名的人携款潜逃的风险,没有绝对的心腹和一定大的权利,幕后老板并不好做。

  第二:经营地下场所,也就是不合法的赌场和青楼,被称为地下赌场和暗娼馆。

  这样生意本身不合法,但隐蔽性高,哪怕是亲自操持安全性也不低。

  如今最多的黑色生意就是暗娼馆,不仅为了隐蔽性,也是因为官员不能狎妓这条法令,那有个中爱好的官员就只能去暗娼馆。

  而且有些官员癖好特殊,下手没个轻重,弄死了个把人在一般的青楼和南风馆肯定是不行的,可在很多暗娼馆里就行,暗娼馆也会帮着善后。而且暗娼馆里大多数人都是被拐卖胁迫的,非自愿卖身。

  谢恒和宣景暗中打探金河城有没有地下赌场或者暗娼馆之类的地方,以暗娼馆为主,毕竟京城的暗娼馆里的人就是从金河城出去的。

  几天下来还真让他们打听到了一个。

  确实是一个暗娼馆,馆主是个女人,多大年纪不清楚,但手段十分狠辣,人送外号——胭脂虎。

  整个金河城就这么一个暗娼馆,牢牢把控在胭脂虎一个女人手中。

  看来送到京城中暗娼馆的人如果是从金河城暗娼馆调出去的,那么肯定要过胭脂虎的手。而假设金河城暗娼馆就是和安乐王府有资金流动的源头,胭脂虎就必然跟安乐王府有关系!

  第七百三十五章 魔箩香

  虽然是打探到了有这么一处暗娼馆,但问题是他们还不知道暗娼馆究竟在什么地方。

  谢恒想让无为用神识扫一下,就算无为的神识能扫过的范围有限,但整个金河城地方就这么大,他们一处处地方找,去到一个地方就让无为神识开到最大,没有就换到以原本位置为圆心起点,神识范围直径外的距离继续“扫描”,总能找到。

  可一向没什么原则也没啥底线的无为却坚决不同意,说扫到这种事情会伤害他的精神玷污他纯洁的心灵。他还是黄花大闺男,坚决不能看这种事。

  谢恒和宣景没有办法,只能一处处地方探查。

  好在范围基本可以锁定在东城,比起整个金河城来说还小了一半。

  暗娼馆明面上肯定是做正经生意,是茶馆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可能性比较大。

  一连三天下来,走访了十几个地方,却都没发现可疑之处。

  谢恒的耐心快要告罄,他不是急躁的人,只是这样的寻找实在困难了些。

  中午,东奔西跑了大半天的两人来到一家酒楼用午膳。

  这酒楼名仙鹤来,集吃住一体,是酒楼饭馆,同时也能住店,因为饭菜可口价格公道,最重要的是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板,所以在金河城算是小有名气。

  女老板名白仙仙。

  谢恒在赌坊里听人说过,白家原本就是个二层楼的小客栈,祖上就在经营。只是白家的几代先人明显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守着这么一个小客栈,完全没能将其发展起来,若不是因为打扫得十分干净而且价格便宜,早就没什么人会来这么一个看门面就觉得小家子气的客栈。

  甚至在白仙仙的父亲那一辈,白家客栈还几度险些关门大吉。

  白家三代单传,结果到了白仙仙这里成了个女孩,白家就从一开始打着招赘的主意。可惜生意做得不好,东城这边没有好人家的男儿愿意做一个小客栈家的赘婿。

  白仙仙十二岁时父母去世,她一个小姑娘苦苦撑着一家客栈,其中艰辛自不必说,更有一些穷亲戚看白仙仙年纪小,想要谋夺她家客栈,毕竟哪怕白家不算多富裕,可好歹还有一家客栈经营,那就有赚头。

  好在白仙仙自己立住了,不但斗走了嘴脸丑陋不知道从哪辈算起的极品亲戚,甚至还将客栈生意越做越好,客栈一再翻修扩建,就成了如今响当当的酒楼仙鹤来。

  而今白仙仙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

  放在古代作为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或许是年龄大了些,但在现代可是正值青春好年华。

  谢恒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仙鹤来也是他们调查的一个目标,不过谢恒觉得这次大概还是无功而返,仙鹤来怎么看都不像个暗娼馆,最主要的是这里算是白家的“家族生意”。只是出于谨慎起见,才决定还是过来看一趟。

  谢恒和宣景就在在一楼大堂找个位置坐下来。

  这腚还没落到凳子上,店小二就乐颠颠儿的过来了,脸上挂着很讨喜的笑,肩膀上搭着的帕子看着也很干净,不像很多地方的伙计肩上的帕子都快看不出原来什么色了,还都是油渍的味道。

  谢恒想到之前听说仙鹤来的环境比一般酒楼都要干净,看来确实如此。地板上没有一点汤汁菜叶之类的东西,擦得干干净净,桌子光洁可鉴,没有油污积累。大厅四角放着绿萝和吊篮,让人一看见就觉得眼睛特别舒服。大厅内有饭菜酒水的香气,没有一点油烟。两个跑堂的伙计身上穿得也算整洁干净。

  谢恒想着这样的环境换成是他也愿意常来光顾。

  本来酒店的伙食口味是一方面,整洁的环境卫生也很关键,就算古代人在这方面的意识不够强,可来过这样的地方用餐,潜意识里就大都不愿意再去那些环境不太好的地方。

  谢恒点了两荤一素,是他和宣景都喜欢的口味。

  一楼大堂的餐桌配置的都是长凳,但谢恒走了半天已经觉得有些累了,身上提不起劲儿,便想靠着点什么,可凳子又没有靠背。

  他本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就是最近几天晚上总热衷于跟宣景玩游戏,那种用他的双腿量宣景腰围的游戏,又稍微没节制,难免白天精神不大好,走了半天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宣景瞧出谢恒的疲累,本来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这会就直接起身坐到谢恒身边,跟谢恒共用一个长凳,好方便谢恒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谢恒脑袋一歪自然而然地靠着宣景肩头,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就觉得好多了。

  睁开眼后发现又不少人明里暗里打量他们,谢恒老脸一红,啧!太招摇了!

  哪怕大瑾的国风相对开放,喜欢男人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就算是男女相恋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的,更别说不是那么主流的男人和男人。

  宣景看了一眼谢恒的神情,叫来伙计说要换到楼上包间去。

  伙计乐呵呵地应下,带着两人往楼上包房去。

  期间一楼大堂原本注意到两人亲密举止的人更是议论开了。

  耳力很好的谢恒能听到不少声音。

  “这怕是忍不住了才要上包间吧!”

  “大白天的哎呦喂!”

  “年轻人啊就是精力好!”

  “会玩儿!”

  ……

  谢恒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烧起来了,直接关闭了灵力对听力的加持。

  可惜虽然听不清这些人说的了,无为却还在他识海中蹦哒,捏着嗓子埋怨他就没有一天晚上不被谢恒用灵力封住的,现在难不成白天也要被封了?

  这二楼包间的环境确实更好,椅子坐着很舒服,更主要带了软垫,背后还有靠垫。门口摆了两个很大的花瓶,种着谢恒叫不出名字的半人高的绿植,打理得很好,没有旁逸斜出。窗台上放着一盆开的正好的兰花。这谢恒倒是认得,很普通的兰花品种,但因为开在最好的时候,看着赏心悦目。

  门前位置还有一扇飞针双面山河绣的屏风,进门之后视线就会被屏风阻挡,看不到里面,绕过屏风才能进来。

  一个酒楼的包间做出了书香门第的感觉,隐私性也很好,难怪这仙鹤来的生意这样好。

  来到包房小二就直接退出去了。

  谢恒坐下来后还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都进来包房了,小二难道不应该问问他们要不要添壶茶什么的?

  没一会又有人进来。

  这次进来的人脚步更轻,人还没过屏风谢恒就猜出来是个女子。

  果然,一个身穿柳色裙衫的女子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对两人福了一礼。

  “二位贵人,小女子是负责本间包房的侍女荼蘼,为二位贵人服务。不知二位贵人是否还要之前在楼下点的菜,可有增减?”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这包间很有门道啊!

  谢恒:“不用,就按照之前点的上即可。”

  “是。饭菜还要稍等片刻,二位贵人可要先来些茶点?”

  宣景:“一壶龙井。”

  “是。一壶龙井马上为二位贵人送上来。”说完荼蘼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银色摇铃放到桌上,笑着道,“二位贵人有任何需要只管摇铃,听到铃声荼蘼会立刻过来。”

  谢恒:“有劳。”

  荼蘼笑着又福了一礼,这才转身出去。

  听到房门关上,谢恒才连带着椅子一起挪到宣景身边,直到两把椅子的扶手都贴到一起才停下。

  宣景及时拉住谢恒的手,不然就谢恒那冒冒失失的动作手都差点被两把椅子扶手夹了还不知道。

  谢恒任由宣景拉着自己的手没抽出来,还又凑近了些,从背后看去就好像谢恒完全靠进了宣景怀里:“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这楼上楼下的服务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虽然楼下大堂的伙计也很热情有礼,但还是跟楼上的侍女比不了。

  那位荼蘼姑娘不仅容貌秀美,也很有气质,一身打扮也并不普通,说是侍女,更像个小家碧玉的小姐。

  而且虽然荼蘼没做任何出格的举动,但谢恒却注意到对方眼中不经意间抛过来的小钩子,如果换成个贪图美色的男人,一定会对荼蘼动手动脚。

  宣景点头:“不光是服务差距大,那个女人身上熏的是魔箩香。”

  谢恒没听过:“什么是魔箩香?”

  宣景:“一种很特别的淫香,如果让好色之徒闻到就会心猿意马,特别是对于那些经验丰富的,经验越多反应越大,其他人闻到则不会有影响。”

  谢恒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那我们……”

  他想说他跟宣景那种事做得也着实不少,怎么就没事?只是这话多少有点不大好开口,他现在比以前要脸了。

  宣景:“那是因为我们的欲源于情,而不是纯粹的欲望本身,自然不算好色之徒,魔箩香对我们也就没有影响。”

  谢恒:“荼蘼这么做肯定是上头的意思,她一个侍女没有必要冒着被客人占便宜的风险做这种事。这是要从客人中筛选出真正的好色之徒?有什么目的?”

  第七百三十六章 人嘴两张皮

  宣景:“开门做生意大都是为了赚钱,既然他们要找好色之徒,那自然是有能从好色之徒的手中赚钱的方法。”

  谢恒恍然明白过来:“暗娼馆!”

  宣景:“一楼大堂是男伙计,没有异常。但需要更高消费的二楼包间则是侍女服侍,身上还沾着能让好色之徒萌生欲望的魔箩香,所以店家要找的就是有钱又好色的男人。这的确就是暗娼馆需要的客人。”

  谢恒哼笑:“十有八九就是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找了这么久都没着落,这次终于逮住了!这暗娼馆也算小心,竟然用这种隐秘的方法来寻找客源!若不是咱俩都不会中招你又认出了魔箩香,还真难以发现。既然人家都把钩子放出来了,咱们不假装上钩就不礼貌了。”

  宣景皱眉:“你打算装作受魔箩香影响?”

  谢恒点头,拉着宣景的手轻轻摩挲,暧昧地眨眨眼:“反正魔箩香的作用只是让好色之人动欲,又不限定对象!”

  宣景懂了,脸色陡然好转。

  谢恒一笑,刚想跟宣景商量一下这加下来的戏要怎么演,突然间就见宣景的手臂朝他伸过来,紧跟着后颈上传来一股力道将他向前压,下一秒宣景的唇就封了上来。

  谢恒震惊地还没反应过来,原本浅尝辄止的吻瞬间加深,带着一股急躁和火热,撩得谢恒身上着了火。

  眨眼的功夫谢恒就被宣景完全禁锢在怀中。

  两人的手都开始不安分起来,房间的温度仿佛直线上升。

  “呀!”

  一道清浅的声音突兀响起,宣景和谢恒慢吞吞地结束动作,两人的衣衫都乱得不像话,谢恒的嘴唇微微红肿,还带着闪闪水光。

  荼蘼放下手中的托着的茶壶立刻向两人行礼,“二位贵人恕罪,是婢子唐突了!”

  谢恒气息还不平顺,说话中带些微喘的感觉:“没事,大概是姑娘刚刚敲门我们没听见。”

  宣景没说话,只是伸手帮谢恒理了理衣裳。

  荼蘼看看两人似乎真的没生气,这才又起身走到桌边替两人倒茶。

  托盘里除了茶之外还有一小碟样式精致摆盘漂亮的点心,粉红色的软皮,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那种。

  谢恒长出口气,对宣景说:“你我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别告诉你哥,就算我没跟你哥成亲但我也是他的人,小心你哥知道不放过你。”

  无为:【呦,这就演上了?你也不怕你家陛下接不住你的戏?】

  谢恒没理会无为,一口闷了茶,仿佛是要压下心中邪火。

  宣景却一把抓住谢恒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冷声道:“我怕他?你我该做的都做过了,跟他哪里比得上跟我?你若是女人,孩子都不知道给我生了多少了!”

  无为:【呦呵!陛下接得妙啊!】

  谢恒哼了一声,白了一眼宣景:“就算生了孩子是不是你的还不一定,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老实你就安分?你哥明明给你定了亲,你不还是照样在外头花天酒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西城那边养了好几个男人,跟我搅合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方便罢了,你哥禁足你的时候你也好有个纾解的对象!”

  无为:【我瓜子呢!】

  宣景拽着谢恒亲了一口,邪笑着勾起嘴角:“说得没错,咱俩就是半斤八两,我哥不行,在家里也就只有我能满足你。”

  ……

  谢恒和宣景你来我往地“过招”,这些正常人听了都得面红耳赤的话却没能让正给两人续杯的荼蘼脸红半分,不过看她故意放慢的动作,显然是把两人的话都听进去了。

  续好茶荼蘼微笑着退了出去,很快饭菜被端了上来。

  端饭菜进来的是另外两个婢女,看穿着打扮,身份应该在荼蘼之下,就是两个容貌算得上周正的小丫鬟。

  谢恒确定没有人在门外偷听,这才笑着对宣景道:“可以啊!陛下这演技精湛啊!”

  宣景有些无奈地看着谢恒,捏了捏后者手指:“你倒是会编。”

  谢恒“嗨”了一声,“我这不是怕咱们不够禽兽而与这家店招客的标准格格不入嘛!”

  无为:【是么?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想借机跟你家陛下来一场角色扮演的禁忌之恋找点刺激?】

  谢恒义正言辞:【污!太污了!就是因为你的思想太过龌龊我们才总不能说到一起!】

  只不过这光口头上说说还不够,这家店的人看起来很谨慎,而且宣景也确定没有人在暗中观察这间房间,但有些事情不需要暗中观察,路过听个大概动静也能判断。

  饭菜没吃多少,谢恒就摇响了银铃。

  荼蘼很快进来:“二位贵人有何吩咐?”

  此时谢恒整个人已经完全窝在宣景怀里,宣景扯了扯领口,另外一只手圈着谢恒圈得很紧。

  宣景:“开一间睡房,现在。”

  荼蘼暗暗瞥了一眼坐在宣景怀中面色潮红的谢恒,瞧着宣景额头上也有不少汗,顿时心下了然。

  “是,而位于贵客请随我来。”

  宣景直接打横抱起谢恒,跟在荼蘼身后。

  谢恒一惊,虽然他们现在是在演戏,但原本谢恒是打算让宣景扶着自己,本来也只是要体现出他们受了魔箩香的刺激情动难以自制也就罢了,谢恒没想着让宣景抱着。他好歹有185的个子,一百四五十斤,就这么打横抱着委实太重了些。

  可宣景压根就没跟他商量,直接就把他抱起来走了。

  谢恒也只能顺手搂住宣景的脖子,靠在宣景胸口,装作因为情动已经彻底脚软站都站不起来的模样。

  宣景就这么抱着谢恒跟荼蘼来到三楼,酒楼三楼就都是住店的房间。

  宣景将谢恒放在床上,腾出一只手摸出五十两的银票交给荼蘼,算是房钱,还让荼蘼吩咐伙计烧好水,晚些时候肯定用的上。

  荼蘼一走本来摊在床上的谢恒就精神了,等宣景在房内走了一圈后才问道:“怎么样?”

  宣景:“没有机关,无人偷窥。”

  谢恒点头。

  不过他没觉得这里没有机关无人偷窥是因为仙鹤来不谨慎,甚至恰恰是因为太谨慎才会如此。

  江湖中人修习内力,内力高深的人往往会对他人的窥探更加敏感,而到了宣景这个程度,甚至能够捕捉到近处的他人气息。若是碰上这样的高手,暗中窥探被发现,那便等于惹上了极大的麻烦。

  再说想知道里面是不是在“办事儿”,从门口窗外经过就能听到动静了,如今这年代的房间隔音可并不怎么样。

  宣景上床搂住谢恒。

  谢恒忙里偷闲腾出手摘下扳指,用灵力封上扳指的时候还在想着他跟宣景这样算不算某种程度上的假公济私。

  不到一刻钟,果然有人从外头经过,脚步虽然没有明显放慢,但宣景还是能察觉到扎对方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屋中的情况。

  谢恒这个时候就是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能一切交给宣景。

  一个时辰后,宣景叫了水。

  进来的还是荼蘼,身后跟着两个抬水的伙计。

  水被送进来时宣景和谢恒正聊着。

  谢恒被子下的腿还酸痛不已,手都还抖着,却得违心说着挑逗的话:“两个人可不太尽兴了。”

  宣景:“改日我从南风馆买个小倌回来当做奴仆。”

  谢恒撇撇嘴,一副不大情愿但也勉强同意的样子,“可惜了不能总换着人,我最喜欢新鲜你又不是不知。”

  这些话都悉数落入荼蘼的耳中。

  弄完了水荼蘼带着人出去,宣景这才从被子里捞出手脚都没力气的谢恒抱进桶里。

  浴桶不算大,谢恒只能坐在宣景的身上。

  宣景认真地帮谢恒擦洗身上。

  谢恒心安理得地享受细致又周全的服务,“你说他们会不会上当?”

  宣景:“会。荼蘼应该会把情况告诉她的上级,估计等一会他们进来抬水出去荼蘼就会找到我们。”

  谢恒:“那最好,总不能白白演戏一场。”

  刚刚为了骗过从走廊经过的人,谢恒可还抱着宣景的头叫了好几声“弟弟”,不得不说是真挺刺激的。

  洗完澡又是宣景把谢恒抱出来擦干并穿好衣服,期间谢恒就好像四肢退化一样任由宣景摆弄。

  过了一会的宣景叫人抬水出去再重新准备一桌饭菜,毕竟之前他们受到魔箩香的“刺激”连饭都没吃完就迫不及待地开房了。

  果然如宣景所料,这次荼蘼又来了,在吩咐了抬水下去的伙计给二人重新备饭之后,荼蘼还是没有出去,转头对二人笑道,“二位贵客莫怪,婢子这里的还有事要跟二位贵客商量。”

  谢恒懒懒地靠在宣景怀里,反正他现在是与小叔子那啥的情况,不用刻意避嫌。

  “荼蘼姑娘何事?”

  荼蘼笑着说:“婢子看二位是性情中人,我家主人最是欣赏如二位这般真性情之人,便特地设了暗楼,用于招待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知二位公子可有兴趣?”

  谢恒想也不想地说:“没兴趣,吃了饭我们就走。”

  弟弟偷了哥哥的人,竟然也能说是真性情,还真是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宣景没说话,但低头亲了亲谢恒的耳尖,妥妥的色令智昏的模样,怀中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七百三十七章 怕你忍不住

  荼蘼却没恼,反而语气更加恭敬奉承:“二位客人别急着拒绝。我们的暗楼也是酒楼,不过暗楼的酒醇香浓郁各有风味,比这里的可好多了。而且刚刚贵人不也说两个人喝酒不尽兴?刚好,在暗楼就能三个人喝酒。美酒甘醇,想怎么喝都行。”

  好家伙!这可是明晃晃的暗指啊!

  不过这也是谢恒和宣景的目的。

  谢恒姿态慵懒,“暗楼在哪?太远可不去!”

  “不远不远!”荼蘼笑道,“就在楼下!”

  谢恒:“一楼?”

  荼蘼笑着摇摇头,“晚上二位贵人就知道了,我们暗楼只有晚上才接客,二位贵人不若先好好休息,等入夜后婢子再带二位前往暗楼。”

  谢恒宣景对视一眼。

  宣景点头,“可以。”

  荼蘼笑容加深,“二位是第一次光顾我们暗楼,今晚的晚膳就由我们仙鹤来免费提供,希望二位能吃得喜欢玩儿的愉快。若没有别的事婢子就先告退了,有任何需要依旧摇铃即可。”

  荼蘼笑着退了出去,到门口时才转身。这般恭敬,必然是长期严格调教的结果。

  谢恒和宣景吃了饭就直接在床上休息了一会。

  其实以两人的情况,哪怕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不打紧,谢恒的灵力修为让他本就比普通人身体素质好上太多,而宣景跟谢恒每次换好身体也都会得到强化,同样不在乎一两日休不休息。

  不过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刚刚的欢好过,普通人要在这种情况下保证晚上还能去暗楼潇洒,自然要好好休息。

  谢恒顺势窝进宣景怀里的,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扯了扯宣景的衣襟:“你也休息一会,有无为盯着没事。”

  无为:……

  宣景:“好。”

  两人一个下午也没再去别处,就在屋里睡觉,睡醒后看天色还没暗下来,就摇铃叫荼蘼送一副棋盘过来,两人下棋打发时间。

  到入夜了,荼蘼过来问两人晚膳想用什么,只要仙鹤来有的统统免费。

  谢恒和宣景都还不是很饿,就只让荼蘼送点可口的小点心过来。

  宣景一向规范谢恒的饮食,不过这一次在这种地方就没多说。

  荼蘼叫人端了四盘点心过来,黄、绿、红、白颜色各不相同,花纹样式也不同,但都摆盘精致漂亮。

  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一壶花茶,吃完点心能润润口,免得被点心甜到。

  谢恒随便挑拣了两块,这点心比他们中午吃的还要精细些,里面的馅儿也绵软香甜。

  谢恒想着仙鹤来的酒菜味道都好,连点心都这么好吃,且价格又不贵,还这么注重环境卫生,哪怕就只做酒楼生意也能赚得盆满钵满,怎么就非要做暗娼馆的生意?做正规生意赚钱他不好吗?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到谢恒和宣景吃得差不多了,荼蘼又过来。

  “二位贵人,是现在就去暗楼还是稍作休息后再去?”

  宣景:“现在就去。”

  谢恒笑着推了宣景胸膛一把:“你可真够着急的!”

  宣景攥住谢恒的手,十分霸道:“我怕你忍不住。”

  荼蘼笑容加深,“那二位贵人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荼蘼下楼,走到一楼后没去大厅,而是脚下一转楼梯左边走。

  左边有一道门,两人跟着进去,再出门就到了仙鹤来的后院。

  荼蘼走到墙角,转动墙上破旧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壁灯。

  壁灯上没有蜡烛,也没有灯壳子,看起来就像是时间太久被废弃不用的。

  明明瞧着好像是固定在墙上,可荼蘼轻轻一掰就转动了,紧跟着脚下便传来机括声响,地面上缓缓打开一道暗门。

  谢恒谈过身躯看了看,暗门内黑漆漆的,只能在靠近地面的位置看到向下的阶梯。

  荼蘼转过来笑道:“这就是在暗楼的入口,二位贵人请随我来。”

  说完便先一步走了下去。

  谢恒啧了一声,这暗楼果然荫蔽,居然在地下。

  两人立即跟上荼蘼。

  台阶很长,地下又暗,摸黑中谢恒能大概感应出来他们走的台阶应该类似螺旋状,蜿蜒向下。

  走了好一会,两边终于有光了。

  谢恒看到了墙壁上被点燃蜡烛罩着灯罩的壁灯,天马行空地想着外头院子里那被当做机关的破旧壁灯跟这些完好的壁灯可真是同款不同命。

  越走越深,渐渐的有说话声传来。

  终于走到楼梯尽头,谢恒看着面前人来人往,大堂里的装潢十分眼熟,再往上看,居然还有二层。

  二层的回字楼结构,可不就是个地下的仙鹤来!只不过比地上少了一层而已。

  一楼大堂铺着许多桌子,中间靠前的地方留出一块高台空地,高台上撑着四根柱子估计是承重柱,四周挂着浅橘色的沙曼,台下一侧在奏乐,台上有姑娘正在跳舞,沙曼中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

  谢恒他们下来时正好是这一舞即将结束,女子退了下去,换上来四个年轻男子。

  这四个年轻男人看年龄估计都是在十八到二十二左右,身材纤瘦,但舞动起来腰身又透着力量感,暴露的衣着让他们的身体大部分都被看客们尽收眼底,雪白的身体,薄薄的一层肌肉,纤瘦有力的腰身,修长笔直的双腿,在舞蹈中每个人身上的所有优势都被彻底展现出来。

  谢恒注意到了,台下的看客们在看完表演之后如果有中意的就会叫来伙计。伙计会给出底价。看客们在低价的基础上报价,每个客人对同一个表演者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最后价高者得。

  荼蘼请两人坐下,也给他们介绍了看表演后要人的流程方法。

  宣景:“那如果一直看不上表演的人又当如何?”

  “那当然还有别的,”荼蘼笑着拍拍手,很快便有一个伙计带着两本很厚重的大册子过来,谢恒和宣景一人一本。

  红色硬质封皮的册子,面上三个烫金大字——美人策。

  荼蘼:“这是我们暗楼挂牌的美人策,没有表演的美人都这上面。二位贵人尽可欣赏,有喜欢的就叫伙计过来询问,若是还没有被别的贵人挂牌子,二位就可以出手。”

  谢恒挑眉,翻开美人策。

  这美人策很大,每一页都有一位美人的画像。画像边上还有对方擅长的才艺以及身高等各项身体数据,另外还有挂牌的价格。

  一册是女人,一册是男人。

  谢恒随意翻了翻,边翻边注意四周。

  他发现除了递美人策和登记看客挂牌的伙计是男人之外,其他的伙计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殷勤地侍奉着每一位客人,时不时地询问他们需求,比如要不要喝茶,要不要买酒,要不要点菜之类的。谢恒听着觉得有些奇怪。

  他有观察了一会,发现只要有客人点单,就会立即有男伙计过来记录,而女伙计就会被客人拉走。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荼蘼没注意到谢恒的观察,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宣景身上。

  她看出两人之中宣景是上面那个,而一般情况下喜欢多人一起玩儿的客人都是在上面的做主。

  宣景翻了几页,之后指了一个叫“素勉”的小官。

  这个小倌的价格很高,一个时辰就要三百两。不过他的备注是可以接受多人,最多可接受不算在他在内一次四个人。

  荼蘼很高兴,她作为伺候的婢女,招待的客人花费越多她能拿到的提成就越多。

  招呼来一个男伙计,那伙计表示素勉还没有挂牌,可以接客。

  宣景拿出一千两的银票的,包三个时辰,多出来的一百两就当做茶水钱,让伙计到时候送些点心茶水到房间里。

  伙计高兴应下,一百两的茶水钱,多出来的可都是他的赏钱!

  荼蘼带两人上楼开了房间,没一会之前那个男伙计就领着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衫的男子进来,这就是素勉,真人比画上还要好看不少。

  素勉长得并不女气,身材虽然偏瘦,但骨架不小。作为一个伺候多人的小官,他自然是可上可下。

  听说自己要伺候的人是两个时,素勉还松了口气。

  虽然他最多能一次性伺候四个,但自然是人数越少越轻松。

  上一单他伺候了四个男人,两个上两个下,把他折腾得够呛,足足歇了五天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可楼里不养闲人,妈妈已经警告他两次,再不挂牌接客他就要受罚了。

  想到受罚的内容,素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一进屋瞧见两个客人,素勉又是一愣。

  他今天是走了什么运气?竟然碰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客人?

  要是天天的客人都有这样的身材相貌,就是让他少赚一半他都乐意!

  伙计端了茶点和酒水进来,之后便退出去牢牢关上房门。

  素勉看着两人,早就被调教过的身子已经起了反应。

  “二位贵人想要怎么玩儿法?”

  谢恒笑起来:“先喝酒吧!”

  素勉心头一喜,还是懂得先酝酿气氛的客人,真是赚了!

  一杯酒下肚,素勉晃晃悠悠地趴在桌上。

  谢恒拍掉手上残余的白色粉末,勾住宣景肩膀:“这**还真好用。”

  第七百三十八章 偷账册

  临行前司回生塞给了谢恒不少新发明的药。

  之前谢恒就听陆潇和胡靖们说过,比起救人司回生更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药物,光是**的种类就相当不少。

  谢恒给素勉用的**不仅能把人迷倒,还有点类似吐真剂的作用,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

  宣景从前在军中也专门审问过一些敌军派来的探子或者京中有人在他身边埋下的钉子,经验丰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问得差不多了。

  两人得知了这里就是金河城唯一一家暗娼馆,而老板也正是仙鹤来的女掌柜白仙仙。

  之前谢恒还曾经想过,即便仙鹤来真的跟暗娼馆有关系,有没有可能白仙仙也是被人欺骗利用,但从素勉这得到的结果却是白仙仙就是暗娼馆最大的老板,也是暗娼馆的发起人,更是道上传言的心狠手辣的胭脂虎。

  素勉还说胭脂虎有个情人,只不过这情人是京城人士,两人经常互通书信,而且胭脂虎赚到的钱很多都给了她这个情人,他也是偶然间得知胭脂虎的这么秘密。

  谢恒想到安乐王府跟金河城的资金往来,想着会不会胭脂虎的情人就是安乐王府的人,而这个人十有八九还就是安乐王。

  问到了白仙仙的住处,谢恒决定过去探探,据素勉说这个时间白仙仙一般都在自己房间。宣景还得留在这,以防万一。

  白仙仙常住的地方有两处,白日基本都在上面,到了晚上会先到暗楼看看生意,之后就在二楼西侧最里面的房间休息。

  这个房间跟其他房间不在一条线上,二楼最里像个凹进去的小胡同,没有昭明,漆黑一片,外头与其他房间齐平的“胡同口”挂着一张暗色帘子,外头有人守着。掀开帘子便是一个窄小的空间,白仙仙的房门就在在小空间的最里面。

  来到帘子外,谢恒看着守在左右两侧的两个壮汉微微犯难,就算他能隐身,但也不能直接掀开帘子进去,这还不让人以为见鬼了?

  谢恒拿出一枚铜板,一下打在一个壮汉太阳穴上。

  他用的力气不小,再加上太阳穴这种地方本就脆弱,那壮汉疼得一把捂住脸,转头就对另外一个壮汉怒目而视:“你打我!”

  另外一个壮汉皱眉,“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就刚刚打的你还不承认!”

  “谁他妈打你了!”

  “你他妈打了人不承认还骂人!”

  趁着两人吵起来的功夫,谢恒蹲在地上掀开帘子一角悄悄钻了进去。

  来到里屋门前,以他的听力不用附耳过去也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门上是镂空雕花,用明纸糊着。

  谢恒在纸上扣了个小洞往里看。

  白仙仙坐在桌边,还是普通的掌柜打扮,绫罗绸缎都没有,只是简单的棉布裙,头上一支桃木簪,清秀的脸上不施粉黛,干净又漂亮。可她单手敲击着桌面,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厉阴冷,怎么看都不像是才二十二岁正值青春靓丽的姑娘。

  在白仙仙身边跪着一个穿着胭脂色薄纱裙的年轻女子,从衣服款式来看跟大堂里服侍客人的女伙计有些像。

  女子低着头耸着肩膀,偶尔那瘦弱的肩膀还会轻微抖动,看起来害怕极了。

  白仙仙素白的手上执着一根烟杆,烟斗轻轻抬起女子的下巴,自上而下的目光冰冷又轻蔑:“昨儿个生意如何?”

  跪着的女子被迫抬起头,脸上都是恐慌:“卖、买了两壶茶。”

  啪!

  白仙仙一巴掌将女子的脸都打得偏了过去。

  “废物!”

  女子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不断给白仙仙磕头,“妈妈我错了,我这两天身子不爽利,就只能动动嘴!过两日好了一定多卖些酒菜!”

  谢恒听得狐疑,这什么情况?卖茶就挨打,得卖酒卖菜才行,是因为酒菜比茶水贵?这暗楼的伙计还有酒菜销售任务?

  还有什么叫“只能动动嘴”?

  这推荐客人买东西肯定要动嘴,卖酒卖菜不也一样?

  白仙仙冷笑:“过两日?好像前些天你也是这么说的!过两日又过两日,你要我等你多久?每天就只卖这么一两壶茶,还不够你一个月的脂粉钱!实在不行就送你去黑窑,那地方不用你主动卖!”

  一听黑窑女人脸上的血色仿佛在一瞬间退了个干净!双手抓住白仙仙的衣摆不断哭求:“求妈妈别把我卖进黑窑。我今天就能卖酒!不,我卖菜!卖最贵的菜!”

  白仙仙手中烟杆在桌上敲了两下,立即从偏门进去两个彪形大汉。

  她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女人,冷声吩咐道:“把她带下去洗干净再换身衣裳,看着她卖菜,今晚卖不出去明天就丢黑窑。”

  “是。”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将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连拖带拽拉了出去。

  另一个男人则将白仙仙抱起走向床铺,恭恭敬敬为白仙仙宽衣解带,却不敢抬头看白仙仙一眼,不一会便传来暧昧的水声。

  谢恒皱眉,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素勉正一个人在床上忘情地动作着。

  宣景给素勉用了致幻的药物,现在素勉大概以为自己正在跟两个人欢好。有他在这演得卖力,外头“偶尔”经过的才能彻底放心。

  谢恒回到房间,跟宣景讲了自己的发现。

  宣景沉默思索了片刻:“所谓的卖茶、卖酒、卖菜应该指的是不同情况的皮肉生意,生意种类不同才会有价格区分。”

  谢恒:“我猜也是,这个白仙仙倒是谨慎,还弄了这些代指。不过素勉不是说白仙仙在京城有个相好的?我还以为是安乐王,可她居然又跟手底下的人搞在一起。”

  宣景:“相好也不一定关乎情爱,还可能是因为利益勾连,相好只是为了加深合作关系。”

  “那这两人的情况肯定属于后者。”谢恒想着他也不是没见过安乐王,只不过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实际上却是个衣冠禽兽,“我估计暗楼和上面仙鹤来的账册应该是分开的,我看到白仙仙房间里就有带锁的柜子,也许暗楼的账册就放在那里,得弄到手。”

  宣景:“我去上面弄点动静把人引上去,你去找账册。”

  谢恒捧着宣景的脸吧唧一口:“妥!”

  谢恒给了宣景一张隐身符,宣景迅速回到上面。

  没一会仙鹤来就着火了,上头的伙计下来禀告白仙仙。

  白仙仙办事儿正到一半儿,还在兴头上就被生生打断,气得一脚将身边的男人踹下床,披上衣服就上去了。

  被踹下床的男人草草收拾了一番赶紧出去,白仙仙不在他不敢擅自留在这里。

  谢恒一直用隐身符留在外头,见白仙仙和那男人都离开后才重新进去,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才在一个柜子最里面的暗格找到了暗楼账册。

  这里面不仅记录了暗楼收益,还包括送到京城的银两数目。

  白仙仙确实很谨慎,她并没有让人直接把银子送到安乐王府,而是在京城的钱庄另外开了一个只认对牌不认人的户头,每次都把银子存进户头,然后将作为取银子凭证的对牌辗转送到安乐王府。难怪之前在对几个被送进宫的孩子做背景身份调查时才没发现安乐王府有不正常的银钱流动。

  而且为了避免发现,白仙仙都是让人每送一次就新开一个户头,绝对不会两次把银两存进同一个户头。而这种只认对牌不认人的户头若是连续半年没有存取就会自动销户,连后续处理都省了,安乐王府只要在销户前的半年内将银子取出来即可。

  除此之外,账册上也清清楚楚记录白仙仙和安乐王府的分成,三七分利,白仙仙占三。

  安乐王府能分到七成利益,除了身份上的压制外,谢恒怀疑还有别的原因。具体的还得让洛非白查查。

  拿到账本的谢恒立即离开。走到上面正要打开暗门,手还没放上去暗门就自己开了,门后露出白仙仙近乎狰狞的脸。

  谢恒跟白仙仙面对面,距离不足半臂。

  好在关键时刻谢恒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来不及多想立即转身贴墙。

  果然下一刻白仙仙就一阵风似的跟他擦着过去,手背甚至轻轻蹭到了他的衣服。

  白仙仙立即顿住脚步,猛然转头看向谢恒的方向。

  虽然真要动起手来谢恒也不怕,不过谢恒还是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白仙仙皱眉,应该是将刚刚手背上的感觉当做了错觉,转头继续下去。

  谢恒也趁着这个空档赶紧钻出入口。

  和宣景约好在仙鹤来后门见。

  谢恒出来后便直奔后门,瞧见避在阴影中的宣景,谢恒一把揭下隐身符扑了上去。宣景在半空中就将人接住,单手揽着腰搂进怀里。

  谢恒一手挂着宣景的脖子一手拿出怀中的账册:“拿到了!”

  宣景点头,两人又使用神行符赶回京城。

  即便一会白仙仙发现账册被到也不可能抢回来了,她绝对想不到偷账册的人这么快就已经离开金河城。

  第七百三十九章 再访古桑

  京城里这会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好在宣景功夫好,抱着谢恒一路飞檐走壁,躲过巡城的士兵直接回了定国公府。

  回到熟悉的卧房,谢恒将账册给宣景看。

  这暗娼馆的确实暴利。一年送到安乐王府的分红就不下数百万两,这还只是在一个规模不算大的小城。不过作为金河城唯一一家暗娼馆,能赚到这么多也不算太意外。而且估计不是别人不想做,而是不能做,白仙仙在金河城势力不小,要不也闯不出胭脂虎的名头,再加上有京城这边的安乐王府撑腰,别人就算想要跟白仙仙争利估计也做不到。

  谢恒想着想仙鹤来刚看到白仙仙时还觉得对方十几个清秀佳人,不曾想他也有看走眼到这种地步的时候。

  无为:【人心隔肚皮,你自认为自己算是能看透人心,可遇到白仙仙这样的都没看透,以后要是遇到更会装的,小心被人骗了卖钱!不过我看你家陛下似乎从一开始就看出白仙仙不简单,以后多抱紧陛下大腿,让他好好护着你!】

  谢恒:【你还好意思说!我从暗楼上来时你怎么不告诉我白仙仙就在暗门后面?害我骤然跟她面对面!】

  无为:【我当时也没用神识扫啊,我怎么知道?再说就你现在的身手,那几个人还能困住你?】

  谢恒:【你不是说咱们修仙之人面对普通人时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无为:【是啊,所以你不也没动手吗?】

  谢恒放弃跟无为沟通。

  两人休息一晚,第二天宣景回宫,谢恒带着账册去了交易所找洛非白。

  洛非白着实没想到老板这么有效率,他才收到老板的回信没多久,老板这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关键证物。按理说这应该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洛非白也没多问,从他知道老板能跟动物沟通开始,他就知道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老板的能力和作为。

  “果然是安乐王府!”洛非白一边翻看账本一边说,“目前经过调查已经可以肯定,京中的暗娼馆背后的人就是安乐王,不过雅凝郡主也知情。”

  谢恒皱眉:“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非白:“就在前不久,雅凝郡主利用这个消息威胁安乐王,让安乐王将所得利益分一半给她。”

  “一半?”谢恒笑起来,“她倒是敢提,估计是她根本不清楚安乐王一年能从暗娼馆得到多少银子。”

  “老板打算怎么办?”

  “京城的暗娼馆和金河城的暗娼馆是互通的,不过京城这边的所有收入都归大安乐王,金河城那边的也有七成都归安乐王,而且还有传言白仙仙跟安乐王有染,这些都要你调查清楚。安乐王府肯定要动一动,若是所有罪名都落实,雅凝郡主的孩子也会被送出宫。最好在查查最近都有哪些朝臣跟安乐王府有来往,这些朝臣身上估计都不干净。”

  “是。对了老板,我查到您之前说的那个地方了,那个古桑国都城遗址。”

  谢恒惊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么快就查到了?”

  洛非白点头,将绘制好的地图拿出来交给谢恒:“按照老板的吩咐,只是找到了地方,并没有让人进去查看。”

  “很好,做得不错。”

  洛非白笑起来,眼中亮亮的。为谢恒做事这么多年,得到谢恒的肯定依旧是让他最高兴的事。

  又跟洛非白交代了几句谢恒就带着地图进宫了。

  宫中宣景正在召见内务总管询问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中的情况以及三位公子的情形。

  内务总管是宣景的心腹,当初宣景还只是将军时就已经将这人安插在宫中,在内务府担任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既能办事又不引人注意。后来宣景登基就直接把此人提为内务总管。

  黄总管对宣景忠心耿耿的,知道宣景回宫并未声张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陛下已经回来,他来的时候也静悄悄的,没人知道。

  刚汇报完情况谢恒就来了。

  宣景挥挥手,黄总管立即低头告退,临走前还对谢恒恭敬行了一礼。

  谢恒坐在宣景怀里,宣景顺势搂住谢恒的腰。

  “洛非白那边交代完了?”

  谢恒点头,“账本已经交给他了,等他查到更加确切的证据后就会一并交给刑部,同时也会告知外祖父那边,有外祖父盯着,安乐王府别想脱罪。不过鉴于你现在”不在”京城,估计等定罪之后也不能立即处置,顶多就是先将安乐王和雅凝郡主暂时禁足王府,等你回来之后再行处置。”

  “有阮相在我自然放心。”

  谢恒又将洛非白给他的地图拿出来,“已经找到了了古桑国都城遗址,不如我们尽快动身,等从古桑国回来之后就可以解决安乐王的事。”

  宣景点头。

  不过走之前宣景还是写了封信放到交易所,让洛非白在安乐王府事发之后将信交给阮相,告知阮相这件事是他和谢恒发现,将各中细节讲清楚,再全权交予阮相处理,最后定刑判罪可以等他回来。

  不直接找阮同辅是不想费心编借口解释太多,阮同辅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很多事情只要宣景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五天后,宣景和谢恒终于再次来到古桑国都城门口。

  虽然有地图,但因为入口在地下,两人也是到地方之后又找了两天才找到,这已经算快的,还是在借用了无为的神识感知作用下。

  并且无为还带给谢恒一个好消息,他可以在进去之前直接将里面的溯回幻境大阵破掉,这就免了谢恒再趟一遍机关。

  谢恒震惊了,【你可以啊!终于派上正经用场了!】

  无为:【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没派上正经用场!】

  谢恒:【呸!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无为:【……狗!】

  有无为这个活体3D立体成像仪,宣景和谢恒很轻松地来到长生殿。

  谢恒还记得当初柳钰说过,那手札就是在长生殿找到的。

  长生殿的管事就住在偏殿的管事房内,他写的竹简手札自然也在那里。

  关闭了溯回大阵的皇宫看起来陈旧萧条,宫墙瓦砾都失去了明亮的颜色,如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到处都是尘土积灰,使得这里看起来就是一处普通的遗迹,再没有溯回大阵所带来的神秘惊艳的色彩。

  来到长生殿门前,因为门上积累的灰实在太多,宣景将谢恒护在身后,开门后立即拉着谢恒退了两步,远离灰尘四起的范围。等飞扬的灰落得差不多了,宣景示意谢恒在原地等着,他自己先进去开了窗,散了灰尘又通了风,过了一会才让谢恒进去。

  谢恒笑道:“我哪这么娇贵,一点灰尘不要紧。”

  宣景却摇摇头,“你最近受凉,时不时咳嗽,再有灰尘不好。”

  谢恒摸了摸脖子不说话了。十一月的天气着凉不是因为他穿得不够或者睡觉不盖被子,纯纯是在跟宣景“做游戏”的时候的有点托大,这才着凉。但这种话事他确实羞于启口。

  无为吭哧两声,以表示就算他什么都没看到但猜也能猜到谢恒受凉的原因,就属于那种“就算你不说但我也得让你知道我知道”的贱兮兮的想法。

  谢恒故意不搭理无为,进入殿里时灰尘已经散了大半。

  没有盗墓贼的造访,这埋在地下的古国都城尽可能地保存了原本的样貌。数千年来不曾通风的宫殿除了灰尘和斑驳的褪色痕迹之外,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宣景用最快的速度将偏殿管事房里的所有竹简都找了出来,他没见过那手札,而且也不认识古桑国的文字,只能把所有竹简都找出来然后谢恒自己分辨。

  在翘头案的竹简堆成了小山,谢恒一个个找,差不多两刻钟才终于找到。

  “找到了找到了!”

  宣景坐在身边身边,看谢恒将竹简打开慢慢看着。

  谢恒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最后甚至有种后怕的情绪隐隐透出来。

  宣景皱眉:“怎么回事?”

  谢恒:“竹简上说国师洛河是突然失踪。”

  宣景点头,“你说过后面的古桑国皇帝应该就是洛河,洛河不是失踪,而是夺舍了皇帝。”

  “我之前确实这么以为,但现在看来是我弄错了!手札中还记载,在洛河失踪前大约一个月,他的身体情况很不好,症状好似风寒,但断断续续用药一个月也不见好转。而就在洛河感染风寒约大半个月后,原本身体略有些孱弱的皇帝却突然变得十分健康,太医来日常请脉,看不出什么,就都说皇帝被上天庇佑,洪福齐天,所以身体才大有好转。还有,”谢恒指着竹简上的一处给宣景看,“这里说的是管事在国师洛河的右小腿后侧看到一条陈旧的伤疤。他伺候国师起居,十分肯定今天之前国师这里根本没有伤疤。就算当日受伤,也断断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疤,这疤痕看着甚至都有些淡了。而这个管事却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皇帝小腿相同的位置曾意外受伤,他当时跟在御前伺候,亲眼所见,就是这样一条伤痕!”

  第七百四十章 颠倒

  谢恒对宣景解释,“虽然夺舍要做不少准备,但夺舍的过程只在瞬间,不可能会发生身体在一段时间内逐渐变化的情况。再说我原本估计的是国师夺舍皇帝,那怎么也不该是国师身上出现皇帝身上的伤疤,这情况对不上。”

  宣景:“在国师和皇帝共同存在的最后一段时日,听起来明显是皇帝的情况好过国师,”

  谢恒点头:“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猜测,事实并非是洛河夺舍了皇帝,反而是皇帝夺得了洛河的法术和生机!”

  宣景眉头深锁:“可皇帝只是普通人,洛河身为修者且法力强大,如何能反被皇帝夺去法术和生机?”

  谢恒:“之前鱼化龙曾说过,洛河喜欢上了一位宫妃,那位宫妃就是皇帝的生母。我原以为是假的,这只是洛河为了让人放松警惕而编造出来骗鱼化龙。但现在想想,如果是真的呢?洛河深爱皇帝的生母,在对方去世后也一直对皇帝照顾有加、视如己出。洛河心狠手辣可一辈子,唯独将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心爱的女人和其孩子,而且皇帝又是普通人,他断然不会有所防备。如果皇帝本身也有修炼天赋,那么他就有可能暗中学习洛河。再利用洛河对他的全然信任动些手脚便不是不可能。”

  谢恒觉得从一开始仰慕昭明帝的就是皇帝,皇帝做下的一切,包括夺得洛河的法术和生机,都是为了能跟宣景在一起。

  当初在昭明帝陵墓,御清流说的话就是半真半假,他承认自己是洛河是假,说爱慕昭明帝的前世是真。这般半真半假才最让人不好分辨。

  无为说过他们日后还有很大可能见到御清流。古桑国皇帝的生辰八字在历史上有所记载,如果谢恒知道御清流就是古桑国皇帝,那么他就可以利用生辰八字来对付御清流。

  修真之途上是没有利用生辰八字对付人的方法,但天师有。对于一个天师来说,掌握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基本就等于将对方的小半条命握在手中,所以天师从来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真正的生辰,最多也只说到日子。

  谢恒学习的天师手段委实不少,给他生辰八字他甚至有本事直取对方性命。

  即使御清流是修者,能利用修者的手段化解一些,但仍旧不一定完全躲开伤害。

  御清流肯定就是想到这点,才会让小桃偷走手札,以免被人知道他就是皇帝。

  而好巧不巧,谢恒之前还真动过用生辰八字对付御清流的心思,所以他还曾想过调查洛河的生辰八字。这也还好是没让他找到,如果找到他也直接操作了,那错误的生辰八字不但会让术法生效,甚至有可能给谢恒造成严重反噬。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恒在看到手札迅速明白御清流不是国师而是皇帝之后才会稍微有些后怕。

  幸好,只能说幸好在重新遇到御清流之前他先找到了这本手札。

  谢恒忍不住问无为:【你真的不知道御清流就是皇帝?】

  无为:【天地良心这我真不知道!再说无为其实也就是枚棋子,现在看来他当初能夺得洛河的法术和生机就是巧合,是天大的运气,但之后很多事情就不是他夺得的那点法术就能做到的。不过在现代时在昭明帝陵墓中与御清流交手,那时候我的确对他有些怀疑。】

  谢恒:【怀疑什么?】

  无为:【就是那个天命轮回印。按照目前了解的这些信息整合,天命轮回印应该是清水仙子留给洛河的宝物之一。但这个东西其实是神器,别说洛河,即便是清水仙子也不应该拥有。所以我怀疑天命轮回印并不是清水仙子交给洛河的,而是御清流背后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势力,那天命轮回印便是御清流身后的势力所给。】

  谢恒倒吸一口凉气!

  神器!

  什么势力能拥有神器!

  宣景知道谢恒出神时是在跟无为交流,可看谢恒突然变了脸色,宣景立即问:“怎么了?”

  谢恒将刚刚跟无为的谈话告诉宣景,又想着回京后一定尽快帮无为物色品相上佳的玉石,争取让无为能早日现身,哪怕是以魂体的方式也好,这样大家交流起来才方便。

  宣景明显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复杂,眉心沟壑又深了些:“那天命轮回印是神器,难道背后的人也是……神?是不是跟当初在古桑国发生的那场神氏之战有关?”

  无为:【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事到如今我了解的情况并不比你们多很多。不过我肯定给御清流天命轮回印的人应该并不知道这印章的真正力量,作为阵法的阵眼实在是大材小用,说杀鸡用牛刀都不足以形容,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把天命轮回印交给一枚棋子做这等用处。】

  谢恒一听顿时有些惋惜,早知道这天命轮回印这么厉害,当初在墓中就该想办法拿到,现在估计那印章还在墓里头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考古队发现。

  不管怎么说,能找到手札确认御清流的真正身份就算极大收获!

  谢恒又拉着宣景去了一趟珍宝库,并没有找到九转造化丹,所以这事果然是御清流骗天师的。

  谢恒也没空手而归,在珍宝库中挑挑拣拣老半天,拿了不少的宝贝。这些东西带回去随便一件都能卖出天价。另外谢恒也找到了好些上好的玉石雕件。

  已经雕琢成型的玉饰虽然带了匠气,不如天然的玉石灵气多,但如果是手艺超凡的匠人,那么雕琢出来的玉饰上就会带有匠人的精气神,对于无为的恢复也很有帮助。而能被纳入珍宝库的玉饰自然都出自厉害的匠人之手,也就都沾染上了这种精气神。

  无为一下子将玉石雕件中的灵气和精气神都吸了个干净,舒服得直叹息。

  谢恒看了看这些雕件,发现被无为吸之前和吸之后在表面上看没有任何不同,样式没有丝毫变化,但因为谢恒也是修真者,所以他能感觉到玉石本身的灵气没有了。这样的玉石虽然品相没有变化,但已经没有养身庇佑的功效。

  谢恒想着回头让洛非白把这些雕件卖了,但价格压低一些,哪怕普通人看不出来,谢恒也不想赚违心钱。

  吸收了那么多玉石雕件,无为在“闭关”三天后终于又有动静了。

  谢恒和宣景都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成半透明状的无为。

  不知怎么的,谢恒就是想起了凉拌海蜇皮。

  无为转了一圈,像买了新裙子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向小姐妹炫耀一般,“怎么样?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谢恒:“所以你现在不用继续留在扳指内了?”

  “那不行!”无为眨眼飘到谢恒身边,“在我找回躯体之前我都得在扳指内待着。虽然一时半会离不开这边,不过也没关系,就当趁机休养生息了。而且我现在虽然能现身,但魂魄的力量还不够强。还需要继续找上好的玉石吸收灵气。不然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经受不住传送阵的力量。”

  谢恒无奈叹息,“还以为能摆脱你了。”

  无为怒目而视。

  宣景攥着谢恒的手轻轻捏了捏,“有他在也好,能规避一些危险。”

  谢恒知道宣景指的是无为的神识外放感知。

  这确实是好事,就是无为这货的神识也不能随时开着,太消耗精力,不利于他魂魄恢复,所以严格来说这个“危险扫描探测器”不是每回都能防患于未然。

  转眼回到京城,谢恒将淘来的宝物都送去了洛非白那。

  洛非白看着堆满了一桌子的古董玉器,表情有些纠结。

  老板用不为人知的方法千里迢迢去了一趟古城遗址,就为了带这些东西回来卖钱?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老板觉得他现在生意做得不够好赚得不够多所以才要用这种方法搞点钱。但是明明每一季度的业绩都在上升,而且老板离开三年,他存在老板钱庄账户的钱不说富可敌国也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老板应该不至于没钱花。

  不管怎么样,洛非白在卖了这些东西并把钱存进谢恒户头之后,还是更加努力地经营起了交易所。

  之前的交易所已经几乎遍布整个大瑾,但上头勤政,开疆辟土的步伐没有停下,吞并了鲜卑之后边境国界又推远了那么多,他得跟上步伐,早日让交易所分店在鲜卑遍地开花。

  陛下回京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这也过了小半年,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

  阮同辅在洛非白的协助下将安乐王的案子查得清清楚楚,案件卷宗也整理得明明白白,等宣景一回来后就递了上去。

  京中的暗娼馆确实是安乐王在经营,所涉及的官员名单也一并附上,这些官员轻则连降三级,重则直接罢官。

  金河城的暗楼也被查封,郡守被罢官,目前由郡承暂代职务。

  安乐王和雅凝郡主被禁足王府,宫中的二公子也给送了回来。

  第七百四十一章 定罪处罚

  洛非白也查到了安乐王宣翊是怎么跟白仙仙搭上线的。

  宣翊的生母并不是老安乐王妃,他的母亲是一位侧妃。只是王妃一直无所出,所以在侧妃诞下庶长子后就直接被过到王妃名下,这才成了嫡长子。而那位侧妃的母家就是金河城人。

  老王爷和王妃相继去世,后宣翊继位。

  新王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自己的生母回乡探亲。

  谢恒看到这里时就觉得这位新安乐王挺白眼狼的,倒不是说他不能孝敬自己的生母,但老王妃去世不到半年,你好歹等丧期过后再带你生母回去。这不到半年就迫不及待地给生母脸面,这不是打老王妃的脸吗?

  老王妃虽然不是宣翊生母,不说对宣翊视如己出,但绝对对得起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责任,对这个记在自己名下的孩子细心照顾、认真教导,那是半点没有对不住的地方。甚至也没有限制他跟自己的生母见面。

  宣翊此种行为着实不光彩。

  而就是在跟生母回去金河城探亲时候,宣翊认识了仙鹤来的老板白仙仙。

  那时候仙鹤来刚刚开起来,还不怎么赚钱,生意一度艰难。

  宣翊过去吃过一次,挺喜欢仙鹤来的环境,饭菜口味也不差,于是在探亲期间就常常光顾,一来二去也就跟白仙仙熟了起来。

  白仙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看出来宣翊身份不凡,留心打听才知道对方竟然还是位王爷,当即用了手段跟宣翊发生了关系。

  当时的宣翊还未经男女之事,房里的丫头都没开脸,白仙仙是他第一个女人,他自然上心。加上白仙仙有手段会哄人,宣翊还真动了带白仙仙回王府的念头。

  但白仙仙很明白,她不通诗书亦没有才艺,更无门当户对的背景,相貌也是中等偏上,称不上姿容绝世,自己现在得宣翊上心,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对方第一个女人,要是自己进了王府,这点轻飘飘的好感很快就会像那清晨的雾气,日头一照就散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就是深宅大院捆锁一生。

  所以白仙仙吊着宣翊,不肯与他回京,只道自己配不上王爷尊贵,能与王爷有这一段露水情缘便心满意足,还是继续守着她这小小的仙鹤来,盼着王爷有念起她的时候过来看看,便已知足。

  宣翊哪里见过对自己如此痴情的女子,又是刚刚开荤食髓知味的时候,对白仙仙那是喜欢得不行。

  白仙仙便趁这时候提出了要经营暗娼馆,说这暗娼馆赚钱,当王爷的一年俸银都是有数的,可没有这暗娼馆来钱快。

  宣翊正把白仙仙当心头宝,又听白仙仙说这暗娼馆经营所得的大头都给他,那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于是给了白仙仙一笔钱做暗娼馆的启动资金,还留下了一批护卫保护白仙仙的安全并供她差遣。同时还跟金河城的郡守打了招呼,让他照多看白仙仙那边。

  有了宣翊的帮助,白仙仙的仙鹤来度过了最初的难关,还在不到一年时间内建立了暗楼,让暗楼成为金河城唯一一家暗娼馆,整个金河城不知道多少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都是暗楼的常客,不仅给暗楼提供生意,还有各种保护。

  谢恒曾经不理解白仙仙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一个仙鹤来她已经做得很好,祖上都没有做到的事她一个小姑娘做到了。

  但后来洛非白告诉他,白仙仙还没将小客栈扩建成酒馆的时候,极品亲戚来找她麻烦想霸占客栈,她虽然将人赶走,但没想到那些亲戚出了损招。

  那些人找了个皮相好又惯会花言巧语哄女人高兴的男人过来,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得了白仙仙的心,哄得白仙仙几乎将整个客栈作为自己的嫁妆送上。

  但后来白仙仙发现了男人的真面目,拒绝再与男人来往,那男人恼羞成怒,竟然勾搭了白仙仙的好姐妹,将白仙仙骗到无人处,找几个乞丐玷污了白仙仙,还让被玷污的白仙仙亲眼看着那男人与她的好姐妹颠鸾倒凤。

  从那之后白仙仙才彻底变了个人,由自强独立的客栈女掌柜,渐渐变成金河城内让多少人畏惧害怕的胭脂虎。

  谢恒归纳了一下,这算不算是一帮极品亲戚引发的血案?

  在金河城只手遮天的胭脂虎自然不会放过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她专门开设了黑窑,将那好姐妹和那渣男还有那些极品亲戚都扔了进去。

  黑窑也是暗娼馆的一部分,只不过是按月收费,一个月五两银子,里面的男人女人随便玩儿,只要不弄死弄残,怎么都可以。而且这五两银子的最多可以三个人一起。乞丐和烂赌徒都是黑窑的常客。

  此后只要是得罪白仙仙的人以及暗楼里不守规矩的妓子小倌,都会被扔进去。

  了解完全部情况的谢恒唏嘘不已,白仙仙是个可怜人,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触犯了法律,而且拐卖妇女经营暗娼馆也是相当突破道德底线,她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接受大瑾律法的严惩。

  至于安乐王和雅凝郡主,就稍微有些不好办。

  雅凝郡主还好,她对这些本不知情,京中的暗娼馆也没有插一手,错就错在知道安乐王的所作所为后没有上报,反而选择勒索。

  不过大瑾朝的法律没有完善到这种地步,雅凝郡主的所作所为虽然不道德却没有犯法,毕竟法律只是道德的底线。宣景罚了雅凝郡主一年俸禄就算了了。一年俸禄雅凝郡主不至于罚不起,对她而言最大的损失是她的儿子因为她而失去了成为储君的资格,被从国子监送了回来。这对雅凝郡主来说比什么惩罚都重,她一辈子都会想着是自己的愚蠢行径断了儿子的登基之望。

  最后还剩下宣翊没有处置。

  不是宣景不愿意处置,而是他有意按照大瑾律法判处宣翊死罪,可阮同辅等几位重臣却不大同意。

  皇室血脉单薄,惠承帝和武德帝没几个兄弟手足,膝下子嗣不丰,皇室宗亲那真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倘若宣景真的直接判宣翊死罪,多少会落下薄情寡义、手足相残的名声,即便宣翊是罪有应得,但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作为堂兄的宣景考虑网开一面也是可以的。

  然而宣景并不同意,坚持该是死罪就是死罪,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冷血无情,也无所谓被人觉得他六亲不认连手足兄弟都不放过,宣景只在乎律法公道,只想为那些被拐卖的女子和因此而被毁的家庭讨回公道。

  御书房内,宣景和几位朝臣为此争论不休。

  宣景:“身为君主,若连自己的子民都无法保护,无法保证律法的公平,不能为受难的百姓伸冤,朕还有何颜面坐在那龙位之上,有何颜面称九五之尊!”

  阮同辅:“臣等的意思并非是对安乐王宽恕,只是不宜处以死刑。如今虽然四境安定、天下太平,但难保没有反动势力在暗中虎视眈眈。陛下声名远播,甲胄加身时镇守边境,登基为帝后爱民勤政,得百姓拥戴呼声之高亘古未有。哪怕有人有不臣之心,却也在陛下盛名之下无机可趁。倘若陛下执意处死安乐王,难免授人以柄,说陛下此举是为手足相残。”

  倘若皇室成员众多,亲王、郡王加起来哪怕能不低于五个,他们都不至于在这里顶着陛下的怒火为这么一个人渣求情。就是因为陛下实在没几个堂兄弟了,杀一个少一个,哪怕有正当理由,却也容易成为污点,被诟病狠绝无情。

  陛下光辉形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点点污点都不该有。哪怕是百姓,也会理解在皇室中人稀少的情况下陛下手下留情,判个流放什么的绝对足够了,也不至于引起民怨。

  有一个大臣说:“只是不杀安乐王,该惩处还是惩处。比如可以将其贬为庶民再行流放,这也算是极重的惩罚了。”

  宣景眸中一片肃杀:“贬为庶民至少还活着!你们可有想过那些被他和胭脂虎迫害的人!单就拐卖人口填充暗娼馆这一条罪名就死不足惜!朕还觉得安乐王只有一条命,只能杀一次,遗憾至极!”

  御书房内所有大臣都感受到了天子的愤怒,纷纷跪下来高喊陛下息怒。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咬牙挺着继续劝宣景三思。

  正因为陛下是个好皇帝,值得他们追随辅佐,他们才心甘情愿顶着陛下的怒火继续劝谏。

  包括阮同辅在内,很多朝臣其实都颇有风骨,宁折不弯,但在宣景这位满载了他们的敬仰与希望的帝王面前,他们却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企图做一些变通。

  然而不论是从前的昭武将军,还是如今的昭明帝,宣景从来没有改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不会匀和调整,不会圆滑趋势,更不会为任何人或者事做出律法之外的开脱。他也依旧全心全意护卫大瑾百姓,在朝堂上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真正实现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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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二章 你还没背够吗?

  如今宣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对于他而言,和从前相比,最切实的意义就是换了个更有利的身份来保家卫国,他要一统天下不是权利和欲望的驱使,只是为了能更加便捷地实现天下太平。

  但似乎,这些拥戴他的朝臣们,并不真正懂得他内心的想法。

  看着这些朝臣,宣景恍惚间想起了惠承帝时期,蛮国有意和亲休战,惠承帝和满朝大臣都主和,他却站出来坚决反对。还有一些武将站在他这边,可朝堂争论从来都不是武将所擅长之事,才开口就被那些文臣口诛笔伐,仿佛不同意和亲便是十恶不赦。

  那时候他身为昭武将军,却是羽翼未丰,在朝堂之上尚未站稳脚跟,更没有文臣支持,亦没有智囊辅佐,唯一站在他这边的荣启还因为暂时不能暴露而不能明着赞同他,又被惠承帝忌惮,甚至被自己的父王反驳呵斥,孤立无援。

  事后霍老将军也曾劝他,说他向来不是莽撞之人,一向能谋而后动,明知陛下更倾向于和亲,也知道厉王驳斥于他是不想引得帝王忌惮,他为何还要在朝堂上公然反驳,惹得陛下大怒。

  宣景也至今都还记得,不过是因为忍不住罢了。

  哪怕他留在京城,做好了陷入权力争斗漩涡的准备,可在看到那么多朝臣毫无斗志一心求和,看到所有人在乎的都是名利权势,看到满朝大臣最关心的是党争,削尖了脑袋求的是从龙之功,他忍不住愤怒,控制不住心寒!

  只有他的一腔热血从未因阴谋诡计而冷却,更不惧那些牛鬼神蛇、魑魅魍魉!

  如今,他如愿以偿登上帝位,他改变了大瑾重文轻武的形势格局,解决了大夏和蛮国的危机,现在又顺利合并鲜卑,将大瑾国土空前扩张。不说让大瑾的所有百姓都丰衣足食,但也确实做到了有史以来最大意义的国泰民安。

  可就算这样,此时此刻,他仍然如当初朝堂争论时一般,与绝大多数人站在了对立面。

  宣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神依旧坚定锐利。

  与绝大多人站在对立面又如何!

  在他还是将军时,他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如今他是九五之尊,他的决定更不会容许任何人阻拦!

  就在宣景执意要下旨处死宣翊时,外头宫人来报,定国公求见。

  宣景眼中的戾气瞬间淡了不少。

  谢恒一进来御书房就感受了别样紧张的气氛。

  他之前让无为用神识扫了一遍,对宣景和几位大臣的争执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宣景一定不会理会这些朝臣的劝阻,甚至可能会发生冲突。也是不巧,荣启被派出去到湘南赈灾了,阮时衡这个直性子也在前不久到外地办差,要不然宣景也不至于一个人被一帮大臣劝谏,都没人站在他这边。

  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大概都会觉得这几位大臣迂腐,这也确实是事实。

  可在这个王权至上的年代,这些人的想法也不能说全错。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本身就只是一种极度理想化的情况,在封建王朝阶段根本不可能实现。

  宣翊所犯之事,放在官员身上,哪怕是一品大员,这些朝臣也不会反对判处死刑。但偏偏宣翊是位王爷,而现在的情况就是皇室血脉凋零!这两个条件哪怕缺了一个,就不会有今天宣景和这些重臣争论的情况。

  “忠君”的思想让朝臣在考虑事情时必须多为宣景这位君主思虑,即便在律法角度稍有不公,却也没有办法。

  谢恒看了看跪了一地的朝臣,抬头对宣景说:“陛下,安乐王的事不如就交给臣来办吧!”

  阮同辅皱眉,又有点警惕地看着谢恒:“你想如何?”

  谢恒没回答阮同辅,笑看着宣景继续说:“微臣已经看过刑部对安乐王审问的一应卷宗。罪状嘛自然是无可逃脱,不过虽然已经查封了安乐王在钱庄的户头,也对安乐王府进行抄家,可还有一笔从金河城暗娼馆得到的银子分红下落不明。安乐王死活不说,应该是想着就算自己死了,这笔钱也要留给儿子,他是在为自己刚满周岁的儿子做打算。慈父之情可以理解呀,可惜于国法不容。这样,让臣去见见安乐王,问问他这笔银子到底在哪。”

  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大人一脸严肃地问:“定国公是想着问出来这笔银子的所在,陛下也对安乐王网开一面,饶他不死?”

  定国公连连摇头:“那是不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怎么能乱来呢!”

  众大臣顿时满脸菜色,这话谁说都可以,就偏偏你这大佞臣不适合说,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很讽刺。

  “那定国公的意思是……”

  谢恒接着道:“几位大人觉得不能处死安乐王,不外乎是因为皇室成员凋零,不想让陛下在此种情况担上杀害手足的恶名罢了,到底也是为陛下考虑,本公是很能理解的!所以如果有方法能让陛下在下旨定了安乐王死罪的同时又不至于被诟病,你们是不是就不会阻止了?”

  几位大臣顿时相互交换目光,随后都点点头。

  “若是能如此自然最好。”

  谢恒:“那就从安乐王那个刚满周岁的儿子着手。安乐王所犯之罪虽然当判处死刑,但至少并未连累孩子,他一个人伏诛就算完事了。陛下仁厚,看在那孩子是安乐王唯一血脉的份上,直接将其封为郡王,接到宫中抚养,等到了年岁再行册封礼,出宫建府。”

  给刚出生的孩子授封郡王,可算得上是极大的恩宠,安乐王又是因为犯了死罪而伏诛,陛下不会因私废公,但念着同为皇室血脉,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格外恩宽,谁还能说陛下冷血无情!

  再者让小郡王从小在宫中长大,对陛下也必然感念,有宫中人教导,还能让小郡王因为自己的父亲罪有应得而记恨陛下吗?绝对不能!

  所以谢恒的提议真称得上完美!

  一时众位大臣心绪十分复杂!

  谢恒是他们最忌惮的佞臣,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谢恒的才能本事,在这种时候是谢恒出谋划策,给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只是他们还是有些狐疑,谢大佞臣怎会这样好心?

  一个耿直的朝臣直接将疑惑问了出来。

  谢恒微微一笑,他刚刚正在想要怎么开口引出话头好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符合佞臣的身份,还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臣为陛下献计,当然也是有求于陛下。”

  宣景轻轻蹙了下眉头。

  众人只当宣景是因为不高兴谢大佞臣提要求。

  “说。”

  谢恒:“湘南灾情严重,之前朝廷拨下的赈灾银子恐怕不够。臣必定能从安乐王口中问出那一笔银款所在,不如就将这一笔银款作为第二批赈灾银两,由臣亲自送往湘南。”

  “这如何能行!”

  宣景还没说话,先前那位耿直的朝臣就又开口了,“让你去运送赈灾银两,你不得私吞八成!到时候还能有多少落到老百姓手中!”

  别说这位大人,其他朝臣除了阮同辅以外都以为谢恒在打赈灾银两的注意。就说谢大佞臣没那么好心给陛下解决难题,原来是盯着那批银子呢!

  谢恒冷笑:“宋大人这般义愤填膺,好像那批银子已经有了着落一样!本公保证,就安乐王现在的状况,除了本公外,任何人都别想从他口中问出那批银两的下落!你说本公会贪污八成,哪怕本公真这么做了,好歹还有两成落在灾民手中。没有本公,那就一两银子都没有!”

  谢恒这话说得嚣张至极,简直就等于直接承认他会贪污了。

  可偏偏就算他现在这么说,这些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而且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有一点谢恒说的没错——如果不能从安乐王那得知银子在哪,那就一两银子都落不到湘南灾民身上。

  倒是还有人想驳斥谢恒,但还没开口就被宣景呵斥。

  “够了!就依定国公所言,由定国公审问安乐王,若是能审出银两所在,也由定国公护送赈灾银两前往湘南救灾!”

  宣景直接拍板定下,其他人看出陛下不容反驳的态度,也只能认下。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达到了目的。

  商讨结束,谢恒准备直接去刑部审问安乐王,正好就跟阮同辅一道出宫。

  其他人有的不屑与谢恒为伍,有的惧怕谢恒,都脚下生风般走远了。

  对于阮同辅的淡定其他人倒也没觉得不对,毕竟丞相大人永远都是这样,再说谢大佞臣的官职与丞相大人算是平级。而且从陛下出宫期间将朝政交给丞相大人,也能看出陛下对丞相的倚重,那丞相自然不多憷谢大佞臣。

  瞧着其他人走远了,阮同辅才叹息一声:“你又何必如此?明明可以直接说开,又为何故意背着佞臣的名声?这些年你还没背够吗?”

  第七百四十三章 双赢

  谢恒笑起来,“我知道您心疼我,但我真不在意,以前我就跟您说过,您是不是以为我在逞强啊?哈哈!我是真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我看来,只要朝政顺利,陛下顺心,百姓顺遂,那就足够了,而且我特别乐在其中!朝廷里多的是板正严肃的朝臣,我可不爱跟这些人打交道,无趣得很。要是洗清了名声,那一定少不了相互来往,我可受不住!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谁也不敢惹我,我还能想怼谁就怼谁!还能欣赏那些人看不惯我却又不能奈我何的模样!痛快!”

  阮同辅胡子都要立起来了:“胡闹!”

  谢恒:“我说真的!这做正直的朝臣就得时刻端着,我不行,我嫌累得慌,随心所欲的大佞臣最适合我!我披着佞臣的皮做着忠臣的事儿,我自己爽了又对朝廷社稷有益,双赢!”

  阮同辅真是被谢恒弄的没话说了,“你这小子总这么多歪理!”

  谢恒嘿嘿笑着。

  阮同辅:“我跟你一起去刑部。”

  谢恒没拒绝,乐呵呵地点头。

  刑部尚书就是刚刚在御书房跟谢恒呛声呛得最厉害的那位严瀛洲严大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谢恒知道阮同辅说要跟他一起去刑部是担心严瀛洲会为难他找他不痛快,老爷子就是这样,嘴硬心软,很多事情不开口,却会默默地去做。

  好在严瀛洲虽然不待见谢恒,但既然陛下让谢恒审问安乐王,这是按流程办事,严瀛洲也不会故意为难谢恒。

  原本严瀛洲是想升堂审问安乐王,但谢恒说堂上的气氛实在太严肃了,他直接去大牢里问宣翊就成。

  严瀛洲不是很明白,公堂上的气氛严肃,那大牢里气氛就很亲和了吗?

  但不管怎么样,严瀛洲还是按谢恒说得办了。

  安乐王是皇亲国戚,有单独关押的牢房。

  走到牢房门口,谢恒转身对严瀛洲和阮同辅说他自己进去就行了,免得人太多安乐王会紧张抵触。

  不等两人反应,谢恒就直接一个人进去了,还把看守牢房的牢头也给赶了出来。

  严瀛洲更加不明所以,转头问阮同辅,“阮大人,您说定国公这是要做什么?他就有把握单独跟安乐王谈一定能问出银款下落?”

  阮同辅捋了把胡子,“眼下也只能相信他不是吗?”

  严瀛洲沉默了,阮相没说错,他用尽办法都没能撬开安乐王的嘴。

  其实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安乐王一定要收住这笔钱,他自己都要死了,这笔钱自然花不了。至于安乐王的儿子,哪怕安乐王府被抄家,他也该知道皇家不会让他儿子饿死。

  而且有这么一笔钱对于一个刚满周岁却失去父亲和家族庇护的孩子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安乐王不至于想不明白。

  但不论如何,安乐王守口如瓶,他没有办法,这会也只能相信谢恒。

  这会正是十一月底,天气寒冷。

  牢房里阴暗潮湿,哪怕有阳光能从高处的气窗照进来,但冬日的太阳总是没什么劲头,软软的温度柔和的光芒,驱散不了牢房的阴冷湿气。

  谢恒就待了这么一会便很不舒服了。

  早知道就该先回去披一件披风再过来。

  宣翊靠坐在墙角,大概是为了尽可能地抵御寒冷,他身上裹着破旧的棉被,暗色的被面给人一种湿冷的感觉,身下是拢在一处的稻草。

  昔日金尊玉贵的安乐王,这会就穿着一身看起来脏兮兮的白色囚衣,身上尽是用刑拷问的伤,蓬头垢面,如同一个乞丐一般缩在墙角。

  “安乐王。”

  谢恒喊了一声。

  宣翊像是听力不大好,又或者是故意的,没给出任何反应,连头没抬一下。

  谢恒也不生气,解下挂在腰上的荷包,颠了两下,有哗啦啦的声音,里面装满了瓜子。

  他边嗑瓜子边说:“仙鹤来的炒瓜子味道真是一绝,我最喜欢这个五香的,颗颗饱满,还很入味儿,听说这是白掌柜的独家炒瓜子秘方。”

  宣翊终于抬起头。

  瘦削的脸,冰冷的眼神看着谢恒。

  谢恒笑了,“陛下恩宽,虽然要判处你死刑,但会封你的嫡子为郡王,自此养在宫中,你不用担心雅凝郡主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抢夺属于你儿子的东西。”

  宣翊眼珠转了转,但还是没说话。

  谢恒勾起嘴角,似乎并不意外宣翊冷淡的反应。

  “白仙仙也是死刑。”谢恒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

  宣翊却陡然面色一变,扶着墙壁踉跄地站起来,“本王才是主谋!”

  谢恒:“所以呢?”

  宣翊抿了下干白开裂的嘴唇,他受了刑,身子有些撑不住,但还是坚持站着,仿佛这样在与谢恒说话就能多些底气,说出来的话能更让人信服。

  “我是主谋,她只是从犯,我已认罪,你们没必要杀她!判个几年监禁也就够了!”

  谢恒笑了:“大瑾律法是你写的吗?你说判监禁就监禁?白仙仙是从犯,但不是被逼迫,甚至当初暗楼的建立也是她的主张,拐卖人口填充暗楼也是她在操持,你以为这些罪名你都能揽得过去?你的死刑跑不了,她也一样!”

  宣翊微微喘着粗气,这会就好像被激怒了的野兽,狰狞地盯着谢恒。

  谢恒:“老实说我很意外,最初我以为你跟白仙仙之间没什么感情,最多就是以肉体关系来加深合作联系,但听说你坚决不肯说出最后一批脏银的下落,我便知道你心里是惦记她的,很惦记,甚至超过了你的儿子,你爱她。”

  宣翊身体一震,像是突然心生畏惧一般往后退了两步。

  谢恒:“我之前去见了王妃,听她说你原本是不愿意娶她的,但你的生母也就是老侧妃非常看好王妃的家世,觉得她的家世能帮助你。可你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这门亲事。某一天老侧妃背着你邀请当时还未过门的王妃来府上赏花,有意撮合你们,你知道后气得骑着马就出城了,一个多月后才回来,回来后就同意跟王妃成亲。那一个月你是去了金河城找白仙仙对不对?你想娶白仙仙,一如当初你们在金河城初见并相互倾心后你邀请她跟你回京,不论是第一次还是这一次,你都是真心的,但白仙仙的回答也一样。”

  宣翊没说话,但狠厉的眼中渐渐弥漫上痛苦之色。

  谢恒接着说:“白仙仙不愿意跟你回京城,或者说不愿意嫁给你,也许你知道原因,也许不知道,但你选择尊重。当时白仙仙的暗楼出了点问题,金河城的郡守大概是觉得暗楼的存在实在危险,不愿意再帮衬白仙仙。郡守之前答应照付白仙仙确实是看在你这个王爷的份上,但你虽然是王爷,可空有爵位而无官职,没有实权在手,他可以给你面子,但如果涉及到自身安危和仕途,他也可以不给,反正你不能将他如何。于是你回京找老侧妃帮忙,郡守是老侧妃的亲弟,是你的亲舅舅,他可以不给你这个相处不多的外甥面子,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开口,郡守就会愿意多考虑两分。侧妃便以让你迎娶她看中的儿媳为条件,要挟于你。你知道白仙仙不愿嫁给你,为了她在金河城安好,你答应了。”

  宣翊痛苦的眼中夹杂着一丝震惊之色,完全不想不通这样私密的事儿谢恒怎么会知道。

  谢恒想这一切还要归功于老侧妃养的猫还有白仙仙养的八哥。

  猫就不用说了,那个八哥着实碎嘴,谢恒第一次被一只鸟叨叨得头疼,还好后面白雪来了,要不然他会忍不住给那八哥把嘴绑上。

  宣翊垂下眼,也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比谢恒刚进来瞧见的还消沉。

  谢恒:“你就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揽下来,觉得这样白仙仙就不用判处死刑,你留着那笔银子就是想着等白仙仙从牢里出来之后能有所傍身,后半生能衣食无忧是不是?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真是白仙仙想要的吗?”

  宣翊抬头,冷笑看着谢恒:“本王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就知道?”

  谢恒淡淡看着宣翊:“那你知不知道白仙仙曾经被人强暴侮辱,还不只一个人。”

  宣翊瞳孔骤然一缩,竟然好像在一瞬间恢复了力量,拖着被用刑过后伤重的身体跌跌撞撞跑过来,脚腕上的锁链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双手死死握住牢门,手背青筋毕露:“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谢恒:“你以为一个失去父母依靠的小姑娘自己撑起一家客栈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她还有一众豺狼一般的亲戚,对她极尽手段。这是白仙仙不愿意嫁给你的理由,她不是不爱你,而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白仙仙到底觉得很幸福度,在她晦暗的人生中,能够有你像光一样照进她的生命,所以能与你共赴黄泉,她高兴得很。”

  宣翊慢慢滑跪到地上,喃喃低语:“仙仙……”

  第七百四十四章 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谢恒低头看着,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过到底要不要成全你们我还在考虑之中。虽然白仙仙是死罪,但对于她来说能与你共同赴死反而是好事,是她的向往,但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成全别人。”

  宣翊抬头警惕地看着谢恒:“你想干什么?”

  谢恒:“别人想活,我就会想让人死,但别人想死,我就想让他活。不过得是痛苦地活着!假设白仙仙被判刑监禁,少说也得五年起步。当年侮辱过白仙仙的人是都死了,我当然也做不出找几个男囚犯侮辱一个女子这等禽兽不如的事,但是我可以让牢头每天都给白仙仙讲她当初被那些人轮番侮辱的事,一遍遍帮她回忆,免得她忘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好心?也不知道白仙仙会不会直接把自己的耳朵戳聋,或者会不会选择自杀。牢头很忙的,肯定不能随时注意白仙仙有没有自杀自残。”

  “谢恒!”宣翊咬牙切齿,牙龈都溢出血丝,“你怎么能如此!怎么能!”

  谢恒勾起嘴角:“安乐王,你知道的,我谢恒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宣翊咽下嘴里的血腥,“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仙仙?你说!”

  谢恒眼神一厉:“我要你说出最后一笔脏银的下落!告诉我,我得到了钱,自然会放过白仙仙。她的心愿是跟你共赴黄泉,说不定我一心情好就成全她,你们两个同时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说不定下辈子能真正做一回夫妻,白头偕老。”

  宣翊嘴唇动了两下,最终放弃抵抗一般垂下头,“好,我告诉你。”

  严瀛洲和阮同辅在外头等了差不多两刻钟,谢恒就出来了。

  严瀛洲:“定国公这么快就问完了?是不是他还是不肯定招供?”

  “他招了。”

  “我就知道……”严瀛洲丧气,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顿住,震惊地看向谢恒,“他、他招了?怎么就招了?”

  谢恒神情正经:“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安乐王感动我的诚意,告诉我他用从前照顾他但已经去世的奶嬷嬷的名义在广发钱庄开了户头,对牌被他缝在王府卧房的枕头里,去找找,找到了就可以提钱了。”

  严瀛洲还恍恍惚惚的,“不是,我对他用了那么多刑他都死活不说,怎么定国公才进去两刻钟他就说了,还没用刑?”

  连阮同辅也很好奇地看着谢恒,他也想知道这个外孙到底是怎么让安乐王开口的。

  谢恒勾起嘴角抖了抖衣襟,“大概是安乐王被我的真诚打动了吧!记住,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阮同辅和严瀛洲:……

  “对了,”谢恒又问,“白仙仙现在关在哪?”

  因为案件牵扯到京中王爷,主审案件的是刑部并大理寺,所以金河城郡丞就按照京中指示将白仙仙送入京城审问。

  在谢恒他们回来之前白仙仙就已经被押解回京。

  严瀛洲:“在大理寺,定国公是还想去见见白仙仙?”

  谢恒点头,“去看看。”

  “可定国公不是已经问出那笔赃款的下落?为何还要去见白仙仙?”

  谢恒斜了一眼严瀛洲,气势一放,“本公要做什么,还要向严大人禀告原因?”

  严瀛洲一噎,不说话了,但脸色可见的难看。

  佞臣就是佞臣!

  阮同辅叹气,他这外孙还真是在佞臣这条道路上走得乐此不疲。

  谢恒正准备去大理寺,宁六追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件藏青色白狐毛滚边的披风。

  “公子,天气凉,您日前风寒还没好利索,可不能再着凉。”

  说着就把披风给谢恒围上。

  严瀛洲看披风觉得有点眼熟,怎么好像之前在哪见过?

  谢恒一看就认出这是宣景的披风,肯定是宣景让宁六送来的。宁六保护人是好手,但在这种事上可不会这么细心。

  拢了拢披风,谢恒打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这一次谢恒自己去了大理寺,毕竟他曾经在大理寺任职,现在很多大理寺的官员还是他任职的,去大理寺跟回家没有两样,更没人敢找他不痛快。

  谢恒在大理寺牢房见到了白仙仙。

  跟宣翊不一样,白仙仙看起来从容冷静的多。

  谢恒看着白仙仙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抬头看着窗外,许是觉得透过牢房的窗户看天上的云朵格外好看。

  谢恒:“白掌柜倒是镇定。”

  白仙仙没像宣翊一样沉默,转过头还对着谢恒笑了笑:“第一次见到公子就觉得公子气质非同一般,果然是贵人。另外那位景公子想来也是朝廷重臣?你们的关系也是假的?”

  谢恒摸了摸鼻子:“半真半假吧!他确实是我爱人!”

  白仙仙哦了一声,“我还道你们为了查案居然能做到那种地步,是我想多了。不过你应该不是跟他兄长有一腿吧?”

  看白仙仙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问这些,谢恒也笑起来:“确实没有,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

  白仙仙点点头,神色淡淡地说了句“那挺好”。

  谢恒:“白掌柜知道自己所犯之罪是要处以死刑吗?”

  “我还没蠢到这种事都不知道的地步。”白仙仙说。

  “可我看白掌柜似乎并不害怕,也不后悔。”

  白仙仙笑了声,“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这世上有太多事比死更可怕。至于后悔,那更没有。这些年我吃喝享乐,也过够了人上人的日子,就算现在死,不也是罪有应得?”

  谢恒:“人都说只要是快乐的日子必然觉得短暂,怎么都过不够。要是这些年你真觉得很快乐,也不会这么年轻就觉得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不过是几年光景,你就已经觉得活着索然无味死也理所应当,这算什么享乐?”

  白仙仙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冷眼看着谢恒:“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恒走近一步:“你很清楚,这些年哪怕你将暗楼的生意做得很大,赚了很多钱,也享受了富贵生活,可你真正想要的从来没有得到。你经营暗娼馆,看似最看不上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可你却发自内心渴望这世上能有一个人真心待你。”

  “笑话。”白仙仙冷呵一声,嘴角都是讽刺的笑。

  谢恒却没有笑,他目光沉静地看着白仙仙:“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宣翊对你只是初尝禁果的兴趣,谈不上长久的喜欢,更没有爱意?”

  “难道不是?”白仙仙又笑了,“还是你竟然天真地相信他对我有真心。”

  “有。”

  谢恒无比笃定的一个字让白仙仙顿住。

  很快白仙仙又偏过头,“你以为我会信?荒谬!”

  “他痛快认下所有罪名,就是为了给你争取一线生机。”

  接下来谢恒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将宣翊所有的打算都告诉白仙仙。

  白仙仙一直低着头,好似全无反应,可她放在双腿上的手却越收越紧。

  等谢恒说完,又过了好一会,白仙仙才放开手,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白仙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好傻!真心?居然有人对我动真心!这世上可真没有比他更愚蠢的人了!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他!他的一腔真情可算是喂了狗了!哈哈哈哈!”

  谢恒摇头:“他为你做尽了打算,甚至都没能顾得上自己的孩子。从前他想过,等孩子长大能担得起事儿了,就将安乐王的王位传给儿子,他就能去金河城找你,就算你不愿意嫁给他,他也能一直看着你。可惜,他的打算落空了。整个安乐王府因为他而没落,他那刚满周岁的孩子也将孤苦无依。安乐王府被抄家,他一个小孩子,日后吃住都是问题。”

  白仙仙看向谢恒,“到底是皇室血脉,孩子是无辜的,难道朝廷还容不下一个孩子?养活一个孩子能费多少银钱!”

  谢恒摊手:“谁让他是安乐王的孩子,他有一个罪臣的父亲,那他就不算真正的无辜。陛下没有要那孩子的命已是恩宽,又如何会让人养他长大,不过是丢给安乐王府的下人,看他自生自灭罢了。主子都没了,那些下人又怎么会善待一个孩子?想来这孩子是活不了多久的。”

  白仙仙紧咬嘴唇:“你……谢公子,你能不能照顾一下那孩子?我还藏了一笔银子,够一般人十几辈子花销不完!只要你答应我照看安乐王的孩子,养他平安长大,我就告诉你那笔银子在哪!”

  谢恒挑眉,他就知道,白仙仙这个女人狡猾得很,狡兔三窟,她绝对不会将全部财产放在一处,之前金河城郡承搜到的一定只是一部分。也不枉费他特意过来诈白仙仙,毕竟送往灾区赈灾的银两是不会嫌多的。

  谢恒:“好说,告诉我钱在哪,我就保证宣翊的儿子往后衣食无忧。”

  白仙仙皱眉盯着谢恒:“我怎么相信你!”

  谢恒:“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也可以不帮你,反正你的那点钱对我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行。”

  作者闲话:  【多谢kusano宝子打赏~比个小心心~晚上还有一章】

  第七百四十五章 就这么不正常?

  白仙仙咬牙,她考虑再三,终究明白眼前人没有说错,她别无寓此言..选择!

  “好,我告诉你!”

  一刻钟后,谢恒从大理寺出来,将白仙仙交代的银款下落告诉大理寺卿,让大理寺卿派人去将脏银取出,与刑部已经取得的安乐王的最后一笔脏银合并在一起,作为赈灾银两送到户部登记。

  户部尚书觉得定国公真是个神人,不过是到刑部大牢和大理寺监牢逛了一圈就逛出了这么多银子,如果不是碍于定国公地位尊崇,他真想把人挖到户部来做事,户部最缺的就是这种能空手套白狼的人才了。

  回去国公府路上,无为就没消停过,【你可真行啊,忽悠完了宣翊就去忽悠白仙仙,然后就让两人把最后的存款都交出来了!】

  谢恒:【那又怎么样?反正他们都要死了,留着这些钱也没有用,最后不是便宜了钱庄?再说我让宣翊以为白仙仙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才不跟他成亲,又让白仙仙知道宣翊的真情,两人死前多少都会觉得幸福吧?他们高兴,我也高兴,得了赈灾银两的湘南灾民也会高兴,我这是为人类高兴指数最大化做了多大贡献!】

  无为:【算你能哔哔!这两人比当初的沈朝暮还惨!话说你知不知道在你跟你家陛下离开后很久沈朝暮才察觉到你们是大瑾安插在鲜卑的细作?这孩子可伤心了,以为自己交了位知己,结果却是个满嘴谎话的老狐狸!做梦都骂你呢!】

  谢恒摸了摸下巴:【他做梦都能梦到我,你说我这人缘咋这么好呢!】

  无为:……

  很快朝廷上下也都知道定国公竟然在审问了安乐王和白仙仙之后就弄出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合在一起共有一百八十万两!

  而两日后定国公就要带着这一百八十万两去赈灾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谢恒一定会贪污赈灾款,想让陛下换人,可这事又是当初早就说好了的,只要谢恒能撬开安乐王的口问出银子的下落,那押送赈灾银的差事就是谢恒的!谁也抵赖不得!更何况谢恒这还算是超额完成任务,除了安乐王的银子,连白仙仙最后藏的那点都被他给挖出来了!

  现在也就只能指望在湘南的荣启荣大人能看好谢大佞臣,别让谢大佞臣把赈灾款都吞了!

  晚上谢恒进宫,悄摸摸进去,瞧见宣景大概是刚刚洗漱完,一头长发披散着,玄色寝衣还没系好带子,正站在书架旁准备拿书。

  有时候奏折少处理得比较快,就寝早,宣景就习惯在睡前看看书。

  谢恒跳起来一下扑到宣景背上。

  这么大一个人扑上去,宣景却还稳稳当当,脚下一步都没挪,只是一手拿着书,另外一只手向后拖住谢恒,也不嫌谢恒重,顺势往上颠了两下。

  谢恒搂着宣景的脖子,“我都来了,还看什么书?”

  宣景轻轻笑了一声,果然放下书本,背着谢恒朝走向床榻。

  将人放在床上,宣景立刻欺身而上。

  谢恒继续搂着宣景,勾住宣景的腰,歪头笑着说:“今晚弄狠点,我想你。”

  很快谢恒就为自己的大言不惭付出了代价。

  他刚刚不该那么说的,早该明白分开在即,宣景不可能不折腾他,多此一举不说还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直到后半夜宣景才放过谢恒,谢恒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洗漱完毕,谢恒枕着宣景手臂,转身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后者胸肌,“还生气呢?”

  宣景一把握住谢恒的手,“你想去湘南,为何不提前跟我说?”

  当日宣景和几位大臣争议,谢恒便直说问出赃款所在就让他带着钱去赈灾,宣景在此之前都不知道谢恒有这个打算。

  谢恒:“其实那天我进宫就是准备跟你说去湘南这事儿,没想到阮相他们正在为处置宣翊的事争论,所以就直接说了。就是巧了,真没想瞒着你!”

  宣景:“你有什么非去湘南不可的理由?”

  赈灾的事有荣启,谢恒该知道荣启的办事能力不会差,不至于不放心。押送赈灾银两虽然要紧,可也不是非要谢恒亲自去,可以派遣一位武将前往。

  谢恒:“无为说他感觉到湘南有特别的灵气涌动,所以我得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宣景皱眉:“我记得你之前说灵气能滋养万物,越是天地平和,灵气就越是旺盛。湘南地动,坍塌的房屋瓦舍无数,更有不少百姓命丧,如何会有灵气涌动?”

  谢恒:“我也纳闷来着,但无为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说不定湘南突然发生地动就是跟这莫名的灵气涌动有关。毕竟湘南不在地震带上,以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地动。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去看看也好。确定地动只是寻常天灾与灵气无关,也好放心。”

  宣景想了一会,点了下头,抬手覆上谢恒的腰轻轻揉捏:“也好,反正有神行符,往来也方便。”

  谢恒失笑,“我这是去运送赈灾银,带着队伍走,肯定不能自己就跑没影了。”

  宣景:“我是说我。将赈灾银两送到之后你总不会立刻回来,不管是处理灵气涌动,又或者帮着荣启赈灾,总要花费些时间,朝政若是不忙,我可以去看你。”

  谢恒转身在宣景肩头蹭了蹭脸:“那倒也是。用神行符的话从京城到湘南也就半日工夫。”

  宣景:“在外要小心危险,现在无为能以魂魄形式现身,若有危险他可能抵御?”

  “估计不行,”谢恒撇嘴,“魂魄状态下对法术的使用有限,再加上他刚有所恢复,整体比较虚弱,能做的很有限。”

  宣景有些担心:“那你要多注意安全。”

  谢恒凑过去亲了亲宣景眉梢:“放心吧,御清流不在这个世界,这里连天师都少有,没人能威胁到我。在说灵气涌动有无为感知,真有事我跑就是了。”

  宣景:“小心总没错,你若是让自己受伤,回来我定要罚你!”

  谢恒轻笑,舔了舔唇角,“怎么罚?不如现在就告诉我,好让我怕一怕,”

  宣景眯眼,伸长手臂抬手——啪!

  谢恒懵了!宣景竟然打他……那里!

  宣景:“老实点!”

  谢恒紧紧抿着嘴,好一会才开口:“刺激!”

  宣景:……

  为了免得一会再叫水太麻烦,宣景直接抱着谢恒去了寝殿后面的甘泉殿,甘泉殿的玉清池是皇帝用来泡澡的地方,寝殿和甘泉殿之间有条直达通道,不用走到外面去绕。

  刚刚宣景就已经命宫人往玉清池添热水。

  一个玉清池就跟现代的小温泉池差不多大,可以同时容纳六七个人,谢恒和宣景就两个人在里面可以说十分宽敞了。

  在玉清池又折腾了两回,直接就到快上朝的时辰。

  宣景精神倒是好,又把谢恒抱了回去,自己整理好后就先去上朝了,让谢恒再睡一会。

  谢恒躺了一会,好在他现在也算体质特殊,恢复得也快,感觉稍微有力气了就起来穿好衣服,戴上扳指。

  扳指刚一被戴上,无为就感受到了谢恒身上浓郁的气运,连带着自己的魂魄都觉得十分舒服,这是从宣景那得了多少气运啊!连连咋舌:【你们这是一晚上没休息吧?你头发怎么还有点湿?】

  谢恒想着刚刚宣景有用内力帮他烘干头发,也就是发尾还有点湿,马上就到上朝的时辰,谢恒才催促宣景快点过去,这一点点湿不打紧,一会自己就干了,他都已经偷懒不去上朝,可不能再让宣景为了给他烘干头发延误上早朝的时辰。

  【我们后半夜一直在玉清池。】

  无为:【大半夜你们去泡澡?是想尝试新花样?他把你按水里弄了?窒息普类?】

  谢恒:【……在你眼中我们就这么不正常吗?】

  无为:【呵。】

  谢恒:……没法交流。

  转天谢恒便带着赈灾银两前往湘南。

  宣景特别从京畿巡防营调了一支精锐队伍护送谢恒。

  朝臣们只当是陛下重视赈灾银两,倒没往是为了保护谢恒的安全上想。

  从京城出发,一月底才到湘南。

  整个路上都处在冬天最冷的时候。

  谢恒毕竟是文官,又贵为定国公,一路上自然要坐马车。宣景让人好好布置了谢恒的马车,兽皮、软垫几乎铺满,连马车的帘子都做了加厚。

  手炉给谢恒备了好几个,大氅都有三件。

  古代到底不比现代,没有那么多便利的取暖条件,今年冬天的大瑾格外寒冷,谢恒又比较畏寒,这一路上哪怕再怎么做尽了防寒措施,终究不会太好过。

  谢恒冻了半个月,无为才想起来可以教谢恒用灵力护体驱寒。

  掌握了这一方法的谢恒转头就把无为训了一顿并表示要克扣他一个月的玉石。

  他挨冻了半个月,扣无为一个月的玉石算轻的。

  不过为了避免让人怀疑,谢恒进出时身上依旧罩着一眼看去就觉得无比华贵的黑狐裘。

  第七百四十六章 臣想你了

  到了湘南。

  看到倒塌的房屋,毁掉的农田,谢恒心情沉重。

  地震永远是最可怕的自然灾害之一。即便是在现代,面对地震,也没有多行之有效的预防预警办法。每一场大地震都会带来惨重的损失,让许多家庭支离破碎,成为许多人难以回忆的巨大伤痛。

  不过谢恒也看得出来荣启已经在积极赈灾,房屋在重建,很多百姓都参与其中。

  荣启借鉴了谢恒当初处理蝗灾的一些灾后管理办法,很有效,最大限度地挽救了百姓的生命财产,也让精神受到巨大创伤的灾民逐渐振作起来。

  这次受灾的范围较广,湘南六县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其中以隆酒县为最。

  隆酒县就是这次地震的中心。

  无为观察过,灵力涌动的源头就在隆酒县。

  谢恒越发觉得这次地震很有可能跟这灵力涌动有关。

  隆酒县的受灾情况最为严重,荣启过来赈灾时自然先着手隆酒县。

  如今谢恒看到隆酒县的景象仍然不好,但这已是经过抢救的结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隆酒县是受灾六县中人口数量最少的,地方也很偏,而且隆酒县多山林,县城的规模最小。去年上半年隆酒县还是隆酒镇,下半年人数刚刚达到县城规模就报上去了。隆酒镇一直在申报县城做准备,房屋田地的硬件施舍是在前年年初达标,等去年年底人数一够就立刻上报,到今年年初就批了下来。

  只是这隆酒县的名字还没挂上一年,竟然就遭遇了地震。

  刚刚发展起来的县城在各项功能上比不了已经体系成熟的县城,这次的地震又是这般措手不及,才会让隆酒县损失惨重。整体一下子就又倒退回了从前的乡镇规模,可能还及不上。

  荣启将救灾办公地点就设在隆酒县。

  除了朝廷救援之外,还要组织自救互救,提高救援效率。组织当地民众力量,同时也是安抚民心。有朝廷的人在这,就是受灾的百姓最坚强的“主心骨”。

  谢恒到了之后,并没有着急去寻找灵气涌动的源头,地震已经结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灾后的一系列工作,他向荣启建议,将灾后重建小组再次细化,根据工作内容划分成几个小组,政策宣传、施工安全、民情维稳、日常联络、政策执行等等。每个小组还都设置了正副组长,以进一步保证各个环节具体工作的落实。

  谢恒还提议在小组之上再设官员统筹领导,并将每一步方针政策落实到相关具体责任人。同时安排官员实行领导连片责任制,以县为单位,建立独立救灾指挥部,以免自己和荣启有不能及时顾及到的地方。

  独立救灾指挥部可以独立建立人员调配、统筹联动、督促协调等相关机制,形成高效运转的指挥体系。而指挥部的最高负责人要定期向谢恒和宣景做救灾情况汇报。

  荣启欣喜不已,谢恒的每一条建议都切实有效,也都非常适合湘南灾情的救灾工作。

  一瞬间荣启又想起了谢恒初入官场时的情景。

  年轻俊秀的探花郎,在云诡波谲的朝堂上却是锋芒毕露,以真才实学折服了皇帝和满朝文武!

  一系列政策以雷霆之势席卷整个大瑾政坛,毫不夸张地说,这位探花郎是以一己之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皇帝心腹,并改变了朝堂格局!

  如今多年过去,探花郎已成为权柄滔天的定国公,却还是和当初一样,心思细腻,手段雷霆!

  原本的赈灾银两确实有些紧张,荣启几乎是一钱银子掰八瓣用,每一文钱都争取花在刀刃上,因此有些许多救灾举动都受到了限制,不能发挥最大效果。

  现在有谢恒带来做补充的赈灾银两,真可谓解决整个救灾行动的燃眉之急。

  灾民生活得到了全面安置,还征集了当地以及就近其他城镇的大夫提供医疗服务,费用自然从赈灾银两中出。

  房屋重建和基础设施建设也因为资金的充足而加快了脚步。

  针对重建,谢恒将各项目标任务进行详细分解,落实到岗位,量化到小组,全力推动。同时也并非疏忽安全隐患的排查,始终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以免对灾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二次伤害。

  因为地震造成了严重的财产损失,因此灾后重建往往与扶贫结合在一起。

  虽然在宣景的治理下,大瑾国日渐强盛,欣欣向荣,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但由于武德帝之前,大瑾积弱,所以即使现在宣景治国有方,可从贫困到富裕也需要一个过程。现在大多数百姓的生存状况只是达到了脱贫,还没到富裕的程度。

  而一次地震灾害,则会让百姓们的生活状态倒退至少十年。

  谢恒怎么能让宣景治下的百姓倒退回惠承帝时期的生活水准?

  于是谢恒向荣启建议,在基础设置重建进行的差不多之后,就要着手安排产业重建。因地制宜,发展适合湘南的产业,并提供一定的资金支持和技术培训,对于前期相关管理事务也得朝廷这边揽下,等到培养的乡民能够独当一面在慢慢转手。

  由于几个县城受灾情况不同,一些重建需求也不同,谢恒便提议由朝廷牵头,大家抱团发展。

  一系列政策安排下去,不仅跟随荣启过来进行赈灾的其他官员信心倍增,就连受灾百姓们也切实感受到了朝廷的用心,感受到了身边具体的变化,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

  从琢么各项相关政策到安排实施,谢恒都冲在最前线。

  因为大多数方针都是他想出来的,因此在安排实施的过程中为了避免出错浪费金钱时间,谢恒几乎每一个安排都要亲力亲为。

  赈灾迫在眉睫,一刻也耽误不得,很多政策晚一天实施,百姓就要受更多的苦,后续的工作难度也可能大幅增加。

  谢恒已经连着十天没有休息,昼夜不停连轴转。

  这也多亏他现在是修仙体质,有灵力支撑,不然早嗝儿屁了!

  荣启看着实在胆战心惊。他当然乐意看到救灾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但也不能看着谢恒这样不要命!万一谢恒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宣景交代!

  于是在第十一天,荣启强制要求谢恒必须去休息,不然后面就什么都不让他插手。

  谢恒也确实很疲惫了,如果是修炼,他打坐个十天十夜不成问题,但救灾耗费的精神心力完全不是一回事,哪怕有灵力支撑,他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就干脆顺了荣启的意,回房休息。

  他也没打算拖垮自己身体,宣景不在,他得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宣景担心不是!

  没休息之前谢恒觉得自己大概还能撑个一两天,结果倒床上后脑袋刚沾枕头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就睡着了。

  这一觉谢恒睡得很沉,梦都没做。

  谢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记得刚睡下的时候是傍晚刚吃完饭。

  他能醒过来完全是因为觉得脸上有些痒,好像又什么东西在轻轻蹭他的脸,从眼角到鼻子,到嘴巴,之后在喉结处流连,又一路向下停留在锁骨辗转。

  谢恒伸手拍了一下,手上的触感很软,很像某种小动物的毛,却又摸到了冰凉的硬硬的东西。

  无为:【你再不醒过来就要被睡X了!】

  谢恒心头猛地一跳,立即睁开了眼,对上一双熟悉的黑沉的眼眸。那一双眼极为深沉,可细看之下,又会发漆黑的眸中揉碎了许多情绪在里面,其中最为明显的叫做“思念”。

  谢恒自然地抬起双臂环住那人的脖子,笑着偏头亲了亲对方的嘴角,“陛下,臣想你了。”

  沉静的眼眸瞬间变得更加深邃,如同夜幕下的深海,仿佛能将人吸进天地间最深的地方。

  宣景直接欺身而下,高大的身躯完全压制住了谢恒,再次埋首进谢恒的锁骨颈窝,烙下一片湿热的气息。

  谢恒就觉得自己还没从睡醒后的迷糊中完全清醒过来,就被宣景拉入了一个更大更急的漩涡,沉沉浮浮,意识从火热难耐逐渐变得飘忽柔软。

  再次睁眼时,天还是黑的,应该是后半夜了。

  谢恒动了动身子,感受到自己被宣景抱在怀中圈得十分紧实牢固,床头放着宣景的玉冠,就是之前谢恒迷迷糊糊时摸到的冰凉冷硬的东西。

  他微微抬头,对上宣景刚毅俊朗的脸,瞧见那因为温柔浅笑而显出几分柔软的面部轮廓,抬头轻轻吻了吻宣景的下巴。

  宣景收紧了按在谢恒后腰的手,声音低沉:“别撩我,你身体受不住,都肿了。”

  谢恒老脸一红,他发现宣景真的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令人无比羞耻的话!

  “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晚上。”

  谢恒一惊,稍稍拉开跟宣景的距离:“前天?我睡了多久?”

  宣景:“你前天傍晚睡的,今天晚上才醒。”

  谢恒一下子坐起来:“我睡这么久?一天一夜?”

  第七百四十七章 抢着塞狗粮

  宣景起身给谢恒披上外套,又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我看你睡了这么久才不太放心。”

  谢恒“哦”了一声,“所以你之前是想叫醒我,不是为了占我便宜。”

  宣景眼中有好像散落了天上星光一般的笑意,手指轻轻刮了下谢恒的鼻子:“这话怎么听着很是遗憾?”

  谢恒点头:“那是挺遗憾的,我原本以为可以来一场睡X的,白期待了。”

  宣景:“下次,肯定满足你。”

  谢恒眼睛骤然亮起来,跃跃欲试:“下次什么时候?”

  宣景的声音中都透着笑意:“告诉你了你就会惦记着,就不自然了。”

  “噫,陛下真会玩儿!我喜欢!”

  宣景:“既然你醒了咱们就来算算账。”

  谢恒一脸不解:“什么账?”

  “某人答应我过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但结果却连着十天不眠不休。”

  谢恒“咳”了一声,有点不太敢看宣景,每一根汗毛都透着心虚,“那个……怎么说呢!实在是赈灾刻不容缓,我这不也是急得嘛!再说其实我就是出出主意,帮着荣启统筹一下。而且有不少办法是我提出来的,比较复杂,我要是不在一开始看着,怕他们不理解弄错了,到时候不更耽误时间。”

  宣景挑眉:“方针政策都是你给的,他们若是连理解都理解不了,执行下去还打折扣,那就是他们无用,朝廷不会养没用的人。”

  谢恒又“嗐”了一声,直说现在人手不够,就算真有差强人意的,要换人也得等大情况稳定下来之后。

  宣景:“现在情势基本稳定下来,后面荣启操心,你可以回去了。”

  谢恒凑过去抱住宣景的腰,脑袋在后者胸膛蹭了又蹭,“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不过灵气涌动的事儿还没解决,之前无为说……啊,无为!”

  谢恒这才想起来之前他睡得迷迷糊糊被宣景弄醒时手上还戴着扳指,要不是无为提醒他也不会那么快醒过来,之后他也没将扳指摘下来就跟宣景共赴云雨了,那不是……

  “扳指在桌上,”宣景一下就看出谢恒在想什么,“我帮你摘了。”

  谢恒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扳指,松了口气。

  幸好!

  虽然谢恒也相信就算他戴着扳指无为也不会看,毕竟平时自己跟宣景腻腻歪歪的时候这货就直呼受不了,不过想到有这么个人在自己跟宣景亲热的时候想看就能看到,他还是不得劲儿。

  谢恒接着道:“无为说灵气涌动的中心就是隆酒县,我之前忙着跟荣启一起赈灾都没时间去看看,现在形势稳定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肯定得过去瞧瞧。要是地震真跟灵力涌动有关,那肯定要把情况了解清楚,万一日后再出这种事呢?老百姓经受得住几次这种天灾!”

  宣景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去。”

  “天亮就去。”谢恒看了看外面,要不是这会都是后半夜了,他可能现在就想动身。

  “我跟你一起。”宣景的语气不容拒绝。

  谢恒:“你能出来几天?朝政不忙?”

  宣景摇头,“安乐王事情后满朝文武比之前更加安分,大概是怕我迁怒,很多事情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会像之前那样大小事都要上奏折。我对外称这两日略感不适,不上朝,也没几封奏折递到我面前。”

  谢恒了然,心道没想到处理了一个安乐王还能有这样的好处,杀鸡儆猴了这是!

  这样也好。

  宣景比惠承帝和武德帝都要勤政,从历史上记载也知道他是大瑾朝最勤政的皇帝,每天看奏折处理国事都要花费六七个时辰。

  亲自跟在宣景身边之后谢恒才发现这个时间一点都不夸张。其余的时间宣景还要锻炼身体,多年来从不改清早舞刀弄剑的习惯。

  谢恒看着心疼,这比九九六还过啊!

  皇帝勤政,底下有些官员就会过于依赖,什么事儿都要写奏折上报请皇帝定夺。

  有段时间谢恒会帮着宣景看奏折,瞧见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报上来时谢恒就恨不得直接回复——有写奏折的功夫这屁大点事都处理完了!

  不过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谢恒可不会真这么回复,不然不破坏宣景形象了!

  现在好了,这些官员害怕触宣景霉头,知道尽可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去麻烦陛下,宣景也能轻松些。

  “离天亮还有一会,”谢恒拍拍身边的位置,这床榻还算宽敞,“咱们再睡一会,等回头吃完早饭再动身。”

  宣景点头,伸手一捞把谢恒搂进怀里,抱着人躺下闭眼,动作一气呵成,半点停顿都没有。

  谢恒稍微动了动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额头贴着宣景的肩膀,没一会又睡着了,嘴角还扬着。

  从到湘南后谢恒还没踏踏实实吃过一顿饭,每次不是匆匆吃完去忙碌,就是吃到一半就有人过来有关灾情的事情禀告。

  这安安稳稳的第一顿早饭就是跟宣景一起吃,谢恒心里还美滋滋的。

  然而这种“美滋滋”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着很自然坐在对面的荣启,谢恒眯眼,“你是不是过分了?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你就一点没有羞耻感?”

  荣启十分坦然,“要羞耻也是你们羞耻,早饭刚上来就开始卿卿我我的是你们又不是我。”

  谢恒:“那你就不觉得我们卿卿我我,你却在这里看着,这样很碍事?”

  荣启托着下巴笑眯眯的,“我不但不觉得碍事,还觉得很好看。”

  谢恒:……从未见过这种抢着往自己嘴里塞狗粮的。

  好在谢恒和宣景也不是那脸皮薄的人,就算荣启这堪比探照灯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们也该咋样就咋样。

  荣启瞧着很是欣慰。

  “看你们这样真好,三年没见,感情还一点都没变淡,看你们这样我都想找个人试试了。”

  谢恒:“需要介绍?”

  荣启连连摇头:“可别,我就是随口说说,羡慕归羡慕,不过我还没打算放弃我的一大片树林。”

  宣景淡淡瞥了一眼,“你只是还没还找到能让你收心的人。”

  荣启双手垫在脑后,“随缘吧,反正现在是真没想法。对了,你们刚刚说一会要去哪?”

  谢恒:“就在隆酒县转转,不用派人跟着。”

  荣启点头,宣景的功夫他知道,一点也不担心两人的安全。

  “出来这么久没事?”荣启问宣景。

  宣景突然出现那天荣启确实吓了一跳,他一开始以为宣景是在谢恒出发后没多久就追来了,但是想起之前跟京中传信,宣景一直在宫里。

  荣启就以为宣景是找人假冒自己留在京中,毕竟京中有司回生在,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没人能看出端倪。

  不过荣启还是不太放心,担心留在京中顶替的人处理不好国事。

  宣景:“无妨,最近朝中无事。有急事会鹰隼传书。”

  谢恒之前也交代了洛非白盯着点朝中的事,还让白雪和夜鸦多留意。

  白雪年纪大了些,夜鸦却还灵活得很,而且自己不在这些年,这俩鸟还发展了不少下线,消息网络更加完备,有什么要紧事儿都不会落下。

  荣启点头,“那成,不过你们出去还是注意安全。虽然现在灾民基本都安置妥当,但也有些心思坏的,趁乱占个山头就以为自己是山大王了,坑蒙拐骗拦路抢劫,做了不少坏事。我现在是还腾不出手来,等再过一段日子没这么忙了就收拾了他们!”

  谢恒点头,“放心,陛下一定会保护好我!”

  荣启无语:“不应该是臣子保护陛下吗?”

  谢恒重重点头:“我不会给陛下拖后腿的!”

  荣启白眼,“对你也就只能这点要求!”

  用完早膳,谢恒和宣景就在无为的指路下往隆酒县的深山里去。

  二月初,山上开了不少桃花。

  别看湘南名字沾着水,但跟南方水乡可差得远,没有南方的温暖湿润,地势就是大北方的林地山川居多。地方虽然很大,但开垦出来作为住房和农田的却很有限,所以人口才不算多。

  整个湘南大部分地区都是无人开垦的山林。

  隆酒县就是典型的湘南地势,人少山多。

  初春时节,山上的景致倒是不错。

  在这万物复苏的时节,走进盎然绿意的深处,与山林对语,感受微风拂面,听禽鸟低鸣,看草木自欣。

  行至深处,松石静默,山谷幽寂,隐约可闻山水阵阵。

  脚下泥土落叶,头上古树成荫。

  在山间风景秀丽,与外头深受地震灾害的县城仿佛两个世界。

  谢恒欣赏山林的静美,不过他自问不是遗世独立的隐居者,他可以住在炊烟袅袅伴着童声歌谣的小山村,却无法常在松林幽谷中隐世。

  无为:【再往前走走,我能感觉到,快到了。】

  两人继续向前,越往前走那泠泠水声就越是清晰,沿途已可见涓涓细流。

  尽头是一处峭壁,两侧岩缝中抽枝发叶,一片葱绿中瀑布倾斜而下,如白练悬空。

  下方是一石潭,碧水清澈,潭水从几处狭小的缺口溢出,穿过岩石草地,形成弯弯溪流。

  作者闲话:  【晚上8。30有三更】

  第七百四十八章 异世来人

  天气虽然寒冷,不过这潭水大概是因为瀑布流动的缘故所以并未结冰。

  谢恒走到石潭边站定,往里看。

  从远处看这石潭并不大,但是没想到还挺深,边缘地方倒是能看到潭底,但往中间去就逐渐是黑漆漆的一片。

  瀑布直接连着石潭,激起的水花也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视线。

  谢恒正要弯腰再看得仔细些,手臂上传来向后拉扯的力道。

  宣景拽着谢恒的臂弯将人从高出地面一截的石潭边沿拉了下来。

  “靴子会湿。”

  谢恒低头一看,果然见到黑色的靴子前端颜色偏深一些,他都没注意是瀑布流到潭中的水溅起来湿了鞋面。

  天气凉,靴子要是湿透了可就得委屈他的脚了。

  谢恒召出无为:“你确定灵气是从这水潭里涌出来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无为绕着水潭飞了一圈,“没错,就是这里。”

  “可我现在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如果这里真有灵气涌动我不会毫无所觉。”

  无为:“那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但之前确实有。我能感觉到灵气涌动的残留。你现在修为不够,自然察觉不出。如果我没感应错,就是因为这里的灵气涌动才导致的地动。灵气涌动结束,地动才结束。”

  宣景:“会不会是像之前御清流弄的传送阵那样?”

  无为:“有可能!”

  谢恒皱眉撇嘴,“可谁会把传送阵设在水里?”

  无为:“单向传送阵,传送地点具有随机性,可能那边传送过来的人也不知道传送阵的这一头是水潭。”

  “算他们倒霉!活该!”

  想到是因为传送阵导致灵气涌动而造成这样地震,哪怕还没见到对方人,谢恒心里就本能地反感。不管有心无意,灾难已经造成!

  突然想到什么,谢恒转头皱眉看着无为:“你之前不是说过外来世界的人想要通过传送阵来这里很困难吗?怎么之前御清流可以,现在又有人过来?”

  无为:“更正一下,御清流没能过来。”

  “那不是因为你动了手脚?要不然不也过来了!”

  无为:“你放心,修真者确实不能轻易通过传送阵过来,即便可以,但也会付出巨大代价。御清流的传送阵能成功是因为用神器天命轮回印做阵眼,那可是神器!而没有神器辅佐,还想要通过传送阵过来代价就更难以估量。天道平衡,绝对不会放任修者能轻轻松松来到这种非修真世界。又有哪位大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一个毫无关系也没有用处的地方?”

  谢恒:“那现在这情况怎么解释?”

  无为:“到底是不是传送阵还不能确定,到目前为止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就算是,哪怕他们能过来,有天道制约,他们的修为也一定会被压制,甚至是无法使用修为。”

  宣景:“你们的修为也有被压制?”

  谢恒一愣:“我没这感觉啊!”

  无为有些得意:“我们情况不一样!谢恒不算完全来自异世,而是来自同个世界的不同时空,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不会受到天道的压制。而我是与你们共同建立了深厚的因果,所以也没关系。”

  谢恒呵了一声:“那就算是沾了我们的光呗!”

  无为咬牙。

  宣景:“如果真是异世来人,应该还没有出这片山林。”

  无为:“还是陛下一语中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到底是不是异世来人,是的话得知道他们的目的!”

  谢恒拿出两张隐身符,“那就找呗!把我们自己藏好了慢慢找,安全!”

  无为看着那两张隐身符,心里得承认,他是有点嫉妒的。

  修真界不是没有可以隐匿身形的功法,但真的非常稀少,而且大都有苛刻的条件,或者对修为有较高要求。在谢恒这个程度,甚至比谢恒的修为高出许多的修士都无法完美的隐匿身形,可谢恒却能凭着一张符篆做到。

  天师术法整体上根本无法与修真术法相比,那就是三岁稚童与九尺大汉的差距。

  可偏偏有些事情就是修者做不到,天师却能做到。

  谢恒和宣景用了隐身符,无为回到扳指内。

  这隐身符经过谢恒的改造,多了一项特殊功能,就是宣景和谢恒能彼此看见,不妨碍他们沟通。

  有了隐身效果,谢恒心里也更踏实。

  以前他看一些电视剧时,主人公在类似的场合寻找敌人,谢恒就会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担心在主人公找到敌人之前先被敌人发现,那就危险了。

  现在好了,他跟宣景都在隐身状态,不用担心会先被别人看见。

  为了尽快找到,谢恒和宣景分开行动。

  谢恒叫下来两只鸟,给了随身带着的干粮做报酬,让一只跟着自己一只跟着宣景,方便找到人后联系。

  走了约有两刻钟,谢恒发现了不属于自己也绝对不是宣景的足迹。

  足迹混乱,初步判断至少十人,但只有一个人的足迹最清晰。通过脚印大概能判断对方的身高体重,约莫是个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体重在七十公斤左右的男子。

  所以他们的猜测没错,真有人通过传送阵过来这个世界?是从修真世界过来的?

  谢恒心下一沉,这是他觉得最糟糕的结果。

  假设十多个人都是修者,那有什么理由让十多个修者费尽心力、不惜代价地来到一个普通世界?对方是不是冲着他或者宣景、无为来的?

  如果这些人心怀恶意那就更加麻烦!十多个修者,就算都被压制了修为,谢恒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胜算。

  谢恒顺着断断续续的足迹继续前进,紧绷的精神让他忽略了无为一直没有出声。本来凭着无为的神识,应该能轻松定位那些人的所在。

  终于在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谢恒找到了那些人。

  那些人在一片还算开阔的林间空地上扎了四个帐篷,谢恒大致看了一下,确定一共十三个人,为首的那人就是谢恒看到的最清晰的足迹的所有者。

  十三个男人,穿着跟这个世界的名门贵公子差不多,但多了一分飘逸之感。

  为首的那男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应该就是谢恒见到的最清晰的一对足印的主人。

  男子面貌俊朗,一身白衣气质温和,但上位者的气势也十分明显,周围的人对他都毕恭毕敬。

  无为:【是个金丹真人。】

  谢恒:【结丹了?那么厉害?】

  无为:【对你来说是非常厉害,对我就不够看了。】

  谢恒切了一声,【其他人呢?】

  无为:【都是筑基,只有一个半步金丹。修真界的小门派里内门弟子能筑基就已经很了不起,一个小型门派的筑基弟子不会太多,一般不会超过五个。这里一下子就十二个筑基,看来不是小门派,散修的可能性也很低。应该是大门派或者皇族修士的可能性较大。】

  谢恒已经让跟着他的那只雀鸟去找宣景,听到无为的话很是好奇,【还皇族修士?修真界有国家?我以为只有门派。】

  【当然有,】无为开始给谢恒科普,【修真界的主要势力可以分为两大类型,一类就是你说的门派,仙门大宗,另外一类就是皇族,统领一个国家。每个国家的皇族都是修者,不然弱肉强食,谁会服你?大国皇族一点也不比仙门大宗的势力弱,基本上旗鼓相当。皇族本身的天赋都不会太差,而且也会着手培养招揽许多厉害的修士为皇族效力。皇族与仙门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能说统治形式不同。】

  谢恒:【既然实力旗鼓相当,那谁听谁的?】

  【没有谁听谁的。修真界以大陆为势力划分规格。比如东洲大陆,在东洲大陆的统治阶级有两个国家和两大宗门,是四足鼎立的局面。东洲大陆在地域划分上为两个国家,但在两大宗门的势力范围内默认不受国家管制,可自行管理。宗门的势力范围虽然肯定不如国家大,但修真界的实力强大不单单是看地盘大小那么简单,所以即便地理位置上的势力范围不大,可只要宗门实力雄厚,依旧可以跟皇室平起平坐。基本上只要双方的高层实力相当,势力范围的大小就并不重要,国家的势力范围大只是由管理体系决定。】

  无为讲的算是比较详细,谢恒心里大概有数了。

  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宗门中人还是皇室派来的人。

  没一会,宣景找了过来。

  谢恒瞄着不远处的帐子,“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暂住在这。也不知道这帮人猫在这深山老林里要做什么。”

  宣景:“先观察看看。”

  在观察期间,谢恒将无为给他讲的修真界的势力划分情况告诉宣景。

  宣景微微皱眉,“皇室和宗门实力相当,宗门势力范围内实行自治,但在地域划分上宗门也属于国家。这样并不有利于国家管理。”

  谢恒:“谁让那是修真界!修士的力量何其强大,普通人根本无法抗衡,也就不能单纯地依靠军队力量来实现完全统治。而修者也因为不喜因果牵扯,一向自负超然世外,多数情况下不会主动争权夺势,这种局面也算混乱之中的平衡。”

  作者闲话:  【多谢雨非霏送礼物~爱你哟~】

  第七百四十九章 装得还挺像!

  过了一会有两个人从外面回来,对着那个为首的金丹男子汇报着什么。

  可惜他们离得还比较远,而且对方说话声音也不大,谢恒就算以灵力加持也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无为告诉谢恒这两人也有筑基修为。

  谢恒一惊,又来两个筑基,这下不就是一个金丹加十四个筑基!这么多!

  现在自己的水平也就是练气后期,连筑基都还没到,这些人若真是敌人,无为现在又没有战力,他们这边不得是毫无反手之力地让人按在地上摩擦?

  无为:【别担心,他们的修为都被压制了,现在那个金丹期的也就筑基期,其他人还不如你。只要不直接跟那个金丹期的对上,不会有太大危险。】

  谢恒稍稍松口气,还好不是一点活路没有!

  那头后来的两人说完话,就见为首的年轻男子点点头,之后就又转头对身边另外两个男人吩咐了句什么,那两人领命后转身离开了。

  谢恒有些心焦,这些人到底来干什么的?

  突然,宣景一把搂住谢恒,同时运起轻功纵身一跃带人飞到就近的一棵树上。

  谢恒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那个领头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他之前站着的位置上,并且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动着淡蓝色光芒的长剑。

  这下谢恒明白了,刚刚如果不是宣景及时带走他,现在他可能已经被那个男人一剑刺伤了!

  这小老弟看着挺温和无害的模样,下手可真狠啊!这就是修真界的人!

  谢恒想到应该是他不小心泄露了气息,即便有隐身符,但想来修真之人对他人气息的感知很是敏锐,能轻易捕捉到不属于自己人的气息,才会暴露。

  幸好他们现在还用隐身符隐匿身形,及时收了气息便没事,不然跑都跑不掉!明明修为已经被压制到筑基期,还有这样的速度和这般凌厉的攻势,金丹真人果然厉害!

  男子提剑环顾四周,清俊的眉眼中有警惕之色。

  其他人立即跟着围过来。

  “宗政大人!”一个估计是年轻男子心腹的男人往四周看了看,皱眉道,“可是有何不妥?”

  被称为宗政大人的男子摇摇头,转腕收剑,“刚刚感受到这里似乎有股陌生气息,许是我弄错了。”

  那人又瞧了瞧,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只是个灵气匮乏的小世界,没有修者,若真有人在此,定瞒不过大人。”

  男子点头,转身回去帐篷那边。

  树上的谢恒刚想松口气,又想到底下那些人的本事,瞬间憋住了。

  等那些人回去帐篷后,宣景才带着谢恒迅速离开。

  这些人比他们想象的还危险,就算有隐身符也不安全!

  宣景带着谢恒运着轻功飞出老远才停下。

  谢恒终于长出口气,却还有几分后怕。

  除了无为和御清流外,谢恒没再见过其他修者,结果这一回就见到了这么多,而且为首那人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狠角色。

  只希望他们别有什么坏心,不然就麻烦了!

  不过看他们的情况,虽然神神秘秘的,但也的确不太像反派人物。

  而且其他人称呼那个为首男子“宗政大人”,那对方就是姓宗政,大概率还是个官员。那应该就是无为说的某个国家的皇室势力,或者是朝廷官员。

  他们到这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两人不好在这久留,太长时间不回去荣启肯定会担心。

  反正目前这些人似乎也没打算做什么坏事,他们在这盯着也没什么意义,就先下山去,看看赈灾进展如何,确定一切顺利后他们再想该怎么办。

  荣启本来是有点不放心,就算宣景武功高强,可要是真遇上那些落草为寇的,赶上人多,谢恒的功夫也不知道能发挥出多少作用,还是想派几个人进山看看,结果没想到人就回来了。

  荣启背着手凑过去,“进山有什么发现?”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暂时不跟荣启说那些人的事,真要说的话就得解释一大堆。

  “暂时没有。”

  暂时?荣启挑眉,“听你这意思是还要进山?”

  谢恒点头,“有可能。”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坐下:“赈灾情形如何?”

  说到正事,荣启也收起脸上玩笑的神色,正经道:“很顺利,有谢恒的给出的方针对策,方方面面的效率都大幅度提高。现在各项赈灾计划都已经在执行阶段,只要有人看着不出大岔子就行,我预计两个月后也能回京,后续这边的赈灾进展可以交给当地官员盯着。”

  谢恒:“赈灾银两可还够用?”

  荣启点头,说到这点又笑起来,“这大概是在古往今来赈灾银两最充足的一次。以前历朝历代都算上,朝廷拨放下来的赈灾银两都不足够,地方官府捉襟见肘,赈灾效果差强人意。赶上国库充盈的时候,或许能再多拨一次赈灾款项,不过这种情形少之又少,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够的。这一次只从国库中拨了一次,还能有第二批更加充足的赈灾银两送来,对于湘南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湘南百姓都会感激你!”

  “可别!”谢恒抬手,“我还想继续做我佞臣呢!没贪污赈灾银两估计已经让朝中的那些大臣不解了,要是再多赚点好名声,我佞臣的人设还怎么维持下去?”

  闻言宣景又皱起眉头,捏着谢恒的手指说:“这不一样。在朝廷上背着佞臣的名声和在百姓心中有好形象并不冲突。”

  “就是!”荣启笑着说,“朝臣们大可以觉得你是在故意收买民心好为自己争取好名声。放心,很多人都是这样,心中认定了一种情况,那么即使发生了与这种情况相背离的情形,他们也会自己找补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

  谢恒也笑了,想想也是,反正他的佞臣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就算有一两次举动不符合“人设”,那些大臣也会自动帮他脑补出缘由。

  救灾正在稳步进展,荣启终于腾出手来准备收拾那不合法的“民营组织”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商议出具体对策,某日,下面有人来报,说山匪头子和一众骨干已经被捉拿了,就在外头呢!

  谢恒和荣启赶紧出去,就瞧见院子里五花大绑跪了十几个人。最前面那个一只眼睛带着眼罩的独眼龙就是山匪头子,谢恒看过他的画像。

  这人从前是杀猪卖猪肉的,但总缺斤少两,还爱强买强卖,后来没人去他那买猪肉了,他就酒楼里找了个帮厨的差事,但却时不时偷酒楼里的饭菜,最后被赶了出去。

  总之独眼龙找过很多差事,但都没有做长久的,结果走上了打架抢劫的道路,被官服捉拿归案。

  这次地动县衙塌了一半,刚好有大牢那一部分,许多囚犯趁机逃跑。独眼龙就组织了逃跑的囚犯,在山上落草为寇,趁着地动混乱之际做些抢劫的营生。

  本来发生这种灾难,百姓们的日子就很难过,独眼龙却还在这种时候打家劫舍,那无疑让百姓们雪上加霜。

  之前荣启让隆酒县的县令统计调查过,山上的匪贼大概有三四十人,现在看来好家伙,这一半人都是骨干啊!

  然而最让谢恒在意的不是这些被绑起来的山匪,而是押送山匪过来的六个人,正是那拨异世来的修者,那位宗政大人也在,身后跟着的人也是那十四个筑基修士里的五个,谢恒都有几分印象。

  荣启挺高兴这些毒瘤终于被收拾,还省了他不少事,当即就对为首男子表示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多谢这位公子能将这些山匪擒拿!”

  男子的态度温和有礼,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令人如沐春风:“为民除害,应该的。”

  荣启对男子的感官很好,看着就觉得对方该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公子,仪表堂堂、气质不凡。而且荣启能从对方走路的姿态判断出是会武功的。

  荣启:“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宗政如玉,后面这些是我的护卫。”

  宗政?这可真是个极少见的姓氏,荣启只在古书中看过有这个姓氏,现实中还从来没见过有姓这个姓氏的人,听都没听过。

  据他了解这个姓氏的人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绝迹了,莫非这位公子来自隐世施家?

  想来这个可能性极大,这样的相貌气度肯定不是普通出身,宗政这个姓氏在几百年前确实是世家大族。隐世世家不欲与朝廷再有过多牵扯,此番现身说不定也是因为地动。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宗政公子好名字!”荣启轻笑,“不过宗政公子看起来不像湘南人士。”

  宗政如玉微笑颔首,“确实不是,只是听闻湘南地动,情形惨烈,便过来看看,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谢恒心中白眼,装得还挺像!明明就是造成地动的罪魁祸首,这一推二五六甩得倒是干净!

  第七百五十章 听说什么

  无为:【我终于看到比你还能装的人了!】

  谢恒:【这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倒是很容易取信于人。荣启本就是个人精,能把他骗到也算宗政如玉的本事。】

  荣启挥手让身后士兵将还跪在地上的独眼龙等人带下去。

  山匪没了头目就只是一盘散沙,而且也没剩下多少人,荣启也就不用再操心,直接交给当地官员处理就是。

  “宗政公子屋里坐。”

  “多谢。”

  宗政如玉拱手,又只带了一个人进去,留另外几人在院子里等着。

  荣启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宗政如玉修养好有规矩。

  这里是隆酒县县令的家宅,这位县令大人比较幸运,在地动中房子都得以保全,没有太大的损害,虽然仍有受损之处,但比起塌了一半的县衙还是好了太多,于是这里就被荣启当做指挥赈灾的办公地点。

  县令去操持围剿山匪的事宜,屋内就只有谢恒、荣启和宗政如玉,以及站在宗政如玉身后的“护卫”。

  三人落座后不久,进来三个丫鬟上茶。

  宗政如玉人如其名,君子端方、俊美如玉,三个丫鬟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又都迅速红了脸。

  谢恒和荣启自然也不差,但荣启自带玩世不恭,哪怕他实际上洁身自好,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游戏花丛的浪荡子。而谢恒为了自己的佞臣人设,整个人一直都如出鞘一半的利剑,狂妄又嚣张,哪怕是笑着的时候也有种隐隐的危险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么一对比,自然就是宗政如玉这种翩翩公子的俊雅形象更容易令人倾心。

  荣启因为主要负责赈灾,坐在主位上,谢恒大马金刀地坐在下首位置,锐利的眼眸锋芒毕露。

  宗政如玉始终挂着浅笑,“这位大人是……”

  荣启介绍:“这是定国公谢恒,此次负责送第二批赈灾银两过来。”

  宗政如玉点头,抱拳行礼,“早就听说定国公,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谢恒:“听说什么?”

  宗政如玉:“嗯?”

  谢恒沉着眼眸看着宗政如玉,“你不是说早就听说过本公,都听说了什么?”

  宗政如玉一直微笑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嘴角浅浅抽了两下。

  这就是客套话啊!一般不都这么说吗?谁会问到底听说了什么?

  然而谢恒的眼神非常认真,感觉就是一定要听对方说出来一样,不然就是随口敷衍。

  宗政如玉抿了抿嘴唇,只得接着说:“听说国公爷才华横溢,能力卓越,深得陛下信任。满朝文武都对国公爷十分敬服!”

  谢恒摇头,表情十分遗憾。

  宗政如玉表情更加僵硬。

  谢恒又盯着宗政如玉:“你为何不问本公因何摇头?”

  这下就是荣启也感觉到谢恒不对劲儿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宗政如玉的眼中多了些审视。

  宗政如玉依言问道:“那国公爷因何摇头?”

  谢恒一脸认真:“宗政公子一定被人骗了!整个大瑾都知道本公的佞臣之名,陛下虽然器重本公的才能但说信任的话那就完全没这回事了,而且满朝文武对本公亦不是敬服,而是畏惧,还有咬牙切齿的痛恨!本公看宗政公子一脸诚恳,应该是个实诚人,且好像确实不太了解情况,不然本公会以为宗政公子在讽刺本公。”

  宗政如玉没开口,他当然不了解谢恒的情况,只是知道大瑾的官员制度与他的国家相近,了解国公身份尊贵才那么说,哪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谢恒还没说完:“而且宗政公子还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宗政如玉看着谢恒一脸严肃,跟着问:“什么?”

  谢恒摸了把下巴,“本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哪怕担着佞臣之名依旧迷倒万千少男少女,这么重要的信息宗政公子怎能错过?”

  这下宗政如玉是真要控住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荣启忍笑都快要忍疯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谢恒会刁难这位帮他们解决了山匪的宗政公子,但真的太好笑了!

  而且荣启明白,虽然谢恒有时候看起来是不靠谱,但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估计还是这个宗政如玉有点问题,才会让谢恒如此。

  尽管荣启对宗政如玉的初始印象很好,但孰近孰远他还分得清,比起宗政如玉,他当然更相信谢恒。

  宗政如玉有些怀疑谢恒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想着对方如果说的是真的,一个令皇帝都头疼的佞臣会有此作为也可以理解。

  “国公爷真幽默,对了,我此次过来还有一件事,”宗政如玉强行结束之前的话题,“赈灾总需要银两,我家中小有资产,自愿捐赠些银两用于赈灾。”

  宗政如玉轻轻一招手,站在他身后的男子便走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双手放到荣启手边的桌子上。

  宗政如玉:“还请荣大人笑纳。”

  荣启拿起来一看,豁!十万两一张的银票,一共十张!

  这一下就拿出一百万两,好大手笔!

  荣启看了一眼谢恒,谢恒微微点头。

  荣启这才对宗政如玉笑道:“多谢宗政公子慷慨解囊。待回京后本官一定禀明圣上,对宗政公子予以嘉奖!”

  这种嘉奖一般就是赐个“仁善之家”的名头,但御赐称号对于百姓来说也算皇恩浩荡。

  谢恒虽然提防宗政如玉,但对于送上门的银两肯定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即便现在赈灾银两够用,但再多出来十万两也不至于没地方用,很多政策可以在增加资金的支持下加快进度,早日让受灾百姓们尽快脱离苦海。

  宗政如玉:“那请问荣大人,草民是否可以跟随荣大人入京,面见陛下?”

  谢恒目光陡然一沉,连荣启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眼中多了些许隐晦的探究。

  谢恒声音清冷:“宗政公子想见陛下?”

  宗政如玉神色沉静,笑着说:“草民家族虽避世而居,但对陛下的英明事迹却耳熟能详。在草民心中,陛下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让草民心向往之。只可惜草民家中规矩,世代不可为官,哪怕想追随陛下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可碍于祖训也是无法达成!如此也就只能退一步,希望能有机会目睹陛下天颜,也算抚慰遗憾。”

  谢恒眯眼,心中盘算。

  难道这些人的目的是宣景?

  为了见宣景才这样大费周章?

  无为:【皇宫毕竟守备森严,这些人被压制修为,现在只有宗政如玉有筑基修为,可要想避开所有守卫不动声色地潜入宫中见到你家陛下也不容易。再加上宫中龙气鼎盛,作为异界修者本来就为这个世界的天道所不容,他在宫里的修为一定会进一步被压制,不会比普通人强多少。】

  谢恒:【那也不能让他见到宣景,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万一他想办法将宣景引出皇宫怎么办?】

  无为:【其实你不用担心,就算他以现在的修为对上你家陛下也占不到便宜。你家陛下不是一般人,且不说御清流认识你家陛下时他是什么身份,就看现在,他也是有天大道运在身的紫微帝星。至少在这个世界,宗政如玉的修为不能作用在宣景身上。他若想伤害到你家陛下只能依靠这个世界的武功。】

  谢恒明白了,宣景是紫微帝星,所以宗政如玉的“魔法攻击”会被无效化,只能使用物理攻击。

  之前在林中宗政如玉确实露了一手,能看出来对方武功也不差,这修为、武功双开花是挺让谢恒嫉妒的,不过他还是看得出来宗政如玉的武功在宣景之下。

  要是真如无为所言,那他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荣启:“这个……本官可以理解宗政公子的心情,不过这事本官确实无法对宗政公子做出保证。但本官可以将此事禀明陛下,至于陛下是否愿意见宗政公子,便不是本官能决定的了。”

  宗政如玉:“荣大人能愿意禀明陛下草民已是感激不尽。”

  谢恒眯眼笑着:“不知宗政公子祖上为何不许后人入朝为官?总不会是对朝廷有什么不满吧?”

  “岂敢,”宗政如玉并未被谢恒的话吓到,许是自觉摸透了谢大佞臣诡异多变的脾气,便能从容应对,“祖上的想法我们作为后辈自是不能妄加揣测,但肯定不是对朝廷有任何不满,否则这次家族中也不会主动让草民带银两过来协助朝廷赈灾。”

  谢恒点头,“那大概就是隐世脾性。宗政公子刚刚说对陛下十分仰慕,看来是对陛下了解甚多。”

  “陛下的功绩想来凡是大瑾子民就都能说上几件。”这一次宗政如玉看起来就有底气多了,一点也不像之前谢恒问他听说过自己什么时那样看起来毫无准备。

  听宗政如玉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着,言语中的敬仰之意十分真挚,眼中光彩明亮,神情也有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谢恒这下更疑惑了,他怎么觉得这个宗政如玉对宣景的仰慕、钦佩都是真的呢!

  作者闲话:  【晚上还有一更,八点半左右】

  第七百五十一章 宣景的命魂

  谢恒在识海里叫无为。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宗政如玉看起来真好像宣景的粉丝!】

  无为:【好事啊!你也是宣景粉丝,这不算是找到组织了?你们可以成为好姐妹,呸,好兄弟啊!】

  谢恒:【你是不是傻!宗政如玉从传送阵中过来才多久?地动发生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就算这几个月里他是听说了宣景的一些事迹,怎么可能就因为这样就成为宣景粉丝?搞笑呢!】

  无为:【那说不定他在那边的世界就知道了宣景呢!】

  谢恒心中一动,【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无为:【你猜!】

  【少给我来这套!】谢恒声音中已带上火气,【你之前就说过你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帮助我和宣景是你飞升的考验,也算是条件,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情况。关于宣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没告诉我?你要是不说我一会就把这扳指锁铁在装满石头的铁盒里沉江!】

  【凶残!太凶残!】无为坚定地控诉谢恒,并毫不犹豫地妥协,【我说我说!年轻人别动不动就沉江,跟黑社会似的!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过来查灵气涌动的事儿,我是在见到他们之后才猜到他们的身份的!】

  谢恒一听,好嘛!无为这货还真有事瞒着他!他这么一诈就给诈出来了!

  【等回头我跟你慢慢说,现在你得先应付这个宗政如玉。不过他对宣景确实不会有坏心就是。】

  谢恒还是很没好气,也确实气无为的隐瞒,不过对于无为说的宗政如玉不会对宣景有坏心,他还愿意相信几分。

  无为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宣景,不会在涉及宣景安危的事情上跟他打马虎眼。

  谢恒:“那就先安排宗政公子在这住下,一切等荣大人禀告陛下之后再做定夺。”

  荣启点头,叫来人收拾出几间客房给宗政如玉和他的护卫。

  谢恒:“宗政公子这次过来就只带着这几名护卫吗?”

  “是,有什么问题?”宗政如玉笑着,但眼中已经有几分怀疑。

  谢恒:“这倒是没有,只是宗政公子带着这么多银两在身,却只有这几个护卫,就不担心不安全?”

  宗政如玉眼中的戒备之色稍淡:“哦,这没什么,其实人越多越扎眼,若是就草民一人,肯定更不会有人相信草民身上带着一百万两的银票。”

  谢恒点头,淡淡说了句:“倒也是。”

  说完便转过头,没人注意到他眼底飘过的一抹深思。

  虽然无为说宗政如玉不会对宣景不利,但明显宗政如玉隐藏了一些人,或许是觉得一个人外出,哪怕是隐世家族的公子,带这么多护卫也过于招摇,但也不排除有别的原因,让宗政如玉想暂时隐瞒自己的实力。

  总之,谢恒会对宗政如玉保持该有的警惕。

  安顿好宗政如玉,谢恒立即回房去找宣景。

  为避免被宗政如玉发现,宣景并没有使用隐身符跟过去。

  谢恒一回来就将所有情况告诉宣景,也包括他觉得宗政如玉是真的很仰慕宣景。

  宣景下意识皱眉:“我不认识他。”

  谢恒:“他才从传送阵过来多久,今天之前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认识?”

  宣景:“无为怎么说?”

  谢恒右手在左手扳指上虚虚一晃,再拿开时无为就直接飘了出来。

  “说吧,怎么回事!”

  无为挠挠脸:“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个宗政如玉所在的帝国名为玄天,玄天帝国是东洲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是玄天大陆顶尖修真势力之一。而玄天帝国的皇室就姓宣。”

  谢恒满脸问号,抬起来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指:“你在暗示……宣景是玄天帝国皇室的人?傻了吧你!宣景是武德帝的儿子,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会跟什么玄天帝国扯上关系!”

  宣景也皱着眉明显不信。

  无为:“那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御清流说过,宣景是他真正仰慕之人的神魂托生?”

  谢恒:“所以他真正仰慕的是玄天帝国的宣景?”

  无为叹气:“有些事情现在是可以告诉你们了。我本来是修真界的妖修大能,马上就能飞升。你们大概不知道妖修修炼有多艰难,跟得天独厚的人修不同,妖修的天赋虽然不差,可单就开灵智这一点,就将大部分妖修挡在仙途之外。妖修最开始的修炼都是趋于本能,从妖兽本体开始修炼,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生出灵智,生出灵智的妖兽才能称为妖修。就算拥有顶级血脉的妖兽,想要生出灵智,在没有特殊机缘造化的情况下,最少也要修炼千年!而大多数妖兽都要万年才能生出灵智。有了灵智之后才能有意识地修炼,也才算是与人修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可就为了这条线,我们却要比人修多花费至少千年到万年的时间!”

  谢恒看无为眼睛都红了,便能了解对方修为到了今日吃了多少苦。

  无为叹气:“我算是比较幸运的,虽然不是顶级血脉,但有过不少奇遇,所以才早早生出灵智。在修真界我的修为已经几乎到头,渡劫后期,下一步就是飞升。飞升更需要缘法,不光是修为到了就足够了。到了渡劫后期已通天命,能窥探到天机所在,也就更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有一日我冥冥有感,我的飞升契机要到了,在接受天命所授时,我得到一条来自天道的指引,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帮助你们两个完成你们的宿命。”

  谢恒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他也在天道的安排内?所以从一开始他会来到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巧合,就如无为所说,他们早就在某个局里。

  但这到底是什么局?他们的宿命到底是什么?

  还有这跟玄天帝国有什么关系?

  无为一看谢恒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不紧不慢地抬手制止,“你先不要问,听我讲完。等我讲完你要还有疑问再问。”

  谢恒老大不高兴地嗤了一声。

  宣景把谢恒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无为:“接下来就要说到这个玄天帝国。我感受到天道指引,从天道给我的信息中发现,宣景确实是神魂托生,他本来该完全托生为玄天帝国皇室中人,但受到外界干扰,最终导致这一场托生发生了意外。你们都知道是人就有三魂七魄,就算是我们妖修,在修成人形之后也会慢慢凝聚三魂七魄,所以我一直猜测三魂七魄就是修炼的根本。普通人的三魂即天魂、地魂、人魂,也叫胎光、爽灵、幽精。可修者不一样,修者的人魂不叫人魂,而是命魂,命魂是七魄的根基,也主掌灵根属性。神魂中也同样包含三魂七魄。但在托生过程中,因为外力干扰,导致只有命魂托生成功,在玄天帝国皇室出生。而另外两魂七魄则来到异世。天道保护,这两魂七魄才得以托生为紫微帝星。”

  谢恒瞠目结舌,彻底被震惊。

  “我嘞个去!这个外力干扰就是御清流使用天命轮回印干的吧?”

  无为点头:“没错。”

  “那他也太厉害了!”谢恒抓紧宣景的手,“不仅干扰了宣景神魂托生,连后面去到异世在天道保护下成为紫微帝星还又被摆了一道搞成天煞孤星,他咋这么能呢!那御清流本来也就只是个普通人啊!”

  宣景知道谢恒是在心疼他,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轻轻拍了拍谢恒的手背,无声安抚。

  无为:“厉害的不是他,是天命轮回印,我说了那是神器!飞升之后先是成仙,之后再由仙升到神,那你说神使用的法器是什么级别?”

  谢恒咬牙,“狗东西运气倒是好!”

  无为:“你家陛下也是厉害,别看只有命魂托生,但据我所知,那边的他依旧健健康康长大成人了,而且修为不俗,只是因为魂魄不全,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被迫进入沉睡,只有当剩下的两魂七魄归体之后才能苏醒。”

  谢恒一听又觉得骄傲了。

  别人三魂七魄俱全,修为都远远赶不上宣景这只有一个命魂的,这得是多高的天赋啊!

  等等!

  “为什么是两魂七魄归体,不是命魂归体?”

  无为哼笑:“你当这投票表决呢?还少数服从多数的?命魂是三魂七魄的主导,你家陛下又属于神魂托生而非转世,所以是命魂孕育身体,而不是身体容纳魂魄。现在你家陛下的这具身体不适合修炼,也根本容纳不了那强大的命魂。”

  谢恒明白了,难怪宣景无法接受他渡过去的修为,原来是因为神魂不全,而且这具身体也不是他最佳的状态。

  谢恒:“那宗政如玉过来这边的目的应该就是接宣景过去,让宣景的神魂完成彻底融合,苏醒过来。”

  无为:“正解!自小就只有命魂的宣景肯定表现的与常人不同,最典型的就是没有悲欢喜乐,没有七情六欲。玄天皇室一定是通过占卜之法得知宣景的神魂不全,又算出另外的两魂七魄在这边,才会派人过来。宣景只凭着命魂就能托生,而且还能顺畅修炼,可见天赋之高世所罕见!玄天皇室一定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可以壮大帝国的未来顶尖强者长睡不起!”

  第七百五十二章 第三次动心

  宣景久未言语。

  谢恒有些担心地紧了紧和宣景交握的手,想着宣景是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其实是个异世人。

  毕竟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宣景对这里的归属感是最深厚的,乍然间得知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换成任何人一时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你就是你,不管是在修真界的命魂,还是这个世界的两魂七魄,都是你。”

  宣景点头:“我知道。”

  谢恒仔细看着宣景的表情,发现除了意外之外并没有太多纠结的神色,也就稍微安心了。

  也是,他家陛下不是一般人,这种在常人看来难以接受的事,他家陛下未必不能坦然面对。

  而且在这世界宣景亲缘淡薄,父母兄弟关系都不亲厚,甚至是交恶,皇室宗亲也没有几个说的上话的。也许其中也有他其实是异世人的缘故。

  从前谢恒总是因此心疼宣景,但现在想着,若是宣景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异世,那在这个世界亲缘淡薄大概还是好事。

  谢恒又问无为:“那如果宣景回到异世和原本的命魂及躯体融合,对他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无为神色纠结:“好与不好,这就要看怎么界定了。”

  宣景皱眉:“何意?”

  无为:“从自身来说当然是好的,绝佳的天赋和出众的修为能同时拥有,未来就是长生客。”

  谢恒:“但是?”

  “对!”无为一拍手,“但是!但是……因为命魂是三魂七魄的主导,所以在融合之后,宣景极大可能会失去从前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只留下在修真界的记忆。”

  谢恒心里一凉:“永久的?不会再恢复了?”

  无为:“有可能。”

  谢恒抽气,这叫个什么事儿!

  当初从这个世界到现代宣景就曾失忆一次,好不容易经过那么长时间恢复了,这从这个世界到修真界还要失忆,而且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不可逆转的!

  怎么宣景总能遇到这种事!

  谢恒和宣景都沉默下来。

  失忆固然谁都不想,可他们也都明白,以宣景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修炼,哪怕未来有种灵根的可能,但希望也十分渺茫,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宣景永远魂魄不全!无为说即使将来真的能种出灵根,在魂魄不全的情况下渡突破雷劫将十分危险!

  所以其实严格来说,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谢恒不会为了让宣景不失忆就让他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这种看似有选择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选择空间的感觉让谢恒十分不爽!

  “真是便宜他们了!”谢恒叹气,又看向无为,“你对这个宗政如玉了解多少?”

  无为摇头:“我不认识宗政如玉,但我听说过玄天帝国的宰相复姓宗政。”

  谢恒理所应当地想着都当上宰相了年岁肯定很大,跟阮同辅的形象大概差不多,于是说:“那宗政如玉就很有可能是那宰相的孙子?”

  无为:“这可不一定,修真界的年龄就是迷。对于修者而言很难凭外貌判断年龄。有些人看外表就是三十岁的青年,但实际上的岁数可能七老八十,甚至几百上千。到了金丹期便能延缓衰老,而到了元婴期就能驻颜。基本上什么面貌时结婴,未来就一直这个容貌。当然,如果嫌弃自己结婴时候相貌太老,那要是有本事修炼到合体期,也可以返老还童。所以说修真界的样貌是最会骗人的,同时也就造成有可能结道双方的年龄差极大。一方可能真的三十左右,一方两百岁都有,但看外表都是小年轻。”

  谢恒笑起来:“那就没有办法判断真实年龄了?”

  无为:“看骨相呗!不过这种本事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的!但到了大乘期就都能看出骨相,所以在大乘期修士面前年龄就不是秘密。皇室中人都能修炼,但资质不同。可在朝官员就不一样。朝廷用人看的是办事能力,是否合适这个职位,不看修为如何。所以有的官员是修者有的官员不是。我记得宗政宰相就不是修者,但宗政如玉是,而且他是金丹修为,衰老延缓,我现在本体沉睡,只有魂魄力量,也就看不出宗政如玉真正的年龄,说不定他还是那位宰相的长辈呢!”

  谢恒没跟无为贫嘴,虽然不知道宗政如玉的年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基本确定宗政如玉确实是效忠皇室。

  其实看他在说到宣景时那眼中的热忱和向往,也能判断出来这人对宣景确实仰慕。

  只是不知道宣景到底是什么身份。皇室姓宣,如果宣景确实是皇室人,那他是皇子?还是宗亲?

  虽然可以确定宣景在那边也是身份显赫,但不是生在皇家就一定好,就说在这边世界,宣景最初是厉王之子,这身份也不低,可他过得好吗?顺遂吗?不还是爹不疼娘不爱?对他的“惦记”大都建立在阴谋算计之上。

  偏生到了那边之后神魂融合,宣景就会忘了自己,只有在那边世界的记忆,谢恒就是想帮忙,那时候的宣景也未必会相信他并接受他。

  啧!好烦!

  “别担心,”宣景伸手搂住谢恒的腰,“就算我失忆,只要见到你,我也会意识到你对我的特别,就像之前在现代世界一样。”

  “对啊!”无为也跟着说,“之前宣景一样不记得你,可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心里不还是立马就有你了!所以你放心,就算宣景失忆也不耽误你们相处,最多就是前期先以朋友的身份处着。宣景能对你动心一次、两次,怎么就不能动心第三次?”

  谢恒白了一眼无为:“你倒是挺乐观。”

  无为:“我这是实话实说!”

  谢恒垂眸,他知道宣景和无为说的都有道理,但……当初宣景去到现代失忆,是彻彻底底的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一片空白。而自己的出现带给宣景熟悉感,凭着这股熟悉感他迅速占领了宣景心中的空白,才成为了那个对宣景而言最特别的人。

  可修真界那边,还有宣景的命魂在。到时候宣景失去的只是在这边以及在现代世界的记忆,他还会记得在修真界从小到大的经历,记得他身边的亲人朋友和所有与他关系亲近的人,他的内心并非一片空白。

  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就算出现在宣景面前,对他的影响又能有多少?又能在他心中占据多少分量?一个全然的陌生人,那丁点的熟悉感怕是掀不起半点浪花,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他大众脸!

  然而这些担心此刻谢恒都说不出口,说出来也没用,改变不了结果,只能徒增烦忧,还不如不说。

  反正他不会放弃宣景,到时候他肯定也会跟着去到异世界,哪怕宣景不记得他,他也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宣景身边。

  既然决定一定会过去,那也就没有必要避着不见宗政如玉。

  宣景和谢恒一起回京,到时候再假装收到荣启的折子,在宫中召见宗政如玉。

  当初宣景是命令京畿巡防营派出一队精锐护送谢恒,但谢恒要和宣景一块用神行符回京,队伍就不好带了。于是宣景就假装传信到湘南,说召谢恒回京,但留下押送赈灾银的队伍,听荣启指挥辅助赈灾。

  本来宣景就是图个方便,想跟谢恒一起走,两人却都没想到,这道旨意让文武百官更加确定当初陛下会派巡防营只是为了赈灾银的安全,不是为了保护谢大佞臣,不然为何召谢大佞臣回来却不让人保护了?当然是因为赈灾银两已经送到,他们的职责就完成了,接下来肯定是留在灾区听荣大人调遣。

  两人回京后,荣启那边也“收”到了朝廷的回复,找来宗政如玉,说陛下同意见他,让宗政如玉准备动身前往京城。

  宗政如玉十分高兴,当天就辞别了荣启动身。

  他还是带着那几个人,让其他人在暗中随行。

  修为被压制到筑基,其他人的修为更低,便不能使用飞行法器,连御剑都做不到,最快的方式就是骑马。

  好在他们有修士体质,几天不眠不休不要紧,连着赶三天路休息一个晚上也使得。再加上银两充足,路上换马换得勤,本来三个月的路程愣是一个月就走完了。

  宗政如玉入京时已是四月初,正是“草原绿野恣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围”的好时候。

  谢恒收到消息,宗政如玉很会来事儿,入京前经过徽州,重金求得一方双彩描金的八宝天青徽墨,这是准备献给宣景。

  外人甚至许多得宣景重用的朝臣都以为昭明帝应该不喜欢舞文弄墨。从前是昭武将军,后来成了太子还是要带兵打仗,理所应当地觉得陛下是武人心思。

  因此往年陛下寿宴,朝臣送的礼物也多适合武人,比如宝刀、宝剑、宝弓,或者是护心甲、软猬甲之类的居多。

  尽管昭明帝的字写得十分出众,苍劲有力浑然天成,但后世也确实很少流传昭明帝的墨宝,那些专家学者仿佛也都默认昭明帝不喜欢这些。

  可谢恒知道,宣景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时间。

  第七百五十三章 你以为你是谁?

  宣景是武将,但其实也爱看书写字,可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他都没有多少时间用在个人兴趣上。

  没时间,却喜欢。

  所以宣景会很喜欢这堪称“黑黄金”的徽墨。

  宗政如玉这份礼算是送得很称心。

  谢恒想宗政如玉为何能送礼送得这样精准?是不是在修真界的宣景陷入昏睡之前也是喜欢写字的?又或者是……宗政如玉有在暗中调查宣景。

  那边宗政如玉一入京就迫不及待地前往皇宫递上荣启的帖子,随后被人引进。

  皇宫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跟着宗政如玉的几个护卫自然就被拦在了外面。

  宗政如玉就让他们先在城中找家客栈住下。

  来到御书房,宗政如玉正要献上徽墨,一抬头才发现谢恒也在。

  他没想到这人回来得也这么快,还以为至少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回来,看来也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在路上这一个月,宗政如玉也没纯赶路,又多打听了解一些关于昭明帝的事。

  他宗政家世代效忠皇室,没有修为的就做文臣智囊,有修为的就是领兵武将。

  他从小最敬佩的就是宣景!

  论修为天赋,在同龄人中宗政如玉一直都是佼佼者,可他永远比不过宣景。

  无喜无悲的宣景,仿佛这世上除了修炼之外再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去关注。

  宣景十八岁结丹,整个东洲大陆无人能及!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东洲大陆结丹的平均年龄!

  即便后来陷入沉睡,可就算睡个百八十年,他依旧会是多少人难以企及的存在!

  宗政如玉能够坚持不懈地苦修,是因为他将宣景作为自己追赶的目标!宣景就是他的精神领袖!

  当初大祭司推演出宣景殿下二魂七魄在这边,需要有人过来将殿下带回,他自告奋勇,打败了一众竞争者才得到的这个机会!

  来到这边世界后,他先让手下人去打听情况,毕竟他只知道殿下如今是这边的皇帝,其他一概不知。

  在得到属下回禀后,他对殿下的敬仰之情更甚!心中对殿下的向往更加坚定!

  不愧是殿下,即便神魂不全,即便出生起就是那样的命格,却依旧能彻底扭转乾坤,最终成为这个世界的九五之尊!

  每次听到殿下的名字,宗政如玉的眼中就亮起熊熊火焰,那是语言难以形容的热忱和执着!

  他相信大祭司的话,只要殿下能苏醒过来,一定可以带领整个玄天帝国走向更高的地方!

  但在打探殿下消息的同时,另外一个名字总跟殿下的名字绑在一起,就是——谢恒。

  大瑾第一佞臣谢恒!如今权势滔天的定国公!

  没有人对谢恒的能力有丝毫质疑,但同样的,他佞臣的名声也无人不知。

  听到谢恒对殿下不敬,与殿下之间的一系列嫌隙矛盾,宗政如玉很是不满。

  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活着?

  殿下怎么会允许这种人在他面前扎眼这么多年?

  谢恒敏锐地感觉到宗政如玉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心思一转就大概明白这位“粉丝”约莫是真的了解了自己的名声,对他这位佞臣不满了。

  然而宣景却皱起眉,冷冷看向宗政如玉。

  “注意你的眼神,你对定国公有不满?”

  宗政如玉一惊,他不会感受错,殿下对他动了怒!

  就因为他看向谢恒的眼神带着敌意?可他们不是不合吗?

  谢恒笑起来,“听闻宗政公子仰慕陛下,那对臣有所不满也算正常。”

  宣景眉心皱得更深:“退下!”

  宗政如玉噗通一声跪下来,他没想到自己才见到殿下的面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要被赶出去,这如何能行!

  “是草民之过,请陛下和国公爷原谅!”

  身为修者,感知到底敏锐于常人数十倍。他现在可以确定了,殿下和谢恒的关系根本不是像外面传闻那样不和。估计两人都是演给外人看的,这样里应外合,将朝堂牢牢把握在手中!

  且他也看出来,这个谢恒在殿下心中分量极重,自己对谢恒只是稍有不敬就让殿下为此动怒,他要想化解殿下的怒气,只能先得到谢恒的原谅。

  从始至终,谢恒都不喜欢这个宗政如玉,甚至对他感觉很不好。

  可到底宗政如玉忠心宣景,来这边接宣景也是为了让宣景神魂融合,他就算不喜也不会刻意为难。

  “罢了,许是宗政公子第一次入宫,太过紧张的缘故。”

  宣景看着谢恒,对谢恒招手。

  谢恒起身到宣景身边坐下。

  因着宗政如玉的身份,谢恒和宣景倒是不用在他面前演戏。

  也是这时候宗政如玉才发现在殿下旁边竟然还有一个位置!

  他知道这边世界的王朝体系跟玄天帝国很像,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震惊!皇权至高无上,没有任何人能跟九五之尊平起平坐!所谓万人之上就是如此!

  可这边殿下却在身边设了个位置,且明显这个位置就是给谢恒准备的!

  再信任的臣子,再倚重的心腹,也不该到这种地步!

  谢恒坐在宣景身边,伸手摆弄案几上的奏折,手掌一侧不小心沾上了点墨迹。

  只见宣景直接握住谢恒的手,另外一只手仔细又温柔地帮谢恒一点点擦去墨迹。

  轰隆!

  宗政如玉的脑袋里仿佛响起一声惊雷!

  殿下……殿下竟然对谢恒……怎么可能!

  宗政如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心中神明一般的殿下,怎么会对一介凡夫俗子动情!

  定国公如何?权倾朝野又如何?

  在宗政如玉眼中,谢恒不过就是这个灵气匮乏的小世界中的一个蝼蚁!如何配得上殿下!

  他怎么敢坐在殿下身边,怎么敢用自己的手触碰殿下!这简直是玷污!

  谢恒内心叹息,他是真的不想理会宗政如玉,但奈何对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实质感太强,都快要把他盯穿了的感觉!而且他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目光中的愤恨和厌恶!

  呦吼,这还是个“毒唯”呢!

  也就是宣景现在专心给他擦墨迹,没在意宗政如玉,不然这位忠心耿耿的宗政大人还得被撵出去!

  “就一点墨迹,没事。”说完谢恒抬头看向宗政如玉,“荣大人奏折中说宗政公子仰慕陛下特意请见,怎么见到了反而一言不发?”

  宗政如玉本想说“都是因为你在这你能不能出去”,然而还没开口就感受到一道冷冰冰且带着极强压迫感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宗政如玉心中既是难过又是兴奋。

  难过殿下这般重视一个蝼蚁,兴奋即便这个世界的殿下只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却依然让身为修士的自己体会到被强势压制的危机感!

  宗政如玉深吸一口气,“终于得见天颜,草民是太过激动了!草民特带来一方徽墨,敬献陛下。”

  说着便双手捧起盒子举过头顶。

  站在宣景身侧的黄总管立即上前,拿过盒子转身送到宣景跟前,又不动神色地站回后面。

  对于谢恒直接坐在宣景身边的情况,黄总管就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

  那么多侍从管事,宣景在这种时候只留下黄总管不是没有原因的。

  宣景打开盒子一看,确实是上好的徽墨。

  他把盒子推到谢恒面前:“喜欢吗?”

  谢恒歪头:“给我?”

  宣景点头,他知道谢恒以前一直不满意自己的字,所以总是在练字,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爱好。而且谢恒确实很喜欢文房四宝。

  当年谢恒高中探花,他也送了一套纸墨笔砚,谢恒一直视若珍宝。

  谢恒笑着接过来:“可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边说着谢恒还用余光瞄了一眼宗政如玉,果然宗政如玉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那双眼睛却都要喷火了。

  正好,他不好小肚鸡肠地跟宗政如玉计较,但这样气气人也算解气了。

  徽墨价值千金,但对于宗政如玉来说重要的不是钱,这点钱他压根不放在眼里,他在意的是自己精心挑选徽墨的这份心思,却被殿下这样无视。哪怕殿下不喜欢,束之高阁,也比不上殿下居然转手就将东西送给谢恒让他难受!

  这都是谢恒的错!狐媚!

  “陛下,草民还有十分要紧的事要禀告陛下,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谢恒挑眉看了一眼宗政如玉,不用说这个“左右”指的就是自己和黄总管呗!想跟宣景独处?没门!窗户都没有!

  宣景抬眼,冰冷的目光淡淡扫向宗政如玉,“你以为你是谁?”

  那眼神幽深沉冷,宗政如玉顿时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殿下!

  宗政如玉再次深吸口气,立即明白殿下是不愿意让谢恒出去。

  “草民所说之事实在事关重大!陛下应该也在荣大人的信中得知草民来自隐世世家,确实是有国之大事奏明陛下!”

  宣景轻轻抬了下左手,黄总管欠身后退了出去。

  谢恒依旧稳稳坐在那,宣景也没有让谢恒离开的意思。

  宗政如玉就算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心中对谢恒的不满又加深了不少。

  作者闲话:  【八点半三更】

  第七百五十四章 养儿

  宗政如玉选择了开门见山,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末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为真,还向两人展示了一些修为术法。

  他根本不知道宣景和谢恒已经通过无为把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了。但谢恒也没拦着他使尽浑身解数地证明自己,谁让这人老看他不顺眼,活该折腾。

  那边的大概情形跟无为讲的差不多,但在一些方面更加详细,比如宣景的身份。

  宣景在玄天帝国的身份跟最初在大瑾朝这边有些像,但更为尊贵,他是玄天帝国皇帝的儿子,他的母亲还是先皇后。

  尽管先皇后故去,可她毕竟是皇帝的发妻,所以宣景的身份十分尊崇。

  只是在宣景昏迷后,他的父皇将本来十分受宠的贵妃封为继后,而贵妃也有个儿子,如今那人也成了嫡子。

  虽然宣景是先后唯一的儿子,但他当初还没有被封为太子。现在有了继后和继后的儿子,在储位之争上宣景的身份就颇有些尴尬。

  宣景昏睡,那对母子便嚣张起来,成日给皇帝吹枕头风,皇帝也对那对母子越加宠爱。

  朝中耿直的老臣大都站在宣景这边,但不管他们如何支持,宣景若是一直昏睡不醒那谁也没有办法,所以他们才找到大祭司进行占卜,之后又让宗政如玉过来接人。

  谢恒听得直皱眉。

  原以为宣景过去是去享福的,却没想到那边也是个烂摊子。

  从他第一次穿越大瑾到如今,这么些年,劳心劳力,好不容易辅佐宣景登基继位,将整个大瑾打理得井井有条、铁板一块,使得朝堂清明、上下一心,哪怕偶尔出点像之前安乐王那样的乱子也不是多要紧的事儿,一切大都在掌握之中。

  结果宣景到修真界神魂融合,又是面对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那一套。

  而且这回情况更加严峻。

  好歹这边世界都是普通人,没那么容易大动干戈,不会动不动就生命受到威胁。但在那边不一样,皇室成员一水儿的修者,说不定简单的口角之争都能天上地下大战个三百回合!

  谢恒心里怎么想的也就直接说了。

  “如今大瑾风平浪静、国泰民安,这是我们多年末努力的结果,可你现在让宣景过去,面对的是乌七八糟的皇室环境。那个继后和她儿子肯定不安好心,能在儿子还昏迷的时候就把妃子扶上后位的爹估计也指望不上,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是好事?你家好事这样?”

  宗政如玉拧眉,“你不能对陛下不敬!”虽然他也不满陛下宠爱那对母子,但毕竟是玄天帝国的皇帝,他宗政家世代忠君,即使他心中最仰慕的是景殿下,可还是不能接受有人对陛下不敬。

  “呵!”谢恒冷笑,“在我这里宣景就是唯一的陛下,你那个陛下你爱怎么捧就怎么捧,还想管着我?我爹是你爹吗?”

  “你好生粗鄙!”

  “你他娘滚蛋!”

  “等等!”眼看宣景就要顺着谢恒的意将他赶出去,宗政如玉不得不暂时低头,“目前玄天帝国确实不够太平,但只要殿下苏醒,继后母子便不足为惧!所有的困难也就都不是困难。从殿下十八岁结丹开始,整个玄天帝国便都知道殿下就是帝国的骄傲和未来!若不是殿下陷入昏睡,那对母子半点机会都不会有。”

  谢恒:“你这话的意思还是怪宣景了?他要是没有陷入昏睡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恒懒得再跟宗政如玉废话,他也明白,就算这样,宣景还是要去异世。过去那边,那什么继后母子都能想办法解决,但留在这里,却没有办法解决修炼的问题。

  宣景左手揽着谢恒的腰,右手握着谢恒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温柔摩挲。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谢恒感觉有被安抚到。

  谢恒手腕反过来,与宣景十指相扣。

  下面的宗政如玉看到这一幕,垂下的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罢了,你且说说打算何时动身?”

  宗政如玉:“修真界岁月漫长,三年五载都不算时间,而且两边的时间流速也不一样,这边一年在那边不过一天。所以一切都看殿下,殿下何时想过去,就可以何时过去。”

  听到这话谢恒才稍微满意了些。

  “你想什么时候过去?”

  宣景:“可以继承江山的人还未培养出来,至少还要六七年。”

  谢恒:“那后面就把心思多放在培养继位者上,我陪你。”

  宣景点头:“好。”

  谢恒又看向宗政如玉,神色淡淡地说:“宗政公子既然忠心陛下,那我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剩下的这些年,宗政公子就好好为陛下效力,为朝廷效力,你放心,能用得上你的地方会有很多。”

  宗政如玉看着谢恒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为何一阵脊背发凉,隐隐觉得接下来这几年怕是会不太好过。

  被选入宫中作为继位者培养的世家子还有两位,谢恒又跟宣景商量再挑进来几位。

  经过一年时间的观察和各种明里暗里的考核,最终确定选了临王的嫡长子继承皇位。

  临王,宣临,是宣景同父异母的兄弟,母妃是魏太妃,当年在王府时的魏侧妃,曾被宣景的母亲李如诗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

  魏侧妃是个性子淡漠的人,本就不喜欢争宠,但因为李如诗总给她找麻烦,所以她也很厌恶李如诗,以前在王府时候就总找机会刺激李如诗,特别是后来宣景日渐得势,魏侧妃就没少故意在李如诗面前念叨,说宣景如何如何的出色,说李如诗有眼无珠,当成宝的儿子江河日下,弃如草的儿子却如日中天!

  而宣临受母亲性子的影响,也不爱争权夺利,在王府的时候就没肖想过世子之位,成为皇子后更是本本分分。

  只是宣临也不是安静的性子,他从小最敬佩的人就是宣景这个三哥,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像三哥一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好在他也算有点本事,武功练得不错,现在贵为王爷,在朝中也有官职在身,是有实权在手的武职。

  他的嫡长子也被选入宫中,不过是第二批选进去的,第一次挑选时他带着孩子去观摩他练兵了。

  宣临的嫡长子单名一个昭字,是宣临为了表示对曾身为昭武将军的宣景的敬仰之情而起的名字,自然也有寓意未来光明之意。

  七岁的宣昭已经是个小大人,而且常年跟父亲生活在军中,宣临又专门请了高手教他武功,故而在这般年纪武功上已经小有所成。

  更有意思的是宣昭长得更像宣景不说,也跟自己的父亲一样,视宣景这位三伯父为英雄,崇拜不已。得知自己有机会进宫接受三伯父教导,小家伙高兴得都要找不着北了。

  宣临更是骄傲,觉得自己的孩子能被三哥看重,那也是三哥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父子俩都乐呵呵的,可把还沉浸在要跟儿子分离的愁绪中的临王妃给气得不轻,原本临王妃还很是不舍,被这父子俩一闹顿时就没那么难受了,又吩咐厨房去给她做好吃的,她肚子里这个又饿了!

  谢恒也相当喜欢小宣昭,还求得了外祖父亲自教小宣昭治国之道。

  在治国的本领上,阮同辅才是真正的名家,谢恒自觉自己的那点本事都是“旁门左道”,帝王之术还是要进行正统的学习才行。

  等过两年宣昭的底子扎实了,他再将自己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教给宣昭就刚刚好。

  宣景也教宣昭帝王之术和为君之道,同时还教宣昭武功,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一身功夫尽数传授,还包括独创的内功心法。

  对于宣昭的教导,宣景和谢恒都极尽心力。

  在宫中住了两年,宣昭的成长很惊人,甚至可以说大大超过了两人的预期。

  本来以为要至少七八年才能培养出以为合格的少年帝王,现在看来时间完全可以缩短一半。

  不过谢恒和宣景都不着急,把能教的都教了,还可以再多看两年。

  而且这些年两人在宣昭身上的确花费了很多心思,几乎都将宣昭当做自己的孩子,看着宣昭长大成人,也有为人父的骄傲和心酸,想到这一离开便再见无期,多少都是舍不得的。

  至于宗政如玉,早早就被谢恒打发到了鲜卑去。

  实在是宗政如玉这个旧社会保皇党让谢恒看着太不顺眼,这货总喜欢在他和宣景亲热的时候打岔,而且对他的敌意一天比一天深,眼看宣景都要暴躁了,谢恒也不能真让宣景把宗政如玉给嘎了,就干脆将宗政如玉打发到了距离皇城最远的鲜卑,也算是发挥宗政如玉的余热。

  反正鲜卑要被纳入大瑾,要做的改变一大堆,大小事务堆积如山,宗政如玉虽然是修者,不过既然在玄天帝国就是当官的,想来对朝政之事也有了解,让他去驻扎鲜卑很合适,而且最好在他们要去修真界前就不要回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临别在即

  一晃七年。

  宣昭已经十四岁,开始协助宣景处理朝政。

  都说时光如刀,别说七年,就是三四年的光阴也能在大多数人身上留下明显痕迹。

  可宣景和谢恒的容貌却几乎没有丝毫变化,除了气质上更显成熟之外,外表仍然和七年前一样,仿佛时间并没有作用在他们本身。

  谢恒也很奇怪,他虽然是修者,但现在连筑基都没有,怎么可能驻颜?

  对此无为也不是很清楚,只猜测大概跟宣景的气运有关。

  这七年来他们几乎每日都要亲近,不能说天天进行床上运动也是因为有的时候地点不是在床上。两人在外表上没有变化大概是谢恒身上的灵力和宣景身上的气运共同作用的结果。

  本来谢恒和宣景还想在这个世界多待些时候,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两人的容貌一直没有变化,已经有人开始猜疑。这要是再过些年头还一点变化没有,宣景就算了,真龙天子还能被当做祥瑞之兆,他一个佞臣也容颜不老怕是要被当成妖孽处置。

  去修真界的计划得提上日程了。

  谢恒让宣景将被发配到鲜卑的宗政如玉叫回来,准备问问怎么过去的事儿。

  之前宗政如玉过来就造成了一次地动,现在回去说什么也不能再这样。

  真要避免不了地动,那就得在没有渺无人迹的地方设传送阵。

  宗政如玉一接到圣旨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还算他懂事,知道在回来之前把鲜卑那边的所有事都交代好,可不能因为他一走就出乱子。

  京城。

  宣景在御书房召见宗政如玉。如同七年前第一次面圣一样,这次谢恒依旧在。

  只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回的宗政如玉没有对谢恒表现出半点敌意,甚至能对着谢恒笑得温和无害,就如同谢恒第一次在隆酒县的山林中见到宗政如玉时的感觉一样,温润如玉,谦谦公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恒总觉得宗政如玉的笑容有些奇怪,不,是整个人都有点奇怪,只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具体的。

  大概是七年没见,所以看着有点不习惯?

  “殿下终于准备回去了?”

  宣景淡淡应了一声,“下月底有合适的日子,朕会退位,由太子登基。”

  宗政如玉满脸欣慰:“那臣这就去做准备!”

  宣景:“若要布置传送阵不可再造成地动。”

  宗政如玉一愣,这才知道原来殿下知道当年的地动是因为他们的传送阵!殿下真厉害!

  “殿下放心,上次是意外,这一次绝对不会!臣已经调查过,大瑾国灵气最旺盛的地方便是极北天山!”

  天山是整个大瑾最冷的地方,四季冰雪,终年寒冷!

  没想到那里竟然会是整个大瑾灵气最旺的所在。

  “将传送阵设在天山之巅,便不会造成地动,顺利完成传送。”

  宣景:“可以,我要带谢恒一起。”

  宗政如玉眼中一片错愕,“带谢大人?可是谢大人只是普通人。”

  谢恒对宗政如玉有一种本能的防备,所以从一开始就询问无为有没有掩饰自己修为的方法,得到肯定答案后就让无为帮他遮住了修为。故而在宗政如玉眼中,谢恒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些年谢恒容貌未变,宗政如玉也从留京的探子口中知晓,他只以为都是因为谢恒和殿下有肌肤之亲的缘故。虽然在修真界也没有普通人跟修者发生关系就能延缓衰老的情况,但那可是殿下!宗政如玉对宣景的盲目崇拜让他觉得任何事发生在殿下身上都是有可能的!而从未想过谢恒自己能有何特别之处。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脸上浮现冷意:“他若不去,朕也不去。”

  宗政如玉舒缓表情笑了笑,“既然殿下执意,那便带上谢大人一起吧!到了那边之后还能弄些可延年益寿的丹药给谢大人,顺顺利利活上一两百岁不成问题。”

  谢恒眯起眼睛,心中更觉得不对劲儿。他本以为宗政如玉听到宣景要带上他一起过去的话会气得暴跳如雷。即使当着宣景的面不敢发作,也一定会暗暗拿眼神剜他,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平静接受的结果。

  难不成真是被外放七年导致七年没见着殿下所以老实了?

  宣景:“你先退下,准备好后再来禀报。”

  “是。”

  宗政如玉走的时候正好碰上荣启进宫,有些朝政上的事要跟宣景商议。

  在御书房门口两人碰见,淡淡打了招呼。

  荣启看着宗政如玉离开的背影,露出些许深思的模样。

  商量完正事,宣景和谢恒便将要去异世界的事告诉荣启,讲述的时候简化了一些内容,免得要解释太多。

  荣启用一刻钟时间听完,又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消化,最后才恍恍惚惚接受跟宣景和谢恒要去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实。

  其实这些年看两人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他心中已经有些猜测,只是任凭他天马行空地想象,也还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旁的不说,只是想到往后可能再也不能见面,荣启心中就很不好受。

  不过他到底是心性豁达之人,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道理,而且这事对于宣景和谢恒来说归根结底是好事,他该为两人感到高兴才是。

  宣景和谢恒计划,等宣昭继位之后,谢恒就直接辞官,之后就跟宣景以游历大江南北为名离开。

  至于外人会不会疑惑为何针锋相对了半辈子的皇帝和佞臣会突然放下一切把臂同游,那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只是有些扫尾的事儿还需要有人来办,交给荣启正合适。

  荣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任劳任怨地答应。

  说完事情荣启要出宫,正好谢恒也要去一趟交易所,他要正式把交易所交给洛非白,就跟荣启一道走,光明正大蹭荣启的马车。

  路上,荣启阿恒却突然说:“没想到那个宗政如玉是来接陛下过去异世,我之前就还奇怪,明明宗政如玉说祖辈要求不许在朝为官,陛下又怎么会把他打发到鲜卑去。”

  谢恒:“他也算有能力,物尽其用吧!”

  荣启笑起来:“你还是不待见他。不过我看他这次回来和之前变化倒是不小。”

  “变化是挺大,对我客气多了,”谢恒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可我还是不喜欢他!”

  荣启:“我现在也对他没什么好感,而且我今天还觉得他怪怪的!”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谢恒立即找到知音一般又往荣启那边坐了坐,“但就是一时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儿。”

  “不说他了。”荣启摆手,“你要离开的事有没有告诉你兄长还有老师他们?”

  谢恒叹气,“这种事他们很难接受,也不好解释,而且外祖父年纪大了,我不想再用这种事刺激他。所以我打算叮嘱洛非白,隔一段时间就以我的名义给他们写家书。等外祖父去世之后寄信的时间就逐渐拉长,十几年二十几年下来,渐渐的也就淡了。”

  荣启叹气,他没有办法指责谢恒狠心。谢恒心中最看重的就是宣景,他一定会跟着宣景离开,而这样做是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荣启送谢恒到交易所后才回去。

  不巧洛非白出去了,伙计说大概晚饭前会回来。这会都下午了,谢恒就干脆在交易所等着。顺便里外看看。

  自从将交易所交给洛非白后,谢恒就安心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交易所的经营状况。

  当初单独在交易所后开辟一处院子养了许多动物,也是因为谢恒能和动物交流,但后来谢恒没有多少时间整合信息,之后更是失踪三年,这些动物虽然还在养,但因为没有其他人能跟动物交流,洛非白就将所有动物往信息传递上培养。

  利用五花八门的小动物传递信息,不起眼也很高效。而且毕竟都是之前谢恒招来的,经过前期谢恒的培养沟通,所以更好训练。

  只是在谢恒没有多余的精力管理交易所后,也就停止了动物招新。这些年来有新成员基本都是白雪和夜鸦发展的下线。

  谢恒逛了一圈回来,夜鸦就落在谢恒肩头不走了。也是难得,一般鸟类的寿命都不是很长,白雪都已经老态龙钟,可夜鸦瞧着却还健康精神得很。

  原本夜鸦的主要任务是培训新进来的雀鸟,可谢恒失踪那三年,夜鸦很少回来交易所,每次回来待不了半天就又离开。

  洛非白以为是夜鸦比其他鸟更聪明,所以不愿意被拘束驱使,但现在谢恒回来却知道,那些年夜鸦一直在外面找他,每次回来也只是看看交易所这边有没有他的消息。

  说来比起白雪,那些年夜鸦为谢恒做的事情更多。

  一开始的夜鸦会傻乎乎地被谢恒糊弄,自己找来的宝石还被谢恒换走,谢恒唯一不光彩的“啃鸟”经历对象就是夜鸦。

  但后来这鸟便聪明了,不好糊弄了,却尽自己所能为谢恒做了更多。

  作者闲话:  【多谢fsrm送礼物~】

  第七百五十六章 行前准备

  夜鸦对谢恒的感觉和白雪不一样,白雪是看谢恒有本事,知道为谢恒做事能得着好处。而夜鸦,却从一开始的利益驱使,变成了心甘情愿的追随。

  别看一人一鸟偶尔拌嘴,但那只是他们特别的相处方式。

  谢恒坐在椅子上,剥了一粒瓜子捏给卧在肩膀上的夜鸦。

  夜鸦尖利的喙啄走瓜子,小心翼翼地没有伤到谢恒的手指分毫。

  无为从扳指中出来,摸着下巴看着夜鸦:“这小东西还挺有意思。”

  谢恒意外地挑眉:“你能自己出来了?”

  以前都要谢恒往扳指里注入灵力无为才能出来。

  无为:“七年了,你跟宣景几乎一天不落,你都在气运的冲击下快要筑基了,还不允许我的魂魄也变强不少?”

  现在无为的魂魄看起来确实凝实很多,有这些年从玉石中吸收灵气的功劳,自然也有谢恒和宣景睡的效果。

  无为还在盯着夜鸦。

  夜鸦红宝石一样的瞳孔中映着无为的脸,却无动于衷地转过头,继续默默吃着谢恒剥给它的瓜子。

  无为笑了:“真是难得,以前我从没在修真界见过这种通体黑羽且眼睛还是红色的鸟,真漂亮!”

  谢恒奇怪:“难道修真界没有夜鸦?”

  无为摇头:“至少我没见过。现代倒是有乌鸦,虽然和夜鸦很像,但并不完全一样。”

  闻言谢恒也转头去看肩上的夜鸦。

  他之前一直以为夜鸦就是乌鸦的一个品种来着。

  这么仔细看,确实发现夜鸦的毛色比乌鸦更加油亮,看起来像是上等的墨色丝绸,又有籽料墨玉的油光。

  谢恒不由得看得更仔细了些,之前怎么没发现夜鸦的羽毛这么好!

  还有那红色的眼睛。乌鸦的眼睛一般都是黑色或者棕黑色,是为了配合羽毛能有更好的隐蔽的效果,只有白化的乌鸦才是红色眼睛,却也没有夜鸦的干净透亮,真真像泡在水中的红宝石。

  谢恒倒是还知道另外一种鸟类和夜鸦很像,叫噪鹃,也叫鬼郭公,因为鲜红如血的眼睛和恐怖凄厉的叫声而闻名。只是鬼郭公的羽毛并不是纯粹的黑色,在某些角度会看到反射的蓝色或者油绿。

  所以夜鸦肯定也不是鬼郭公的一种。

  “你别说,我之前还真没特别注意过。”

  无为:“这么漂亮的鸟却对你死心塌地,真是可惜了,哎,要不你去修真界也带着它吧!”

  谢恒惊喜:“可以?”

  无为:“就一只鸟可以,再多就不行了。你把夜鸦放在篮子里,用灵力将夜鸦的气息封住,再将篮子盖上,这样应该可以。不过篮子必须是竹篮,而且得是十年生的竹子才行。”

  “这好办,回头我就让洛非白去弄。”

  想到能带着夜鸦过去,谢恒很高兴。去到异世,身边多一个熟悉的对象,就算只是一只鸟,那也是一种安慰。

  想当初他刚来这边世界的时候孤身一人,有过彷徨害怕,若不是很快就见到了宣景,他没那么快适应过来。

  夜鸦仿佛也感受到了谢恒的喜悦,歪着脑袋用头顶蹭了蹭谢恒的脖子。

  谢恒抬手抚弄夜鸦光滑的羽毛,手感真如同摸在最上等的绸缎上一般,柔软丝滑!

  “夜鸦只是普通鸟类,生命有限,既然有能让人延年益寿的丹药,是不是也有作用于动物的?”

  无为:“有是有,但一般都是买给灵宠,还从来没有人买来给凡鸟的,那种丹药可不便宜。”

  谢恒满意地笑起来,手指刮了刮夜鸦的鸟喙:“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能让它多陪我几年就好。”

  无为:“其实如果你想让夜鸦多陪你,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提升它的体质。夜鸦是凡鸟,但就跟普通人能种灵根一样,夜鸦也可以通过提升体质来实现从凡鸟到妖兽的进化。妖兽和普通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妖丹,你要是有本事帮夜鸦凝出妖丹,它就能成为妖兽,到时候还可以陪你一起修炼。”

  谢恒没想到能收获这样大的惊喜,眼里都透着亮看着无为:“你今天真像个好人!”

  无为:“……别急着高兴,你以为凝结妖丹是容易事儿?不仅条件十分苛刻,在凝结妖丹过程中也十分痛苦,你这小夜鸦能不能承受得住还不一定。”

  夜鸦突然飞起来,不停在谢恒头顶转圈,发出响亮的叫声。

  无为:“它说什么?”

  谢恒扬起嘴角:“它说它可以,为了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什么苦都能吃。”

  无为啧了一声,“你魅力倒是大。”

  大概是因为本体是妖兽的缘故,无为对夜鸦的这种总围着谢恒转的举动很是不满,表达出了深深的嫌弃之意。

  谢恒:“你是妖修,这方面肯定很了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无为:“行,不过我是看这小家伙很有眼缘,跟你可没关系啊!”

  谢恒连连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谢恒抬起手,夜鸦稳稳落在他的小臂上。

  谢恒给夜鸦顺毛,真是越摸越喜欢!这手感太上瘾了!

  傍晚洛非白回来,谢恒就简单交代了一下,除了让洛非白准备十年生竹子编织的竹篮外,也说了下个月新帝即位后他就会跟宣景离开,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无法联系,并叮嘱洛非白隔一段时间就寄家书的事。

  洛非白:“老板……你真的……不回来了?”

  谢恒淡淡一笑,“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所以往后交易所就彻底交给你了!”

  “不,”洛非白神情坚定,“交易所永远是老板的,我会一直帮你看着,直到你回来!”

  谢恒没有多纠结,他知道洛非白就是这样的性子,这会他说什么都没用。

  “你跟玉怀恩也要好好相处。你喜欢他,他也真心待你,那自然是好,若是有一天他敢对不起你,你也切莫委屈自己,交易所遍布大瑾,你不比玉怀恩低一头。”

  洛非白点点头,眼底已有细碎的泪光闪烁。

  他爱玉怀恩,但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永远是谢恒。谢恒给了他新生,不仅仅是生命上的新生,更是精神上的新生。

  如果没有谢恒,就没有今天的洛非白,那无论是交易所的总掌柜,还是玉怀恩的爱人,都不会是他。

  在谢恒不在的时候,他为谢恒守了交易所三年,那他就还能继续守十三年、三十年!

  谢恒:“对了,到时候夜鸦我也会带走,这段时间还是让夜鸦留在这里,帮你对那些雀鸟做一番加强训练,离开之前我会来接它。”

  洛非白:“好,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谢恒想了想说:“多准备些金银叶子吧!”

  无为说过那边世界普通百姓也是用金银交易。虽然银票最方便,但那边世界的钱庄肯定不会认这边世界钱庄发行的银票,带过去就是一堆废纸。而金银元宝太沉不好带,一般消费还不好找零,最方便的就是金银叶子,再带一些碎银和小金银锭子。

  洛非白:“好,还有其他吗?”

  谢恒:“暂时没有,如果想到别的我再来告诉你。”

  洛非白点头。

  沉默片刻,洛非白试探地说:“老板……今晚要不就在这用膳?”

  谢恒想想便同意了,估计离开前也没多少这样的机会了。

  在外人眼中一向沉稳有度、喜怒不形于色的交易所掌柜洛非白,这会是肉眼可见的高兴,立即吩咐人准备晚膳,报出来的菜名都是谢恒喜欢的口味。

  晚上谢恒从交易所离开天都比较晚了。他之前已经让无为进宫去给宣景送口信,告诉宣景今晚他在交易所这边用晚膳,还要跟洛非白商议些生意上的事,可能会比较晚,今晚就不进宫了,回国公府睡一晚。

  宣景便提前让黄总管派人去国公府打理一番。

  上一次谢恒在国公府过夜还是一个月前,这都一个月没住人了,平日里谢恒也不喜欢陌生人进去,肯定要打理一下才好住人。又让人传话给宁六和石竹,照顾好谢恒。

  由于喝了些酒,谢恒回去后很快就睡着了。

  许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住的缘故,第二天谢恒起来得较早。

  今天又赶上休沐不用上朝,谢恒让石竹将之前宣景给他的两坛清河大曲拿出来,他准备回一趟谢府,把酒送给谢斌。

  谢斌好酒,虽然如今官职不低,可还是不舍得花费百两银子去买一坛好酒。

  谢恒得着些好酒就常常给谢斌送过去,反正他不是那么好酒的人,偶尔尝尝就够了。

  还没出门,宁六就过来告诉他宗政如玉来了。

  嘿呦!这可是稀客!

  之前就宗政如玉那不待见他的态度谢恒一度以为这人大概永远都不会主动来找他。

  哦,差点忘了,现在的宗政如玉转性了,至少面上和善许多。

  而且宗政如玉还不是空手来的,一副羊脂白底的和田青花玉幽山桂树的笔架,看这成色和工艺,少说也得五百两打底。

  谢恒瞄了一眼那笔架,笑着说:“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我怎好贸然收下?宗政大人还是先说明来意吧!”

  作者闲话:  【晚八点半三更】

  第七百五十七章 花样自夸

  宗政如玉:“谢公子佞臣之名响彻大瑾,我还以为只要送的是谢公子喜欢的东西,不论缘由,谢公子都会先直接收下。所求之事谢公子能办妥,那便是求人者的运气,若是办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东西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谢恒笑容加深:“宗政大人倒是深谙佞臣之道。不过我这人就是喜欢不按常理,昨天看东西,今天可能就看心情。宗政大人有话直说,我还有事,没多少时间与宗政大人闲聊。”

  宗政如玉:“那我就直说了。谢公子已经知道在那边世界,我宗政家世代忠心皇室。我自然坚守家训。而且在我心中唯一有资格成为玄天帝国下一任帝王的就只有景殿下。等回去那边之后,我自然会尽兴尽力辅佐殿下。可我看得出,殿下对我并不信任,甚至还有些不满。”

  谢恒:“宣景本来就不是会轻信于人的性格,更何况之前宗政大人对我的敌意太大,不就是觉得我配不上宣景?他真心待我,自然会对你不满。”

  宗政如玉连连点头,神色歉然,“之前确实是我的不是,我承认我之前确实很不看好谢公子和景殿下。但我只是为殿下着想。谢公子和殿下之间隔阂”寿命”的鸿沟,作为普通人的谢公子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可在我们修真界,一闭关十几年二十几年都是有的。哪怕用了延年益寿的丹药,您与景殿下共同的时间比起景殿下漫长的寿命也实在不值一提。我只是觉得景殿下对谢公子情根深种,未来经历生离死别,对景殿下太过残酷!”

  谢恒看着宗政如玉深感无奈的模样,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修士。

  他总觉得“寿命”问题不是宗政如玉反对他和宣景的真正原因。

  只是现在宗政如玉这么说,他暂时没有反驳的点。

  “那现在宗政大人是不反对了?想通了?”

  宗政如玉笑着点头:“想通了,即便将来景殿下要经历失去谢公子的痛苦,但殿下寿数绵长,再强烈的感情也终究会在时光流逝中淡化直至消失。等时间过得足够久了,可能殿下连谢公子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谢恒:“你倒是很有信心。”

  宗政如玉:“我只是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

  谢恒笑笑没有反驳:“宗政大人还没说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宗政如玉:“殿下信任倚重谢公子,所以我想拜托谢公子在殿下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让殿下接受我,这样等回到玄天帝国后我也才能更好地辅佐殿下。”

  谢恒:“想法不错,不过我不愿意。”

  宗政如玉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这是为何?明明是对殿下有利的事,谢公子为何不愿答应?”

  谢恒:“因为我不喜欢你啊!你倒是揭过去得快,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翻篇儿?就算我不跟你计较,但我心里还不痛快着呢。我可以不跟你作对,可还没大度到愿意帮你。再说我相信玄天帝国愿意忠心辅佐宣景的不只你一个,不会因为没有你他就得不到帝位。再说,宗政大人不是总强调自己对宣景忠心耿耿吗?那我相信就算宣景不能对你全然信任,你也不会背叛他的吧?”

  宗政如玉依旧笑着,只是这一会他的笑容更接近于皮肤和肌肉定格在“笑”的这一动作上,他的眼中可没有半点笑意。

  被谢恒这样怼,他要是还能发出看似真诚的微笑那才叫有鬼了!

  宗政如玉深吸一口气,微微垂眸:“到底是我之前言行不当,谢公子还生气也很正常。那我就换个提议。不知道谢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殿下的喜好?”

  谢恒:“你这是想通过投其所好来改善宣景对你的印象?”

  宗政如玉点头:“正是如此。”

  谢恒“啊”了一声,“你手下那些人不是一直都在打探宣景吗?之前不都打探出来他喜欢徽墨了?”

  宗政如玉一点也没有被点破的尴尬,还温和笑道:“殿下是大瑾帝王,自然不会轻易被人窥探到喜恶。我上次也算是运气使然。除了徽州墨外,其他的就真不了解了。”

  谢恒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别说现在宣景是帝王,就是从前还是昭武将军时,宣景为了提防被人下毒赞,喜欢的菜从来不多吃一口,不在军中时候茶水也常常换品种。就是为了不让人摸透他的饮食习惯。

  这样的谨慎,让谢恒一直都很心疼。

  谢恒:“其实你也不用费心了解这些,衣食住行上宣景没什么讲究,从前在军中条件苛刻时他什么都能对付,现在当了皇帝,这些东西除了既定规格之外他也不在乎。你要是真想让他高兴,那还不如想想能为百姓做什么实事。这些年你也小有资产吧?前段时间华北有部分地区干旱,不是很严重,但多少有些影响,你可以多捐钱过去。”

  宗政如玉点头,“多谢谢公子指点,受教了。我还想冒昧一问,当年谢公子是如何跟殿下在一起的?”

  谢恒失笑:“你真正想问的是我到底有哪点吸引了宣景吧?这我还真说不清楚,可能对于宣景来说我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就连我的很多缺点在他眼中都显得很可爱,你别不信,这他亲口说的!”

  无为:【我快忍不住了,要吐了!你赶紧把他打发走!】

  刚刚还想快点打发了宗政如玉的谢恒突然变了主意,开始花样自夸,并十分认真地讲述在宣景眼中他有多好多好。

  一整套内容说下来,基本可以概括为宣景对他的爱意深刻而且不需要理由,就算他说自己放屁了宣景都会夸他坦诚!

  无为已经自动关闭了视觉和听觉感知,准备以后只要谢恒面对宗政如玉的时候都要维持这个状态!

  经历了两刻钟的荼毒,宗政如玉有些急促地站起来,“今天就先到这吧!谢公子讲了这么多我也需要消化!改日我再来找谢公子!”

  说完也不等谢恒回应就立即转身往外走,那步伐急促地好像家里着了火!

  谢恒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又拿起那笔架看了看,很满意,转头就让石竹将笔架送去交易所让洛非白卖了换银叶子。

  有人送钱过来,特别是宗政如玉,不收不合适!

  石竹走后,谢恒才带着酒水叫上宁六一起去谢府。

  来到谢斌书房,谢恒一眼就看到放在桌上的两份红色喜帖。

  谢恒拿起来看,却没打开,“谁要成亲?”

  谢斌拉着谢恒坐下,吩咐下人上茶。

  精品匠心的太平猴魁,谢斌只在谢恒来的时候才会泡。

  “你来得正好,你要不来我也得过去找你。”

  “什么事儿?”

  谢斌指着谢恒手中的请柬:“七妹妹要成亲了。”

  谢恒反应了一会才惊讶道:“谢元柔?”

  不怪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确实差点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还有一个妹妹。

  想起来他确实很久没见谢元柔了。

  早期他和谢元柔之间确实有些过节,不过后来谢元柔幡然醒悟,谢恒也就没再跟谢元柔计较。

  在谢恒这里,不是一天是敌对就永远是敌对,有些人要斩草除根,但有些人却值得给第二次机会。

  就好像当初他辅佐宣景上位,从前参与党争支持过其他皇子的朝廷官员,谢恒也没一口气全端,那些没有太大过错又能及时醒悟过来还确有本事的,谢恒都让宣景留用了。

  谢恒还记得他在之后帮了谢元柔一把,让她不至于受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摆布,自己独立出去立了女户,经营小本生意。在他当年回去现代之前,印象里谢元柔的小生意做得还不错。

  谢恒:“都这么多年了她才结婚?有快三十了吧?”

  谢斌点头,“我这些年一直和她有联系,祖母四年前就过世了,父亲的身子也不大好,七妹妹偶尔会回来看望父亲,逢年过节我也都会差人叫七妹妹回家。原先我也问过她终身大事,早些年前许是还想着从前的事儿,态度很坚决,就要一个人过。过几年后倒是渐渐软了态度,可又说一直没有看对眼能叫她上心的。”

  谢恒:“还是标准高?”

  谢斌笑着摇摇头:“从前的亏还没吃够吗?而且七妹妹到底立了女户,将来成婚也肯定是招赘婿,家世好的有哪个男子愿意做赘婿的?她自己生意做得还不错,分店已经开了许多家,不在乎男方有没有钱,主要看的是心意和诚意,品性如何,还得相貌周正,自己看得顺眼。这条件倒说不上多苛刻,不过怎么算看着顺眼?这也不好把握。”

  谢恒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七妹妹是担心再次遇人不淑,但有点矫枉过正了。”

  “说的也是,我之前也这么想,还担心她会一直一个人下去,还好终于还是让她找到称心的了。”

  谢恒:“哪家的?性情如何?家里做什么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爱情的坟墓

  谢斌莞尔一笑:“这我就不清楚了,就知道是她手下的人,很能干。从一个小伙计干到了三家分店掌柜的,可都是凭自己的实力,没让七妹妹照顾。而且七妹妹就是在他升为掌柜的之后才慢慢动了心思。”

  “我没记错的话七妹妹的店多卖饰品,客人大多是女子,”谢恒摸着下巴,“一个男人能从伙计干到掌柜的,还是在一家卖女子饰品的铺子里,确实能证明他的本事。”

  谢斌:“是不错,我见过一次,人模样也不差,就是不太爱笑,也比较寡言,但对七妹妹很保护。”

  不听谢斌说,谢恒还不知道,原来谢斌说的那人很护着谢元柔还是谢斌的亲身经历。

  是有一次谢斌去看谢元柔,因为一些事有点小矛盾,谢元柔低着头默默听谢斌训斥,那人看见了,还以为谢斌是客人在欺负谢元柔。

  尽管当时谢斌因为刚刚从外地办差回来,路过谢元柔的店铺就顺道来看看,身后还跟着保护他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瞧着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不好惹,但那人还是挡在谢元柔面前,却也没有冲动闹事,只是跟谢斌说有什么不满意跟他讲,不要欺负一个女人。

  那一次之后谢斌就对那人印象不错,现在知道谢元柔要招赘的对象就是那人,也稍微放心些。

  谢恒:“那这怎么有两张?”

  谢斌有些无奈地笑:“当然有一张是给你的!”

  谢恒又拿起请柬看了看,“给我的怎么不送去国公府?”

  谢斌:“你那可是国公府,真正的高门府邸,她亲自送请柬也不敢去国公府啊!而且你失踪三年后回来,这么些年也没去她那看过吧?她对你是不敢高攀,你也不去见她,她便以为你不想搭理她,因为从前种种还对她不待见,她就更不敢凑到你面前去讨嫌。不过你到底是她四哥哥,所以她还是给你准备了请柬,只是送到了我这来,想让我帮忙转交。来不来的那当然是你自愿。”

  谢恒摇头失笑:“她想多了,既然当年我都不与她计较了,断然不会在如今还介意当初的事不愿搭理她。”

  谢恒只是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便宜妹妹,也没想得到对方这么多年倒还记挂着他这个四哥哥。

  既然都看到请柬了,那到时候肯定还是要走一趟。

  谢恒看了请柬上的日子,居然就是明天。难怪刚刚谢斌说今天要去找他,再不去就不用去了。

  “今日七妹妹那边应该在准备了吧?”

  谢斌点头,“我上个月就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过去帮忙。”

  “那要不我过去看看?”

  谢斌眼角的笑意加深,“是该去看看,你们都有十年未见了。”

  问了现在谢元柔住的地方,谢恒就带着宁六过去。

  说来谢元柔的第一家店,也是总店,还是在谢恒的帮助下才顺利开起来的,只是这么多年了,谢恒都不记得那店是开在什么地方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到了店门口,对这个位置谢恒有了点印象,但这精致的店面瞧着却很陌生,该是翻新装修过的结果。

  谢恒没急着进去,就在门口看着。

  这会大清早的人还不是很多,还有些店都没开门,这里开得倒是很早。

  谢元柔正在柜台上收拾,转眼看到门口站着人,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摆弄饰品。

  可还没摆弄两下,谢元柔整个人就彻底定住了。约莫过了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才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重新看过去。

  目光触及到谢恒的脸,与十年前一般无二的面容。

  下一个瞬间,泪水充斥谢元柔的眼眶。

  她急急忙忙从柜台后面冲出去,中间还被桌角狠狠撞了一下肚子,她都顾不得疼痛一路往外跑,将对面正在清点饰品的男人都吓了一跳。

  谢元柔大概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姑娘家的温柔端庄都被她一股脑抛到脑后。

  然而站到了谢恒面前,抬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她却直接语塞,本来有一大堆的话想说,可却好像因为所有的话都争先恐后地想出来,喉咙就那么小,结果就全堵在了嗓子眼儿——我不出来你也别想出来!

  谢恒看要是自己不开口估计他们俩会一直在这样站在这,后面站在门口的男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攥紧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却显出他的担忧紧张。

  谢恒笑着开口:“好久不见,七妹妹!”

  这下好了,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谢元柔哇的一声哭出来,想要抱谢恒又不敢,最后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哭个不停。

  谢恒无奈,只能试探地伸出手拍拍谢元柔的肩膀,“好了,多大人了,别哭了。”

  他不会安慰女人,更不会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憋了半天就只憋出这么几个字。

  不过效果还是好的,谢元柔确实刹住了哭声,抽噎两下稍稍平复心情后,谢元柔赶紧请谢恒进去。

  “阿生,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被叫做阿生的男子点点头,转身去关店门。

  谢元柔带谢恒到后院去,后院是住的地方。

  谢恒能看到到处都装点着红绸和红灯笼,想来明天的婚典就在这举办。

  来到花厅,谢元柔亲自给谢恒泡了茶。

  她记得长兄说过,四哥哥喜欢太平猴魁,她这里就常备着,这么多年,即使以为四哥哥不待见她,她也从没断过。

  谢恒:“明日就要成亲了,怎么今天不好好准备,还要开门做生意?”

  谢元柔笑了笑:“该做的准备都做了,一个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现在真没别的操心的,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开店。”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亲兄妹却十年未见的话题,开口就聊起了家常,却没有半点违和感,就仿佛他们昨日才见过,才在一起吃过饭。

  那个叫阿生的男人进来,将谢元柔面前的太平猴魁换成了红枣花茶,之后又端上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叫谢恒尝尝,说是他自己做的。

  谢恒没想到这个阿生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竟然还会做这么精致的点心,捏起一块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这手艺可以啊!”

  阿生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谢恒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残渣,又接过谢元柔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就是他?”

  谢元柔点头,“阿生原本是湘南人,七年前湘南地动,他父母都去世了,家里亲戚瓜分了田产,他就带着年幼的弟弟背井离乡。后来流落京城,我偶然遇到他们,见他们可怜,就收了他们兄弟俩在店里做事。没两年他弟弟身染重疾去世,他就一直在我手下做事没离开。”

  谢恒看谢元柔脸上并没有多少即将成婚之人的娇羞,但在提到阿生的时候眼里确有可见的温柔。

  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看出来他很会照顾人。”

  谢元柔轻轻“嗯”了一声,“是很会照顾人,他不爱说话,但是个很细心的人,比我都细心。虽然很少听他说甜言蜜语,不过我能从他的眼神和举动中感觉到,他很爱我。”

  谢恒:“从前都是你给别人做点心,如今终于有个能给你做点心的人了。”

  就这一句话,让谢元柔眼中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泪意又翻涌上来。

  谢元柔没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低头拿着手帕沾了沾眼角。

  吸了吸鼻子,谢元柔才抬头看向谢恒:“四哥哥明日会来观礼吗?”

  谢恒:“当然。”

  谢元柔笑起来:“那就好,四哥哥可别失约。”

  谢恒看着谢元柔:“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并不多激动,这都要成亲了,不该紧张又期待吗?”

  谢元柔抿起嘴角,“原本我确实很期待,可交好的姐妹在知道我要成亲之后都劝我不要这么着急定下。”

  谢恒很意外,这可是在十四岁就能定亲、十六岁就能成亲的古代,二十二岁都算是老姑娘了!谢元柔都快三十了,怎么她的姐妹还能劝她不着急?

  谢恒:“怎么说?”

  谢元柔轻轻叹气:“这几个姐妹都成亲了,而且都是先至少订婚了一年才成亲。她们都说成亲前男方对她们很好,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各种关怀无微不至。上元佳节、七夕佳节都有各种惊喜安排,十分用心。可成亲后,从前这些温柔美好和小心意就都没了!成日在一起,一点激动、激情都没有,跟成亲前相比简直天上地下!所以她们都说成亲就是爱情的坟墓!”

  好家伙!连数千年后的流行语都悟出来了!

  谢恒笑着摇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她们是过来人,又是你的好姐妹,可以在成亲这种事上给你些意见。但你也不能将所有意见照单全收,还是要结合自己的情况!阿生不是那些公子哥儿,我倒觉得他虽然出身贫寒,但看着确是有担当有责任的人,对你又细心体贴,甚至能亲手为你做糕点。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关键在于你自己把握。”

  第七百五十九章 糟蹋你!

  谢恒没做过感情咨询,更没做过婚前咨询,也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说了。

  而这番谢恒的“现场发挥”表现得相当不错,最起码谢元柔看着好多了。

  谢恒没在谢元柔这里久坐,他实在不适合这种贴心哥哥的人物形象,随便聊了几句后就走了。

  回到谢府。

  谢斌正在书房练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七妹妹那吃饭。”

  谢恒:“都没什么话说还留那吃饭?”

  且不说他对谢元柔没那么深的兄妹情谊,而且也没共同话题啊!谢元柔说成亲是爱情的坟墓,他却是在坟墓中诞生爱情,大家压根儿不在一条线上。

  谢斌笑起来,“行了,你明天能去参加婚礼就不错了。”

  谢恒突然坐直身子:“说到参加婚礼还得准备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谢斌:“不用这么麻烦,有礼金就行了。”

  谢恒:“那你准备礼物了没?”

  谢斌一顿,呵呵笑了两声,“是准备了。”

  谢恒哼了一声,“什么东西?”

  “托朋友从南海带回来的夜明珠。”

  “这倒是好东西,我也得准备准备,一会进宫问问宣景应该送什么好。”

  谢斌无奈一笑放下笔:“这么点小事你还要问陛下?”

  谢恒:“我跟宣景夫夫同心,谢元柔是我妹妹也就算是宣景半个妹妹,一起商量送什么东西很正常。”

  谢恒哼笑:“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想找个理由进宫见陛下?”

  谢恒站起来叉腰:“我要进宫还用的着找什么理由?”

  “对对对你说得对!”

  感受到明显敷衍的谢恒不干了,转头出去。

  让宁六回去国公府,谢恒直接进宫。

  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没见,谢恒早就想宣景了。

  宣景刚刚从太子东宫出来,应该是去抽查了宣昭的早课。

  一脚踏进寝殿,顿了一下,转身让所有人都不用跟进来伺候,直接关上门。

  谢恒撤下隐身符的同时宣景的手就伸过来了,一把将谢恒捞进怀里扣住。

  谢恒咋舌:“我一直觉得你能透过隐身符看到我!”

  宣景嘴唇蹭了蹭谢恒额头,“我不是能看到,是能感觉到,就只对你有这种感觉。”

  谢恒很满意,抬头对上宣景的薄唇。

  耳鬓厮磨了一阵,在擦枪走火前谢恒刹住了,跟宣景说了明天谢元柔成婚的事。

  宣景顿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你的……七妹妹?”

  看着宣景和自己在刚听到七妹妹要成婚时如出一辙的反应,谢恒几乎笑得快要从宣景怀中掉出来。

  “对,就是她。你觉得明日送什么礼物好?倒也不是想多费心,就是没经验,以前在现代有认识的人结婚随份子包点礼金,但这个时代不是比较讲究嘛!”

  宣景想了想说:“送滚灯如何?”

  “滚灯!好主意!”

  滚灯是古代一种做灯的传统工艺,在现代还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简单形容,就是用竹条编成的球形,里面放置蜡烛,无论如何转动这个球,蜡烛都不会颠倒熄灭,是谓“旋转飞覆而烛火不灭”。后来还衍生以滚灯为主要道具的祈福舞蹈。

  一个小小的滚灯,制作起来却十分困难,选用的竹子至少要三年以上,整个过程也十分复杂。在后世演变中,滚灯的制作工艺被简化,但在大瑾朝时期,滚灯的华丽程度达到巅峰,手艺成熟,一盏静美绝伦的滚灯整个制作流程要至少花费三个月的时间。

  故而那些精美非常的滚灯基本都是富贵人家才能享有,也算是一种身份象征。

  滚灯漂亮,而且寓意美好,还可以买现成的不用费心,就是多花点银子的事儿,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宫中库房就有几盏地方进献的滚灯,宣景就让谢恒去挑了一个,作为明日谢元柔成亲的贺礼。

  次日婚典现场,门房唱礼到“鸳鸯文彩千丝缠枝滚灯一盏”,当即就把一众前来观礼的宾客给惊到了。得知送礼的是新娘的兄长,却竟然定国公谢恒,只觉得更加震惊不已!当天就又来了不少达官显贵前来祝贺,这婚典都结束了反而更热闹起来。

  谢恒到底不好离开太早,到用过晚膳后才离开,留下谢斌独自应对傍晚后才来的一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宾客。

  回到皇宫寝殿,谢恒一把将宣景扑倒在床榻上,“我喝醉了,我现在要趁着酒劲儿糟蹋你!”

  宣景眉眼间都是温柔笑意,抱着谢恒滚了一圈将人压在身下,“来吧,不要怜惜我!”

  噗!

  谢恒实在忍不住了,扎进宣景怀中哈哈大笑。

  等谢恒笑够了,宣景才将人扶起来。

  料想到谢恒晚上应该没吃多少东西,宣景让小厨房做了些谢恒喜欢的小菜,偏清淡,晚上吃太油腻不好。

  次日清早,谢恒和宣景一同起来,一前一后出去上朝。

  宣景在早朝上宣布下个月禅位太子,着朝廷各部做相关准备。

  如谢恒所料想那般,禅位的旨意一出,满朝文武都震惊了,纷纷表示陛下正值壮年,太子年幼,不必着急禅位。

  十四岁,说大确实还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谢恒不论朝臣们如何劝说,十分坚定禅位的打算。后来见朝臣们说来说去都是这件事,就直接宣布下朝。

  刚一下朝,阮同辅等几位重臣就被不少官员团团围住,不外乎是让这些陛下最倚重的朝臣去劝说陛下。

  荣启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开口就叫住了已经在往外走的谢恒,两步追了上去。

  其他人可不敢在定国公跟前絮叨,只得“放过”荣启,集中“轰炸”余下几位大臣。

  走出金銮殿,荣启松口气,“再晚出来一步我就要被吐沫星子给淹了!”

  谢恒却笑起来:“陛下是明君,朝臣们不想陛下禅位很正常。”

  “想不想也不由得他们了。不过好在太子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教导了七年,太子也聪慧,自然已能独当一面。”

  荣启点头,“要不要去锦屏馆喝一杯?我请。”

  “好啊,不过早去早回。”今天奏折多,谢恒估么着宣景一天都闲不下来,等一会喝完还是得进宫帮宣景处理奏折去。

  到锦屏馆,跑堂的伙计十年来换了三次,对荣启和谢恒都还熟悉的很,见两人一进来就直接往楼上雅间引。

  两人边喝边聊,荣启突然想到什么,问谢恒:“这两日好像都没见到宗政如玉。”

  谢恒:“估计在忙着制定回去那边的计划吧。”

  荣启:“是吗?我还以为他还忙着观察你呢!”

  谢恒皱眉,神色中有些许不解。

  “你真没发现?他现在笑起来和你很像,挑眉的习惯,甚至笑的时候习惯抿着唇并单单扬起左边嘴角,还有一些小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荣启灌了一杯酒,“宗政如玉从鲜卑回来第一日,我在御书房外见到他就觉得有点奇怪,这两天才突然想明白,就是跟你像啊!而且那日我看他穿的衣服是一件沙枣青的长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陛下用江南织造署送进宫的唯一一匹香云纱绸给你做了一件长衫,就是这个颜色,连款式都差不多。”

  谢恒总算反应过来,难怪他那时候看宗政如玉的笑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他自己就是那么笑的,包括一些细节小动作,他在面对宗政如玉时就好像在照一面磨砂镜子!

  宗政如玉在模仿他!

  荣启端着酒杯冷笑:“他在鲜卑七年,一回来就把你学了个七成,总不会是一天学会的吧?这明显是蓄谋已久加别有用心。”

  谢恒也很是不解,他本以为这些年宗政如玉应该只让人关注宣景,怎么连带自己也在他的观察范围内?难怪他总时不时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只是对方一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也就只当是那些心思多的朝臣,没怎么在意过。

  可宗政如玉为何这么做?

  很快,谢恒就知道宗政如玉这么做的目的了。

  宗政如玉经常借口商议回去后的相关事宜进宫见宣景,比谢恒进宫得还要频繁,一天天在宣景面前晃悠,还主动帮宣景磨墨倒水。

  谢恒终于明白,宗政如玉是想勾引宣景!

  改变了态度的宗政如玉不是真的接受他,而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大概宗政如玉觉得宣景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类型的男子,所以只要模仿他,就能让宣景移情别恋。

  在宗政如玉眼中在,从头到尾他都配不上宣景,如果宣景喜欢的是他这种类型,宗政如玉就觉得换成自己的话一定更合适!

  了解了宗政如玉的真正意图,谢恒气笑了。宣景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这个类型,他自己能不知道吗?不见棺材不掉泪,先让宗政如玉折腾去,等忙完了新帝继位大典再收拾他!

  近一个月下来,宗政如玉那边进展并不顺利。他发现不管自己再怎么模仿谢恒,都不能让殿下动心,甚至就在今天上午,殿下还严厉警告他,不许再模仿谢恒。

  既然这样,那他就只能采取最后一个办法了。

  ——

  三日后,宗政府宅。

  谢恒迷迷糊糊醒过来,还觉得头痛欲裂。

  他被宗政如玉暗算了!

  倒不是他不提防,只是他的修为远远不及宗政如玉,对方出其不意地一出手他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很不巧,昨晚在宣景寝宫,扳指摘下来随手放桌上,今早急匆匆出宫忘记戴了,不然好歹无为还能提醒他,他也就未必会被暗算成功!

  谢恒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双手被绑在头顶,也不知道宗政如玉做了什么,他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宗政如玉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恒,眼中泛着森然冷意。

  “我实在想不通殿下究竟喜欢你什么,不管我怎么模仿你,殿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谢恒冷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宗政如玉无所谓地耸肩:“没关系,我相信如果你被弄脏了,殿下一定不会再喜欢你。”言罢便开始解腰带。

  作者闲话:  【今日两更,没第三更啦~】

  第七百六十章 杀!

  一瞬间谢恒就明白了宗政如玉的意图,开始止不住地泛恶心!

  “你敢动我,宣景就敢杀了你们所有人!”谢恒近乎平静地看着宗政如玉,“你可敢拿所有人性命做赌?”

  宗政如玉:“我虽然有修为,但我确实奈何不得殿下,殿下也有能力杀了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暂时躲起来,反正殿下也不会轻易老去,我有的是时间等殿下彻底放下你。之前我就说过的,这世上没什么感情是时间不能冲淡的。殿下不会碰一个不干净的人,而时间久了,殿下自然会厌弃你,他只会记得你被我上过,而我却是真正对他有利的人,到时候殿下自然愿意丢下你选择跟我回去玄天帝国。”

  谢恒:“妄想!”

  “是不是妄想,试试就知道了,”宗政如玉满脸恶意的笑,“你一个小小蝼蚁竟然染指殿下,我不要了你的命已经是看在殿下的份上。你就是殿下的污点,我绝对不会让殿下带你回去帝国!”

  谢恒紧紧咬着嘴唇,试图用痛感刺激使不上半点力气的身体。

  宗政如玉的外袍已经脱下,他走到床边,俯身看着谢恒,再度勾起嘴角:“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也得承认你皮相身段都不错,上你也不算我吃亏。只可惜我不会疼人,一会少不得要你难受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眼看宗政如玉的双手就要覆上他的腰身,谢恒的嘴唇已经被咬破流血,但好在这种疼痛终于起了作用,他的腿恢复了些力气,猛地抬起来牟足劲儿狠狠一脚踹向宗政如玉。

  只是可惜,他原本瞄准的是宗政如玉的命根子,但到底力气不够,准头也没把控好,只出踹到了宗政如玉的大腿。

  宗政如玉被踹得倒退一步,很是诧异。

  “你居然能动!我明明有喂给你玄天帝国的**,连修士都会动弹不得,你竟然还能使上力气!”

  谢恒直在心里骂娘,难怪他用不上灵力,原来是被喂了药,怪不得他刚醒过来时感觉到唇边有水渍,嘴里味道还怪怪的!

  对付他一个“普通人”,宗政如玉居然用上对付修者的药,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他就没有普通点的药吗?

  宗政如玉冷笑,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谨慎起见,我还是再喂你一次药比较好。”

  谢恒很绝望!在你眼里我都是普通人了,现在就只是有抬抬腿的力气,跑也跑不了,你用得着再下一次药吗?谁教你这么谨慎的?

  从前谢恒看电视剧时瞧见那些大意的反派还会吐槽,觉得反派的智商能力都不在线看着很不过瘾,等到了自己亲身经历,谢恒只想骂骂咧咧表示为什么他面对的反派就这么谨小慎微!

  宗政如玉单手拇指顶开瓶塞,另一只手掐住谢恒的下颚,逼迫谢恒张开嘴,动作粗鲁地将那一瓶药全都倒了进去。

  不一会谢恒就尝到了嘴里古怪的药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

  然而很快,谢恒就什么都察觉不到了,识海逐渐变成一片空白,彻底昏了过去。

  宗政如玉仍开瓶子,开始去解开谢恒的衣服。

  他的手刚要碰到谢恒的领口衣襟,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踹开!

  宗政如玉转身,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一道黑影便急速掠至身前,紧跟着便是胸口狠狠一痛,整个人竟然是被一脚踹飞出去!砰地撞到角落的高脚花架,上面小水缸大的花盆掉下来正正好砸到宗政如玉脑袋上。

  满带内力的一脚加上装满了土的小水缸一般的花盆砸脑袋,宗政如玉都没能挣扎一下就彻底昏死过去。

  脑袋上流下一道道血柱,不用看也知道肋骨肯定断了好些,内脏估计都严重受损。

  门口被五花大绑的宗政如玉的几个手下简直不忍直视,他们从来没见过宗政大人这般狼狈的模样。

  宣景一脚解决了宗政如玉,立即冲到床边,看着昏迷的谢恒怎么叫都叫不醒!夜鸦在一侧盘旋,叫声中都透着焦急。

  若不是夜鸦及时飞进宫向宣景求救,宣景也不能及时赶到。

  无为从宣景手上的扳指里钻出来看谢恒的情况,眉心紧缩。

  “谢恒被下药了!”

  宣景眼神阴冷:“滚过来!”

  那几个手下被护卫推进来,有两个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他们现在连筑基修为都没有,虽然还是比普通人厉害许多,可偏偏在宣景面前受到龙气压制,丁点修为都使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

  “解药!”

  宣景将昏迷的谢恒抱在怀里,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森冷。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站在最前面的人,也就是平日里总跟宗政如玉身边的那个叫刘前的人说:“这、这……我们身上没解药,而且之前我们压根不知道宗政大人带了这种**过来!”

  宣景一个眼神示意,立即有个护卫上前去搜宗政如玉的身,却还是没发现解药。

  “宗政大人给谢大人用的是皇室秘药”长醉”,解药也只有皇室有。”刘前焦急地说,“我们真不知道宗政大人是要给谢大人用长醉,而且此次出来我等都要听从宗政大人指挥,是宗政大人让我们趁着谢大人去锦屏馆为殿下买酒的时候制造混乱,吸引谢大人过去,至于宗政大人抓到谢大人后有何打算我们真不知情!”

  刘前也不想这么快就把宗政如玉给卖个干净,可他确确实实在景殿下眼中看到了杀意!

  他敢肯定要是自己有一个字假话让景殿下不满,景殿下绝对连更正的几机会都不会给他一刀让他身首异处,反正这里不只他一个人,没了他还可以审问别人!

  而且刘前说的也是真的,他的确不知道宗政如玉绑架谢恒要做什么。本以为只是宗政大人看谢恒不顺眼,想要小小教训一下这个胆敢缠在景殿下身边的普通人,却没想到……

  哪怕刘前还没成亲,却也不是童子鸡,从景殿下踹开门后他看到谢恒昏迷在床榻上,而脱了外袍的宗政如玉正准备解谢恒的衣服,他就明白了宗政如玉的打算,当即冷汗就出来了!

  那谢恒再怎么蝼蚁,却也是景殿下的人啊!宗政大人是疯了吗!

  无为没听说过“长醉”,但他用灵力探知谢恒的情况,感觉很不好!

  “这样下去不行!他会死!”

  刘前和其他人都懵了。

  “这位前辈你弄错了吧?长醉只是专门用来对付修者的**,筑基以下都会浑身无力,且无法调动灵力,就算给普通人用,至多就陷入昏迷,怎么也不可能致命啊!”

  无为:“我不会感知错,他现在意识全无,而且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流失!”

  宣景一手揽着谢恒的腰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另外一手抽出长刀刷地抵在刘前脖子上,锋利的刀气直接破开刘前脆弱的颈间皮肤,浮现一道血痕。

  刘前双膝一软差点趴在地上,“殿殿殿下!饶命!一定……一定是宗政大人用了大剂量的长醉!就算只是**,可用量太大还是会让人在昏迷中死亡!现在必须快点拿到解药!一般中了长醉必须在三天内服用解药,看谢大人这情况,大概只有一天时间!不然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宣景面色铁青,就算现在立刻就往天山赶也来不及!

  刘前瞧着宣景黑沉的脸色,赶紧说:“我可以先用修为封住谢大人的主要穴位,让长醉无法进一步扩散,不过最多只能封住两个月,两个月后再没有解药就会即刻丧命!”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赶往天山布置传送阵。

  宣景面色紧绷。

  刘前觉得殿下没杀他应该就是同意他的提议,于是膝行上前,为谢恒封住经脉。

  “一个时辰后动身!”宣景便抱起谢恒往外走,走到门口停顿了一步,偏头吩咐边上的护卫统领,“杀!”

  护卫统领立即明白了宣景的意思,提刀进到房间里面,将昏死在墙边的宗政如玉一剑穿胸,并砍下头颅。后又命人将尸首分开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刘前等人瞳孔巨震,一瞬间手脚冰凉发颤,若不是被护卫提着,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可是宗政大人!年纪轻轻便有金丹修为的宗政大人!宗政家的骄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个灵气匮乏的小世界!甚至连全尸都保不住!

  不知等回去之后,宗政家主知道自己最骄傲的儿子死了,还是死在景殿下手上,会作何反应!

  按照计划,宣景会在半个月后禅位,然后看宣昭登基,再与谢恒一同前往天山。

  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宣景抱着谢恒回宫,直到寝宫也没将人放开,就扶着谢恒坐在他腿上靠进他怀里,一刻也不肯撒手。

  宣景让黄总管传太子和所有重臣以及重要的皇室宗亲进宫。

  众人急急忙忙进宫,心下不禁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陛下这么着急地召见这么多人。

  然而一进养心殿,瞧见陛下怀里抱着定国公,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还有几个甚至大张嘴巴到当场下巴脱臼,严肃的气氛之下也不敢叫太医,只能托着下巴站着,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陛下对怀中的谢大佞臣呵护得如珠如宝,眼里的温柔和疼痛他们从未见过!

  第七百六十一章 天山之巅

  阮同辅和阮展鸿是早就知道谢恒和陛下的关系,但他们也从没想到会这么快看到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猝不及防。

  再仔细看谢恒的情况好像不太对,这么多人都在这,他是还在睡觉?如此大的动静也不可能不醒过来啊!

  宣昭到底还年轻,就算这些年在宣景和谢恒的教导下很是稳重,但这会看谢恒好像昏迷,他也实在控制不住担心。

  “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荣启和宣临都站在宣昭身边,眉心一直紧锁着。

  宣景没回答宣昭,表情严肃地说:“朕现在就禅位太子,从此刻开始,朕就是太上皇。朕马上要带定国公出宫,你们自行商议登基大典。”

  众人耸然一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陛下!”

  “使不得啊陛下!”

  “禅位怎能如此仓促!钦天监都已经定好了日子,有什么事儿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啊!”

  “太子即位陛下也不能不在啊!”

  “陛下出宫是大事,也要做好详细安排才是。”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谏,然而宣景却依旧无动于衷。

  “够了,”他冷声打断众人,“朕是在告知你们,不是询问你们的意见!你们切记好生辅佐太子!”

  说完宣景便抱着谢恒大步离开。

  朝臣和宗亲们还想上前继续劝谏,却被门口侍卫拦下。黄总管面带微笑地站在众人面前说:“太上皇行前有旨,让各位大人好好讨论继位大典,没商讨出来就不要出宫了。”

  众人无可奈何,只能接受陛下突然撂挑子的事实,将注意力放在继位大典上。

  原本半个月后的继位大典被突然提前,好在准备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虽然仓促,但做些调整还能应对得来。

  一直没开口的荣启看向宣景身影消失的方向,心头笼罩一片阴云。

  他猜测一定是谢恒出事了,才会让宣景不得不打乱原本的计划将一切提前。

  只希望最终谢恒能平安无事,否则……

  宫外马车已经备好,宣景带了十几个护卫,而刘前那边只还剩下两个人。

  之前回来路上宣景问刘前布置启动传送阵需要他们几个人。

  刘前不知道宣景为何这般问,但还是在后者的威压之下诚实回答只需要两个人。布置传送阵的关键在于灵石和法器。他们身上有足够的灵石,法器原本在宗政如玉身上,刘前在宗政如玉的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喂野狗之前拿回来了。

  宣景得到了答案,轻轻抬了抬手,原本跟在身侧的那些浑身充满血煞之气的护卫瞬间散去。

  而他们四个人眨眼间就有两个人被护卫斩于刀下。

  这个时候刘前才明白景殿下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若不是留着两人开传送阵,景殿下竟要杀了所有人!不用说,景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还有其他人手藏在京中,那些散出去的护卫定然去杀人了!

  如今他们修为被压制,那些护卫身上的血煞之气又重到几乎凝实,敌众我寡,其他人怕是没有机会生还了。

  这会刚刚出发,刘前眼尖地看到旁边一个护卫的腰带上溅着两滴血,还是新鲜的!

  刘前狠狠闭了下眼,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尽力平复呼吸。

  可他眼前不禁闪过七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形,他们一行十七人,以宗政大人为首。可现在却只剩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人,还是阶下囚!

  马车内,谢恒坐在宣景的腿上,歪着头枕着宣景宽阔的肩膀,腰上环着的手臂将他牢牢固定在温暖的怀中,看起来真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夜鸦也没在外头飞着,安安静静卧在角落,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只看着谢恒。

  无为在旁边叹气,“你也别太担心,谢恒的身体底子不弱,只要去到修真界拿到解药就不会有事。”

  宣景还是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谢恒,抬手覆上谢恒的侧脸,拇指轻轻摩挲微凉的脸庞。

  无为也不说话了,心里却觉得这事儿可真寸!

  他早上从扳指里出来之后就知道谢恒把他忘在皇宫了。

  宣景又在御书房处理正事,他就想着自己还从没好好看过皇宫,也没想着谢恒能出什么事儿,就在宫里晃悠起来。

  皇宫很大,但也没什么意思,朱墙黛瓦,兽脊飞檐,大同小异。

  逛够了的无为就去御书房找宣景,结果就看到一直跟在谢恒身边的那只傻鸟着急忙慌地飞过来,冲进了御书房。

  宣景也认识那鸟,哪怕语言不通也能感觉到夜鸦的慌张着急,一下子就猜到是谢恒出事了,便赶紧跟着夜鸦去救人。

  无为大概懂得夜鸦比划的意思,知道是谢恒在中招之前让夜鸦进宫去找宣景。也幸亏谢恒想到这一手,要不然……

  现在无为想想还觉得十分后怕。

  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月,路上换了好几匹马,终于到了天山!

  从天山脚下到天山之巅,受环境影响和正常人的体力限制,一般也要二十天左右。

  宣景让刘前一个人先行,他一个人能快些,早点到天山之巅布置好传送阵,其他人尽快登山,争取达到山顶之后就能立即传送到修真界。

  天山正是风雪肆虐,无为用灵力包裹着谢恒、宣景和夜鸦,帮他们抵御寒冷。其他护卫就留在山下,等风雪小些再上山。

  宣景背着谢恒,在雪地里稳步行走,还让无为只为谢恒一个人保暖就好。

  他知道经过七年蕴养无为的情况好了很多,但这里终究不是修真界,缺乏灵气滋养,整体的恢复还是比较缓慢,灵力有限,若是同时护着两个人怕是很难坚持到最后,不如直接护着谢恒一个。

  夜鸦扛不住天山的寒冷,裹成一团被宣景抱着。无为也能分出一点灵力来给夜鸦,所幸小东西耗费的灵力不多。

  十三天后,宣景等人终于到达天山山巅。

  只能说宣景确实能力非人,旁人就是做足了准备一身轻松也要花费二十多天才能登顶,他还背着一个人,十三天就上来了。

  刘前已经布置好传送阵,随时可以开始传送。

  几人进入传送阵,无为也进入扳指内。

  宣景将扳指重新戴在谢恒手上。

  无为是魂体,经不住传送阵的力量,进入扳指后,随着宣景背着谢恒踏入传送阵,他几乎立即在扳指内陷入沉睡。

  随着刘前和另外一人驱动法器,几人脚下的传送阵发出金色光芒。

  可在两息之后,原本灿烂的金色光芒却突然黯淡了不少,而且时隐时现,好似很不稳定!

  宣景将谢恒搂在胸前护着:“怎么回事!”

  刘前一脸苍白:“天山的灵气不够,传送阵难以完全启动!现在全靠法器的力量撑着,再不补充力量法器就会毁坏,到时候就彻底回不去了!”

  “有什么办法补充历力量?”

  刘前掏出一把刀,扒开衣服,一刀刺向胸口,鲜红的血自伤口流出,滴在法器上,法器的光芒变强了些。

  另外一个人也重复了刘前的动作。

  两个人的血让法器亮了不少,可传送阵的光芒还是没完全亮起来。

  失血不少的刘前嘴唇都是苍白的,喘着气说:“心头血蕴含魂魄的力量,能为法器加持,但我们俩的都不够!”

  宣景沉着脸色,动作温柔地将怀中的谢恒放在一旁,拨开自己的衣服,抽出腰间匕对着胸口刺了下去。

  虽然他魂魄不全,但按照无为和这些人的说法,他的魂魄力量应该十分强大,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宣景刺得毫不犹豫,心头血几乎喷溅出来。

  刘前惊呼,看着宣景血流如注,几乎眨眼的功夫鲜红的血就将传送阵中心那个小小的圆形法器全部染红。

  法器中心光芒乍起,一团刺目的光芒迅速膨张扩大,直至将法器吞没,而后如同膨胀到了极致一般猛然炸开,迸发万道金光!

  整个传送阵在下一刻光芒大盛!

  覆盖住整个传送阵的巨大光柱直冲云霄,冲破层层云海直冲天际!天山千里之外的地方都能看到那仿佛神迹的景象!

  不少人亲眼目睹,直说是天佑大瑾才会降下如此祥瑞景象。而今日正巧就是宣景的生辰,退居太上皇的宣景依旧是百姓心中最贤明的君主,现在更让他们确定他们的昭明帝就是天选帝王!真真正正的真龙天子!

  远在京城也能隐约看到极北天边那冲上九霄的金光。

  荣启站在窗边眺望,面上平静,可抓着窗沿的手却绷起了青筋。

  传送阵中,宣景因失血过多单膝跪倒在地,他喘了口气正要去抱谢恒,却猛然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失重感逐渐传来,宣景震惊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脚开始逐渐消失!而谢恒那边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传送阵并未对谢恒起效。

  一股强烈的恐慌袭上心头!

  而这时谢恒竟意外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

  他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却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身体正逐渐消失的宣景!瞳孔骤缩!

  谢恒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再靠近彼此分毫!他看着宣景的表情从痛苦崩溃到一种绝望的温柔!

  他就这么躺在雪地传送阵中,眼睁睁地,看着宣景彻底从眼前消失……

  泪水从眼角滑落,裹着肆虐的天山风雪,化作锋利的坚冰,狠狠刺进心脏!

  作者闲话:  【这章小虐,我却写得一气呵成十分痛快!哈哈哈哈!!今日还是两更~】

  第七百六十二章 冷宫小皇子

  传送阵的金光中夹着漫天风雪,精致的小竹篮滚到谢恒不远的地方,先前被无为用灵力包裹住的夜鸦顶开了竹篮的盖子冲出来。它周身有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正是无为的灵力。

  风雪中它的力气不够,身形不是很稳,却还是摇摇晃晃的飞到谢恒身边。

  夜鸦落在谢恒身上,将两翼完全舒展开,趴在谢恒胸口,像是要用自己的身躯来护住心脏所在位置最后的温度。

  谢恒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所剩无几,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谢恒感觉自己的心跳即将完全停止时,张开翅膀伏在他胸口的夜鸦身上那一层金色的光芒开始如流水一般向谢恒的心脏位置汇聚而去。

  而仔细看又会发现,在那缓缓流动的金色光芒中,竟然还掺杂着一丝丝细细的红光,隐隐藏在金色流光中很不起眼。

  下一刻,谢恒短暂骤停的心脏再度恢复跳动,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心脏位置开始向四周蔓延。

  还不等谢恒试探自己是否能动,他的身体也如之前宣景那般,从脚开始慢慢消失。

  这时候传送阵的光柱也已经非常黯淡,几乎在谢恒完全消失的同时,传送阵的光芒彻底消散。

  天山之巅恢复往日的宁静,只有风雪呼啸。

  谢恒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好一会恢复知觉。

  他缓缓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

  他没死?而且能动了?

  谢恒捂住胸口,觉得这里还有一种特别的温暖的感觉。

  对了!是夜鸦!

  他知道是夜鸦张开翅膀趴在他胸口,之后也感觉到有灵力从夜鸦身上往他身上过度,而且除了灵力之外还有另外一股虽然隐晦稀少但却十分强大的力量。他直觉自己能活下来并且恢复跟这股力量绝对有关!

  宣景先他一步消失却不见人,夜鸦在哪里?还有无为呢?

  谢恒抬手,手上扳指还在,但任凭他怎么呼唤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在哪?

  谢恒下意识地有些慌,但他很快感觉到空中有淡淡的灵气萦绕。

  这是修真界!

  是了!在大瑾那边他从来没有在空气中这样明显地感受到灵气的波动!这里只能是修真界!他过来了!

  想到这点,谢恒激动得直跺脚!过来了!他过来了!他不会让宣景一个人面对一切了!

  谢恒深吸两口气,冷静冷静,现在宣景没跟他在一起,夜鸦、无为也不在,他得先冷静下来弄清楚自己具体身处何处。

  环顾四周,像是宫苑建筑,只不过瞧着有些清冷萧条,倒是和大瑾的冷宫很像。

  从前谢恒心血来潮去冷宫看过,如同景区里八百年没人打理的破落景点,宫墙灰败,墙根下堆着厚厚的落叶,跟眼前的景象有八分相似。

  难不成这里也是冷宫?哪的冷宫?玄天帝国的?

  谢恒正要出去看看,却突然听到一墙之隔外传来一阵声响。

  他穿过半开着的月亮门去看,果然在不远处墙角看到几个人。

  几个侍从打扮的男子正在对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拳打脚踢。

  男孩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团成团躲在角落,瘦弱的两条小胳膊护着脑袋。

  那些人边打边骂。

  “皇子又怎么样?陛下最不缺的就是皇子!”

  “一个宫女所生的小贱种!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偷老子的鸡腿吃!老子打死你!”

  “宫里的贵人们多,谁记得这么个自小生在冷宫的贱种!玉牒都没上!算什么皇子!呸!”

  “在冷宫当差已经够倒霉的,小杂种还敢偷爷爷们的吃食!”

  “他唯一的作用也就是让咱们活动活动筋骨撒撒气了!”

  ……

  谢恒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几个成年轻人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一撇一捺根本写不出来这种玩意儿!

  “住手!你们住手!”

  谢恒大喊,然而那几个人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踢打那个孩子。

  谢恒几步上前想要将那些人拉开,可一伸手,令他无比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竟然穿透了那些人的身体!

  看着与那些人身体接触的手臂变成半透明状态,谢恒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好几步,脚下一崴就一屁股墩儿摔在地上。

  他!他变成鬼魂了?他死了?!

  可不应该啊!

  他明明还能感觉到胸口是温热的!鬼魂怎么可能有温度?

  先不管,得先去救那个孩子,不然不管他死没死,那孩子就要半死不活了!

  谢恒左右看了看,捡起来几个石子。

  还好,虽然那些人看不到他,他也碰不到他们,但他能碰到其他没有生命的东西。

  拿石子使劲儿往那几个人身上砸,噼里啪啦把那几人砸得抱头鼠窜。

  那几人看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那些石子就是凭空砸过来的,大喊着有鬼,吓得一边尿裤子一边跑,没一会就都跑远了。

  谢恒十分得意,看,就算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照样能修理这些杂碎。

  小男孩一直缩在墙角没动,谢恒转头看去才发发现对方一直看着自己。

  哎呦,这孩子能看到他!

  以前听老人说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所以能看到那些一般人看不到的“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他现在算“不干净的东西”?

  “嘿!小孩儿!你能看到我?”

  男孩沉默片刻,许是想到现在再装看不见也来不及了,便点点头。

  “你不怕我?”谢恒双手叉腰弯下腰看小男孩,“不怕我是鬼把你吃了?”

  小男孩的脸上戴着一个丑了吧唧的木头面具,看那粗糙的手工估计是他自己弄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嘴和下巴,但却更显得那双眼睛干净明亮。

  小男孩摇头:“生或者死,没什么区别。”

  谢恒心中一酸,以为是这孩子因为自小受了太多苦,才没有活下去的念头,觉得死了也是一种解脱,才会说出这种话。

  他刚刚都听到了,这小孩跟他家陛下一样,都是皇帝的孩子,只不过没他家陛下运气好。好歹宣景的母亲还是已故皇后,而这个小男孩就是宫女所生,出生就在冷宫,无人在意,却又因为皇子的身份而备受那些刁奴磋磨,真是个可怜的小白菜!

  然而谢恒并没有注意到,小男孩低垂的眼眸中并没有半分悲伤绝望,只有一片……漠然。

  他不是觉得活着太过痛苦才失去对生的希望,而是真心觉得生死都没什么要紧,仿佛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不在乎任何人、事。

  他还活着,是因为他想不到死的理由。他不畏惧死亡,是因为觉得活着也同样没有意义。

  然而在宣景眼中,面前的男孩儿实在可怜地招人疼。

  索性他本来就要到皇宫找宣景,竟然这里就是皇宫,那他就干脆在冷宫暂住下来,还能一边照顾这孩子一边找人。

  接触中谢恒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能碰到小男孩,这样可好,方便他照顾。

  小孩身上新伤连着旧伤,脱下衣服的身躯没有几块好地儿。

  谢恒看得难受,觉得只是拿石头打那些刁奴实在太便宜他们了,等回头腾出时间他非要将那些人再好好教训一通不可!

  谢恒将小男孩抱到屋里,看着这浑身的伤直咋舌,怎么也得弄点药来,指着自愈还不知道要多久。

  于是谢恒转身准备去找找宫里有没有太医院之类的地方。

  就算是修者也有可能生病的吧!再说皇室中人都是的修者,但那些妃子却不全是,听无为说过修真界的女修明显比男修人数少,又有多少女人会在有天赋能修炼的情况下还愿意进宫伺候皇帝跟那么多普通女人争宠?所以宫里肯定得有太医院。

  摸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找到太医院又翻出了不少药,内服外敷都有。

  谢恒带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回去,就看到小男孩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之前离开时小男孩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让不动就真一动不动,这孩子怎么这么乖!

  一瞬间谢恒的心就更软了,这么听话乖巧的孩子,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欺负!

  “我给你弄了点药回来,擦上好得快些。”

  小男孩转身,看到谢恒时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意外。

  谢恒这一次准确捕捉到了那一抹小“意外”,坐到小男孩身边笑着道,“是不是以为我走了?放心吧,我说照顾你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要走至少也要等你伤都好了之后。而且我还要在宫里找人。”

  谢恒没完没了的嘚啵嘚并没有得到小男孩的反应,却也并不气馁,小孩子嘛,又受了那么多苦,性子会内向再正常不过,他也不是找人聊天儿的,说这么多也是不想这孩子无聊罢了。

  给小男孩上完药,谢恒的目光就落在那张面具上。

  “你为什么戴面具?”

  小男孩抹了一把手上的面具,淡淡地说:“丑,会吓到别人。”

  谢恒心中浅浅泛起一股酸涩之感,明明被人欺负得这么厉害,且看起来肯定是常态了,却还想着自己生的不好看会吓到别人而戴上面具,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我能看看吗?”

  小男孩没说话,只是眼神平静地抬手解开脑后的绳子,将面具掀起来一些。

  作者闲话:  【多谢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七百六十三章 被困皇宫

  小男孩面具下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像是藤蔓枝缠叶绕,密布在脸上。谢恒只看了这么一眼便瞳孔微微收缩。那像是藤蔓又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的黑色纹路确实很吓人,尤其是长在人脸上!纹络不是浮于表面,而是好像从皮肤里渗透出来的一样。

  小男孩并不意外谢恒的反应,甚至谢恒的反应比绝大多数人都友善多了。一般人第一次见到他这张脸都会大骂他怪物,然后就会打他或者用东西砸他,好一点的就是直接跑开,还有些人眼中会带上明显的怜悯和同情。

  眼前这人的眼中没有同情,说不太清楚是种什么情绪,但不算坏。

  小男孩重新将面具戴上,看着天花板沉默。

  谢恒叹气,“要发呆也等一会,先吃点东西。”

  之前谢恒听到那几人打小男孩是因为小男孩都吃了他们的饭。这会差不多刚过用午饭的时辰,想来是小男孩太饿去找东西吃却被发现,挨了一顿打大概也没吃到什么。

  刚刚谢恒去找药的时候也发现了御膳房,便偷了几个肉包子出来。

  谢恒从怀中把肉包子拿出来,还是温温的,就是有两个包子被压坏了,漏了一点馅儿出来,但不影响。

  “吃,”谢恒拿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递到小男孩身前,“吃饱了再发呆。”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接过包子,抬眼看着谢恒吃得很香,也一口一口吃起来。

  吃完包子,谢恒沾油的双手在身上蹭了蹭,站起身:“你睡一会,我一会回来。”

  小男孩没说话,只垂下了眼眸躺回床上。

  谢恒之前出去转了一圈摸清了一些地方,他知道小男孩住着的冷宫在整个皇宫的最西北角,偏僻又冷清。不过好在距离御膳房不是很远,方便偷东西吃。

  而且谢恒已经确定这里就是玄天帝国,这幅半人半鬼的样子也正好便于他在宫里找人。

  谢恒也基本可以肯定自己不是鬼,因为他已经碰到了几个皇族修士,但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当然不是所有修士都有本事能看见鬼,可就算修为不高看不到,但对鬼气也是能察觉出来的,可那些修士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谢恒就是在他们面前做鬼脸也没有人发现。

  这些谢恒就更放心了!

  然而在皇宫里找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找到宣景。

  整个皇宫他还没逛遍,明天再继续找!

  谢恒回了冷宫,顺道从御膳房偷了晚饭,他发现他甚至能让食盒也“隐身”,于是大大方方装了一大堆吃食,甚至还有饭后甜羹。今晚的八宝烤鸭很不错,甜酱也做得好,薄饼看着能透光,小崽子肯定喜欢!

  屋内漆黑一片,也没点灯,谢恒放下食盒走到床边,轻轻推了下小男孩,“诶,你不会睡了一下午吧?”

  小男孩转头看着谢恒,一向如古井一般沉静淡漠的眼中竟然有了些许意外的神色,“你没走?”

  谢恒皱眉:“我为什么要走?不跟你说了我一会回来,啊,我是回来得晚了点,有事耽搁了,但你也不用上来就让我走吧?”

  小男孩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以前一直伺候我的宫女也这么跟我说的,说她一会就回来,但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后来听人说过,她拿走我娘留给我的银镯子打通关系去别的宫里伺候了。”

  在讲述这件事时小男孩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那个被宫女背叛还被偷走母亲唯一遗物的年幼孩童不是他一样。

  谢恒又止不住难受了!

  小崽子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一个银镯子固然值不了几个钱,但那大概是小崽子的母亲作为一个宫女为数不多的体己,本来是留给孩子的,却被人偷走,还是为了谋一条离开她孩子的后路!

  谢恒心里难受,他是孤儿出身,可他更看不得这种事!

  想也不想,谢恒直接将下崽子抱进怀里,一下下轻抚小崽子清瘦的脊背,“别担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偷你的东西离开你。”

  小男孩垂下眼眸,想说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偷了,可谢恒却将他抱得更紧。

  他从来没体会过被人拥抱的感觉,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那个宫女在照顾他,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听说是他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

  所以他也不怪那个宫女,哪怕对方也没多尽心,但至少在他能靠自己找虫子、挖草根充饥之前,都是那个宫女在照顾他,拿走了镯子也算是她应得的。

  但……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有点紧,但很温暖。

  他不讨厌。

  谢恒抱了好一会才放开,拉着小男孩坐到桌边,献宝一样地打开食盒:“看看咱们晚上吃什么!”

  小男孩:“烤鸭。”

  谢恒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惊喜些?”

  小男孩又低头看着烧鸭,但半天没再挤出一个字儿。

  谢恒认输了。

  御膳房的手艺相当不错,而且谢恒还在这烤鸭上感受到淡淡的灵气,估计不是一般的烤鸭,不过管他呢!偷都偷了!回头将食盒烧了毁尸灭迹,谁也想不到是他干的!更不会查到小崽子头上!

  谢恒知道以小崽子的情况肯定很少吃到烤鸭,甚至看都很少看过,可这会吃起来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狼吞虎咽的画面。

  小崽子吃烤鸭和吃米饭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神色都淡淡的,仿佛吃不出来味道有什么差别一样。

  谢恒心里更难受了,这可怜的孩子,在这冷宫被磋磨得连表达喜怒哀乐的本能都被磨灭了!深宫吃人啊!

  吃完了一只烤鸭,谢恒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响嗝。

  实在惭愧,整只烤鸭四分之三都进了他的肚子,小崽子没吃多少。

  问他为什么不吃了,他只说吃饱了自然就不用吃了。

  这清心寡欲的模样,让谢恒觉得或许应该剃了小崽子的头发再点六个戒点,拿个木鱼在手就能原地出家!

  冷宫里没有蜡烛,一入夜整个冷宫就黑漆漆一片,谢恒想着明天得偷点蜡烛过来。

  反正冷宫闹鬼的消息传开了,现在没人敢在冷宫附近晃悠,点蜡烛也不会被发现。

  谢恒起身,拉着小男孩往外走,“我们出去消消食,免得吃那么多就坐着会积食。”

  小男孩:“是你吃的多。”

  谢恒厚脸皮地笑着,抓着小男孩的手,“那你陪我出去消消食。”

  拗不过谢恒,小男孩只能跟出去。

  溜了半个时辰,谢恒没觉得累,但看小崽子已经有些疲惫了,可一直什么都没说。

  谢恒暗怪自己粗心,小崽子才多大,走了这么久不累才怪,于是一弯腰抄起小男孩腿弯,直接将人抱起来。

  小男孩拽着谢恒胸口衣襟,“抱我作甚?”

  谢恒:“你累了,哥哥抱你回去。”

  相处大半天,小男孩已经摸透谢恒的脾气,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就干脆不说话了。

  晚上冷宫清凉,还好现在还是夏天,晚上凉点睡着还舒服些。

  这处宫苑有两间卧室,但另外一间卧室太久没住人,到处都是灰尘,谢恒可不愿住,当即决定跟小崽子挤一挤。

  小崽子毕竟还小,哪怕床榻不是很宽敞,也足够睡。

  只是谢恒这一晚终究没有睡好,一晚上都在做梦。

  梦里都是天山仿佛永不停歇的风雪,他看着宣景在他眼前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遍遍重复着分别的场景,谢恒就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魂体状态的他竟然也出了一身冷汗。

  浑浑噩噩,一夜就这么熬了过去。

  天还没亮,谢恒就再也躺不住了。

  他先去御膳房偷了早膳,南瓜粥搭配凉拌小菜还有小笼包,放在桌上后就出去了。

  他要去找宣景!

  小男孩起来后没见到谢恒,却没多意外,但看到桌上摆放的食物还冒着热气,洗漱完后就乖乖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中午谢恒送了午饭过来后就又出去了,直到傍晚送了晚饭过来再次出去。

  一连三天,谢恒都是在饭点给小男孩送了饭之后就匆匆出去继续找人,甚至晚上都没有回来。他发现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就算不睡觉都没关系,竟也不会觉得困。

  然而三天来,他找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找到宣景。

  难道宣景不在宫中?

  谢恒想起之前宗政如玉说宣景陷入沉睡,那倒是也有可能在别的地方,比如某处洞天福地之类的,能滋养肉身,那些玄幻小说中不多的是这样的地方?堂堂玄天帝国皇室,拥有几处洞天福地也很正常吧?

  只是这样一来就得到宫外去找!

  第四天清早,给小崽子偷来早饭后,谢恒就准备出宫去。

  他现在可以不走路,靠飘的,速度可比走路快多了。

  然而行至宫门口,正要出去,他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回来,再一睁眼就回到了冷宫他第一天出现的地方。

  谢恒懵了一瞬,再次尝试,可才冲到宫门口就又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吸回冷宫。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整天谢恒尝试了无数次,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只要到皇宫边缘,都会被吸回冷宫。

  所以他这是被限制了?被困在皇宫哪也去不了?

  谢恒不信邪,一直试到月上树梢,到魂体都生出撕扯般的痛感,终于才肯定自己确实出不去了。

  作者闲话:  【今天还是两更哦】

  第七百六十四章 你是鬼吗?

  谢恒垂头丧气地回到冷宫,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自己现在状态的问题还是其他什么问题?

  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虽然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宣景,但宣景应该还是安全的。

  宣景是皇子,而且神魂融合后苏醒过来修为又不低,应该没事,大概率比自己的状况还好。

  再加上宣景不会记得在大瑾国的一切,也不会对他相思成疾。

  回到冷宫,谢恒看到桌上放着的半个卤蹄膀,有些意外。

  “这是……给我留的?”

  坐在桌边看书的男孩都头没抬,但谢恒却知道自己猜对了。

  烦躁的心情因为男孩的举动稍有好转,虽然对方还是不大愿意说话,但能想着他晚上没吃东西给他留点吃的,也算他们之间关系进步的一种体现。

  谢恒一边吃着猪蹄膀一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肯定不能什么都不做,虽然他现在不是实体状态,但他之前感受过了,可以修炼,那他就把修炼提上日程。而且虽说今天一整天尝试出宫都失败,但说不定这种限制有时效呢!往后他每天都要在不同的时间段去试一次。

  一边尝试离开一边修炼,也不算浪费时间。

  至于这个小崽子……谢恒瞄了两眼,小崽子看书时的姿态真是端正,让人一点也想不到他看的书上没有字都是画,这是谢恒好不容易从宫里找到给小崽子解闷的。没人教小崽子认字,小崽子自己偷学但有限,给他都是字的书他也看不懂。

  既然能在这里遇到,小崽子又是目前唯一能看见他的人,那就说明他与小崽子有些缘分,谢恒就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小崽子一个人在这吃苦受罪。

  谢恒决定在能出宫之前,他都尽可能地教小崽子一些东西,未来就算自己离开了,小崽子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不太差。

  于是从次日开始,谢恒每天上午抽出一个时辰教小崽子读书识字,下午和晚上各一个时辰教小崽子武功。

  谢恒到底被宣景手把手教过那么久,刀法、剑法都很是那么回事,教一个小崽子绰绰有余。其余时间他就要专心修炼。

  但很快谢恒就发现这小崽子进步神速,自己从前花费半年才能练得有几分模样的剑法,小崽子十天就融会贯通,比他现在使得都好。

  不到两个月,谢恒会的就都教完了。

  但还好,他虽然不会内功没有内力,但他会背内功心法。他对别的内功没兴趣,只背了宣景独创的内功心法——破云苍。

  谢恒将这内功心法默写下来交给小崽子,还有一些之前听宣景讲过的修炼内功的基本功。

  他当时听着觉得太复杂,自己又没有时间,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子,才始终没有修炼内功。不过小崽子还小,正是开始修炼内功的好时候,而且看他能用十天时间学完半年的东西,可见天赋不差,说不定自己摸索着就能练成功了呢!

  事实还真如谢恒所料,常人三个月修炼内功入门,小崽子半个月就做到了。

  这下谢恒彻底放心了,照这么下去,顶多两三年,小崽子就能完全修炼贯通破云苍,小小年纪就是内家高手了!再辅以剑术刀法,宫中这些奴才就不可能再欺负得了他!

  这一日午后,谢恒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刻刀正在弄什么东西。

  小崽子刚刚过了一遍破云苍第三重,一身的汗,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谢恒难得没有打坐,而在低着头手神情专注地鼓捣一块木牌样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谢恒抬头露出笑,举着手里的木头说:“给你重新弄个面具。”

  前两天谢恒注意到小崽子面具边缘的皮肤给蹭得有点泛红。

  这面具就是小孩儿自己鼓捣的,面上都坑洼不平,里面应该也好不到哪去,这样戴着肯定不舒服。

  之前是谢恒忽视了,没想到这点,直到发现小孩的脸都被蹭红了,才想着应该给重新弄一张。

  谢恒不会木匠活儿,但他弄得总比一个孩子弄得好,再多认真些,就算最后做出来的不好看,但好歹带着会比较舒服。

  谢恒将面具打磨得很薄很薄,以免太过厚重不舒服,且保证里外脸面都十分光滑,一点毛刺不能有,而且尽量平整,又上了桐油养护,保证不会轻易腐败。之后还恶趣味地给面具上色并画上图案——青竹挺拔,占据了小半张面具。

  半天后,谢恒看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交给小崽子让他戴上。

  谢恒从没有强迫小崽子摘下面具,没给他灌输什么不用在意自己容貌的心灵鸡汤。

  他其实也知道小崽子并没有多在意,只是不想吓到他而已。他不惧怕那张脸,但也没有多番强调自己不在意。

  这些事情其实没有必要刻意说,戴不戴都是小崽子的自由,而且这也可能已经成为小崽子的习惯,他自己不觉得别扭,又何必强行要求改变?

  在谢恒收拾桌面的时候,小崽子摘下自己原本的面具,戴上了谢恒给他新做的。

  这面具比他原来的那张更舒服更漂亮,还有淡淡的木质香气,猜测这制作面具的木头应该不一般。

  晚上谢恒从御膳房偷来了丰盛大餐。

  其实御膳房已经发现食物有被偷,但不管他们怎么调查防范都是徒劳无功,后来也就干脆不防了,全当孝敬神仙了。

  将菜一盘盘摆出来,谢恒正想拿碗,就见小崽子已经拿着他的碗从旁边的装满米饭的小木桶里盛饭。

  盛了一满碗,放到谢恒身前。

  谢恒笑起来,“呦!进步了,都知道主动给哥哥盛饭了!”

  对于谢恒总自称哥哥的行为,小崽子从来不回应,不过谢恒乐此不疲,有事没事就这么逗他。

  小崽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哪怕无人教养礼仪,可他身上的贵气从容仿佛与生俱来。谢恒打心眼里觉得小崽子的吃相非常好看,甚至有点像宣景。

  大概是太久没见太过思念的缘故,谢恒常常恍惚间在小崽子身上看到宣景的影子。

  吃完饭,小崽子还给谢恒舀了半碗鸡蛋火腿汤。

  讲究的人一般都是饭前喝汤。

  谢恒从前在大瑾时参加过不少宴会,比较正式的宴会开宴都是一道汤,之后才开始上菜。

  不过谢恒不喜欢这样,他比较习惯饭后喝汤。

  人家饭前喝汤是因为品味,他饭后喝汤是为了解腻灌缝。

  吃饱喝足的谢恒瘫在椅子上不想动。

  小崽子走到谢恒身边,“出去走走。”

  谢恒眼睛都没睁开,无力地挥挥手,“你自己去吧!”

  小崽子却二话不说直接抓住谢恒摇晃的手腕,一把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谢恒十分无奈。

  他之前问过了,小崽子今年九岁了,只是一直因为营养不良十分瘦弱,看着才像六七岁的样子。

  但这近一年的时间,小崽子被他好吃好喝地养着,他还教了武功给了内功心法,小崽子的身体可见地结实起来,个头就跟那雨后的竹笋一样蹭蹭蹭地长,一年不到,比谢恒刚见那会都高了一头了。

  而且就比武功,谢恒已经远远不是小崽子的对手,只能人认命一般地被小崽子拖出去。

  他也知道小崽子是为他健康着想,但天可怜见,他现在就是魂体状态,光吃不动也不会长肉的!

  马上就是中秋,修真界这边也过中秋,白天谢恒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宫里已经在为中秋佳节做准备。

  清亮的月光给冷宫镀上一层银灰,这在满皇宫人眼中阴森的宫苑在月光下看起来与其他的宫苑也好像没太大区别,反而更有一种的别样的幽静之美。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

  景是好景,但可惜……雪月花时最忆君。

  谢恒心中的思念几乎泛滥成灾!

  走在谢恒边上的小崽子看着谢恒一贯挂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明明没哭,也没皱眉,可就是让人感觉此刻的他悲伤到了极点。

  小崽子突然出声:“你是鬼吗?”

  谢恒一愣,小崽子很少主动跟他说话,而且也从来没开口问过他任何事,包括他从哪里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已经朝夕相处了近一年,可所有有关谢恒自身的事他从来没开口问过。

  这是第一次!

  谢恒激动坏了,都没再顾得上难过,瞧着小崽子眉开眼笑。

  “真是不容易啊!这都一年了,你这是头一次主动问我的事!”

  小崽子转头不说话了。

  谢恒“哎哎”了好几声,“嘿,就你这脾气!你第一次主动问我的事还不许我嘚瑟一会啊!你放心,我不是鬼,我是神仙!”

  小崽子看着谢恒一口白牙,“神仙也会牙缝里塞韭菜?”

  谢恒:“……呸呸!这是意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哪呢?”

  小崽子转头,神色淡然地道:“开玩笑的。”

  谢恒:“……算了,我是大人,不跟你一个孩子计较。对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直小崽子、小崽子地叫,但现在这个头再叫小崽子就有点名不副实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时间缝隙

  小崽子低着头,声音淡淡的,无喜无悲:“我没有名字。皇子的名字本该由皇帝或者内务府来取。但父皇不待见我,甚至大概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内务府那边也没管我。”

  谢恒一下子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崽子时,对方正在被几个宫人欺负,那些宫人就说小崽子还没有上过玉牒,不是皇家记录在册的皇子。

  怕旧事重提小崽子伤心难过,谢恒赶紧安慰道:“都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玩意儿,不用跟他们计较。你没有名字我会给你起一个怎么样?好歹我教你读书写字,还教你功夫,也能算是你老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我给你起名字也可以啊!而且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很多人的字都是启蒙恩师所授。”

  说了这么多,谢恒还是以为以小崽子的淡漠性格应该不会轻易答应,正准备继续游说,却听小崽子说:“叫什么?”

  这是同意让自己取名字了?

  谢恒满心高兴,“你未来应该还会有自己的大名,我就给你取个小名吧!从我的名字里给你选一个字怎么样?我叫谢恒,你就叫小恒,怎么样?”

  小恒?

  小崽子默念这个名字,大概觉得还不错,“你叫我小恒,我怎么叫你?”

  谢恒:“叫我神仙哥哥啊!”

  小崽子转头理人了。

  谢恒哈哈笑了两声后抓住小恒的手握着:“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小恒开口:“谢恒。”

  谢恒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到是宣景在叫他。

  “谢恒?”

  谢恒猛地缓过来,对着小恒歉然一笑,“不好意思走神儿了!”

  小恒摇摇头,没说什么。

  有了专属的称呼后,谢恒觉得自己跟小崽子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厚了。

  一晃又是五年转眼而过。

  谢恒不知道小恒的具体生日,小恒自己也不知道,于是谢恒就直接定下大年初一做小恒的生日,好记。

  除夕刚过,小恒算是十五岁了。

  当初谢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困在宫中六年!六年!

  他已经六年未见到宣景了。

  他看着小恒从一个孩子长成挺拔少年,十五岁的小恒比他都高了,而且能轻易飞檐走壁,隐藏起气息来就是修者都不能发现他。

  谢恒很骄傲,但这种骄傲依旧不能抹平他六年未见宣景的酸涩痛苦。

  再一次尝试出宫无果,谢恒一巴掌拍裂了冷宫院子里的石桌,颓然地瘫坐在地,弓着背,双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失去了以往的鲜活劲儿,真好像个魂无所归的孤魂野鬼。

  小恒看到进来看到这一幕,叫来几个侍从将桌子收拾了,又搬了一张崭新的石桌进来。

  这些年整个冷宫已经被小恒彻底掌控,里里外外的宫人都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三年前小恒已经开始趁着谢恒修炼的时候外出,他在宫中藏书阁发现了功法和测灵石,发现自己有灵根之后也开始修炼,但他一直没告诉谢恒,想着等修炼有所成之后再说。

  谢恒已经在五年前筑基,而他才开始修炼,谢恒一定会想着指导他,那必然要耽误谢恒自己修炼的时间。

  没有人引导帮助,连入门都是自己摸索,遇到什么问题都自己解决,修炼的过程自然磕磕绊绊,还出现过几次危险,不过小恒最终都克服了。

  今天上午他筑基成功,就想着中午把这个消息告诉谢恒,却没想到会看到谢恒发脾气将石桌都打碎。

  小恒把自己筑基的事抛到脑后,坐到谢恒身边,“怎么了?”

  谢恒深吸一口气,脑袋从交叠的手臂中抬起,“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确实什么都没有,他还是和六年前一样,踏不出这个宫城一步。

  其实小恒隐隐有所感觉,他知道这些年谢恒一直在找一个人,但从来没有找到。所以那人大概不在宫中,但他又不明白为何谢恒从来不出宫去找。

  后来小恒又想,不找就不找,谢恒这样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谢恒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他,完全没必要去找一个六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的人。

  “谢恒。”

  “嗯。”谢恒淡淡应了一声。

  小恒看着谢恒,想着要是平时谢恒一定会贱兮兮地笑着说“叫哥哥干什么”,这次却只有这样平淡的回应。

  “你会离开吗?”

  谢恒一怔,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变得无比坚定:“会。”

  他一定会离开这里!一定会找到宣景!

  小恒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谢恒拍了拍小恒的肩膀:“好了。就算我走我也会跟你打声招呼的,额……尽量打招呼。”

  小恒:“是因为你现在的状态?”

  谢恒点头:“我不会总这样下去,而且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有可能有一天突然就恢复了,到时候会突然消失也说不定。你只要知道如果是我主动离开,我一定会告诉你!”

  小恒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这半年来他翻阅了不少古籍,都没有查到谢恒的这种情况,或许他应该到禁地藏书阁去看看。

  晚上饭后例行散步消食。

  尽管现在小恒已经知道谢恒就算吃了睡睡了吃也不会影响身体,可这件事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成为两人默认的每日必做的事。

  小时候谢恒觉得小恒可爱,会牵着他的手,这么过年过去这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可今晚,也许是白日里再次尝试出宫失败受了刺激的缘故,谢恒总是有点心不在焉,牵着的小恒的手放开了几次,后来才恍恍惚惚意识到小恒如今比他都高半头了,再这么牵着小恒的手就不大合适了,于是自然而言地松开了手。

  小恒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稍微有些不习惯,但没说什么。他从来没有主动牵过谢恒的手,小时候也是。

  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谢恒感受着与自己肩膀相贴的温度,想着明天得把偏殿收拾一下,这床对于两个身高都超过一八六的男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小了。

  然而清早谢恒一睁眼,却发现眼前环境十分陌生。

  他的星空穹顶呢?!

  那可是小恒亲手给他在床幔顶布置的!墨蓝色的绸缎上缀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珍珠,躺在床上看着就好像睡在夜空下一样!

  他那么大一片星空呢?

  谢恒猛然坐起来,这才看到自己竟然不是在熟悉的冷宫寝殿内。

  普通的纱布床幔,略微显旧的房屋四壁,房间还算宽敞亮堂,桌椅一应俱全。

  就普通人家生活标准来说,这里看着算是不错的,但跟小恒为他精心布置的寝殿相比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小恒也不见了!

  谢恒心里刚涌上紧张,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一怔,立即起身推门出去。

  陌生宽敞的小院,四角都栽着树。

  眺目远望,不见高高的红墙黛瓦的四方城墙。

  他纵身跃到房顶,触目所及是一片庄园。

  庄园外青山连片,广袤的土地上远远近近瞧见一些房屋瓦舍。

  他不在皇宫!他出宫了!

  被困皇宫六年!他终于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终于出来了!

  莫大的喜悦裹着心脏!这一刻谢恒简直高兴得想哭!

  【谢恒。】

  突然出现在识海的声音让谢恒一愣。

  【无为!他娘的你终于出现了!】

  谢恒从房顶跳下来进屋,虽然他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自己在这里醒过来,而且这院子里也没别人,刚好可以落脚。

  无为:【不是我终于出现,是你终于回来了。】

  谢恒一愣:【什么意思?】

  无为现身出来。

  六年不见,谢恒都觉得无为这张脸都看得顺眼了不少。

  无为:“你从传送阵过来这边出了意外,魂魄不知道怎么就卷进了时间缝隙中。”

  谢恒没听明白:“什么玩意儿?时间缝隙?”

  无为:“就是你的魂魄去到了过去的修真界。”

  “过去?”

  无为点头:“你的身体昏迷了十三天,你的灵魂应该去到了十三年前的修真界。”

  谢恒恍然明白,难怪他刚刚就觉得身体感觉变了,原来是魂魄归体了!他找了六年都没找到谢恒,竟然是因为他当时所在的是十三年前的玄天帝国皇宫!

  之前听宗政如玉说过,这边的宣景今年才二十二,十三年前的宣景还是个小孩儿,他却一直在找个成年人,当然找不到了!

  可也不对啊,他后来也有在宫里继续找,他在那边生活了六年,宣景也该长成个少年人了,相貌应该不会变化太大,可他还是没找见啊!

  谢恒将自己的经历告诉无为。

  无为说:“宣景从前的事儿我不清楚,左右我们已经过来了,可以慢慢调查。这些天你一直昏迷着,我就在附近了解了一下情况。这里离皇城有些远,宣景有没有醒过来我也不知道。”

  谢恒:“这是哪?”

  无为:“宝云城,在我看来也可以叫被家族放弃的仙三代集中营。”

  什么仙三代集中营?谢恒不关心,只急着问道:“夜鸦呢?”

  作者闲话:  【两更~】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歇口气的祖坟

  无为神色显出几分沉重,“夜鸦的情况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恒心里一个咯噔,无为这话就好像医院里的医生面对可能回天乏术的病人,对病人家属做交代——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知道医生这么说没什么问题,也是好意,可这种事谁能真的做好心理准备?

  一时间谢恒脑补了不少,就怕一会自己能看到的就剩下两根毛了!

  还好,他最终在床头的躺椅上看到了完整的夜鸦。

  躺椅上放着竹篮,就是那个谢恒在大瑾时让洛非白找来的用十年生的竹子编织的竹篮。

  竹篮里垫着白色的绒布,夜鸦躺在里面,闭着眼睛,毫无生气。

  谢恒小心翼翼地夜鸦从竹篮中捧出来,这么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看得谢恒很是心疼。

  “它、它是不是死了?”

  无为白眼:“别闹,要是真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该硬了,你没发现这还又软又暖的吗?它只是昏迷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昏迷。”

  谢恒抿唇,“多亏了夜鸦,不然我可能不会只是昏迷十三天那么简单。”

  谢恒记得在阵法里面他醒过来时并没有看到无为,猜测无为应该是魂体状态下受阵法影响太大所以沉睡在扳指中了,也就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谢恒就把自己看到的和感受到的都告诉无为。

  无为皱眉:“那真是奇怪了!难怪你会跟宣景分开,自己的魂魄还莫名其妙卷入时空缝隙里,原来是这么回事。传送阵本身的性质很稳定,又有蕴含宣景魂魄之力的心头血加成,本来没什么问题,可不出意外就出了意外。宣景身负天道大运,他要脱离这个世界可定会对整个世界的能量守恒造成重大影响,进而影响到传送阵。他能传过去就已经有运气的成分,更何况是你。”

  顿了一下,无为又说:“只是我不明白,按理说着你不应该还能通过传送阵的,但你却过来了。还有,你身中玄天皇室的秘药长醉,按理说早该在刚传过来那日挂掉了,但你却没有,现在还顺利清醒过来,真是匪夷所思。”

  谢恒:“会不会也跟夜鸦有关?我觉得我能顺利过来是因为夜鸦将你渡给他的灵力都给了我。”

  “你真当它是开了灵智的妖修啊!它就一只凡鸟,怎么可能会懂得如何将灵力过度给你?”无为甚至有点担心谢恒是不是昏迷了太长时间脑子都有点不灵光,“再说,就算它真可以这么做,但我给它的那点灵力只是帮它保暖而已,根本就不足以护住你的心脉,更不可能帮助你来到这个世界。”

  谢恒皱眉,他想说当时他其实还感受了另外一股力量,更隐晦,但是十分强大,温暖中还夹杂着一丝令他灵台清明的清凉之感。可他又不太确定那到底是他的真实感觉,还在当时身体极度虚弱之下的幻觉。

  “夜鸦现在是什么情况?”

  无为:“它也算顽强了,传送过来的时候它都没在竹篮中,居然也扛过了传送阵的力量。只不过虽然性命保住了。但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昏迷不醒。你一个修者就罢了,它一只凡鸟却十来天不吃不喝纯昏迷,却还能活着,很不容易!”

  谢恒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无为拍拍谢恒的肩膀:“别担心,这里是修真界,一切皆有可能!有一种叫红纱枣的灵果,很多鸟类妖兽都特别喜欢,而且入口即化,凡鸟也可以吃。市面上就有得卖,不算多贵,很多人都买来做豢养的鸟类灵宠的口粮,你也可以去买点给夜鸦,放嘴里就能融化,能当饭吃能当水喝,还能补充充足的能量,虽然未必能让夜鸦醒过来,但至少可以保证它不至于在昏迷中彻底丢掉小命。”

  “我这就去买!”谢恒往外走两步又停住,“去哪买?”

  无为:“得进城去买,我带你去,这一片我早就摸清了,顺便跟你说说眼下情况。”

  无为重新钻进扳指里,一边给谢恒指路一边说明情况。

  他总结这一片是“被家族放弃的仙三代集中营”可不是胡说八道。

  宝云城是玄天皇城的四大附属城池之一。

  这里远不如皇城繁华,在四大附属城池中稳稳垫底,且不求翻身的那种。

  另外三个城池都有“一技之长”,有成为四大附属城池之一的“硬件实力”,只有宝云城,之所以能跻身四大附属城池之一,是因为在这里汇聚着玄天帝国许多顶级家族的废柴后代们。

  正所谓谁家的祖坟也不能一直冒烟啊!总有要歇口气的时候!

  而很不幸运的,每个家族里就都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大概是在祖坟喘口气儿的时候诞生的后辈,要天赋没天赋,要能力没能力!

  生在修仙世家,平庸就是原罪!

  当然要是肯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到底是家里的少爷,血脉至亲,甭管是嫡系还是旁支,偌大的家族不至于养不起这几张嘴。

  但偏偏,在这么一众“平庸”的后辈中,还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

  这种刺头只要分为三种形式。

  第一种:对内刺头。换另外一个形容就是窝里横,不到外头去找事儿,天天在家里找存在感。

  第二种:对外刺头。这种就比第一种麻烦多了。兄弟姐妹甭管亲的、表的能力出众者一大堆,在家里小心谨慎没地位,只能仗着家族的势在外头耀武扬威。就跟铁律一样,这种人就免不了会被一些隐藏身份能力的大佬打脸,然后家里不得不收拾烂摊子给擦屁股!一系列操作都要熟悉成流水线!

  第三种:里外都刺头!也被称为刺头中的刺头!疯狗一样甭管家人还是外人逮谁咬谁!

  不是只有慈母才有败儿。这种说法从来都是片面的。

  以上三种刺头的诞生往往就有五花八门的原因,有的是家人溺爱,但更多是的也许恰恰就是因为家人的忽视。

  总之,这些大家族里出现了以上三种情况中任意一种的人后,除了过分溺爱的之外,基本都会将其放养到宝云城来。

  主要是宝云城在几个城池中环境最好,虽然发展相对落后,但整座城池的气氛比较平和,而且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在地理位置也最偏僻的宝云城,各大家族不少都在宝云城建了庄子,那些被家族放弃的“刺头”就都被打发到这些庄子上生活,同样有人伺候着,大多吃喝不愁,可终究比不上在皇城时自在快活!

  眼下谢恒就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谢恒现在所在的这处庄子就是钟山卓家的庄子。

  玄天帝国上分布着许许多多的修仙家族,根据规模大小和实力强弱以及延续年代是否久远纷为世家和家族。

  大部分的世家和较为强大的家族都有较大的势力范围,本家大宅都在势力范围内。

  但家族的核心成员基本都会在皇城另外置办府邸宅院,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皇城,以表示对玄天皇室的忠诚和向皇家靠拢的态度。

  久而久之,京城的这些世家大族渐渐进入朝堂,走进权利中心,成为整个皇城众多纷杂势力的一部分。

  而家族中那些天资不够能力不行还总爱惹事的后辈,就被送到宝云城的庄子上。

  钟山卓家是老牌世家,本家就是钟山。但卓家已经没落,空有世家头衔却再没有与之匹配的财力、势力,甚至比不上很多强大的新生家族,就只剩下名头说出来好听而已。

  卓家嫡系久居皇城,如今也有人在朝中为官,京官还好些,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还留京,驻外的就没这么幸运了。

  卓家老祖是分神期的大能,也算对得起他世家老祖的身份,要不是有他这位出窍老祖镇着,卓家早就无法在京城立足了。

  但可惜,老祖年纪太大了,家族里只有现任族长是元婴后期,还有两位三位元婴中期和一位元婴后期巅峰的长老,就都再没有元婴修为,等他寿数已尽,卓家必定大厦倾颓。

  卓家嫡系有位大小姐,颇得卓家当家老夫人的喜爱。

  当家老夫人是现任家主的母亲,那位大小姐是现任家主的三妹妹。

  这位大小姐修为天赋相当出众,小时候就碾压所有兄弟姐妹,堂的表的都算上,无人能及。当时家族中还有长辈觉得未来卓家的兴旺大概就要看这位大小姐的了。

  但谁也没想到,天资出众的大小姐竟然是个恋爱脑。家里都打算让她继承家业进行招赘了,可结果这位大小姐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外地的游商。

  那游商是家中独子,父母早逝,但他为了给家里延续香火,断断不肯入赘卓家。

  本来就嫌弃游商是普通人的老夫人更加不满意,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哪料那大小姐竟然趁着外出视察产业的时候跟游商跑了,去了游商的老家隐姓埋名地过起了日子。

  等卓家找到时,人家夫妻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大小姐都怀孕了。

  老夫人一气之下就跟大小姐断绝了关系,改培养儿子继承家业。

  大小姐那边日子过得并不顺遂,倒不是那游商待她不好,而是孩子出生不到一年那游商就再一次跑商途中意外去世了。

  大小姐不愿向家里人低头,一个人拉扯孩子,给游商守寡。

  这个孩子就叫谢恒。

  作者闲话:  【多谢lance宝子打赏~~比个心~】

  第七百六十七章 新身份

  小谢恒八岁时,大小姐的身子熬不住了。

  她当年生孩子的时候是早产加难产,本就伤了身子损了修为,一个人带孩子又辛苦,而且孩子因为早产而体弱多病,大小姐不仅要辛苦赚钱买药,还要经常为孩子输送灵力调养身体,就这样一步步拖垮了自己。

  周围邻居也没人帮一把,好多人还说那游商就是被大小姐母子给克死的,成日背后嚼舌根,还有大点的孩子经常欺负小谢恒。

  大小姐知道自己就要不成了,为了孩子,她向家里低头,带着小谢恒长途跋涉回了京城,奄奄一息地跪在家门口道歉。她赌的不是家里对她有什么情分,是赌家里不愿意大庭广众下丢人。

  她赌赢了。

  老夫人不愿意再认这个枉顾她栽培又让卓家蒙羞的女儿,但也不能就让人带个孩子在门口跪着,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于是还是让他们母子进来,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远远避开其他人,日常给一口饭吃罢了。

  回京后不到一个月大小姐就去了。

  卓家只觉得晦气,养了小谢恒一年多,等外头人都开始忘了卓家这位早逝的大小姐后,就把还不到十岁的小谢恒撵到宝云城一处闲置的庄子上去,只打发了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嬷嬷伺候。这老嬷嬷就是从前伺候大小姐的。

  庄子上什么都没有,就两块荒地,还不是适合种庄稼,卓家只给了小谢恒五十两银子,之后就再没管过他。

  好在老嬷嬷是个好人,虽然精力有限,但还是靠着五十两银子的家底儿,弄了一小块地方种点菜养些鸡鸭,偶尔拿到城里集市上去卖,养活了小谢恒。

  但小谢恒身体太多虚弱,没有大小姐的灵力输送,身子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从到这边庄子上,谢恒就从来没有踏出过院子一步,也没见过除了老嬷嬷之外的任何人。

  前些日子老嬷嬷感觉到自己快不成了,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少爷,老嬷嬷去了一趟医馆,回来后一包毒药把自己和少爷一道送走。

  不是老嬷嬷心狠,她知道自己一死,连床都下不了的少爷肯定活不过三天,与其让自己拉扯大的少爷在死前还有受几天的折磨,倒不如跟自己一起走,到了下面她还能继续伺候少爷和大小姐。

  就在一老一少即将咽气的时候,谢恒通过传送阵过来了,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无为从扳指内出来,看到了口鼻流血的老嬷嬷和少爷,他已经救不了两人,但趁着两人还有最后一丝气息的时候探知了他们的记忆,以便于了解当下所处环境。

  之后还是无为花钱找人葬了这一老一少,让他们免于在这清清冷冷的庄子里尸体腐烂无人知。

  谢恒听完全部情况唏嘘不已,果然在哪个世界都有苦命人。

  大小姐拼尽了一切想要护着的儿子还是这样死得无声无息。

  恋爱脑的大小姐有她的过错,但卓家也实在冷血无情。

  谢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干脆就用了卓家表少爷的这个身份?】

  无为:【没错,你们刚好同名同姓,这不是天赐的机会?反正那个谢恒从搬来这处庄子后就没有出过门,周围的人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至于卓家那边更不用担心,他们显然是忘了还有你这位表少爷。就算哪一日因为什么想起来了过来找你,当年原来的谢恒只在卓家住过一年多,还是在偏远角落深居简出,又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别这么多年,哪里还能记得当初的孩子什么样?绝对不会认出你是假的!这么一个过了明路还自由自在的身份多合适!而且那一老一少的尸身都是我收殓的,现在你用他的身份,也不算亏欠于他。人死如灯灭,更别说是本来就没在这个世上留下多少痕迹的人,你不必想那么多。】

  谢恒考虑了一会,觉得无为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作为一个真正的“外人”来到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这个卓家表少爷也的确刚刚好。

  虽然他实际年龄比这位表少爷大,可自从来到这个修真界后谢恒就发现他的身体年轻化了。也许是因为掉进时间缝隙,影响了他自身的时间,所以他年龄倒退,这会的样子就跟十八岁的时候差不多,跟卓家这位表少爷相当,就是在会看骨相的大能修士面前他也不一定会露馅儿。

  这么决定下来,谢恒也坦然多了。

  不就是不受宠的世家公子吗?这有什么难的?当初他刚刚穿越到大瑾的时候还不如现在,好歹现在他自由着,没有家里人约束,不用成天跟一群人拼演技,他自己有银钱在身,还有这么大个庄子,舒爽得很。

  包括谢恒在内的那些世家子弟的庄子都在宝云城城外,庄子因为囊括土地,占地面积太大,城里容不下。

  不过庄子距离城里都不算远,平日里下人采买,还有那些少爷们玩乐,大都是在城里,住在城里的基本都是宝云城本地人,几乎没有修者,都是本地人。

  这些本地人对住在城外那些庄园里的仙三代们印象都不是很好,毕竟这些年轻子弟们大多数嚣张跋扈不好相处,不过这些仙三代们也给城里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就算内心有不满,也没人表现出来,反而一个个笑脸相迎,争取满足这些仙三代们的各种需求。

  快到城门口,两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挡住谢恒的路。

  都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站在前面的人端着手臂一脸痞气,后面那个小弟一样的少年插着腰故作满脸凶狠。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对!买路财!”

  谢恒嘴角抽了两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两个半大小子拦路打劫的一天!

  谢恒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摆摆手做出个驱赶的动作,“一边儿去,别闹!”

  站在前面的少年没料到谢恒会是这么个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态度,当即气得脸都红了!

  “我劝你把钱留下,”少年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不然就你这小身板可吃不住我一拳头。”

  身后的小弟赶紧上前捏了捏少年绷起来的胳膊,“我大哥这结实!”

  谢恒含笑上下打量,少年个头是挺高,不比他矮,骨架也算匀称,但可惜瘦的皮包骨头,那二两肌肉看着都显得可怜!他自己也瘦,但在宣景的训练下肌肉比例也还可以,结实匀称,纯粹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谢恒打量的目光让少年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本来吊儿郎当的眼中的泛起一股狠劲儿,表情中透着恨意和厌恶,猛地一拳挥向谢恒!

  身后的小弟惊呆了,他们虽然在这里拦路打劫,但只有“劫”从来没有“打”,一般的流程就是石头放狠话恐吓,对方内恐吓到了他们就能拿到钱,要是对方死活不给就算了,他们从来没真的打劫过,甚至还有两次被反打劫来着。

  谢恒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轻轻松松接下对方的拳头,反手一扭。

  “啊!!”

  少年惨叫出身,身子不得不往手腕被扭的方向转,手臂好像被卸掉了一般,疼得直冒冷汗。

  后面的小弟赶紧对谢恒作揖求情,“这位公子请高抬贵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公子!公子饶了我们吧!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谢恒勾着嘴角看着被他钳制住的少年。

  少年疼得脸手白了,但就是不开口。

  谢恒手上加重力道,都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少年疼得眼睛都有点花,下意识地已经想求饶,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跟人服软过,可是他想起谢恒那打量他的眼神,哪怕现在回想起来知道那眼神中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让他想到了自己曾被一个脑满肠肥的走商惦记后门儿的事儿。

  虽然他狠狠揍了地方一顿,可这段经历还是成了他的心头阴影,自那之后只要有男人多看他两眼他就难受!就忍不住暴脾气!

  小弟瞧着自家老大不愿意道歉,都要急哭了。

  谢恒看少年都要疼昏过去还是不肯低头,有点意外这个一个拦路抢劫的小混混竟然还真有点多骨气。

  反正谢恒没什么实际损失,心理年龄三十岁的他也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往前一推松开手。

  少年被推得往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捂着手腕转头就跑了。

  谢恒摇头,两个小崽子四肢健全,长相也算周正,在城里找份活计养过自己应该不成问题,非要做这种事!欠教育!

  谢恒继续往前走,一直沉默的无为突然插话。

  【被你掰手腕教训的那个孩子叫岩厉,他父亲是百家奴。】

  谢恒:【百家奴?什么意思?】

  无为:【奴仆也分三六九等,百家奴在奴仆中也是相当低贱的存在。一般为奴者都是伺候一个人或者一家人,但百家奴就是谁家临时有需要就去做事,忙完了这一段就走,再去找下一家,拿的钱也比家中的奴仆要少得多。可即便没有卖身于弄啊一户,在官府登记一样是奴籍,每年还得为官服做一个月事,这一个月没有工钱,只管吃喝。】

  作者闲话:  【两更~】

  第七百六十八章 语山居

  谢恒一听,直呼:【比临时工还惨!?】

  无为:【没错。在现代社会提倡人人平等,不还是有很多时候出了问题就是临时工顶锅?更何况是在修真界。在这里百家奴就是极其低贱的身份,他们往往在身体上有些缺陷,没有人愿意买下他们做家中的固定下人,只愿意在有什么事忙不过来的时候暂时雇佣。】

  谢恒:【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岩厉的情况?】

  无为:【我将老嬷嬷和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苦命崽儿的记忆都接收了。老嬷嬷知道岩厉,还挺可怜这孩子。岩厉他爹原本是某个庄子里的农户,但有一年摔伤了胳膊,整条左臂从那以后就用不上劲儿了,有跟没有一样,媳妇没多久就跟人跑了。他一条胳膊种不了地,为了养活儿子只能到官府入了奴籍,成为百家奴后才能有人家忙不开时雇佣他去打打杂赚俩钱,当时岩厉才六岁。可怜见儿的!】

  谢恒:【跟岩厉在一起的是他弟弟?】

  无为:【那到不是。那孩子叫万遥,他母亲早死了,父亲也是百家奴,跟岩厉他爹一起做事的时候认识的,还成了好兄弟。后来万遥他爹病死了,岩厉的爹是个老好人,就收养了万遥。几年前岩厉的爹也没了,俩小孩儿就相依为命。他们也找过正经活儿,但运气不好,经历过被骗、被抢还有被恶霸欺负,就开始觉得正正经经根本活不下去,两人的爹就是最好的例子,于是就走上歧途了。】

  谢恒摇头:【那还真是挺倒霉。】

  无为:【城外各庄子上的那些下人基本知道岩厉和万遥的情况,这两人也算有原则,第一懂得趋利避害,不招惹庄子上的那些仙三代们,也不打劫城里人免得被报复。第二不劫老弱妇孺,甚至遇上觉得更可怜的还要接济一下,本性不坏,就是性子野了些。】

  谢恒:【说不劫庄子上的人不也劫了我?】

  无为:【他们没见过你啊!再加上你又是一个人没有仆从什么的,那当然就以为你是外来的软脚虾好欺负!】

  谢恒想想也是。

  进了城里,谢恒顺利找到了一家卖灵植的店铺,一口气买了十五斤的红纱枣。

  这红纱枣每一颗只有枸杞那么大,确实适合鸟类。

  一斤十两银子,作为灵植来说不算多贵了。

  谢恒带过来的金银叶子和金银锭子足有一大包,就又去了钱庄兑换成银票,方便随身携带,留了一些散碎银子在身上便于花销。

  谢恒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城中确实有贩卖消息的地方,当即高兴地找了过去。

  刚找到地方就瞧见蹲在店门口的两人不正是之前拦路抢劫的岩厉和万遥么!

  这两人怎么会在这?

  岩厉嘴里叼着草,小痞子一样蹲在的门口还一颠一颠的,浑身上下都写着“老子不是好惹的”。

  万遥双手交叉插在袖子里,蹲在岩厉身边。

  两人看到面前一双白色的靴子,顺着往上抬头,看到谢恒微笑的脸。

  “啊!”

  “啊!”

  两人吓得同时后退,结果就很整齐地率在地上!

  “你、你怎么还追这来了?”岩厉惊恐地看着谢恒,“难不成……你还想反过来打劫我?告诉你!小爷我可不是好惹的!别以为我怕了你!”

  谢恒抬头看了看牌匾,语山居,没错,之前打听到的买卖消息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不是能买消息的地方?我来买消息。”

  岩厉松口气,站起来顺带拉了一把万遥,“早说啊!吓唬人!”

  谢恒:“是你们自己心虚一看见我就害怕,我可没把你们怎么着。怎么,抢劫不成改来店门口堵门了?那你们也不找个生意好的店铺堵门,这里看起来好像都快关门大吉了。”

  不是谢恒吹,他的信息交易所就算从前没请洛非白帮忙打理的时候也是门庭若市,哪像这里,他在这站这么好半天了也不见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客人上门,瞧瞧门牌匾上都结蜘蛛网了!

  万遥躲在岩厉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谢恒,但还是分辩道:“我们这是正当营生,每天在这里看门三个时辰,老板管两顿饭的,还有一钱银子的……”

  岩厉一肘子不轻不重怼在万遥肚子上,转头恶狠狠地道:“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少年人还在爱逞凶斗狠的阶段,大概在店铺看门这种正当营生听起来不如拦路打劫更加威风唬人,让人知道自己有正正经经赚钱就好像有损他“高大威猛”的形象一样,特别是在被自己打劫过的人面前,尽管那是一场失败的打劫,但岩厉似乎还是想保留一点自己的面子。

  谢恒轻笑:“那两位门神,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岩厉哼了一声没说话,万遥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等谢恒进去,万遥就立即摇晃着岩厉的手臂高兴地说:“他叫我们门神哎!不是臭看门的!他一定是个好人!”

  岩厉呸了一声,“叫你好听就一定是好人了?没听说书的讲过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吗?我跟你说越是那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坏起来越可怕!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欢场尽是义气姬,妖魔鬼怪在庙堂!”

  “才听一遍的戏文你就都记住啦!”万遥崇拜地看岩厉,“石头你真厉害!比那打马游街的状元郎都厉害!”

  里面谢恒见到掌柜的,也是语山居的老板,一个看起来得有五六十岁的老头,窝在柜台后头看《伤寒杂病论》。

  呦!这还是个手不释卷的掌柜的!

  谢恒走近,他个子高,掌柜的又是半趴在桌上的姿势,便稍微能看到书里面的内容,两个交叠的身形映入眼中。

  谢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好么!披着《伤寒杂病论》外皮的春宫图!老板很会!这么大岁数了心态还这么“积极进取”!

  谢恒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扣了两下桌子。

  老掌柜抬头。

  谢恒:“我要买消息。”

  老掌柜放下书本,神色极其坦然:“要什么消息?”

  “景殿下的消息,最新的。”

  谢恒记得宗政如玉他们就是这么称呼宣景。

  老掌柜摇头:“没有。”

  “怎么会没有?”

  老掌柜:“没有就是没有,你总不能让我给你瞎编啊!这不是欺骗顾客么!我不是那人!”

  谢恒皱眉:“那最近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老掌柜:“不知道。”

  谢恒张张嘴:“不知道?你这不是买卖消息的地方吗?”

  “是啊,”老头理直气壮,“可你要的这些消息都没有!”

  “那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卖消息的!”

  老掌柜不高兴了,板着脸说:“宝云城在四大附属城池垫底,城中有多少人会想时刻知道京城的动向?本地百姓不关心,那些庄园里的少爷们要是有这份上进心也就不会被打发到这里来了。我们卖消息也是做生意,那做生意最讲究的自然是满足客人的需求,没人关心这些,我们费尽心思了解干什么?浪费时间精力吗?”

  谢恒呵呵了,作为一个信息交易所问啥啥不知道还有理了!

  “那你说,你这都有什么消息?”

  “城中未婚男女的兴趣特长、相貌品性、家世情况,当然还有孀居和鳏居的女人和男人!你想了解谁,我们这都有最详细的资料。”

  谢恒满脸无语:“你怎么不直接改开冰人馆专门保媒拉纤算了!”

  “嘿!”老掌柜板起脸,“老夫一把年纪,如何能做这种事!”

  那你就好意思看春宫图?

  谢恒:“那你现在卖这些信息跟直接开冰人馆有多大区别!”

  老掌柜揣着双手:“那还是有的,我只是卖信息,至于买信息的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儿,那就跟我没关系了!我这没有售后服务的!”

  谢恒咬牙:“难怪你这里半天都没一个人光顾,我看要是没有哪家想要嫁女娶亲的,你这一天天的连开张都困难!”

  本来以为能在这里买到有关宣景的消息,结果连京城圈子都没进去。

  拥有过信息交易所,还有洛非白那样高效的下属,谢恒看着这个老头和这家店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罢了,还是得靠自己。

  谢恒气冲冲地出了交易所,走到门口前还是转回来,放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在桌子上。

  老掌柜诧异地看着谢恒:“你要的消息我这又没有,给钱做什么?”

  谢恒十分硬气地说:“到底我过来问了你,虽然你不知道,但我也算占用了你的时间,不管你的收费规矩是什么,在我这,我问了你占了你的时间,就该付钱!”

  说完谢恒才头也不回地出门。

  外头的两个少年看谢恒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明显一脸的不高兴,都有点犯怵,也不敢说话,只等谢恒离开后才进去。

  “老头儿!”一进来岩厉就冲着老掌柜喊。

  老掌柜满是皱纹的脸堆着无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掌柜的!不要叫”老头”,我都让你喊老了!”

  “好的老头儿!”岩厉看了一眼外面说,“刚刚那人没有为难你吧!”

  第七百六十九章 灵宠医馆

  老掌柜叹气,“没有!”

  岩厉不是很相信,皱着眉继续问:“真有您可得告诉我们,别瞒着,我们收了钱,就得护着店里!”

  老掌柜笑起来,“真没有,那位公子是个好人,他没在我这问到想要知道的消息,却还是付了钱给我,我都说不收钱了,可他非要给,说占用了我的时间给钱是应该的!真要是不讲理的人才不会这样。”

  岩厉狐疑,那个笑面虎竟然这么好?别是另有不轨图谋吧!

  “掌柜的你小心点!那人才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我们之前才在他手上吃亏来着,他这么大方别是另有所图!”

  老掌柜摆摆手,“不会的!那位公子一身贵气,肯定不是一般人,我这有什么值得人家图的!再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子,肯定是你们先惹了人家!那位公子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和善大度的人,你们俩老老实实的,可别给人家找麻烦。”

  岩厉哼了一声出去,万遥对老掌柜嘿嘿笑了两声就赶紧追着岩厉出去了。

  岩厉一屁股坐门口,脸上很是不好看,“臭老头竟然相信那个小白脸儿也不相信我!”

  万遥犹豫开口:“掌柜的没说不相信你啊!而且那人好像比咱们大几岁,叫小白脸不太合适吧?”

  “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岩厉大声道,“一个男人,长得这么白白净净的,叫小白脸怎么了?有本事他别长这么白啊!”

  “你自己勤洗洗脸也不比他黑多少啊!”万遥嘟囔,“人家长得白也碍着你了?不就是打劫没打成还让人家教训一顿心里记仇么!”

  岩厉转头,嘴里又叼着不知道从哪顺手拔的草的,挑起一边眉毛一眼大一眼小地瞪着万遥:“哪边的你!叛变了?”

  万遥低着头:“我就是觉得可能人家也真不是坏人,你看咱们打劫不成,人家没穷追猛打,在铺子门口碰见是意外,人家没在掌柜的面前说我们坏话,没问到消息都愿意付钱,不是比那些问到了消息都不愿意付钱的无赖要好很多,你干啥非得跟人家过不去?”

  岩厉啧了一声,“你说的也算有道理,不过你得知道这世上这样的人还是少数,咱们见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少么?”

  万遥点点头咋:“那倒也是,伪君子还是多的,比我见到的正人君子多!”

  岩厉轻哼一声:“那个男人就算不是伪君子,也算不上正人君子,你看他斯斯文文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多温和无害啊,对我下手的时候有一点软脚虾的样子吗?我看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芝麻汤圆!”

  万遥低头撇嘴,一边抠着手指一边小声说:“那还不是我们先去招惹人家的么!”

  “嘿!你再胳膊肘往外拐!”岩厉做出要打人的动作,万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脑袋,“别打脸,我这英俊的容颜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岩厉扑哧一声笑了,踢了一脚万遥的屁股。

  那边无为也很好奇,问谢恒:【啥都没问到你还给钱干啥。】

  谢恒:【你觉得那样一家店有必要请两个人守门?】

  无为想了想,果断摇头:【完全没有。不过只是管两顿饭,两个人加起来每月才二钱银子的工钱,也不多。】

  谢恒:【不多,但这个花销本来没有必要,那小店的生意也不好,多一分支出就是多一份负担。】

  无为:【也是哈!那他为什们还请岩厉他们看门。】

  谢恒低头笑笑:【不过是个心善之人罢了。】

  无为还是不太明白,可他再问谢恒也不说了。

  谢恒带着红纱枣回到庄子,一连喂了夜鸦十颗红纱枣,便不敢再多喂。

  他特意咨询了店家,店家说如果是凡鸟并且在受伤的情况下,一次最多只能喂下十颗,太多了凡鸟可能会成承受不住那么多灵气。

  十颗红纱枣下去,夜鸦的眼皮颤了一颤,但仍然没有多余的动静。

  不管怎么样,能稍微有点反应也是好的。

  宝云城这边没有专门的给灵宠救治的医馆。反正谢恒准备进京打探宣景的消息,就带着夜鸦到皇城找大夫看。

  谢恒还在城中买了制作符篆的材料,他的神行符没带过来,只能重新绘制。

  好在这边世界灵气充裕,绘制神行符的时间大大缩减,提高了效率,到傍晚时的谢恒就已经画好了十张神行符和一张雷击符。

  无为说修真界也有专门的符修,即是以符篆为主要攻击武器的修者。但符修修炼艰难,又有诸多限制条件,再加上好的制符材料大都价格不菲,在修炼初期就很烧钱,所以符修很少见,有也一般出自世家、皇族或者大宗门。

  而且跟很多修者不同,符修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拥有绘画炼制攻击型符篆的能力,金丹以前自保能力都没有,属于前期投资巨大且没有回报还伴随较大风险的那种。

  另外修真界的符修也会炼制雷击符,但跟谢恒的雷击符不一样。

  谢恒的雷击符造成的攻击就好像是在地里埋了炸弹被引爆,但真正的修真界雷击符却是可以造成货真价实的雷击,只不过效果大小就要符篆本身的力量以及使用者自己的能力了。

  但无为的话却给谢恒提了个醒,眼下他手头是虽然不算紧张,但总不能坐吃山空,他也从来没想过占皇城卓家的便宜,是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赚钱。况且修者的交易往往都是用灵石,他也得自己赚到才行。从头开店很困难,但如果到一些拍卖行还或者寄卖的地方去售卖符篆,应该也算个经济来源。

  晚上谢恒就用神行符带着夜鸦到了皇城。

  华灯初上,整个皇城热闹非凡。

  就好像大瑾国的京城一样,天子脚下,百姓们生活安乐富足,满足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就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了。

  也不是逢年过节,可街上还是热闹得很,到处都挂着灯笼,道路两旁都是小贩,后面的商铺灯火通明。

  谢恒先是找到了一家灵宠医馆,让大夫为夜鸦诊治。

  修真界确实没有夜鸦,甚至很少有像夜鸦这样通体纯黑的鸟类。

  医馆的大夫从医四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黑得这样纯粹的羽毛,一丁点杂色都没有。

  比起其他显眼的颜色,黑色往往不那么招人喜欢,特别是动物身上。可眼前的鸟羽毛黑得发亮,竟是另外一种别样尊贵的美感。

  不过再怎么好看,大夫也能确定这就是一只凡鸟,在它身上他感觉不到半点灵力波动。

  这也是在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带着凡鸟来他的医馆求医。

  “这位公子,你这黑鸟心肺伤得极重,就算能治好也会落下病根,而且它这年岁也不小了,怕是活不长久。我这医馆收费昂贵,你可还是要给这黑鸟治?”

  谢恒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要。我虽然也不多富裕,但夜鸦陪伴我多年,如同我的亲人挚友,只要有希望那自然要治,还要治好。”

  老大夫捋着胡子点点头,看向谢恒的眼中透着几分满意。

  他开医馆自然是为了赚钱,可也确实真心爱护这些小生命。不管是灵宠还是凡鸟,在他眼中都一样。而且他也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诚心,他注意到夜鸦嘴边有一点点红色汁水的残留,一眼就看出来是红纱枣的汁水。

  多少人养着灵宠都不愿意买红纱枣,更何况是一只凡鸟。

  他行医这么多年,也算是头一次遇到一个跟他一样不在乎灵宠凡鸟之分的人,不免更加上心。

  “好,既然有你这句话,我定会全力救治。不过它的伤势太重,要治疗一时半会肯定不成,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将这鸟暂留医馆,明天上午你再过来。”

  谢恒想了想同意了老大夫的意见:“那就麻烦大夫了,我一会正好还有别的事儿,明天上午我来接它。”

  老大夫点头:“好,公子就放心把爱宠交给老夫吧!”

  谢恒拱手:“多谢。”

  从医馆出去,谢恒四周看了看,走到西边墙根下一处卖烧烤的小摊坐下。

  烟火缭绕中,裹夹着各种调料的蔬菜香和肉香肆意飘荡,勾引着过往行人的味蕾。

  忙在摊子上的看起来是一家三口,中年妇女站在烤架后面忙碌,边上的小姑娘帮忙打下手,洗菜穿串,男人则负责招呼客人收拾桌子。

  许是刚入夜,摊上有客人,但还没忙到不可开胶的程度。

  谢恒坐下后中年男人便立即过来招呼,看谢恒一身锦衣华服、举止从容大气,就知道这是来了贵客了,脸上又多添了三分笑模样。

  “公子想来点什么?”

  谢恒往堆满了食材的台子上瞟了一眼,说:“一壶茶,一份烤鸡腿,一小份烤羊排,卷心菜、豆腐、羊肉串、牛肉串各两串,微辣。”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男人乐呵呵地去告诉老婆,又正好有别的客人来了,他去收拾桌子还带招待人,便让女儿送茶过去。

  无为:【点这么多你也不怕撑着!】

  谢恒:【想跟人家打探消息,不多消费点人家怎么愿意告诉你。】

  作者闲话:  【八点四十左右还有第三更~】

  第七百七十章 搜魂

  无为不以为然:【一个小摊上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谢恒:【一看你从前就是只顾着修炼,很少在尘世间走动吧?出门在外想要打探消息,除了青楼妓馆这样的地方,自然就是在这样的市井小摊上,消息虽然不一定真实,但一定全面。】

  无为:【你为什么不找一些动物问问?反正你能跟动物交流。】

  谢恒:【你以为能和动物交流就能什么都知道了?这世上像白雪一样通人事的动物毕竟不多大,就算有,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至于其他的动物,没有经过训练,即使能交流也很难从它们那得到有用的消息。夜鸦已经是难得聪慧,在跟着我之前还被白雪调教过,自然不一样。】

  无为:【我觉得你在这边也得把这项本领拾起来!哪怕是在修真界能跟动物交流也很少见,多数都是通过训练形成的指令反应,你这技能就是天道给开的挂,可千万别浪费了。】

  谢恒:【知道了,等我打探到宣景的消息再说。】

  无为:【可记着啊!我还指望你能在这边继续发家致富,多赚点灵石回来助我恢复魂魄呢!】

  谢恒低头一笑,【放心,爸爸关照你!】

  端着茶水过来年轻姑娘刚好看到谢恒这一低眉浅笑,她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也没见过笑起来这样好看的人,当即红了脸,放下茶便低头转身倒着小碎步匆匆走了。

  谢恒一抬头就只看到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微有些疑惑,【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无为啧啧两声:【惑人而不自知哦!】

  谢恒抬眼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偷偷瞄他的姑娘,最终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那些吃的都烤好了,老板赶紧给端了过来。

  谢恒看着这会没有新客人来,老板娘又还在烤着另外一拨人的东西,要的也不少,都是大肉,估计一时半会弄不完,便状似无意地跟老板聊了起来。

  “这皇城果然热闹,这么晚了街上还这么多人。”

  “呦!贵客是外乡人,”老板嘿嘿笑着拿肩上的帕子擦手,“难怪看着眼生呢!”

  谢恒露出笑意:“老板记性这么好?来过的客人都记得?”

  老板哈哈两声,“那是!这做吃食生意的就得记得住回头客的口味才成,可不是我自夸,不仅来我这的客人我记得住,就是经常从我这摊子前过的人我也记得住!公子这等相貌气度,我之前要是见过肯定有印象!”

  “老板厉害!难怪生意能做得这么红火!”

  无为:【商业互吹走一波!】

  谢恒:“我来自宝云城,家里养的小东西病了,到妙春堂来看大夫。”

  老板“哎呦”一声:“那妙春堂的老大夫可是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这名字没起错!已经送过去治了?”

  谢恒点头:“在医馆了,就是大夫说治起来花费时间不短,让我明天上午再来接。我这又是头一回来皇城,就顺便四处走走看看。”

  老板连连点头:“那是该四处瞧瞧,这皇城里的好去处可不少呢!”

  谢恒:“我是个修者,从前听说皇族中的景殿下是位修炼奇才,不知道这位景殿下可有出宫建府,我也好去附近晃悠晃悠,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景殿下真容!”

  “原来是仙师!失敬失敬!您要在城中四处逛逛好去处很多,但见景殿下可就别想了!”老板脸上严肃起来,“您大概不知道,这景殿下两年前刚刚结成元婴便忽然陷入沉睡!现在应该还没醒过来呢!”

  谢恒皱眉:“两年前?”

  “正是!要说咱们景殿下,那天赋可真是前无来者!就算是京中的普通老板姓都知道天下没有多少人的天赋能与景殿下相比。”老板的脸上显出几分骄傲,“我在我这小摊上就听了不知道多少仙师称赞咱们景殿下了!可惜啊!那读书人说的那什么、什么天什么英才……”

  “天妒英才。”

  “对,就是这个词儿!天妒英才!咱们景殿下才会突然沉睡,两年了也没醒过来,听说不管是大夫还是医修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给景殿下看,愣是没把人看好!”

  谢恒拧着眉,问:“那景殿下是在宫内还是在宫外?”

  老板挠挠脑袋:“这种事就不是我们平头小百姓能知道的了!”

  谢恒遗憾地摇头:“那是没办法了,希望景殿下能早日醒过来吧!老板呐,最近可还有没有什么奇闻异事之类的?”

  说着话,谢恒就拿出一片银叶子放在桌上。

  老板眼睛都要看直了,只当谢恒是平时很少出门的世家小公子,喜欢听外头发生的新鲜事。

  “有有有!还真有!”老板小心翼翼地收起银叶子,态度又热络不少,“就说大概不到半个月前吧!大清早天还没亮,突然一道巨大的光柱出现在皇宫方向。我也算有些见识的,知道你们仙师的传送阵就是光柱,从前还有幸见过一次。不过我见过和听过的传送阵,那都是一瞬间就完事儿了!可那天的光柱足足持续了有一刻钟!也不知道是不是传送阵。”

  差不多半月前……那不正好是他们过来的日子?谢恒想起无为说他昏迷了十三天,时间刚好对得上!

  谢恒稳住心情,继续笑着问老板:“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是自己编的吧?”

  老板:“嘿!这可是我亲眼所见!我们家都是晚上卖烧烤,早上卖馄饨面。晚上烧烤收摊后回去眯不了多久就得起来准备早上卖混沌面的食材,不提前处理好早上根本来不及!那天我可看得真真儿的!从那光柱出现到消失我都看着的,眼睛都差点看瞎!”

  “那光柱里面有什么您可有看到?”

  老板摇头,“我又不是千里眼,那哪能看得到!不过就在那光柱出现后不久,就有好多权贵大人匆匆进宫了!肯定是宫里出了事儿!”

  “那后来呢?”

  老板一摊手:“没后来了啊!到今天也没啥消息传出来!”

  谢恒皱眉,不对!那光柱应该就是传送阵的光,而且应该就是先一步过来的宣景和那两个宗政如玉的下属。

  既然过来了,那应该要和命魂完成融合清醒过来才对。

  宣景是玄天帝国倍受尊崇的景殿下,前无古人的修炼天才,他从两年的沉睡中清醒过来应该是举国欢庆的大事,怎么会一直没有消息?

  就算现在的继后和那位继后所出的皇子牢牢把控着皇帝的心,但也不至于宣景醒过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说还有那么多朝臣进宫,其中肯定有拥戴宣景的,这事想要瞒也瞒不住。

  老板看谢恒好像在想什么麻烦事儿,正好又有客人来了,便转身去招呼。

  谢恒咬牙,【得进宫一趟!】

  无为:【反正你做了隐身符,方便。】

  谢恒:【我会收住我身上的气息,谨慎起见,你也帮我遮一遮。】

  无为:【没问题!】

  谢恒急着进宫,又放下一片银叶子就准备走。

  那边姑娘看到谢恒这么快就要走了,低头一看桌上,点的那些烧烤都还没怎么动,抿了下嘴唇快步走过来。

  “公子,是我家的烧烤不好吃么?”

  谢恒停住脚步:“不,你家的烧烤很好,只是我还有要是要办,来不及吃了,这些我都没有动过,姑娘自行处置即可。”

  说完谢恒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姑娘想再拦却拦不住,只能看谢恒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人群中,

  老板过来,看见烧烤还剩下这么多动都没动过的,很是高兴,赶紧收拾了起来,这么多肉呢!晚上饿了能填肚子!平时他们自己可舍不得吃。

  老板招呼闺女赶紧收拾,没听到回应,一抬头瞧见闺女一直看着远处。

  知女莫若父,老板一下子就明白闺女在想什么了,叹息着说:“人家是仙师,那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看了!啊!快收拾吧!”

  姑娘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仙师……真的是很遥远啊……

  另外一边。

  谢恒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用上了隐身符,自己隔绝气息后又让无为帮他再隔绝了一次,好像防弹衣都穿了两层。

  一进宫,谢恒瞬间有了熟悉感。

  能不熟悉么!他通过时间裂缝进入了十三年前的玄天帝国皇宫,然后在这里生活了六年!

  当初从睡梦中到现在的时间点,在他感觉就是睡一晚上觉的事,可事实上在他醒来的过程中就又是七年过去了。

  谢恒想着等找到宣景之后,他或许可以去冷宫看看小崽子。

  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小崽子就已经是个身形挺拔的少年了,现在该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了。

  谢恒在宫中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宣景,无为的神识搜索也没发现,无奈之下只能抓个宫人进行搜魂。

  搜魂的方法大致分为两种,一种会伤人识海,一种温和无害。只是前一种搜魂的方法更容易操作,于是有些心性凶恶之徒就会贪图捷径使用这种方法搜魂。

  谢恒还没有搜魂的能力,但无为可以。

  他们抓的宫人还是个管事的,知道得应该很多。

  无为:【找个稳妥的地方,搜魂的时间不短,别还没看完被人发现了】

  而且也不值得在这人身上用上一张隐身符。

  谢恒想了下,果断把人带去了冷宫。

  这冷宫和当初谢恒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有一些生活痕迹但是不重。

  谢恒没多想,只觉得这地方保险,不会有人来。

  小恒不知怎么不在冷宫,谢恒也只当对方长大了又有了自保的能力,出去走走也很正常。

  反正就算人回来看见了,依着小恒的性子也不会多问,更不会阻碍。

  无为瞧了瞧四周,语气有些嫌弃:“你就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带了六年的娃?难为你了!”

  谢恒:“别乱说,小恒很乖,从来不让我多操心。而且后面几年都是他照顾我较多,饭都不用我去御膳房偷了,他自己弄了食材回来亲手给我做,每天变着花样来,冷了添衣渴了递水,不爱说话也不耽误贴心。”

  无为嘁了一声,“让个孩子给你做饭你还挺骄傲!”

  谢恒:“少年!十来岁了做个饭怎么了?我又不是没帮着打下手!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搜魂!”

  无为深吸一口气,双手开始掐动手诀。

  梦幻一般的淡蓝色光芒自手诀凝聚,无为手指点着光芒在自己和谢恒的额头上都点了一下,之后中指用力像弹鼻屎一样将那一小团变深了的蓝色光芒弹到宫人管事脑门上。

  光芒瞬间没入。

  与此同时,宫人记忆中关于宣景的影像开始出现在谢恒和无为的眼前。

  看到宣景的脸,谢恒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亲眼看着宣景口吐鲜血,一手撑剑,单膝跪在一片火海中!

  第七百七十一章 刀山火海

  十四天前。

  皇宫中星宿台上的传送阵光芒大盛,众人急忙赶过去。

  当初的宗政如玉带去的启动传送阵的法宝与星宿台相连,为的就是保证不管在那边世界中任何地方布置传送阵,都能保证传送阵的另一端是星宿台。

  刘前和另外一个人先传送过来,好一会之后宣景才出现。

  而在等待宣景的过程中,刘前上前将在大瑾发生的事禀告玄天皇帝宣济海。

  宣济海,帝号天统,是玄天帝国有史以来除了开过芒武大帝之外最强大的一任帝王。

  得知那边世界的宣景为了一个普通人杀了宗政如玉,甚至还要带那个普通人来到这边世界,天统帝眯起眼,未发一言。

  站在后面些的宗政宰相听到宗政如玉被杀,眼眸骤然沉了下来,只是当着天统帝的面,他也保持了沉默。

  没一会,宣景的身影出现在传送阵中。

  周围大臣又不少忍不住欢呼起来!景殿下的两魂七魄到了,马上就能与命魂融合,到时候景殿下就能醒过来了!

  然而等宣景从传送阵中出来,众人才发现景殿下的状态很不好,面色惨白,嘴角还溢出血迹。

  宣景一眼就看到了长相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天统帝,通过穿着打扮和众人站的位置便瞬间确定了天统帝的身份,抹过嘴角的血迹走过去,沉声道:“给我长醉的解药。”

  周围朝臣都因为宣景这堪称不敬的态度倒吸口凉气!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陛下说过话!包括目前最得陛下宠爱的陈皇后母子。

  然而天统帝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笑着问:“你想救那个叫谢恒的?他好像没能过来。就算现在给了你解药,你知道怎么回去?”

  宣景沉沉看着天统帝一言不发。

  天统帝笑意加深。

  “救他可以,你应该也知道朕为何让人将你带回来的。但朕不确定你是否有资格和你的命魂融合,你……太弱了。只要你通过考核大,朕就考虑让人带着长醉的解药去那边世界救谢恒。”

  宣景没被那句“太弱了”激怒,他的眼眸虽好像触发兽性一般布满血丝又透着几分狰狞狠意,可他周身却又有一种极端的冷静和克制,两种相互矛盾的感觉诡异地结合在宣景身上。

  “现在去。”

  天统帝薄唇缓缓勾起,这样笑起来本来与宣景有六分的相似就只剩下四分,他的笑容中有宣景没有的凉薄。

  “你没有选择。那个谢恒还有时间,只要你积极配合,完成考核后来得及。再拖下去朕等得起,谢恒就未必了。”

  宣景沉默片刻:“我目前没有修为。”

  天统帝点头:“朕知道,用不着你的修为。”

  随即,天统帝带宣景来到皇宫后山的紫竹林。

  这一片山头被阵法包围,唯一的入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一人多高的石头应当是被一剑从顶部劈开,截面光滑平整,“禁地”两个大字向外透着蓬勃剑气,该是一位修为高神的剑修所书。

  天统帝、宣景并一众大臣进入紫竹林,被允许跟上去伺候的只有几个宫人管事。

  来到紫竹林深处,一面岩壁横档在眼前。

  正对着众人的方向,三人高的巨大石门矗立在那。

  门外有明显的灵力波动,是一个强大的阵法。

  众人站在阵法之外,看着波动的灵力屏障,有几个没有修为的大臣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不适,往后退了几步。

  天统帝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纹丝不动的宣景,眼里闪过些许满意。

  “这个阵法叫刀山火海,如果你能成功闯过阵法,就算你通过考核,有资格与命魂融合!”

  言罢,天统帝广袖一挥,阵法的灵力屏障打开,扑面而来的热浪将那几个没有修为的大臣掀出几米远,好半天才狼狈起身。

  其他有修为的人立即掐动手诀施法防身。

  宣景距离法阵最近,脸上甚至已经有轻微灼伤的痕迹,可仍旧没有往后退一步。

  一望无尽的火海中立着连绵刀山,在刀山上还有几个虚影,看轮廓是人形,只是离得远,又在火光中看不太真切。

  没有问他肉体凡胎如何扛得住刀山火海,宣景没有丝毫犹疑大步迈进阵法中。

  天统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很快暗沉下来。

  从踏进阵法中开始,宣景就体会到了烈火焚身的痛苦,他甚至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火舌席卷全身,撕咬着每一块皮肤。

  只一会的功夫,宣景就面无血色。

  外衣和内衫在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化为灰烬,只剩下的裤子和长靴。宣景赤裸的上半身上多处都是焦黑的痕迹。

  尽管身上披着一层火焰,面无人色,但宣景依旧在稳步往前走。

  火海并没有直接要了宣景的命,它带给宣景的是仅次于丧命的极致的痛苦和伤害!

  面前的高山上满布尖刀。是无数锋利的、长长短短的刀刃或深或浅地嵌在上面。

  每一片刀刃都能清晰地映出宣景的身影。

  宣景踏上刀山,没有完好的落脚点,他便踩在尽可能刀刃密集分布的地方,这让反而更加安全。

  就如同一个人如果躺在一枚钉子上一定会被扎伤,但如果是躺在一块密布钉子的板子上反而可能平安无事。

  分散的力道可以保证宣景的脚不被割断。

  第一座刀山山顶上,站着个手执长剑的男人。

  男人的身体半透明,双眼无神。

  他不是真的人,只是刀山火海阵法的产物。

  男人看到宣景,瞬间提剑刺了过去!

  宣景反手抽出腰后长刀。

  当的一声,刀剑相接!

  刀山也在火海包围之中,宣景的手臂焦黑一片,在与对方刀剑相拼的那一刻,对方的剑气使得他烧焦的手臂多处伤口崩裂,黑色的焦肉中裂开一道道鲜红的伤痕!

  这般伤重,宣景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手臂上的力道分毫未减。

  金属摩擦的声音尤为刺耳!

  刀剑错开的同时,那半透明的男人转身一个回旋踢。宣景翻身避开,落下时手在刀刃身上撑了一下稳固身形,几乎瞬间就有鲜血从刀刃上留下,那是宣景的手掌被刀刃割裂。

  而宣景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的,如同锁定猎物的豹子,提劲儿发狠地向前冲。

  即使没有法力修为,宣景的速度依旧惊人,手中长刀挥出残影,一刀削掉了对手的脑袋。

  在阵法外围观的不少官员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全都有种脖颈凉飕飕的感觉。

  宣景继续在刀山火海中前行。

  一片汪洋火海,十八座锋利刀山。

  宣景一路而去,身后血迹蜿蜒。

  这一路上宣景几度险些支撑不住,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焦黑的皮肤上血迹斑斑,有数不清的伤口纵横交错,有些伤口是在与那些透明人交手时崩裂,有些则是被刀山上锋利的刀刃割伤。皮肉外翻,只看着就觉得疼得厉害!

  嘴边不断溢血,几乎是依靠长刀支撑才没有完全倒下去。

  到最后一座刀山时,他几乎仅凭着意志力在硬撑!

  不少朝臣心中震撼,这两魂七魄的景殿下拥有的强悍意志力实在惊人!

  不愧是景殿下!

  终于通过了刀山火海,宣景来到那巨大的石门前。

  天统帝一挥手,刀山火海的阵法关闭的,一个淡紫色的小瓶子朝着宣景飞过去。

  宣景单手接过瓶子,抬头看向阵法对面的天统帝。

  天统帝对宣景的态度明显比刚刚见面时多了一丝温度,他笑着道:“这药名为”如初见”。你喝下它,朕立即命人将长醉解药送去大瑾,以道心起誓,决不食言。”

  边上一个宫人管事弯腰过来,手中托盘里放着一个浅碧色的小瓶子。

  天统帝:“这就是长醉的解药,朕已经准备好。”

  宣景二话不说拔开淡紫色瓶子的塞子,仰头将里面的一粒药丸倒进嘴里。

  红豆大小的药丸在他口中化开顺着喉管滑下。

  宣景闭眼倒下,长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向。

  天统帝施法打开山洞大门,抬手点了两下,立即有两人走过去将宣景抬进去。

  天统帝:“将解药送去大瑾国。”

  边行的管事领命退下。

  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大瑾国,只不过是个国力低下的小国。

  之前天统帝以道心起誓,只说将长醉解药送去大瑾国,可没有说是哪个大瑾国。

  所有人从一开始就都明白天统帝的打算,但包括那些拥护宣景的朝臣在内也没有一个人有打算提醒宣景。

  他们不敢违抗天统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景殿下沉迷一个普通世界的凡人,并不是好事。他们乐得没有谢恒这块绊脚石。

  这时站在天统帝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拱手说道:“父皇,皇兄勇猛,儿臣心中十分佩服。皇兄在陷入沉睡之前便已是元婴后期,即将到后期巅峰,想来神魂顺利融合后,必定实力大涨,不如父皇在山洞布下死关阵法,直到皇兄顺利突破至出窍期才能破关而出。如此我玄天皇室不就又多了一位出窍期的强者?”

  第七百七十二章 奴隶市场

  “这不可啊!”一个宣景派的老臣立即反驳,“之前大祭司占卜时便已经说过,神魂初融合,会因为命魂与另外两魂七魄分离的时间太久而稍微有些不适应,可能导致景殿下暂时境界下跌至元婴初期。从元婴后期到后期巅峰再到突破出窍就要花费不少时间,长的上百年都有!景殿下若真境界下跌,焉知要多久才能突破到出窍期!”

  “哎!周大人此言差矣!”边上另一个官员笑着反驳,“景殿下可不是一般人!且看刚刚景殿下的表现难道就不能让我们对景殿下多一分信心?陛下,微臣觉得承殿下的提议甚好。”

  “微臣也这么以为,”又一个官员说,“反正现如今朝中也没什么大事,而且还有其他殿下为陛下分忧,景殿下刚好可以全心闭关修炼,不突破不出关!再说那”如初见”的药效完全发作也需要些时日。大祭司虽然说过殿下会忘记从前在异界的一切,可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不一定只能依托记忆而存在,多少会在景殿下心里留下点痕迹,若是让景殿下在外面,生了变故可怎么好?倒还不如强行让殿下闭关,到时候药效发作,殿下没了对那蝼蚁的感情,不是更好?”

  “可是……”

  还有大臣不赞同让宣景上来就闭死关,却被天统帝抬手打断。

  “阿承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

  说完便亲自布阵封住整个山洞。

  天统帝布下的阵法,世上少有人能破。宣景除非达到阵法限制的出窍期,否则根本不可能出来。

  到这里,这宫人管事有关宣景的记忆已经全部走完。

  谢恒双目赤红,一拳一拳狠狠砸在地面上!

  无为小心防备着,他觉得谢恒很可能会一怒之下冲到后山紫竹林去企图破开天统帝布下的法阵,因为他太清楚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太知道他们彼此都把对方看的比自己重要!他得把人拦住!

  然而谢恒却没那么做,他只是一下下捶打地面,手背血肉模糊,甚至露出白骨。

  再这么打下去手也就废了!

  无为拦住谢恒的手:“你是想宣景出来之后看到你一只手废了?”

  谢恒冷冷拨开无为:“我有分寸。”

  他确实停了手,只是眼中的冷意更甚。

  “无为,你能不能帮我进紫竹林?”

  紫竹林禁地有结界,以他目前的能力铁定进不去。

  无为皱眉:“我能帮你进紫竹林,但山洞上的阵法我目前还破不了,你就算能进了紫竹林也一样见不到宣景。”

  “没关系,”谢恒淡淡道,“我只是想尽可能地离他近点,跟他说几句话。”

  无为想说现在宣景大概率还没醒,就算谢恒趴门上说宣景也未必能听到,但他还是点点头,带谢恒过去了。

  无为破开了结界,以他的能力自然可以做到不惊动设置结界的人。

  谢恒顺着之前在宫人记忆中看到的路线,走向深处,来到那两扇巨大的门前。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双手覆在门上,脸几乎贴了上去,冰凉刺骨。

  一阵山风穿林而过,将阵阵竹香送到谢恒鼻端。

  “宣景,”谢恒微笑着,“要好好疗伤,我知道你一定能出来,我会尽全力做好准备,等你出来后,我们一起掀翻那帮兔崽子!”

  说完这句话,谢恒就在门边坐了下来,靠着大门闭上眼睛

  第二天,晨光穿透层层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就这样靠着门坐了一夜的谢恒睁开眼,站起身,留恋地摸了摸石门,转身而去。

  谢恒来到医馆,赶巧,医馆刚刚开门。

  伙计记得谢恒,他对这个不惜花费重金救治一只凡鸟的客人印象不浅。

  “公子这么早就来了,我们刚开门!”

  谢恒微笑:“我那只鸟怎么样了?”

  伙计:“昨晚完成了第一步治疗,大夫说今天上午要完成第二步,没问题的话中午之前您就可以接走。”

  谢恒点头,“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今天城南的奴隶市场开市,公子若是没有别的安排可以去看看。”

  奴隶市场?

  无为在谢恒识海中解释:【在这边奴隶和下人是两回事。下人多少还受到官府保护,就算捏着卖身契,可以动辄打骂甚至买卖赠送,但也不能随意将人弄死。虽然高门大户里眼中下人命如草芥,并不在乎这些,可到底有明文规定。奴隶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彻彻底底的物品的,生死真正都在主人的一念之间。而且奴隶没有任何尊严,主人想怎么折磨虐待都可以。很多人养奴隶连衣服都不给穿,就像养狗一样关在笼子里,要用的时候就弄出来。】

  谢恒狠狠皱眉。

  无为:【我之前听说有些人专门买很多奴隶回去当“家具”用,不给奴隶穿衣服,让他们或跪或趴,当做桌子、凳子来用,甚至……当做夜壶、恭桶。】

  谢恒额头青筋跳动,这都是什么畜生?

  在大瑾国就绝对不会有这种事。

  谢恒想着等来日宣景成为玄天帝国的新王,定会杜绝这种奴隶现象!

  反正现在无事,谢恒便让伙计指路,准备去奴隶市场看看。

  奴隶市场并非每天都开。

  京城一共两个大型奴隶市场,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城南的奴隶市场每月月初开市,城北的每月月中开,每次只开两日。

  大清早刚开市场,市场就十分热闹。

  不过人虽然不少,但大多是商家,客人不多。

  一是现在时间还早,二是奴隶昂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市场上的奴隶有男有女,有些甚至还有混血特征,相当一部分长相周正,还有些长得很好看的,这样的价格就比较高。

  这些奴隶们身上都只用破布遮挡住关键部位的,脖子上挂着标价牌。

  而如果有买家想要验验货,也可以当场将那些布扯下,随便上手感受,不论“货”是男是女,只要别弄坏就成,弄坏了就得买下来。

  谢恒看不下去了,转身要走,却突然被无为喊住。

  【最左边那个摊子,右数第二个奴隶,买下来。】

  谢恒一愣,他完全没有买奴隶的打算。

  不过无为也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人,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走到最左边的摊子。这摊子不算大,就是个中小规格的摊点,摊位上放着六个笼子,右边倒数第二个笼子里的奴隶是唯一一个倒在地上的。

  谢恒走过去看,那是个精瘦的男人,佝偻地倒在地上,脏污的长发遮住脸,几乎看不出有呼吸起伏。

  那摊主是个大胡子,看到谢恒站在那个笼子前撇撇嘴,以为谢恒是过来捡漏的。

  奴隶市场上也不乏这种捡漏的人,没有钱买完好的奴隶,就找那种身体有残疾的或者生病的,这样的便宜。

  多数捡漏的都是老光棍,买回去就是暖被窝的,活着就行。

  摊主还想着这人看着穿着打扮不像穷人,居然也来捡漏,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喜好?

  在奴隶市场做生意久了,最常见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变态。

  左右今天刚开始,这会人也不多,能先做成一笔生意开个张也好。而且他本来也没指望那个笼子里的奴隶会卖出去,那都只剩下一口气了,他都做好了砸手里的准备,要是能卖出去自然更好。

  大胡子端着自己的小茶壶走过来,脸上挂着敷衍的笑。

  “公子想要这个?这便宜,只要五十两银子!我敢跟你保证,这整个奴隶市场就我这价格绝对独一份!”

  谢恒冷笑,下一秒就咽气的,你这大概真是独一份!

  “他都快死了,还卖五十两?我买个活蹦乱跳的丑八怪回去也差不多这个价。”

  “他长得好看啊!离”丑”字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而且他这是小毛病,带回去稍微好吃好喝养两天就好了。”

  无为:【奴隶市场一经售出概不退还。】

  谢恒笑起来,这老板真当他冤大头呢!

  “五两银子,卖就买,不卖就算了。”

  这大概也是摊主第一次见到把五十两银子直接还价到五两的。

  “不是,我说公子,您要还价不是不行,但好歹差不离啊!五十两您给我砍成五两?可真没有您这样还的,我今天都算是开了眼了!”

  “一个将死之人,五两银子都是赚头。”

  摊主板起脸,“谁说了是将死之人,都说只是生病而已!”

  谢恒转身离开。

  无为:【怎么就走了?你这五十两砍到五两确实太过分了,要不你考虑再添点?】

  谢恒:【闭嘴,等着。】

  无为不说话了。

  谢恒还没走到第三步,大胡子摊主就将人喊住了。

  “好好好!五两就五两!卖了!公子你可真精!”

  摊主有点不甘心,但也明白对方说的没错,这样的将死之人,能卖出要去就不算亏。

  就在的谢恒跟摊主签订买卖合同时,那人便已经断气了。

  无为立即从扳指中出来,附身到那奴隶身上。

  文书签订好的下一瞬,老板就看着原本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奴隶自己站起来了。

  作者闲话:  【今天只有两更哈】

  第七百七十三章 把你当妈了

  谢恒就在大胡子摊主吃人的目光中带着被无为附身的奴隶离开。

  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开好房,让伙计烧水送上来。

  伙计还挺纳闷,他们这里确实离奴隶市场很近,也见过不少那些有钱人买奴隶回去。那些人买奴隶的原因大同小异,不过是不把奴隶当人好满足他们一些变态的嗜好。

  不过伙计真没见过这么着急的,买了人都等不及回家非要在他们客栈就开始搞吗?但愿别弄出人命来,不然他们这也会很麻烦。

  然而当伙计带人把水送上去的时候,却看到那衣冠楚楚的公子正要出门。

  不一会那位公子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袱,有一角衣服从里面露出来。同时还有一个老者跟那公子一同回来。这老者他认识,就是斜对门医馆的坐堂大夫。

  伙计心想难不成自己真误会了?这是个好心人?

  楼上无为已经洗漱干净,老大夫上去给无为诊治,很是惊讶受这么重的伤人居然还活着,随即开了不少药。

  谢恒又给了伙计打赏让伙计送大夫出去并去药房抓药。

  伙计也经常做这种帮人跑腿的事儿,客栈不限制,都是为了给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嘛!反正赏钱到位了就是!

  无为身上的伤固然重,不过除了皮外伤之外,内脏伤势完全可以依靠修为恢复。

  这个奴隶有一副好皮相,眉清目秀,年轻俊朗。

  洗干净身上之后再换上谢恒买回来的干净衣服,搭配无为自己的气质,还真有种世家贵公子的感觉,任谁也想象不到两刻钟前这人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一个濒死的奴隶。

  谢恒看着无为这样觉得很新鲜,笑道:“你也不早说你能这样附身。”

  无为:“早说没用的,魂魄附身这种事很讲究机缘,不然这世上孤魂野鬼之多,不是随随便便就到处都是?这个奴隶的气息跟我很合,估计生辰八字跟我的很贴近,而且他虽然身死却没有怨气,不然我也很难附身成功。”

  谢恒皱眉:“这样还没有怨气?”

  无为:“这人生前肯定性格十分软弱。他对自己作为一个奴隶的认知很坚定,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所以病重加上被虐待,也都觉得理所应当,因为这样送了命也没有怨恨谁。”

  谢恒拳头都硬了,这就是封建糟粕思想带给人的毒害。就好像过去的女人都以为男人传宗接代为己任,生不出儿子延续香火就觉得自己没用,即使被丈夫被婆家嫌弃虐待也生不起一点反抗之心,还理所应当地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就算拼了命也想给丈夫生个儿子。

  这都是病态,不正常,是彻底丧失了为人的独立和尊严,成为等同于家畜的存在。

  人,不能这样。

  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修真界,内里却如此腐朽不堪!

  谢恒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如果宣景忘记了在大瑾的一切,神魂融合后只记得自己是玄天帝国的皇子,必定会把玄天帝国作为自己的责任,就好像当初的大瑾之于昭武将军。

  现在无为附身于这个已死的奴隶身上,他就能像人一样正常活动。而且他原本魂魄恢复到什么程度,附身之后就拥有什么程度的能力。

  谢恒问过无为为何不去与他本来的身体融合,无为无奈地回答自然是因为原本的身体还没有蕴养好,他与本体之间有感应,什么时候彻底蕴养好了他知道。

  谢恒:“那你可知现在御清流在什么地方?”

  无为摇头:“具体不知道,但应该是在某个门派里,他也需要门派的力量修炼。你放心,就算现在你还不是御清流的对手,但在修真界灵力充沛,而且你还有鱼化龙传给你的那部分还没消化的修为,只要你潜心修炼,那货绝对不会再是你的威胁!”

  谢恒:“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修炼只是其中一部分。”

  无为一顿,轻轻叹气:“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自己衡量吧!”

  不一会伙计抓了药回来,熬了一剂让无为喝下,看无为脸色好了很多,谢恒又让伙计准备一些较为清淡的吃食,吃好后两人才离开客栈去医馆接夜鸦。

  到了医馆瞧见夜鸦已经醒过来,谢恒心里松快了些。

  大夫说夜鸦完全恢复大概还要一个月左右,给谢恒拿了一个月的药,嘱咐谢恒这些药一天都不能落下。

  谢恒付了诊金,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柜台角落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三颗蛋正在颤动,看起来马上就要破壳了。

  老大夫也看到了,立刻走过去观察,啧啧称奇:“真是怪了啊,这三个蛋都被我捡回来五年了,一直没动静,这是终于要破壳了?”

  谢恒一听也很惊讶,五年,比哪吒还厉害!

  “五年没动静您就不担心是死的?”

  老大夫捋着胡子“诶”了一声,“老夫要是连是死是活都判断不出来还开什么医馆!这三枚蛋是老夫五年前进山采药时意外捡到,找了半天也不见它们的母亲。这种蛋暴露在外面就只有被吃,老夫一时恻隐就将它们带了回来。五年来它们半点动静也没有,要不是老夫肯定里面确实有生命反应,也不会留他们到今日。”

  “这是什么妖兽的蛋?”

  凡物的蛋肯定没有五年都不破壳却还活着的。

  老大夫摇摇头:“具体是什么老夫还不能肯定,但基本可以判断是蛇类妖兽。”

  无为:“三枚都是蛇蛋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蛇蛋。”

  谢恒淡淡瞥了一眼,没兴趣继续观察,转身要走,却被无为拉住,“再看看,我从没见过幼蛇破壳。更何况这还是妖兽呢!”

  谢恒:“你没见过的还多着。”

  “是啊,所以能看到一个就得抓住机会!”

  立在谢恒肩头的夜鸦也伸着脑袋往前看。

  谢恒:“你也想看?”

  夜鸦的脑袋蹭了蹭谢恒的脸。

  谢恒手指刮了刮夜鸦的鸟嘴,“那就看吧!”

  无为啧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待遇不如一只鸟。

  三枚蛇蛋还在晃动,终于,中间那枚蛋上最先出现裂纹,很快一只还没有谢恒小拇指指甲盖大的蛇头探了出来。

  这蛇蛋看着不小,没想到里面孵化出来的蛇居然只有这么大一点。

  无为:“这小东西好福气啊,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

  老大夫也皱起眉:“老夫与妖兽打了几十年交道,不说十分了解,但所知确实不少,可从未见过什么蛇类妖兽的幼蛇只有这么点儿。”

  无为:“变异了吧?”

  老大夫点头:“这倒是有可能,毕竟也没有哪种蛇类妖兽的蛋要五年时间才能孵化。”

  谢恒什么都没说,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又过了一会,另外两条小蛇也相继孵化出来的。

  三条蛇的颜色居然都不一样,第一条孵出来的是黑青色的小蛇,第二条蓝绿色,第三条比前两条还要小些,是一条粉碧色的小蛇,干净漂亮的好像玉石。

  无为的表情有些复杂:“该不会这仨小家伙不是一个爹吧!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双胞胎都有可能不是一个爹呢!”

  谢恒:“看完了,走吧。”

  他转身要走,可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两条手腕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低头一看,左边手腕上是蓝绿色和粉碧色的小蛇,右边手腕上是那条黑青色的。

  谢恒抬眼看无为。

  无为指着三条小蛇:“它们自己跳上去的,刚你一转身它们仨就盘起蛇尾把自己对着你弹了过去。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招这三个小家伙的喜欢!”

  老大夫赶紧拿了大部分幼年蛇类妖兽都喜欢的灵果果干还有一些灵虫晾晒的虫干过来,这些东西对于绝大多数幼兽来说都是无上美味!

  然而三条小蛇只是看了看老大夫手里的美味,便又转头紧紧缠着谢恒的手腕,好像知道只要它们一松开谢恒就会走了一样。

  谢恒皱眉,抬手试着扯掉黑青色的那条蛇。然而刚把对方扯起来一点点,那小小的蛇瞳中竟然透出几分委屈又倔强的味道。

  谢恒:……

  无为乐了:“呦,小家伙还会撒娇呢!得!会撒娇的孩子有奶喝!我说你也别那么狠心,难得这三个小家伙这么喜欢你,这也是种缘分不是?”

  谢恒没理会无为,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他和老大夫尝尽了各种办法,始终都不能让三个小家伙离开他的手腕。

  要说使用蛮力肯定能行,但偏偏三个小家伙刚刚破壳,还柔软脆弱得很,它们又是用尽了力气缠着谢恒,要是大力将它们扯开肯定会伤到。

  无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乐得什么似的。

  “我看要不你就收养这三个小家伙算了,估计它们仨是把你当娘了。”

  老大夫也在一旁帮腔:“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它们明显亲近谢公子,不肯接受除了谢公子之外的任何人,若是谢公子执意将它们留在这,恐怕它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老大夫还将手里的虫干往三条小蛇的嘴边凑,三条小蛇都别开了脑袋。

  老大夫看向谢恒,以表示自己确实没说错。

  第七百七十四章 收购语山居

  谢恒皱着眉,从老大夫手里拿过虫干递到黑青小蛇嘴边,后者竟然一口就吃了下去,末了还用蛇信子舔了舔谢恒的手指,将上面的一点残渣舔干净。

  谢恒又喂了蓝色和粉碧色的那条,也都乖乖吃了,而且看起来明显还没吃饱。

  老大夫捋着胡子点头:“看来是没错了,虽然不知为何,但它们确实将谢公子当成了等同于母亲意义的存在。只有谢公子喂它们,它们才愿意进食。不过等它们大些了能自己出去捕食了就会更好养。”

  谢恒无奈,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这三条小奶蛇给赖上了。

  眼下情况摆在这,他不带走也不行,总不能真让这三条小蛇饿死。

  “多少钱?我买了。”

  老大夫摆摆手,“本来就是老夫捡回来的,如此还给公子添了麻烦,怎么还能收钱?老夫这还有些虫干和灵果干,谢公子可带回去用于喂养幼蛇,另外老夫这里还有一本关于养蛇的小册子,里面都是养蛇须知,公子可抽空看看,有任何问题来找老夫就是。”

  老大夫慷慨,谢恒也不能真这样直接占人家便宜,最后还是付了果干和虫干的钱。

  三个小家伙到底刚出生,胃口不大。最先破壳的黑青幼蛇吃了两枚果干和一枚虫干就饱了,蓝绿色和粉碧色那两条都只吃了两枚果干。

  三个小家伙还缠在谢恒的手腕上,仿佛是认准了这个位置。

  远远看去就好像谢恒手腕上带了三条手绳。

  从医馆出来,无为低头看着三条小蛇,笑着说:“给它们取名字呗!”

  谢恒想了想:“老大真真,老二爱爱,老三怜怜。”

  无为的嘴角差点抽筋抽上天!

  “不是,你认真的?”

  谢恒点头:“不好听。”

  无为放弃了对谢恒审美的拯救。

  老大夫也说了,前两条小蛇是公的,最后一条粉碧色的是母的,小姑娘叫怜怜他就接受了,可叫两条公蛇真真、爱爱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可惜无为的抗议无效,谢恒铁了心了,他直接这么称呼上,三条小蛇还跟高兴地回应。

  无为想着小家伙还是涉世未深不知人类险恶啊!

  这一次他们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宣景和治疗的夜鸦,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带不走宣景,只能从长计议。

  无为:“先回庄子?”

  谢恒摇头:“我要收购语山居。”

  语山居,那家卖消息却干成了婚介所的铺子,

  无为:“你买它做什么?那铺子又打探不出有用的消息。”

  谢恒:“我要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重新开一家店太麻烦,而且没有根基,很容易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语山居原本就是买卖消息的,有底子基础。”

  无为明白了:“你是想把语山居打造成和大瑾的信息交易所一样?”

  谢恒:“不错,等宣景出关后必定会涉入朝局。虽然他在这边的起点比当初在大瑾的时候好,朝臣中文臣武将都有拥护他的,身份上也更为尊贵,可他的对手也比以前强太多大,自己人里面思想也未必统一,我必须尽可能地多做准备。”

  听谢恒的语气,无为就知道一家语山居不是他的最终目标。谢恒要建立的不仅仅是个信息交易所,他真正要建立的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一股能够让宣景如虎添翼、对抗所有敌人的强大势力。

  “那你要做的事情不少,我会尽力帮你,但你也不能落下修炼,强大的自身实力是一切的根基,别忘了,你还有御清流这个敌人。”

  谢恒:“我知道。先去语山居。”

  两人赶回宝云城,到语山居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岩厉和万遥不在,老掌柜已经准备关门。

  瞧见谢恒和无为走过来,老掌柜眯着眼睛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他对谢恒的印象很好,笑着将两人迎进屋里,“今天公子想买什么消息?我给你半价!”

  谢恒笑着:“不买消息,我要买你的店。”

  老掌柜惊讶地看着谢恒,再看看谢恒旁边的年轻男人,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可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老掌柜沉默了一会,说:“买店的话可就不能半价了。”

  谢恒笑容加深,“这是自然。店我买下来,您若是有心可以依旧做掌柜的。我平日事忙,不能常在店里,也确实需要人看着。”

  老掌柜摇头:“不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很多事力不从心,要不我也不能这么痛快答应出手。公子给的价格合适,我就拿着钱养老了。但您若是需要人手,我倒是可以让我一个远方侄孙过来帮忙。”

  谢恒没急着问那远房侄孙的情况,先跟老掌柜谈好了价钱。

  七百两银子,听起来是不少,但这店面本身就不小,后头还带了个两进的院子,另外这笔钱还包括了老掌柜这些年积累的打探消息的人脉和关系网,绝对是个相当公道的价格。

  老掌柜拿了钱,就将房屋地契都交给了谢恒,几人直接去衙门赶在官员下职前办理了相关手续,半个时辰后回来一切都交接完了。

  “谢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如果可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谢恒:“是关于的岩厉和万遥?”

  老掌柜点头,“那两个孩子本性不坏,别看平日里总张牙舞爪的瞧着不像好人,那都是为了自保,为了不被欺负,俩孩子都是苦命人。反正您现在也缺人手,可以让他们留在店里打打杂,给口吃的就成。那俩孩子都是知道感恩的人,他们会记着你的好。”

  谢恒笑着应下来,“您放心,我本来也没想赶他们走。只不过之前有些不愉快,我若是直接让他们留下来做事,万遥还好说,那个岩厉怕是不会轻易答应,明日还要劳烦您跟他们聊聊,他们应该会听您的劝。”

  老掌柜对着谢恒连连拱手,“多谢公子!”

  谢恒:“您若是不愿继续做掌柜的,不妨留下来做些轻松的活计。跟万遥他们一样领工钱。”

  老掌柜本来也没有其他去处,一听谢恒愿意留他下来,当即更是千恩万谢,又觉得自己刚刚跟人要的价钱高了,还想退给谢恒一些,被谢恒笑着拒绝。

  “一码归一码,您不必这么客气。对了,您那远远房侄孙现在何处?”

  老掌柜道:“他是修者,原是奔雷门弟子,前两日给我来信,说是在宗门中遭受不公平待遇已久,不愿继续留下,已脱离宗门准备做个散修,游历之前过来看看我。他爹娘早逝,又无其他兄弟手足,我已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

  谢恒点头,“那等人来了在看看,若是不错再问他是否愿意留下。修炼好说,我手上有很多修炼资源,他跟着我绝对比做散修强。”

  老掌柜激动,“那就多谢公子了。”

  谢恒点点头没再说话。

  老掌柜主动张罗去后头给谢恒和无为准备晚饭,亲自下厨。

  老掌柜一走,无为赶紧凑过来:“不是,你哪来的修炼资源?”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谢恒一下下摸着窝在他怀里的夜鸦柔顺的羽毛,“你这两天去周围城池打听打听有没有收灵符之类的。”

  无为点头:“虽然你的雷击符比不了这边的雷击符,但威力尚可,金丹以下用来防身很合适,不过价格大概叫不了太高。”

  谢恒:“我会再研究一些修真界少见或者没有的符篆,先卖点雷击符和神行符回血,不然银子要不够用了。”

  无为:“嗯,物以稀为贵,只要是少见又实用的,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第二天一早,谢恒刚睁眼就看到夜鸦绕着他飞来飞去。

  谢恒起身,抬手,夜鸦就稳稳落在他食指上。

  “伤都好了?”

  夜鸦点头,叫了两声,又亲昵地拱了拱谢恒的手指。

  谢恒穿好衣服出去洗漱,无为已经在院中打拳。

  谢恒意外:“这么早?”

  “我跟这具身体还需要磨合。”无为转眼看到从谢恒身后飞出来的夜鸦,“呦”了一声,“这是完全好了?精神很足啊!”

  谢恒:“给它检查过,是都好了。”

  无为惊讶:“那大夫不是说至少要一个月吗?这一个晚上就好了?”

  谢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无为微微蹙起眉头,捏着下巴仔细打量夜鸦。

  “怎么看都是一只凡鸟,但凡鸟绝不可能有这样快的恢复能力,除非那大夫给它用的神丹妙药。”

  “有没有用神丹妙药咱们不都是看着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奇怪,”无为歪头,“难不成我真看走眼了?这真是个妖兽?可那边世界哪来的妖兽?”

  谢恒:“妖兽还是凡鸟对我来说都一样。”

  无为:“那肯定不一样,妖兽的力量强大,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也许夜鸦真是妖兽,意外从修真界流落到普通世界,因为灵气匮乏而导致灵性和本身的实力被封闭。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在修真界的时间越长,灵性和实力就会不断恢复,可能外形也是因为实力封闭才会像只凡鸟。”

  谢恒皱眉:“所以它的外形会改变?”

  无为点头:“有可能,我只是这么推测。”

  作者闲话:  【八点半有三更】

  第七百七十五章 绿宝石

  夜鸦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这对于现在的谢恒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他目前还没有完全制定好未来的计划,但有一点是一定的,那就是他需要许多的动物来帮他收集信息。

  夜鸦是妖兽,虽然还没开灵智,但是经过谢恒的培养也比一般的妖兽要聪明得多。可以帮助谢恒联系到更多的动物,甚至可以训练他们。

  谢恒就直接让夜鸦去帮他召集“帮手”,越多越好,但最好都是小体型不引人注意的。

  谢恒要回庄子上,他给秦管家留了两百两的银票用来打点,自己身上就留下了点散碎银子。

  秦管家就是老掌柜,他告诉谢恒自己姓秦。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管事能力还是有的,谢恒就让他做管家,在新掌柜上任之前这里里外外的还是要秦管家看着。

  谢恒还告诉秦管家自己的住处,跟他说要是岩厉和万遥愿意跟着他做事,就让两人到他的住处去找他。

  谢恒又绘制了几张雷击符,还有不少神行符,都一并交给无为,让无为去附近城池打听有没有收符篆的地方,有的话就直接出了。宝云城是没有,不然也不用往外跑。

  谢恒自己回了庄子上,也不能说自己,还有那三条小蛇。

  到中午要吃饭,谢恒到厨房一翻,才发现就还剩下些米面了,菜肉一概没有,连鸡蛋都没有,想做个蛋炒饭都材料不足。

  谢恒也懒得再进城去采买,这庄子后面就是连片的山林,还不如去山里找找野味,顺带也熟悉一下这片的地形。

  进山小半个时辰,连只山鸡野兔都没瞧见。

  谢恒看了看缠在手腕上的三个小家伙,自言自语道:“你们要是会捕猎或者能给我找些奇珍异草就好了。”

  说完谢恒自己都觉得好笑,没有宣景在身边他就废物到连三条才破壳的小蛇都想利用的地步了吗?

  这念头也是异想天开,三个小家伙会什么?

  然而刚想到这,就见三条小蛇松开他的手腕掉到地上,蜿蜒着朝三个不同的方向离去,很快细小的身影便消失在草丛中。

  谢恒一时间有点弄不清是三个小家伙来到山岭恢复了野性决定离开他这个“母亲”了,还是因为自己有“虐待幼儿”的苗头让它们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所以决定跑路。

  谢恒缓缓吐气,到底是妖兽,虽然小,但附近这些山头上应该都只有普通动物没有妖兽,不然山前也不会建那么多庄子。那些普通动物当对妖兽构不成多大威胁,三个小家伙瞧着都挺激灵的,应该没事。都走了也好,他本来也没想养。

  谢恒宽慰了自己半天,最后还是啧了一声,转头往最小的怜怜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谢恒一边找一边喊。

  一个大男人在深山老林里边走便喊“怜怜”,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谢恒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好半天没找到怜怜踪迹,谢恒不免更加担心。

  “簌簌——”

  稍远处草丛中传来一阵怪异声响,谢恒立即往那边走去,走到一半就遇上了怜怜。

  谢恒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歪着头无奈地说:“你还挺能跑!”说完便对着怜怜伸出手,“上来吧,不用你去找吃的。”

  但怜怜却没有重新爬上谢恒手腕,抬起脑袋对谢恒吐了两下信子。

  能与动物交流的天赋让谢恒立即明白了怜怜的意思,“你是要我跟你走。”

  怜怜点头,继续前行。

  谢恒左右看了看,无奈叹息一声,只得跟着怜怜走。

  怜怜带谢恒来到一棵大树下,绕着树爬了一圈。

  谢恒眯眼看了看,要不是怜怜刚刚围着树爬了一圈,他都没注意到这大树附近的草长势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很多。

  就差不多以大树为圆心,一米为半径,在这个范围内的草明显比更远处的要鲜绿茁壮,几乎看不到枯败。

  不过本来草地上的草就是高高低低的不一样,再加上大片的灌木丛,所以不是光盯着这一片自然很难发现。

  为什么会这样?

  谢恒走近了些,既然变化是以大树为圆心,那么问题应该就在大树上才对。

  这树有三四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谢恒此时面对的这一面看不出什么,他便走去另外一边。

  另外一边的竟然有个半人高的豁口,里面看起来是空的,是个黑漆漆的树洞。

  谢恒转头看向怜怜,怜怜爬上一处满是苔藓的石头,对着谢恒吐了几下信子。

  谢恒明白怜怜是让他进去。

  乌漆嘛黑的树洞看着就不像太安全的样子,谢恒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另外一只手运起灵力,掌心聚起光芒,弯着腰缓缓走近树洞。

  灵力的光芒将树洞照亮。

  入口虽然只有半人高,但树洞里面很宽敞,谢恒直起身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的凹凸不平的顶上竟然镶嵌着一块的淡绿色的宝石,大概有花生粒大小,散发着浅浅的绿色光辉。

  这是什么东西?

  树洞的顶部也就比谢恒高出半头,他将光芒凑近那绿色的宝石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这宝石好像不是嵌在上面,而像长在上面的一样,浑圆的宝石,与树木接触的面积不大,但相贴的地方没有一丁点缝隙。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怜怜也爬了进来,在谢恒脚下绕了一圈,发出嘶嘶声。

  “摘下来?你确定这东西能摘下来?”

  怜怜点头,还有点催促的意思。

  谢恒一直按着佩剑的手放开,捏住那浑圆的绿色宝石,轻轻一拽竟然就拽了下来,跟摘果子的手感差不多。

  而这时谢恒又发现顶部有好几个小洞,每个洞里竟然都有一颗到两颗这样的绿色宝石,只是大小不一样,有两颗的宝石个头就会小一点,但颜色光泽都分毫不差。

  谢恒按照怜怜说的,将所有的“宝石”都抠了下来,检查一遍确实没有遗漏之后才从树洞中出去。

  到外面,谢恒清点了一番,一共二十四枚“绿宝石”。

  “这到底是什么?”

  怜怜对谢恒解释了一番,大概意思是它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是肯定对谢恒会有好处。

  谢恒顿时有点为难了,怜怜才破壳没多久,不知道很正常,但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肯定会对他有好处?

  可能这东西对怜怜有好处,但对自己就未必了,弄不好有毒也不一定。

  谢恒拿了一颗绿宝石到怜怜面前,怜怜却偏过头,然后用脑袋拱了拱谢恒捏着绿宝石的手指,示意让谢恒用。

  谢恒失笑:“这怎么用?是吃掉还是炼化,”又突发奇想地说,“或者泡茶?”

  怜怜也有些急躁了,在谢恒手腕上的一圈圈绕着,末了把自己绕得都有些晕乎,晃晃悠悠地随时都会摔下去。

  谢恒扶好怜怜,将二十四枚宝石收了起来。

  “等无为回来了问问他怎么用,他可能知道。你放心,你好不容易找到的,我肯定不会浪费。”

  怜怜听了这才满意地消停下来。

  谢恒带着怜怜往回走,回到之前跟三个小家伙分开的地方,就见到的真真和爱爱已经回来了。

  两条小蛇边上躺着一只肥硕的山鸡还有一条个头不小的鱼。

  谢恒惊讶:“这你们弄来的?怎么做到的?”

  那山鸡个头那么大,都能把真真当蚯蚓!

  真真和爱爱高兴地上前邀功。

  谢恒俯身伸手,两条小蛇顺势爬上来。

  他摸着两条小蛇夸赞:“你们真厉害!”

  话刚说完,谢恒就感觉到了手腕上骤然收进的力道,又赶紧安抚地摸了摸怜怜,“怜怜最厉害。”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宝石到底有没有用,但小姑娘是需要夸奖称赞的,而且就算没有什么实际作用,这么漂亮的宝石卖出去换银子也能换来不少!

  之后谢恒又采了点野菜,提着野鸡和鱼,这下荤的素的就都有了。

  回到庄子上,谢恒老远就看到两个少年以熟悉的姿势蹲在门口。

  岩厉看着谢恒左手拎着野鸡,右手提着鱼和野菜,嘴角抽筋儿似的抖了两下。

  谢恒:“是老秦让你们来的?”

  “你真是那个病秧子?”岩厉看着谢恒,怎么也不能把这个三两下撂倒自己的男人跟那个从没踏出过庄子一步的病秧子联系在一起。

  谢恒笑起来,“昂,就是我。”

  岩厉:“合着你以前都是在驴别人呢!谁家病秧子跟你这么能打?”

  谢恒:“我就不能是身体好转了吗?”

  万遥还是有点怕谢恒,小声嘟囔:“你说自己重新投胎一回还差不多。”

  谢恒眯眼笑:“那你们就当我重新投胎一回吧!”说着就往里面走。

  岩厉和万遥对视一眼,还是跟着谢恒走了进去。

  他们从前也进来过这个院子,是有一次两人饿得不行了,刚刚做好饭的魏奶奶让他们进来,给他们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红薯粥。

  天寒地冻的时候,红薯粥软糯香甜,喝进去整个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魏奶奶还给他们找了两件旧棉袄,说是她家少爷从前穿过的,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穿。

  虽然是旧棉袄,可却比两人穿过的最好看的衣服都好,绵软、蓬松又厚实。舒服的棉袄和偶尔的一餐粥两餐饭,让他们得以度过那个艰难的冬天。

  第七百七十六章 危险

  两个少年不愿意被人施舍欠人情,那个冬天他们就每天上山捡柴火回来给魏奶奶,用来还人情。

  来年开春,两人就离开了庄子去寻摸营生,之后就很少见到魏奶奶了。

  在院子里没见到人,万遥问:“魏奶奶呢?”

  谢恒:“魏奶奶身子不好很久了,前些日子走了。”

  岩厉脚下一顿:“走了?”

  谢恒没回头,径直走向厨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坟在后山,你们要是愿意,改天我带你们去拜祭。”

  一向小混混样的岩厉也难得正色起来,点点头:“是该去拜祭。”

  进了厨房,谢恒毫不客气地指挥两人做事,一个杀鸡一个杀鱼,他淘米煮饭带择菜洗菜。

  “老秦应该跟你们说了吧?你们怎么想的?”

  岩厉一手拎鸡一手拿刀,皱着眉十分无语:“你一定要这种时候讨论这种事?”

  谢恒笑了:“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就不能讨论了,你杀个鸡还不能说话了?怕鸡毛卡嗓子吗?”

  万遥扑哧笑了,收获了岩厉一个瞪眼。

  岩厉:“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太不严肃正式了!”

  谢恒:“严肃正式,不在形式,在内心。心里对这件事重视,就算一边蹲茅坑一边说那也是严肃的。”

  岩厉反驳:“那是带着屎味儿的严肃!”

  谢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小破孩儿那么多废话!跟不跟我一句话的事,别逼逼!”

  岩厉一哆嗦,随后好似很生气自己这种好像见了天敌的自然反应,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我们跟你做什么?”

  “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万遥一听吓得赶紧扔了手里的鱼双臂捂着胸口。

  谢恒嗤笑:“放心,总不会叫你们出卖色相。”

  万遥的表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我们好像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了!”

  谢恒:“那你到底是想出卖色相还是不想出卖?想的话我也能成全你们!”

  万遥脑袋摇得都快赶上拨浪鼓了。

  谢恒叹气:“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具体需要你们做什么,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你们跟着我,吃喝一定不愁,我从来不会在待遇上亏待自己人,但同样,未来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护着你们,可很多时候也有可能护不到。未来我的人手也不会只有你们,但你们最先跟着我,我对你们的信任和倚重肯定更多。”

  岩厉并不蠢,甚至他还有些小聪明,所以哪怕谢恒只是模棱两可的几句话,他也大概猜出对方未来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一件真正的大事,而且疯狂又危险。

  万遥有些被吓到,拿不定主意地看向岩厉。

  他跟岩厉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岩厉一直比他胆大有主见,很多事情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都是听岩厉的。

  岩厉咬牙,“我们跟你干!就算危险也比穷死好!”

  这会的岩厉漆黑的眼眸中闪着点点凶光,像个随时都能进入捕猎状态的小豹子,年轻,经历尚浅,但敢于一往无前。

  “很好。”谢恒勾起嘴角,“接着杀鸡,记得把毛弄干净点。”

  岩厉:……

  有那么一瞬间,岩厉稍微有点怀疑谢恒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晚上是辣子鸡和红烧鱼,还有一盘炒青菜。两道荤菜都是重口味,谢恒喜欢重口味的菜,岩厉和万遥都行,三人吃得热火朝天很是痛快。

  岩厉抹了一把嘴,“有酒就更好了!”

  谢恒:“小孩子少喝酒!”

  岩厉哼了一声:“小爷十六岁了,谁孩子!”

  确实,古代十六岁不算孩子了,都可以成家生孩子了,不过在谢恒的观念中,十八岁前都不该饮酒。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岩厉和万遥收拾好桌子和厨房,自己一个人进屋去了。

  万遥看谢恒的身影消失,才挪着屁股下的凳子靠近岩厉小声说:“石头,你绝不觉得老大跟咱们之前刚见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岩厉瞥了一眼万遥:“你改口倒是快。”

  “嗨!这不是重点!”

  岩厉掰下一根刷锅用的笤帚毛剔牙,“怎么不一样?”

  “你真没发现?老大给人的感觉明明更危险了。”

  岩厉回想着之前跟谢恒接触的那前两次的情形,虽然也能看出不是简单人,但正如万遥所说,这第三次接触,谢恒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变得更加危险,甚至是隐隐有些疯狂的感觉,特别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加明显。

  难道是在他们第二次和第三次见面之间,谢恒发生了什么事?

  这得是多大的变故才能让一个人气场感觉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岩厉没有问谢恒,他虽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的跟着什么人过,但也明白“老大的事情做小弟的不要多问只要服从命令”的道理。

  现在他是跟着谢恒,为谢恒做事,那就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大体要有个数。

  入夜前,谢恒从屋里出来,告诉岩厉和万遥随便挑两间屋子做他们自己的房间,又掏出身上最后的二十两散碎银子,让两人明天去城里裁制两身合体的新衣,别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剩下的钱就用来买肉买菜,每天三餐自己做。

  次日天还没亮,两个少年披星戴月地进城。

  城里有早市,天还没亮就出摊,等天大亮了就收摊了。

  早市上的东西便宜而且新鲜,虽然谢恒给的钱不少,但两人还是本着尽量节省的原则,不能乱花。

  一口气买了三天的菜和肉,现在是九月份,还有些暑气,但庄子里有地窖,里面还埋了冰,十分阴凉,菜和肉放三天也不用担心腐坏,天冷的时候能放更长时间。

  买完了菜肉,两人才去成衣店买了衣服,量体裁衣就免了,现做的衣服贵,买成衣更便宜,成衣也有的是合身的衣服。

  然而从这天开始,连着三天,他们都没再见谢恒从房间出来过。

  当天中午午饭做好后,岩厉就去叫谢恒,但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叫了半天门没反应,就伸手去推门的,可不管用多大力气,门都纹丝未动。

  到了晚上再去叫也一样。

  万遥有些担心,“老大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岩厉皱眉:“应该不至于,他是修士,说书的不是说很多修士都会辟谷吗?可能一天不吃饭也不会有事。”

  可到了第二天谢恒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第三天也一样。

  岩厉也有些担心了,但担心也没用,叫人没反应,门窗都封闭着他们也进不去,用蛮力都打不开只能说明是被法术封的。

  原本第四天该去买菜,但因为这些天谢恒一口饭没吃,买的菜就多了,三天的菜能吃到五天。

  到第六日早上,谢恒的房间依旧毫无动静。

  岩厉和万遥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无为回来了。

  两人还没见过无为,乍然瞧见一个通身贵气的公子直接进来门都没敲,两人还愣了好一会。

  岩厉手里攥着烧火棍,防备地看着无为:“你什么人?”

  无为下巴往谢恒的房间点了点:“他朋友。你们是岩厉和万遥?之前谢恒说可能会招揽你们做事。”

  岩厉放下烧火棍,但仍然带着警惕看着无为:“你也是修者?”

  无为右手打了个法诀光芒。

  岩厉彻底放下戒备,面对一个修者,对方要是真有恶意自己也阻拦不住。

  “他在房间里五天都没出来了。”

  无为:“修者闭关,十几年的比比皆是,几天不出来算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状态,没事。你们要进城?”

  万遥在边上说:“家里没菜了,得去买点。”

  无为点头:“你们去吧,这里有我。”

  岩厉转头看了一眼窗门紧闭的房间,转身拉着万遥走了。

  刚出院门万遥立即说:“咱们就这么走了?”

  岩厉甩给万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不走能怎么的?大佬让走你敢留下?”

  万遥:“可你真的放心?能这么了解一个人可能是朋友但也个可能是仇人,万一那人要对老大不利咋办?怎么着咱俩也得留下来一个人吧!”

  岩厉:“别天天看那些只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是敌人还是朋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而且就算真是敌人,咱们能做什么?咱俩加一块人家一个指头都能碾死!留一个还是留两个有什么区别?”

  万遥撇撇嘴,“可他现在是我们的老大啊,还说会在能力范围内护着我们。从来没有人跟我们说过这种话,我觉得老掌柜说的很对,他是好人!”

  岩厉:“我承认他是好人。他在能力范围内护着我们,我们当然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忠心追随他。我什么人你也知道,背叛他肯定不会,但也不会明知不是对手还去送人头。咱们是伙计,不是死士。别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

  万遥似懂非懂,不过他一向觉得岩厉聪明,岩厉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

  第七百七十七章 都得好好的

  无为在门口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无为也没继续敲门,就在门口坐着等着。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

  谢恒身上还穿着三天前的衣服,头发有些乱,脸上憔悴没有血色。

  这五天他不是在闭关修炼。

  无为起身,探身往屋里看了看。满地的纸张,上面写写画画,有的是文字有的是图,还有许多被团成一团扔在各个角落,桌上也堆满了纸。

  满屋子的墨香。

  无为:“计划得差不多了?”

  谢恒:“还没有。信息还不够。”

  无为拿出一打一共面值二十万两银票交给谢恒,“你那些符篆很受欢迎,一共卖了二十万两,店家那边还说以后还有的话都可以拿过去卖,价钱还可以再谈。”

  谢恒接过银票,心中已经想到了好几处要用钱的地方。

  无为:“我还打听了不少关于皇室的消息。”

  谢恒:“进来说。”

  无为:“你不先去吃点东西?那俩孩子在厨房给你留了的粥和小包子。”

  谢恒:“不急,先说正事。”

  无为知道自己拗不过谢恒,只能跟着谢恒进屋去。

  没一会夜鸦也回来了,这些天夜鸦一边帮谢恒“招兵买马”一边按照谢恒的吩咐去打探京中局势。京中的势力分布和各方势力的敌对和结盟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这些事情本来也是从前在大瑾夜鸦做惯了的。

  谢恒通过无为和夜鸦掌握的情况开始进一步梳理各方关系网。

  很快就发现在盘根错节的关系中有几块是明显缺失的,明明势力架构并不完善,但整体却没有问题,那就说明还有些重要势力不在明面上,或者是做了伪装。

  谢恒又亲自去了一趟京城,在京城呆了一个月,之后消失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没人知道谢恒去了哪里,就连无为也只能大概猜测出是谢恒在京城发现了重要线索,寻着线索去调查了,但具体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无为也不知道。

  两个月后谢恒回到宝云城的庄子里,又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十天。

  十天后的清晨,谢恒出来,问守在门口的岩厉和万遥有没有吃的,他饿了。

  两人傻眼了好一会,还是岩厉最先反应过来,连着说“有有”,拉着万遥一起去厨房,将出刚锅没多久的水晶虾脚和南瓜粥端到谢恒面前。

  “屋里吃还是……”

  两人都没进过谢恒的房间,也不知道这房间能不能进,就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问。

  谢恒回头看了一眼满屋狼藉,说了句“偏厅”。

  岩厉两人立即端着所有吃食进去偏厅。

  谢恒坐下,看着还站在边上的两人,招了招手,“一起坐下吃吧,一会还有事情忙,早点吃完早点做事。”

  岩厉坐下来,万遥又跑去厨房拿自己和岩厉的碗筷。

  谢恒:“无为呢?”

  岩厉:“一个多月前老秦的侄孙秦谨过来了,无为去城里见了一次,觉得人不错,就留下来做了语山居的掌柜。最近无为没什么事就会去语山居指导秦谨修炼——这是是秦谨答应留下来做事的条件。”

  谢恒吃着水晶虾饺头也不抬地问:“你们见过了?觉得人怎么样?”

  岩厉和万遥大概没想到谢恒会问他们的看法,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岩厉先说。

  “不像老秦的侄孙。”

  谢恒:“嗯?”

  岩厉:“长得比老秦好看多了,用说书的话形容,剑眉星目。”

  万遥在边上补充:“人也高大,跟老大差不多,就是气质有点冷,不大爱说话。”也可能只是不太爱跟他们说话,人家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他们俩的学识仅限于认识字儿。

  谢恒揉了揉眉心,“除了长相外形,还有没有别的?”

  岩厉:“修炼很刻苦,做事也很用心,现在语山居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无为也夸秦谨办事能力强。我也觉得他挺厉害,做什么事儿都很有计划,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谢恒挑眉:“别人?”

  万遥:“语山居生意好,秦谨又招了个伙计。老秦平日要做饭,还要照顾打理一院子的鸟儿,没工夫再照看前面。”

  是了,夜鸦“招兵买马”做得很到位,已经集结了不下数百只雀鸟。

  反正后面就是山林,什么都没有鸟多,要多少有多少。

  在山林里也不愁吃喝,但奈何语山居这边待遇更好,经过人工处理的食物味道更加鲜美,比它们自己去外面找的的东西好吃多了,最重要的是每三天就有一颗红纱枣。如果不是在语山居,他们这些凡鸟一辈子都吃不上一颗红纱枣。

  夜鸦还告诉它们,好好接受训练,往后能做事了,红纱枣就是奖励,就像人类有工钱一样,红纱枣就是它们辛劳的报酬。

  多的是鸟想要追随夜鸦,但夜鸦一个个考核,精挑细选了百来只暂时训练着,看看成果如何。

  一个多月前第一批经过训练的雀鸟已经开始搜集信息,结果比夜鸦预计的好。虽然谢恒不在,但也许是激发了妖兽血脉的缘故,无为也能跟夜鸦沟通。

  夜鸦整合雀鸟们搜集到的信息然后交给无为,无为再交给秦谨。

  语山居的生意能好起来有秦谨经营有道的功劳,也有那些雀鸟搜集消息的功劳。老秦那边的人脉关系网秦谨也没荒废,该经营经营,该拓展拓展。

  现在无为一边教秦谨修炼,一边试图帮秦谨和夜鸦建立联系,让秦谨学着和夜鸦沟通,免得他不在的时候这边就不方便了。

  谢恒想着无为是妖修,还是大能,意识力强,跟夜鸦沟通有天然的优势。但秦谨是人类,想要真正做到能理解夜鸦的所有表达,肯定要花费不少功夫。

  岩厉说现在语山居已经初步打响了名号,就是其他三个附属城池中都有人来他们语山居买消息了。

  谢恒点头,这样的话那就差不多可以开第二家分店了。

  谢恒让岩厉去一趟京城,在闹市街区寻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门面就跟宝云城的语山居差不多,但不需要带两进的院落,就一个小四合院就成。

  岩厉想着宝云城距离京城说近不近但说远也不算远,其实没有必要非在京城开一家分店。

  不过谢恒这么说,他当然不会提出质疑。

  而且岩厉大概也能猜到,京城的语山居如果开起来,主要应该不是为了赚钱。

  谢恒又让万遥进程告诉无为和秦谨,他下午去语山居。

  岩厉和万遥一走,整个庄子就彻底安静下来。

  谢恒坐在院子里想着什么,一动不动,像是上了颜色的雕塑。

  三条小蛇不知从哪爬了过来,又缠绕在谢恒手腕上。

  现在三条小蛇不像最开始那样时时刻刻都要缠着他,虽然只要谢恒出门它们就会跟着,但谢恒在庄子上的时候它们就常常往后山跑,吃喝都自己解决。

  岩厉和万遥也见过它们,看它们小小的,颜色又漂亮,一点都不害怕,但可惜三个小家伙从来不让除了谢恒以外的人摸,就是无为都不行。

  三个月来,小家伙们一点都没长大,还是跟刚刚破壳的时候一样,谢恒也没着急,反正知道小家伙们健健康康的就很好的,长不长大的不要紧。

  怜怜扬起脑袋看着谢恒,嘶嘶两声。

  谢恒轻笑:“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累,不过还好。抱歉这三个月都没怎么管你们,你们怎么样?”

  怜怜摇摇头,又在谢恒手腕上滚了一圈。

  真真和爱爱也在谢恒手腕上转圈,就要像在追自己的尾巴一样。

  谢恒看着想笑。

  三兄妹其实比刚开始破壳的时候成熟些了,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但谢恒还是能感觉到三个小家伙身上的气息不一样了,它们应该自己捕猎过,所以身上沾了点血腥气。

  谢恒:“你们要自己捕猎没关系,但是要小心些,不要去太远的地方,遇到妖兽要知道躲,你们还小,别正面硬抗,打不过就跑,回来找我。”

  真真突然爬上来,盘在谢恒肩头,脑袋一晃一晃的,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谢恒点头:“嗯,对,你是大哥,所以要护好弟弟妹妹,不过你也得保护好自己,”末了谢恒又补了一句,“都得好好的。”

  爱爱也松开谢恒的手臂,爬到谢恒的腿上盘成一团,发出嘶嘶声。

  谢恒垂着眼眸,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怜怜的下巴:“现在你们还小,等以后你们大一些了就能帮上我了。”

  下午谢恒进城去了语山居。

  秦谨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拱手一礼,“东家。”

  谢恒点头,“坐吧。”

  谢恒坐在主位上,秦谨坐在无为旁边。

  这是秦谨第一次见到这位东家。

  过去一个多月,他总能在叔公和无为的嘴里听到有关这位东家的点滴。

  秦谨也多次设想过这位公家是什么样的,他想了很多,但没有一种完全切合他此刻的亲眼所见。

  叔公口中的东家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做什么事儿都很有魄力,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但这样的形容也会让人有种人傻钱多又冲动的莽夫既视感。

  无为口中的谢恒心思缜密,说是曾把控过一个王朝,辅佐一位贤明的君主开创了一段盛世。

  秦谨猜测那应该是一个仅由普通人构成的王朝,但他从不小看普通人,尤其是有脑子的。无为的形容让秦谨想到了运筹帷幄但不择手段的谋士,阴沉诡谲得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作者闲话:  【今日两更】

  第七百七十八章 没下限

  现在终于见到真人,秦谨才发现无论是之前的那种设想都不对,不是完全不准确,而是他的想象太多单薄。

  第一眼见到谢恒,会觉得这就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举手投足毕彬彬有礼,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但很快,只要心思稍细的人就会发现这种温和雅致就是一种比天蚕纱还要薄的假象。他含笑的眉眼深处是刀的锋利,看似谦和的笑意之下埋着雪的冰冷。

  明明谢恒的修为远不及无为,但秦谨看得清清楚楚,无为对谢恒是尊重的,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无为所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谢恒的授意。

  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谢恒凭什么能够号令一个比他强大的修者?

  秦谨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所以他迅速就得出结论——这个人不能惹。

  无为跟谢恒大概介绍了下秦谨,这段时间都是他在跟秦谨接触。

  秦谨亲自拿了从他接手语山居以来的账册。

  他制定了一本新的账簿,启动资金是谢恒让无为带来的一万两银票。

  新的账簿与旧的完全割裂开来,收入和支出每一笔都清晰明了。

  谢恒翻看账目,发现秦谨的记账手法简洁又高效,很不错。

  一瞬间谢恒就想起了当初在大瑾时胡靖他们连账目中简单的加减都会弄错,自己可花了不少的功夫帮他们整理账目,最后还“友善”建议他们去跟教书先生学学。

  秦谨很聪明,省了他的事,但谢恒却觉得有些怀念那个时候。

  “账做得很漂亮。”

  对于好的表现,谢恒从来不吝啬夸奖。

  合上账本,谢恒看向秦谨,“之前听老秦说,你会离开奔雷门是因为总遭遇不公平对待。”

  秦谨并不避讳谈及过去,很坦然地说:“奔雷门是个中型门派的,我的修为天赋一般,奔雷门不缺我这种修为天赋的弟子,但缺少能替他们看账做生意赚钱的。我管着奔雷门名下几个最赚钱的产业,每年帮他们赚大笔的灵石、金钱,这些都可作为我的门派贡献。而门派贡献值达到一定程度,就能换取功法和其他更多更高级的修炼资源。”

  谢恒:“怎么?奔雷门不给你兑换?”

  秦谨:“有一次我闭关一年,那一年各店铺收益整体缩减了五分之一,之后门派里就开始克扣我的资源,甚至只针对我设置许多苛刻要求以限制我兑换资源,他们担心我有了资源就去闭关,影响赚钱。”

  谢恒摇头笑叹:“鼠目寸光。”

  秦谨放心了,他知道既然东家这么说那就肯定不会像奔雷门那样做。

  “语山居的生意你打理得很好,我准备半年内在京城开设语山居分店,上午刚刚让岩厉去京中选址,这事就交给你来办。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过程我也不多问,我只看结果。”

  秦谨微笑,“好,东家放心。”

  不得不说谢恒这种只给支持且不干涉的作风让秦谨很满意。以前在奔雷门时即使上头的门主、长老看中他会做生意的本事,也时常会指手画脚,要不就是往他身边安插人,要不就是提一些或利己或自以为是的建议。

  但谢恒让他放手去做只看结果,就让秦谨真切觉得自己当初留下来的选择没有做错。

  从语山居回到庄里,无为查看了谢恒的身体状况,直皱眉头。

  “你这段时间心力损耗过大,应该好好调养。”

  谢恒:“我知道。我也准备闭关一段时间。”

  当初陪着小恒那几年,谢恒的魂魄就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巅峰,出来之后魂魄与肉体融合,一段时间消化了修为,就该准备冲击结丹。

  但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谢恒无暇专心突破,现在谢恒在等一个时机,刚好有时间冲击结丹。

  “对了,你看看这个。”谢恒拿出之前在怜怜的指引下得到的那二十四枚绿宝石,“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

  无为起先皱眉,神情中都是疑惑,直到他拿起了一枚,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木之源的碎片!”

  谢恒挑起一边眉梢:“它们是圆的,很圆。”

  无为斩钉截铁,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错不了!这些就是木之源的碎片!”

  谢恒从来没见无为这样激动,他转头看着手心的绿宝石,难道这些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这到底是什么?”

  无为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这东西的来历。

  说是在上古时期,人界和妖界泾渭分明,在两界相邻处,以一条天河为界限。

  据说那条天河的源头在九天之上,连通着长生仙界。

  又因为在人界和妖界的交界处,河水蕴含着极其强大且精纯的灵气和妖气。寻常的人修和妖修都不敢靠近,因为他们根本承受不住那磅礴的气息。

  在天河河底躺着一颗石头,据说是从长生仙界的天门入口的石雕上掉下来的,一路滚到了河底。

  这颗来自天门的石头经受天河之水的冲洗以万年数,被灵气和的妖气包裹蕴养,最终变成一块透明的宝石,其内蕴含着的至纯至浓的生命之力。

  之后有一个木系妖修得到了这块宝石的。木喜水,而且最渴望的就是生命之力,有了这块生命之石,妖修的修为大增。

  那妖修本就不是寻常妖植。传闻天地之间有一根天柱,为天地诞生初期的第一棵树所化的神木,那妖植就是天柱上唯一一根侧生出来的枝节所化,是为万木本源。

  在生命之石帮助妖修修炼的同时,它也从妖修身上得到了万木本源的力量。

  万木本源与生命之力相辅相成,最终将这块宝石炼化为一块崭新的木之源。

  那妖修飞升之际,遭遇雷劫,因为他本体为神木上的一根枝节,所以遭受到的天雷十分强横。最后一击天雷本来抵挡不住,那妖修就用木之源挡了最后一击。

  飞升天雷何其强大,又是以神木之威引来的天雷,那木之源却真挡住了。只不过虽然挡住了天雷,但木之源的一角还是被天雷击裂,散了不少碎片下来。

  从古至今,有多少修士想要寻找木之源的碎片,却无一人发现,久而久之,这木之源碎片的事就成了一个真假难辨的传说。

  无为讲他还在只是一个小妖时听一些万年大妖说的。

  谢恒:“就算这个传说是真的,可既然是碎片,那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平滑圆润吧?”

  无为:“这可是蕴含最精纯生命力的木之源,就算只是碎片,也有自我修复的能力,把自己从一块碎片修复成一颗圆润的宝石怎么了?虽然这些碎片只是当时那块被妖修大能飞升带走的木之源的一小部分,但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你本身就有木灵根,这木之源对你的好处不可估量!”

  谢恒:“所以你建议我用它们修炼?”

  无为:“不错,修炼到金丹期就可以凝练本命法宝,但所有本命法宝的凝练都需要一个基础。比如绝大部分剑修在凝练本命法宝时候都喜欢用自己的佩剑做基础。佩剑本身可以是法宝也可以是凡品,虽然有差距但也不要紧,毕竟炼化出来的本命法宝品阶会跟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

  谢恒:“可这里有二十四颗,一起修炼?”

  “二十四颗怎么了?你嫌多?”无为恒笑道,“之前我还见过有人用一百零八把飞刀作为本命法宝凝练的。而且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本命法宝数量越多消耗越大越难以控制,但你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木之源本身就能为你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你都用不着自己供给!木之源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供着你!”

  听着是好事,但谢恒想着自己从前啃鸟,现在要啃石头了,这似乎越来越没有下限。

  无为料想到在木之源作用下的结丹必定不同反响,十有八九要突破常规的结丹天象,于是果断建议谢恒去远一点的深山老林闭关,免得的招人怀疑。现在宝云城的一切还不能曝光在太多人眼中,木之源更是绝对不能暴露。

  谢恒用神行符移动到了一片距离宝云城甚远的山头,在密林深处找了个的隐秘的山洞,准备冲击金丹。

  无为之前已经教了谢恒凝练本命法宝的方法,后面一切就看谢恒自己了。

  闭关一十三天,谢恒的丹田内汇聚数道金光。

  这些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越分越多,缠缠绕绕如同发一团绵软的金色蚕丝。

  蚕丝交叉旋转,形成一个金色的小漩涡。

  这小漩涡逐渐收拢缩小,变得越加凝实,直到最后完全收拢凝结成一颗金色的珠子——成就金丹!

  山洞正上方的天空云层涌动,白色的云逐渐镶上一层金边,金色向内蔓延,很快将整片云朵都染成金色。

  金色祥云越叠越厚,紧跟着便是阵阵雷声。片刻之后,第一道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砸下!

  一直在外头为谢恒护法的无为都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粗的结丹天雷!这特么的是天雷柱子啊!

  作者闲话:  【多谢雨非霏送礼物~比心~】

  第七百七十九章 日升月落

  无为一下子就明白,天雷之所以会这么变态完全是因为谢恒过于厚积薄发了!

  谢恒自己天赋不差,鱼化龙的修为又一直在消化中,而且这一回还加上利用木之源修炼突破,这就是一层叠一层啊!

  无为有些担心这样强悍的天雷谢恒能不能扛得住。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那么着急地让谢恒使用木之源,就算要修炼本命法宝也可以等到结丹之后的。

  一道接一道的天雷打下来,无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金丹品阶不同,承受的天雷也不一样。

  下品金丹是二九天雷,中品金丹为三九天雷,而上品金丹则是四九天雷!

  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谢恒一定会是四九天雷上品金丹。他原想着即使是四九天雷,以谢恒现在的能力要扛过去也不成问题,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威胁。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这一道天雷就有寻常天雷的三倍粗,这四九天雷的威力也等于涨了三倍!

  以他现在的修为就是想替谢恒顶一顶天雷都做不到。

  只能看谢恒自己的了!

  半个时辰过去,四九天雷结束,这一片山头几乎被天雷轰平了,方圆百里一片焦土!这就是“豪华装”四九天雷的威力!

  强大的金丹气息扩散开来。

  无为松口气,成功了!

  焦土中,谢恒晃晃悠悠站起来。

  上身的衣服被轰成了渣渣,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黑乎乎的,一张嘴还吐出一口黑烟。

  无为:“活着就好,我差点以为你会被雷劈死!”

  谢恒摇摇头。

  无为不解,心道这是在否认活着还是被雷劈?

  谢恒抬起手,让无为看到还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真真。

  他这次出门闭关,原本真真、爱爱和怜怜都出去了,可没想到临走的时候真真回来了。

  谢恒问过真真,确定爱爱和怜怜只是贪玩还没回来便放心了,带着真真一道过来。

  刚刚的四九天雷他扛到三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极限,全身上下崩开无数道细小的伤口的,血珠子不停往外冒,又在天雷的轰打下蒸干。

  那时候谢恒也以为自己要玩儿完了,结果手腕上的真真却忽然松开他,之后凭空而起,身形涨大数百倍,成一条巨蛇在他头顶盘旋,替他挡下了最后九道天雷。

  无为震惊地看着重新盘回谢恒手腕上的黑青小蛇,下巴几乎脱臼。

  能扛住天雷的妖兽是少,但无为也不是没见过,可那些妖兽无一不是极其强大,即便没有化形成人也能称霸一方的存在。

  但小黑青破壳还不到半年啊!几个月大的小妖兽崽子能扛下九道“加粗豪华版”天雷?这简直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无为歪头:“睡着了这是?”

  谢恒点头:“吃了天雷就睡了。”

  “吃、吃了天雷?”无为觉得有点头昏。

  谢恒还点头:“最后那九道天雷是被真真吃下去了。”

  无为倒抽凉气:“生猛啊!我现在是真好奇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妖兽了!生吞天雷!在我的认知当众绝对没有。”

  谢恒摸了摸真真,“它吃完天雷就陷入沉睡,不知道有没有事。”

  无为看了看说:“应该没事,不用担心,它会吃天雷就说明天雷对它有用。但天雷的力量过于强大,它大概是为了消化天雷的力量才会陷入沉睡。等它醒过来应该也就是将天雷的力量都消化的时候了。”

  谢恒放下心,这样就好。

  小家伙跟了他这么长时间,早就有感情了,更何况还为了他挡了天雷,他可不想小家伙有事。

  回到宝云城的庄子上已经入夜,谢恒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又去敲了无为的房门。

  无为很快开门,依旧穿戴整齐,表情也很自然,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谢恒会在半夜三更敲他的房门。

  谢恒:“我想去看看他。”

  无为点头,“走吧。”

  来到巨大的石门前,谢恒抬手覆上去,神情温和,像是面对许久不见的情人。

  “宣景,我结丹了,而且直接冲到金丹中期。本来我感觉甚至可以冲到后期,但我想着中期就差不多了,还是等稳固中期的修为之后再冲后期。不然过于着急落下隐患,结婴的时候便会困难很多。”

  说着谢恒顿了一下,“你看我现在还是很有理智的,没有不管不顾只求提升修为。你不在我身边,没人管着我,但我也不能放任自己疯得太厉害,我可怕自己变化太大你出来后就不认得我了。”

  谢恒又温柔地抚摸了下石门,缓缓笑了起来,“呵,差点忘了,你现在应该就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记着你。无为说得对,你能对我心动一次两次,就会有第三次,等你出来后我再好好勾搭你,就当我们夫夫情趣。”

  “我得走了,再不走,我就舍不得走了。”谢恒轻轻亲吻石门,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心底深深压抑的思念传递给宣景一样。

  回去庄子,谢恒好奇地问无为:“你说他要是醒过来了,能感觉到我在门外吗?能不能听到我的话?”

  无为摇头:“怕是不能,天统帝设下的禁止很强,应该可以隔绝外头的一切动静。”

  谢恒泄气地耸耸肩膀,“那真是太可惜了,我难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以前当着他的面这些话都说不出口的,现在说出来了人居然听不到,他亏大发了。”

  无为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恒。

  “你该知道宣景要想出来很难,几十年起底。”

  谢恒点头:“知道,不过还好我现在也结丹了,有很多时间,不至于等他出来的时候都是一抔土了。”

  无为没说话。

  就算修者拥有很长的寿命,可时间还是一点一滴过的,跟普通人一样。

  所以在漫长的分离中,思念会疯狂生长。像是沿着墙壁蜿蜒而上的藤蔓,记忆中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藤蔓细小的触角扎根进不起眼的缝隙中,天长日久,坚固的墙壁也会出现裂痕。长久的寿命之下,总有一天那看似牢不可破的信念会在思念张牙舞爪的侵蚀下轰然倒塌。

  现在就看到底是谢恒的信念先崩塌,还是宣景先破开禁制出来。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九年弹指一瞬。

  普通人的一生没有多少个九年。

  皇城的房屋街道又多了些不太起眼的岁月痕迹,店铺有的更旧有的翻新。西四牌楼那家很执着于传承的酒楼食为天距离心心念念百年老店又进了一步。

  东昌街某个巷子口的烧烤摊,谢恒坐在角落的位置,叫了点荤荤素素的烤串,手边放着一瓶烧刀子。

  曾经会看着谢恒脸红的姑娘嫁为人妇,几岁大的孩子对这个所有客人中最好看的大哥哥很有好感,连弹珠都不想玩儿了,就围着谢恒打转。

  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传承了母亲的手艺,一边烤着其他客人新点的菜一边让丈夫看着点孩子,别给客人添乱。

  谢恒笑着摸了摸小孩儿的发顶,神情温和地道:“没事,小孩子很可爱。”

  女子的丈夫还是将女儿拉到了一边。

  他不太喜欢谢恒。

  他知道妻子曾经中意过这个男人,三年前他第一次在烧烤摊上看到这个男人,看到妻子惊讶的、微微闪动的目光,他就知道这就是婚前妻子跟他说过的让她一见钟情的人。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看穿着就知道有钱有势,他连嫉妒的情绪都提不起来,但他深爱自己的妻子,所以难免不愉快。

  而且他很担心这人是不是对妻子有点别的意思,不然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光顾他们这样一个小摊子?虽然来的也不算多吧,但一年总会有个两三回。

  谢恒没在意女子丈夫的小小抵触,低头吃了一口的豆皮金针菇,味道很好,这是新推出来的烤串,豆皮里面还裹着一片薄薄的劲瘦的猪肉,很香,搭配烧烤摊的独家酱料,绝对称得上美味。

  最好下次能跟宣景一起来吃。

  每次来烧烤摊谢恒都这么想。

  谢恒还没吃完,一个黑衣剑修突然出现在烧烤摊边上,就算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浓重的煞气,这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这样?

  烧烤摊上的其他食客都吓着了,却没人敢跑,就怕稍有动作就小命不保。

  正在烤菜的女人被吓得掉了手里的刷子。边上丈夫赶紧将妻子和孩子护在身后。

  皇城里按说没人敢轻易当街杀人,但他们这稍微偏一点,不在城中心,而且真要遇上那实力强横不讲理的修者,或者是来头大的人,他们小老百姓能怎么样?就算今天这里的人都被杀了,能不能得到一场公正调查都说不好!

  黑衣剑修向里走,周围的食客纷纷让开,有两个甚至不小心摔到地上。

  剑修走到谢恒身边站定。

  谢恒头都没抬,注意力仿佛都在手里的烤串上。

  黑衣剑修微微欠身:“主子,水晶宫的请柬到了。”

  谢恒没抬头,直到吃完最后一根烤串,接过黑衣剑客递来的帕子擦擦手,面上尤像覆了一层冰:“以后我在这里,不是要命的消息就别来报。”

  黑衣剑修低眉:“是!”

  谢恒放下掏出几两碎银放下,笑着对从父亲身后探头看他的小女孩挥了挥手,这才起身离开。

  作者闲话:  【五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七百八十章 宣景出关

  京中语山居。

  七年前,这座三十六米高楼拔地而起,共四层,宝珠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麒麟屋脊兽气势磅礴,与正门雕花上的麒麟瑞兽皆出自名家之手。

  整座楼巍峨雄浑,又不失精巧雅致。二层、三层有四面回廊,最顶层有瞭望台,可将整个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主楼正前方立着五米高的圣像麒麟。麒麟是语山居的图腾。另有牌坊、轩廊、亭阁等一批辅助建筑,将主楼烘托得更加恢弘壮丽。

  七年时间,这座横空出世的语山居便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信息交易场所。

  整个玄天帝国多地都设有语山居分楼。

  语山居的本部原本在宝云城,但近些年京城语山居的规模不断壮大,早已远远超过了宝云城的本部。在前年,京城语山居便顺理成章顶替宝云城语山居,成为本部。

  语山居的掌柜是一个叫秦谨的年轻人。

  不少人曾经明里暗里地打探过秦谨,在得知对方竟然原本只是一个中型宗门的弟子时都觉得难以置信。

  并非出自顶级宗门,也没有背靠豪门世家,就这么一个天赋一般的年轻修者如何能成为语山居的掌柜?

  树大招风,语山居刚刚起来的时候很多人眼红,甚至有多方势力试图给语山居找麻烦。

  但最后,所有的麻烦都被化解,也终于让人知道,秦谨的背后有人,而且至少是一位合体期大能!

  放眼整个京城中所有豪门世家,能有几家的老祖宗是合体期?有一位合体期的老祖宗,即便家族里其他人都是废柴,也依旧能稳得住世家地位,甚至可以说合体期老祖宗就是大部分世家能够长久不衰的根本保障。

  一个语山居,不说将京城所有的豪门世家都压上一头,至少绝对有平起平坐的本事!

  哪怕那位语山居的合体期大能只露过一次面,甚至也不能说是露面,只是泄露出一丝合体大能的修为气息,也足够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人,也再没有人敢打语山居的主意。即便是皇室,都对语山居忌惮三分。

  可语山居的生意实在让人眼红,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

  于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很多人都效仿语山居做信息交易的生意,但可惜他们都不如语山居,他们能打探到的消息语山居都能打探到,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语山居也能打探到,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消息,语山居都对消息的内容知道得清清楚楚。

  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语山居获得消息的渠道究竟是什么,也就没有任何人或者势力能够成功复制语山居的成功。

  渐渐的,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甚至是散修宗门,有任何想要获知的消息,首先想到的都是语山居。

  每天,语山居的三层楼进进出出都是人,有客人也有伙计。但语山居的顶层,却是所有伙计和客人都止步的地方,只有秦谨能够上去。

  有人猜测语山居的那位合体大能也许就经常待在顶层。顶层没有设置任何禁制或者结界,但正因为这样,反而让所有人更加不敢冒犯,更加觉得大能就在里面。

  没人敢尝试去窥探,甚至连神识都没有。

  得罪了一位合体期大能,灭族都算不得什么。

  此刻语山居顶层。

  谢恒坐在椅子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边的桌上放着一张水蓝色烫金请柬。

  请柬封面上的“水晶宫”三个大字光彩熠熠。

  无为坐在另一侧,看着谢恒好似在闭目养神,看也没看请柬。

  秦谨坐在下首位置。

  谢恒不说话,秦谨也没擅自开口,他跟无为对视了一会,好一会后还是无为先出声。

  “这次可要赴宴?”

  水晶宫每五年会设一次水晶鉴赏宴。

  语山居声名鹊起,五年前的那次鉴赏宴水晶宫就发出了邀请,但当年谢恒没应,也没让秦谨去。

  那一年水晶宫对语山居十分不满,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渐渐的还是有很多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水晶宫也没有澄清,像是默认了因为语山居没有赴宴而觉得语山居实在不识抬举。

  那时候的语山居虽然小有名气,但确实还比不得水晶宫这样的老牌势力。水晶宫在大型宗门中地位不算低。且水晶宫修炼的功法十分特殊,甚至能够提升灵石的品阶。

  灵石分上中下三个品阶,而水晶宫的功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将下品灵石提升为中品灵石,将中品灵石提升为上品灵石,最厉害的甚至是将上品灵灵石提升为超品。

  自然诞生的灵石最高只有上品,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水晶宫能将上品灵石的品阶再次提升。超品灵石对修为的助益远非上品灵石所能比,虽然从灵气的量上说,上品灵石积累到一定数量肯定能有超品灵石的灵气,但对于一些天生灵脉较为滞涩甚至封闭,或者灵脉受损的修者来说,超品灵石甚至能修复灵脉,这就是多少上品灵石堆积都做不到的。

  因此尽管水晶宫的整体战斗实力并不是很强,却仍然在大宗门中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未来不会有与人对敌致使灵脉受损的时候,比起各种用药,使用超品灵石最为稳妥,不但简单高效,过程没有痛苦,修复结果完美,甚至还能提升修为。

  当初的语山居成立不过两年,名气有了,影响力也有,又因为是做情报信息的,各大宗门势力自然都想与其打好关系,水晶宫这才下了邀请函。却没想到语山居竟没来赴宴,水晶宫自然觉得被驳了面子,不可能还对语山居有好态度。

  然而语山居的飞速壮大是包括水晶宫在内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今日的语山居是当之无愧的一方豪强,地位早已不低于水晶宫。

  水晶宫不但不敢再因为当年之事编排语山居,这一次水晶鉴赏宴还依旧要将请帖送过来。而就算语山居依旧不给面子,他们也不敢有半点微词。

  谢恒睁开眼:“这还有必要问?”

  无为苦笑:“他不记得你了,我这不是担心你看见他会难受么!”

  谢恒露出笑意:“那到不会,我看了那么多年的门,现在人出来了,怎么着也不会比那些年看门更难受。”

  一个月前,宣景以出窍中期的修为顺利出关。

  九年,整整九年!

  谢恒刚收到消息的时候疯了一样想要去看宣景。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过去。宣景一出关就回宫了,皇宫里有太多大能,宣景又是刚出关,一段时间内围在他身边的大能一定少不了。

  无为现在虽然能伪装出合体大能的气息吓唬人,但在一众化神甚至分神级别的大能面前还难有万全的把握糊弄住。

  稍有差池,谢恒就会陷入危险之中,多年谋划的一切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谢恒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为宣景做的所有准备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可谢恒真的太想他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必须冷静下来!于是谢恒就让无为将他打昏,等他三天后醒过来,又让无为暂时封住了他的灵脉。

  谢恒用了十天时间彻底镇定下来,压制住了想要去见宣景的强烈渴望。

  宣景清醒过来并达到出窍修为的消息已经公告天下。

  整个玄天帝国的子民都为他们的景殿下欢呼,京中更是接连数日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比过年看起来都热闹。

  谢恒让夜鸦代替他进宫去看了宣景,回来后谢恒利用术法读取了夜鸦的记忆。

  即使只是在一片记忆中,谢恒也能感觉到神魂融合后的宣景有多么强大。

  他仅仅是往那里一站,就耀眼到能让人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他。

  从前的宣景虽然不是话多的人,但也不到惜字如金的地步,偶尔也能跟身边的人开开玩笑,包括最初认识的时候,谢恒也没少见宣景跟荣启斗嘴。

  可是现在的宣景,整个人冷得好像一座冰山屹立在那,岿然不动,浑身包裹着强烈的寒意。

  隔着记忆,谢恒都仿佛能感觉到宣景周身那漫天风雪般冷冽的气息。

  从前谢恒就觉得宣景身上的气息像是极北之地的冰雪,现在怕是更浓郁了。

  但好在这应该只是性格使然,谢恒在宣景的眼中看到一种平静的淡然,显示他并非刻意让自己这样冰冷不近人情,只是天性如此。

  这倒还好,性子冷淡些不要紧,只要心不是冷的。

  朝堂的局势从宣景出关后就逐渐发生了变化。

  当初是宣承向天统帝提议让宣景闭死关,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宣景神魂融合后变得强大,所以才想着多争取一点时间尽量搭建自己的势力,收拢更多朝臣为自己效力。

  但他大概真的没想到,本以为至少三十年起底的闭关,最后竟然只有九年。

  九年时间说短是不短,但说长也的确不算长,至少对于一个修真界的皇子想要拓展势力来说,实在不够。手握重权的朝臣们有不少都是修士,反正命长,有很多时间考虑。

  第七百八十一章 相见不相识

  这站位党争是大事,一个修者皇帝在位的时间可以很长很长,他们的决定会影响到自身甚至家族未来长达数百年的发展,怎么能不慎重?当然不会这么快做决定。

  更何况普通人中也有向着宣景的。

  要是宣景真闭关个三十年,大概还真会让宣承得逞,三十年的时间谋划布局,想要打破基本不可能。

  可偏偏宣景的实力就是这么强,九年时间人就出来了。

  宣承被打乱了全部计划,现在大概慌得很。

  而朝臣们开始了新一波的站队。

  宣景从出关之后,虽然朝廷的消息出来了,但他本人还没有在宫外的公开场合现身过,所以这一次的水晶宫鉴赏宴会是个很适合露脸的机会。

  水晶宫的请柬必定送到宫中。

  这种宴会皇家出一个皇子就算给面子。往年的鉴赏宴都是宣承去,这一次,于情于理,天统帝都会安排宣景去。

  所以谢恒也必须去。

  这会是他们分别九年后第一次见面,尽管相见不相识。

  秦谨的目光在谢恒和无为之间转了转。

  早前这两人说事情时还会让他回避,但从去年开始,某一次他正要主动回避时,东家就将他喊住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不用回避,他知道他真正得到了东家信任。

  不管是无为还是东家,从来没有直接跟他说过那些他曾经不能参与的话,也并没有过任何解释。

  但这两年听得多了,秦谨也就明白了——东家和景殿下曾经是一对。

  秦谨猜想肯定是在景殿下昏迷之前,两人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段相知相恋的过往。谁都知道从前的景殿下比庙里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乍然猜到这个情况时秦谨都吓了一跳,又不禁佩服起来,不愧是东家,连帝国最无欲无求的景殿下都能拿下。

  只是后来景殿下陷入昏迷,东家与景殿下之间便暂时断了。

  现如今景殿下终于清醒,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失去跟东家之间的回忆。

  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景殿下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东家了。

  秦谨实在为东家感到难过。生生等了九年,甚至为其建立了势力庞大的语山居,可那人却说忘就忘了。

  另外还有一点让秦谨觉得奇怪。

  景殿下不记得东家,无为和东家却很坦然,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

  如果东家真的早就知道,知道自己苦等了多年的人一回来就不记得自己,秦谨简直不能想象这么多年东家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等待。

  秦谨现在是金丹中期。九年前他刚从奔雷门出来时只是筑基初期。寻常人从筑基到金丹,十几二十年都是有的,不算长。他能在就九年时间内结丹,甚至还到了中期,都是托东家的福。

  没有在语山居做掌柜得到的那些几乎取之不尽还很适合自己的修炼资源,没有无为隔三差五的指教,以他普普通通的天赋根本不可能做到,终其一生能结丹就是造化。

  现在他不仅结丹了,还是上品金丹,这在从前他想都不敢想。

  这一辈子,秦谨都会感激谢恒,也都会对他忠心耿耿,为他打理好语山居。

  谢恒要亲自参加鉴赏宴,那就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但又不能让人知道谢恒就是语山居真正的主人。

  秦谨:“就对外公开说东家原是宝云城语山居的二掌柜,现在被调来京城语山居做副掌柜,如何?”

  谢恒点头:“可以。”

  从宝云城来的,刚刚当上二掌柜,身份不算低,参加鉴赏会很合适。有点权利,但在外人眼中是个新人,又越不过秦谨去,参加鉴赏会的那些世家贵族、宗门大派还有皇室的人应该也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他还能乐得清净,多看看宣景。

  “还有,”秦谨又补充道,“卓家的人应该也会去。东家要注意。”

  卓家挂着世家的名头,但江河日下,这种场合能受得邀请,但不会被多重视,与那些尚且强盛的势力也说不上几句话,可作为二掌柜出席的谢恒却有可能成为卓家的目标。

  对于卓家来说,即使能搭上语山居的一位新来的二掌柜,那都是高攀。

  秦谨知道东家是卓家的表少爷,也清楚卓家当年是怎么对东家的。他只是担心万一这些人知道东家的身份,会利用亲戚的关系赖上东家。

  到现在,秦谨都还为卓家的有眼无珠感到难以置信。

  这样的宝贝疙瘩放在哪个大宗门、世家里不得被倾尽全力培养?偏偏卓家有眼不识金镶玉。

  但凡卓家对东家有一丝亲人之间的关怀,以东家的本事,让卓家恢复往日荣光,重新跻身世家前列还能是什么难事?光是那些能帮助人修炼的天材地宝东家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随便拿出来点都得让多少强大势力趋之若鹜!

  可惜啊!卓家没这个造化!

  谢恒手指在请柬上轻轻划着,“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个表少爷。不过以后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需要的时候会让他们知道。”

  秦谨:“是,东家向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一切有东家安排肯定万无一失。”

  无为看着秦谨很是无语。

  初识之际那个沉默寡言的人去哪了?怎么九年下来本是寡言少语的人变成了恭维话一套一套怎么说都不脸红的马屁精?最无语的是他为什么会因此有种危机感?这小子有什么好让他觉得有威胁的?

  秦谨注意到无为在看他,甚至看得有些出神,疑惑地问:“先生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有话要交代?”

  因为无为总是指点秦谨修炼,虽然秦谨一度想正式拜师都被对方拒绝,但秦谨还是尊称无为一声“先生”,以表达他对无为的敬仰尊重。

  无为摇头,“无事。”

  秦谨点头,又说:“我看先生有些走神。东家与景殿下九年后重逢是大事,先生可不该在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情时走神。莫不是最近太忙累着了?要不休息几日?先生放心,有我在东家身边,东家有什么吩咐我都能做,可以不劳累先生。”

  无为:……明明是好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危机感更重了。

  “没事,不累。你的主要任务还是经营好语山居,其他事情有需要自然会吩咐你。三日后的鉴赏宴我陪谢恒去。”

  秦谨:“那是以护卫的身份?是否让墨三跟着?”

  墨三就是之前去烧烤摊上找谢恒的那个黑衣剑修。

  这些年谢恒身边添了不少人手,墨三也是其中之一。六年前谢恒捡到了重伤的墨三,本是金丹后期巅峰的修为,重伤之下金丹上都有了裂纹了。

  本该此生不会再有进益,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境界逐渐下跌,但谢恒木之源修复了墨三的金丹,后来甚至帮他修炼突破到了元婴。剑修比绝大部分修士进益更为艰难。

  谢恒对墨三绝对算得上恩重如山。

  从那之后,墨三便跟在谢恒身边,成为最为忠心的下属之一。

  谢恒摇头:“不,让无为跟着我就行。”

  虽然无为还没有与本体融合,但他现在已经与这具身体非常契合,如今明面上的修为也达到了元婴中期。卓家家主如今的修为也不过元婴中期而已。

  秦谨:“好。灵石属下已经准备好,到时东家有看上的宝物可以随心买下。”

  水晶宫的鉴赏会都带有交易性质,所有展出的宝物都由水晶制成。

  但这些水晶并非天然晶矿所采,而是水晶宫的弟子们在修习水晶宫的功法时产生。

  水晶宫功法奇特,每修炼的时间合计满一年,就会以灵力凝结出一块水晶。一般修为越高,凝结出来的水晶就越透明,个头也会越大,颜色也会更加鲜亮。

  这些水晶对水晶宫的弟子用处不大,但其内都蕴含着五行之气,往往与凝结水晶的弟子本身属性一致。比如金木双灵根的修者凝结出来的水晶中就可能含有金气或者木气,总之是单一的。

  不过如果是变异灵根,那会出现哪种五行之气就说不好了。

  这些气息对同属性的修士修炼有一定好处。虽然不大,金丹以上的修士自然看不上,可在金丹以下的修士中却会很受欢迎。

  且就算不论五行之气的作用,这些水晶制成的宝物观赏价值很高,用不着里面的五行之气,作为摆设也不错。

  因此历届鉴赏会买水晶回去的修者都不在少数,还以女修居多。

  鉴赏会上只用灵石交易。秦谨用乾坤袋装了足够的灵石,生怕东家看上了什么不够钱买。

  谢恒点点头:“有心了。”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买,但秦谨为他考虑周到他也知道。

  “岩厉、万遥那边有消息了吗?”

  秦谨:“河阳那边的语山居刚开起来不久,万遥还要多盯一段时间。岩厉那边快回来了。他这次下手挺狠,金老四被他剁了两只手还挑断了脚筋,有金老四做例,观音城那边的地头蛇都不会敢再闹事。”

  谢恒微微颔首:“很好。”

  他一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第七百八十二章 疯狗

  谢恒就知道自己当初没看错人。

  万遥虽然胆子小看起来没主见,但实际上很聪明,属于大众若愚的那种,只是因为从前什么事儿都是性格更强势的岩厉拿主意,他的聪明才没有显出来。实际上万遥在经商上的天赋甚至不比秦谨低。

  所以谢恒在发现万遥的天赋之后就让秦谨教导万遥,不到两年时间万遥就可以独当一面,很多语山居分楼的开设都是万遥一手操持。连秦谨都对万遥的进步赞不绝口。

  至于岩厉,用其他人的话说,那就是谢恒手下的一条疯狗。

  岩厉和万遥都有修炼天赋,万遥是三灵根,岩厉是双灵根,相当不错。

  谢恒亲自教了岩厉一年,之后就让无为专门指导岩厉。

  岩厉有一股常人没有的疯劲儿,做什么事儿时都是拼命的状态。不管是修炼还是去执行谢恒交给他的任务。

  最一开始岩厉跟着谢恒是为了赚钱,为了能有吃有穿。他说不怕危险,就算被人打死也总比穷死好。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岩厉有实力,也积累了不少财富,他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但他却比以前更疯更狠,没人知道为什么。

  岩厉越级打败过很多人,那些人修为比他强,却没有他狠、疯。

  谢恒让岩厉去处理的人大多数都是跟语山居有利益冲突,这些人的目的是求财,他们有些不是打不过岩厉,可岩厉动起手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在修为并没有高过两个等级的情况下,岩厉不要命的打法让很多人都吃不消。

  秦谨:“估计东家去水晶宫的时候岩厉差不多就回来了。”

  谢恒:“看看他受伤没有,伤着了就让他好好养伤,养好伤就让他去联系墨零,该准备起来了。”

  无为皱眉:“会不会太快了?”

  谢恒:“不快,差不多就这个时间,先准备着。”

  秦谨点头,“是,我会安排好,东家放心。”

  这些年来秦谨亲眼看着谢恒一步步壮大语山居,环环相扣的设计,局内局外的计划。一般人能做到前走三后走四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但谢恒更厉害,前后考虑不止十步,别人还在想第三步怎么走,他第一百步就都想好了,还能让别人三步都走不了。

  秦谨对谢恒的崇拜几乎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只要是谢恒交代的事就没有落实不到的。

  无为跟秦谨不一样,他对谢恒的某些计划或者决定还会思考一番是不是该真的这么做,如果发现这个计划可能对谢恒本身有所伤害,他还会拒绝,并且逼着谢恒更改计划。

  可秦谨却会无条件地执行谢恒的每一条指令,不管这条指令有多疯狂,只要是谢恒的指令,他就都会做到。

  三天后,谢恒带着无为去水晶宫赴奖赏宴。

  人刚走不到半天,岩厉就回来了。

  曾经乖戾的少年经过九年时间成长为一个狠厉的青年。他贯穿一身黑色束腰劲装。从四年前他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却在砍掉一个家伙的头颅溅了一身血,被谢恒看到,后者皱了皱眉,他就再没有穿过除了黑色之外的颜色。

  黑色的衣服很方便,血溅在身上一般也不会发现,但血腥气避免不了。

  万遥说过严厉身上的血腥气重到从他鼻子里钻进去能撺得他脑仁疼。

  语山居三楼有专门的房间留给岩厉休息用。

  秦谨上下打量了岩厉一番,“受伤没有?”

  他从岩厉脸色上看不出什么,虽然能闻到血腥味,但这味道出现在岩厉身上实在稀松平常,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不沾染的时候。

  岩厉:“一点小伤,不要紧。”

  秦谨:“那就先养伤。”

  岩厉皱眉:“谢恒没有新任务给我?”

  这么多年了,别人都称呼谢恒东家或者主人,万遥一直叫老大,可岩厉却始终直呼其名。也许是因为他和谢恒的第一次见面是他试图打劫对方,还曾在谢恒面前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地放过狠话,反正就是始终没改口,哪怕是谢恒教了他一年。

  秦谨不喜欢岩厉这么称呼谢恒,他觉得这是岩厉对东家的不尊重。但谢恒自己没说过岩厉,好像并不在乎,而且岩厉的办事能力也确实很强,秦谨就算看不惯也不会越俎代庖。

  “东家说了让你先休息,休息好了有任务给你。”

  岩厉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有什么任务现在直接告诉我就是,一点小伤根本没有妨碍,不会坏了他的事。”

  秦谨摇头:“东家说了,先养伤,再做任务。”

  岩厉也知道秦谨的脾气,烦躁地啧了一声转头回了房间。

  打开靠墙的柜子,里面放得满满的大大小小的瓶子。治疗内伤、外伤的,养气的,补血的,甚至还有续骨的,各种伤药就占了一半,好些伤药是谢恒亲自调配。

  另外一半都是有助于提升修为、辅助修炼的丹药,且不管丹药等级,都是上品,没有丹毒残留。

  这一柜子的药都是在谢恒的强制要求下置办。

  岩厉拿了一瓶外伤伤药后合上柜子门。

  坐到椅子上,解开腰带,扒开衣服,腹部缠了一圈纱布,血色已经透了过来。

  解开纱布,露出左侧腰腹上一道四五寸长的伤口,很深。这伤口一看就只是草草处理过,别说纱布绑得潦草,连药都没用多少。

  纱布还和伤口黏连在一起粘住了,如果扯开纱布必定扯开伤口。

  岩厉却好像一点不在乎,一下就是撕开了绷带,本就外翻的伤口立刻裂开。岩厉的脸白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用打来的水简单清洗了伤口,然后上药,再换干净的纱布草草缠上,整个过程独立完成,熟练的好像已经操作了千百遍一样。

  中午吃饭,岩厉本以为会见到谢恒,却只有岩厉,连无为都不在。

  “谢恒呢?”

  秦谨:“水晶宫鉴赏宴,东家以语山居二掌柜的身份去赴宴了,无为充当护卫。”

  岩厉:“上一次不是没去?”

  秦谨:“那是因为上一次没有那位啊!”

  岩厉顿时僵住,冷淡的脸上瞬间浮现一抹略显复杂的神色,“他……出关了?”

  秦谨这才反应过来的岩厉这一个月都在外面办事,而宣景醒过来的消息虽然已经公开出去,但一些远些的地方可能是还没收到消息。

  “是,出关了,出窍中期。不愧是跟东家在一起过的男人,九年前还是元婴,这一下子就出窍中期了。三十一岁的出窍中期,说出来都觉得吓人。这是什么天赋?”

  秦谨自己天赋一般,所以就会羡慕那些天赋好的人,但好到宣景这个地步,已经连羡慕都没有了,只剩下仰望。

  岩厉没说话,垂下来的睫毛甚至挡住了他的眼眸,让人不知道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怎样的情绪。

  秦谨:“你怎么了?”

  岩厉摇头,再抬头时咧嘴发出一个笑的气音:“宣景应该不记得他了,这是去找罪受?”

  秦谨难得认同地点头:“不过东家心里有他,也早就知道对方会忘记,不一样惦记了九年?东家从来没想过放弃。想了九年的人终于能见到了,谁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岩厉哼了一声:“他自己愿意找罪受,旁人管不着。疯子。”

  是,在岩厉眼中,这些年谢恒做的很多事都太疯狂,比他还疯狂,所以他才能十分理直气壮地说谢恒是个疯子。

  秦谨没反驳,“毕竟又很多事情,只有疯子才能有那个决心和毅力做到。”

  岩厉双手垫在脑后,似笑非笑地说:“也不知道见到人他会不会激动得痛哭流涕……算了,我想象不到这个画面。而且如果他真是这个反应说不定会把现场除了宣景之外的所有人都杀了灭口。”

  秦谨刚想笑着说不可能,但嘴角还没扬起来表情就又变得郑重,“应该……不至于,有无为在。”

  “无为在怎么样?帮他善后处理尸体吗?这事还不如交给我来干,我比无为熟练!”

  秦谨:“我看你就是想跟东家一起去赴宴,是不是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景殿下长什么样?语山居里有他的画像,要看吗?”

  岩厉:“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反正肯定没我好看。”

  秦谨笑着:“一会我就让人把画像给你送过去,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自惭形秽。”

  岩厉又切了一声,似乎很不把秦谨的话当回事。

  境屏山,水晶宫。

  谢恒和无为御剑而来,到山门口出示请柬,有小童恭恭敬敬引两人入内。

  所有前来参加鉴赏宴的宾客先在秋月殿喝茶歇脚,有歌舞表演给众人解闷,等众人到齐之后,水晶宫宫主就会先带众人去水晶洞参观,那里陈列着历代水晶宫宫主凝结出的水晶,漂亮得如同仙境。

  谢恒和无为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不少,后面几个世家大族和大宗门的人基本上压轴登场,每来一个都能引起一阵动静,然后就有不少人一窝蜂似的上前将人围住,攀谈套近乎,都是常规流程了。

  谢恒一直在角落喝茶,突然,殿门口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作者闲话:  【今天二更~】

  第七百八十三章 馈赠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景殿下到了。”

  谢恒拿着茶杯的手晃了一下,洒出些许茶水。

  无为看不得谢恒这个样子,说:“想抬头看就看呗,这里多少人都是冲着结交宣景来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看,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早已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谢恒缓缓抬头,睫毛轻颤了两下,一眼捕捉到在众人簇拥下大步踏进殿内的男人。

  靛蓝色暗龙纹劲装,外罩着黑色云纹广袖长袍。暗金色回字纹滚边,胸襟前坠着两道墨色流苏。

  青金色的发冠束住部分头发,眉目微沉,俊朗疏阔,眼神锐利如剑。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气势雄浑,就好像一柄宝刀直直矗立在天地之间。

  原本想要上前攀谈哪怕只混个脸熟的人一时都被宣景的气势震慑,不敢再贸然上前,却又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结交机会,只能不尴不尬地围在不远的地方。

  倒是有几个和朝廷来往密切以及家中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世家子弟能跟宣景说得上话。

  水晶宫的长老袁肆为主要负责接待来客,客客气气地引着宣景到为他预留的位置上。

  宣景被簇拥着落座,位置就在谢恒的斜对面,两人中间隔着甬道,隔着歌舞表演,隔着光阴九年。

  从进殿开始,宣景就能感觉到自己被四面八方的目光包围。

  这种情况很平常,不管是从前被发现有极佳的修炼天赋恢复身份之后直到突然陷入沉睡,还是完成了神魂融合醒过来并且突破到出窍期从紫竹林的禁地出关之后,他身边总是不缺少这样的目光。

  他已经习惯适应,也已经习惯无视。

  可有一道目光,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强烈、执着!

  如果说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仿佛化成实质,那么这个人看他的眼神本身就是实质。他的感觉是如此鲜明!这不是看着皇子的眼神,也不是看着一个强大修者的眼神。

  宣景形容不出来,只是直觉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感情。

  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看着他的眼神会这样复杂?

  一向对外人外事毫不关心的宣景抬起头,试图寻找那道目光的主人。

  没有费什么事,他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个年轻男子,坐在他的斜对面。

  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脸上有些意外的表情,但却笑着对他举了举茶杯。

  宣景的瞳孔震颤了一下,是他!

  被藏在识海深处的记忆如同新烧开的水骤然翻滚起来的。

  强烈得让他不能忽视,他也不想忽视。

  今天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们的初见是在二十二年前。

  他是冷宫中备受欺凌的皇子,他是骤然出现救他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神仙。

  十五岁时,一觉醒来,睡在身边的人就不见了。

  这个自称神仙的人喜欢赖床,除了刚认识那年,这人会早早起来给他从御膳房偷早餐外,后面都是自己先起来,准备好早膳后再去叫他起床。

  那天早上,他发现身边空了之后,没有立即起身,伸手搭在边上,已经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他知道,神仙走了。

  陪了他六年帮他度过生命中最黑暗岁月的神仙,走了。

  那是第一次,他违背了自己对一切都反应淡漠的本能,试图去寻找那个突然消失的人。

  可他找了很久,从冷宫皇子到先皇后嫡子,他始终没有找到。

  这一次的重逢他始料未及,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又闭关修炼多年,刚出关一个月就遇见了他寻觅许久而不得的人。

  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他却更愿意当做一场来自命运的慷慨馈赠。

  只是很快,宣景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神仙……不记得他的了。

  也是,他当初脸上还有那莫名其妙的纹络,常年戴着面具,直到他金丹中期那纹络才消下去,至今而已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认得他很正常。

  反正自己都记得。

  谢恒看着宣景,微微蹙眉。他歪着身子往无为那边靠了靠,“你觉不觉宣景好像有点奇怪?”

  无为也皱起眉:“他好像一直在看着你。”

  谢恒惊讶:“原来不是我自恋脑补!”

  无为:“我虽然是说过他可能会第三次爱上你,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吧?一见钟情?”

  谢恒摇头:“不太像。那不是一见钟情的眼神,倒好像是……认识我似的。”

  无为:“他要是还记得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觉不可能出关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想着回去找你。从搜集的情报看当年天统帝驴了他,说要给你送长醉的解药却根本没有送,以宣景的性格他出关后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想办法确认你是死是活,逼着再开一次传送阵都有可能。”

  谢恒:“可他眼中确实有几分熟稔之色。”

  这点无为也看出来了,“找机会跟他聊聊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谢恒点头,是要聊聊,不过不是现在。这会还围在宣景身边的人太多,不方便。

  谢恒垂下眼眸,按捺住慌乱跳动的心,不住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看到他现在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重要!瞧这情况当年在刀山火海阵中受的伤也早就好利索了,周身萦绕着绝对强者的霸道气息,这很好。

  谢恒不着痕迹做了几个深呼吸,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吐出几口浊气。

  好一会他缓缓放开从见到宣景就开始紧攥的手,掌心擦过衣袍,留下浅浅的、不起眼的血痕。

  “敢问公子可是语山居二掌柜?”

  谢恒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三十上下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身白衣,看着有点自命风流的感觉。

  “正是,敢问公子是?”

  “在下卓佑。”

  姓卓?桌游?好草率的名字,看来是卓家人。最

  “卓公子有事?”

  “没有没有。”卓佑脸上堆着看似和善的笑,“在下只是想和二掌柜认识一番。”

  谢恒有些无聊地说:“所以你想认识的是的语山居的二掌柜,不是我。”

  卓佑:“可你不就是二掌柜!”

  “二掌柜只是我的身份,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你上来就称呼我为二掌柜,说想要与我结交,却半天连我的名字都没问,难不成你知道我叫什么?”

  卓佑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只是用了一套最常见的搭话的说辞,哪里就知道这人跟就不按套路来,他有病吧!还是看他不顺眼故意为难人?语山居的二掌柜这么叛逆吗?

  就在卓佑心里慌得一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谢恒又笑了,“开个玩笑,卓公子不要介怀。”

  “呃……哪里哪里!不介意!”

  “在下谢恒。”

  “哈哈,谢公子好名字!”

  “哪里好?”

  “啊?好、好在……”

  谢恒:“随便问问,不要介怀。”

  卓佑:……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卓佑从来不知道跟人说话也能累成这样!心里的累!憔悴!

  谢恒:“卓公子对我的名字可耳熟?”

  卓佑赶紧摇头,“没有,完全没听过!”

  谢恒的笑意加深了。

  无为在边上开始为卓家默哀。

  不多时,水晶宫的宫主到了。

  水晶宫宫主是个女子,尊号玉晶仙子,瞧面相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模样,气质端庄,风韵犹存。

  “欢迎各位百忙中来我水晶宫赴鉴赏宴,这一届的鉴赏宴会跟往届有所不同,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会觉得不虚此行!”

  玉晶仙子一番话确实勾出了不少人的兴趣,不过这个“不少人”中不包括宣景和谢恒。

  前者是纯粹的不感兴趣,后者却是已经知道一会的“新花样”是什么。

  玉晶仙子笑着说:“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先按照旧例,先带各位到水晶洞参观。”

  水晶洞是一处隐藏在水晶宫后山的天然溶洞。

  溶洞周围布置了强大禁制,唯有水晶宫宫主才能打开。

  谢恒对这一类宗门禁地不是很感兴趣,甚至听到“禁地”这个词儿他就有点控制不住,有点想要爆发的感觉。

  现在正是九月份,外头还有些热,但溶洞里就清凉很多。

  从山洞入口进去,没走多远就见到了第一块水晶,好像一面一人多高的镜子立在那。

  再往里面看就是越来越多的水晶,各种形状的都有。长条形的,菱形的,圆形的,但大多数都是不规则形态的,形状越规则也越能说明修为强大。

  玉晶仙子一个个给众人介绍,介绍到一面蓝紫色的方形水晶时,玉晶仙子面露哀戚。

  这面水晶来自水晶宫的上一任宫主,也是玉晶仙子的道侣——云晶仙子。

  也是个女人。

  修真界里更普遍容易接受同性道侣,因为寿命的漫长,对道侣的要求往往就只有真心相爱,或者能在修炼上相互帮助,性别根本不要紧。

  只不过因为总体数量上女修比男修少很多,所以磨镜之好的女修还是在少数。

  而玉晶仙子和云晶仙子的结合就是被许多人知晓的一段佳话。

  第七百八十四章 思念的眼神

  两人本是师徒关系,云晶仙子是师尊。

  最初两人刚在一起时还惹来不少非议,毕竟尊师重道,师徒搞在一起总归不太好。

  但两人情比金坚,愣是冲破层层阻碍,最终在整个水晶宫的见证下结为道侣。

  抚摸着面前的水晶壁,玉晶仙子数度哽咽。

  周围的人看着玉晶仙子这般,有些感性的也跟着红了眼眶,不少人纷纷上前安慰。

  玉晶仙子浅浅吸气,接过一旁亲传弟子沈冰卿递过来的手帕沾了沾眼角,“抱歉各位,我实在过于思念师尊,一时情绪有些失控,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众人纷纷说着没关系,并不住赞叹云晶仙子和玉晶仙子之间道侣情深。

  谢恒一直站在人群后面,没上前也没说话。

  卓佑倒是想上前也宽慰玉晶仙子两句,但他身份不够,就算过去了人家玉晶仙子也未必搭理他,还不如不去,免得丢人。

  瞧见谢恒也没过去,卓佑就又开始跟谢恒搭话。

  “二……谢公子,您怎么不过去说两句?”

  谢恒:“有那么多人安慰玉晶仙子,少我一个不少。”

  卓佑听谢恒这语气有些奇怪,不禁问道:“玉晶仙子与云晶仙子道侣情深一度传位佳话,怎么谢公子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感动?”

  谢恒看了一眼卓佑:“你很感动?”

  卓佑不好意思地一笑:“我还没有道侣,也没有心仪之人,不过我看玉晶仙子对云晶仙子思念至深,仅仅是看到云晶仙子留下的水晶就这般难过,若是将来我也有道侣,对方对我能有玉晶仙子对云晶仙子一半用情,我便知足了。”

  谢恒缓缓勾起嘴角,“话不要说得太早。”

  卓佑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恒,“谢公子何意?”

  谢恒摇头,“没什么。”

  卓佑也没深究,兴高采烈地说:“不愧是历代水晶宫宫主留下的水晶,真漂亮,一会等出去后去参观那些弟子的,我说什么也得买两件回去。”

  谢恒没回应,卓佑有点尴尬,但还是继续说:“我家里有几个妹妹,女儿家肯定喜欢这些。而且我还没结丹,自己也可以买一个同属性的回去修炼。谢公子可要买?”

  谢恒:“不一定,修炼用不上,倒可以做摆件。”

  卓佑连连点头:“就是,做摆件也好看。”

  众人继续往前走,谢恒转头看着旁边的一处水晶,与水晶上映着的自己的面孔对视。

  这才是深深思念一个人的眼神。

  宣景走在中间,他不爱说话,旁人也就不敢多跟他搭讪。

  他一直留心后面的谢恒,也能感觉到谢恒的目光几乎一直在他身上。

  他有些疑惑,明明谢恒看起来根本不记得他,自己从前一直戴着面具认不出很正常,但为何还一直看着他?难道是再次重逢,即便没有认出他,但他身上依然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谢恒不成?

  宣景也听到了谢恒跟卓佑说话,想到谢恒有心买水晶回去,微微皱起眉头。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参观完水晶洞。这里的水晶实在不少,有的一任宫主就凝结了百来个水晶。

  不过云晶仙子的却不多,谢恒之前留意了,好像只有十几块。

  谢恒来之前让秦谨调查过水晶宫的基本情况,大致了解过水晶宫的上一任宫主云晶仙子是死于修炼中走火入魔,最后灵脉尽断而死。

  就算云晶仙子已经故去多年,但当年她也已经有出窍后期巅峰的修为,三十岁的样貌,百岁的年纪,而当初被选为宫主之位继承人时她才元婴中期的修为,从那时候开始,她凝结的水晶就不再参与鉴赏宴的售卖,到她故去,不可能只凝结出十几块水晶。

  其他水晶去哪了?

  谢恒疑惑,但这跟他没什么关系,暂时不需要调查。

  从水晶洞出来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宴席还是摆在秋月殿,大部分人都自觉走到之前坐着的位置。

  有少数变动,基本是以宣景为中心。好些人想着一会开席,推杯换盏间总能搭上几句话,就想坐得近一些。

  谢恒没动位置,他的位置不算好,也没人跟他抢。

  无为照旧坐在谢恒左边,只是这一次谢恒右边的人换成了卓佑,原本这可不是卓佑的位置。

  一坐下来卓佑就对谢恒笑嘻嘻地挥手。

  谢恒突然就有点好奇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家伙是卓家哪一脉的人。

  能得着请柬来参加宴会肯定是嫡支,他有两个便宜舅舅,就只不知道卓佑是哪房的。

  卓佑太过能说,而且就好像完全看不懂眼色一样,面对谢恒冷冰冰的态度也丝毫不介意,估计如果谢恒不直接说让他滚蛋,他就会不停地套近乎。

  这些年谢恒的忍耐力也算提升了不少,卓佑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他懒得理会,什么都不表示随卓佑去说,反正浪费口舌的不是他。

  而对于宣景,从水晶洞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再看过。

  在水晶洞里他还可以仗着那人背对着自己,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以修者的敏锐定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应该无法准确判断目光来自谁。

  宣景也一直没有回头,那就证明他根本不在乎。这倒是方便了谢恒。

  只是回来秋月殿,正面相对,谢恒便不能再去正大光明地看着,他担心自己看过去一眼,就再也控制不住,彻底移不开目光。

  秋月殿的地板光洁如镜,明显在他们去水晶洞参观的时候这里又被打扫清洁了一遍,能清晰地映出人影。

  谢恒低着头,在地面的倒影中盯着宣景的身影。

  酒菜一道道上来,按照每人每桌每次四菜一汤的规格。每桌后面都站着一个小童,如果桌上的菜有哪一道吃得差不多了,小童就会将这一道菜撤走,再另外上一道新菜。杯子里的酒没了也会及时添上。

  水晶宫的秋月酿是有名的,谢恒虽然不擅酒,但可以钱长一点,确实味道不错。

  后面的小童见酒杯见了底,便提着酒壶上前预备给谢恒再满上。

  宣景注意到,下意识就想出声制止,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恒就已经把手虚虚盖在了酒杯口上。

  “不必再倒。”

  小童恭敬点头,“是。”

  宣景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

  边上正跟宣景说话的中年男子顿了一下,他刚刚没看错吧?景殿下好像要起身来着,怎么又不动了?还是他看错了?

  宣景:“那人是谁?”

  中年男子激动了,这可是景殿下头一次主动开口!

  他家也是修真世家。大哥在朝为官,就是坚定的景殿下一派。他修为更高,就镇守家宅,但对景殿下也是如雷贯耳、敬佩不已。这一次他会来赴宴主要就是为了见到景殿下。

  好不容易挤走了其他人终于能跟景殿下单独说说话,哪怕景殿下很少回应他也很高兴。这下景殿下竟然主动开口!这真是他的荣幸!

  宣景久久没有等到回答,偏头看了一眼。

  中年男子立刻缓过来,顺着宣景之前微微抬起下巴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一直低头的谢恒。

  “啊,那是语山居的二掌柜,谢恒。”

  宣景手上微微攥紧,名字没错,是他。

  语山居他也知道,这一个月来他都在了解朝中和京中的形势。不用他主动调查,那些支持他的官员就主动把已经整理好的详细至极的资料送到他的案头。

  第一页就有对语山居的介绍。

  这样的势力,朝中多的是人想要拉拢,包括稍有野心的皇子,除了刚出关不久的他外,几乎所有皇子都曾像语山居抛出过橄榄枝,尤其是宣承,那真是拿出了求贤若渴的态度。

  但语山居那边反应倒是奇怪,不管谁来,一概拒绝。

  也正是因为语山居一贯态度鲜明,所以即使在宣景出关之后,他这一方的势力也从来没想过拉拢语山居,因为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同意,也就没有必要废这个功夫。

  那中年男子看宣景好像对语山居这个二掌柜感兴趣,庆幸自己有所了解,接着说:“据我所知,这位谢掌柜出身宝云城,之前是在宝云城的语山居本部做二掌柜。如今这本部已经变成京城语山居,许是他能力较为出众,所以被从宝云城调了过来,没多久的事。”

  “语山居的掌柜叫秦谨?”

  “没错,是叫秦谨。不过虽然面上这个秦谨就是语山居的话事人,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背后还有位大能坐镇,估计那才是语山居真正的主子。只不过大能肯定不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秦谨该是大能心腹,所以才能全权掌管语山居。就目前来说,语山居里权利最大的自然还是秦谨。”

  “突然来个二掌柜,秦谨什么反应?可有为难他?”

  中年男子一怔,怎么觉得殿下这话好像有点想要围护那个谢恒的意思?应该是他感觉错了吧!这两人不可能认识。

  “现在管事的还是秦谨,调谢恒过来做二掌柜十有八九是他的决定,为难当不至于。就是这个谢恒初来乍到,我们也还不清楚他的能力,也不知晓秦谨会对他放权到什么程度。殿下可是想借助他来拉拢语山居?”

  作者闲话:  【两更】

  第七百八十五章 记不记得我

  中年男子突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这谢恒刚来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能先他人一步结交,日后就算不能代表语山居靠拢点下,多少应该也会提供几分助力。

  中年男人仔细斟酌了一番说,“不若我替殿下去先去探探,也免得那谢恒不识抬举驳了殿下面子。”

  宣景知道男人误会了,却没有多做解释。

  “无妨,晚些时候本殿自去找他。”

  中年男子没想到景殿下竟然真的打算亲自过去。

  不过这样也好,成功的机会肯定更大些。

  歌舞表演还在继续,谢恒始终浅浅勾着嘴角,手里晃着空酒杯,眼睛时闭时争,好似真的在品味欣赏。

  无为:“你这样才像个沉迷酒色的大佞臣。”

  谢恒笑起来:“是吗?”

  酒过三巡,大部分就没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了,端着酒杯四处攀谈交往,这是该谈些正事了。

  聚在宣景身边的人逐渐增多,地上的倒影已经看不到宣景的影子。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宣景的身影被周围的人挡住了一大半。

  谢恒皱眉。

  宣景才醒过来一个月,不知道他现在对朝中和京中形势掌握得如何,手边可有得用的人。

  别看现在朝中站队在宣景身边的人不算少,但这些人又有多少是真心想要辅佐好宣景的?大多数人不过是想博一个从龙之功,为自己和家族争一个富贵未来。说白了也就是利益驱使。

  而这样的联系最是脆弱,利聚而来,利散而去,一旦宣景稍有失势,这些人就是最容易背叛的。

  就算是那些看起来忠心的朝臣,他们忠心的也未必是宣景,更有可能是某种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如果宣景符合他们的“规矩”,他们就会辅佐宣景,如果有一天宣景变了,或者不是按照他们的期待发展,他们转头就能给宣景一刀。

  不管是修真界还是普通世界,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其实大同小异,很多时候都只是程度上的差距罢了。

  待到宴会结束,水晶宫安排所有人先到客房午休,下午会有小童叫起,再去水晶园。

  谢恒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九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午觉。

  他总是有做不完的事。

  当年在做了全盘调查后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这些年中虽然计划主线不变,但仍然有很多分支发生了变动,一旦偏离了原本的计划,谢恒就要重新推演,并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以保证那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会影响计划的主线全局。

  他的精神紧绷了九年,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得放松。

  无为经常说还好谢恒修为一直没落下,这要是普通人,早就把自己熬死了。

  谢恒还活着,可如果宣景出来得太晚,他也躲不过一个油尽灯枯的结局。

  谢恒在房间睡不着,索性出去逛逛。

  他被安排的这处客房位置比较偏僻,但很安静,后面有一小片林子。

  谢恒想着反正无事,不如就林中走走。

  十一月的天气,又是在山里,冷风一过就是一阵穿透衣服的清凉,好像在对骨头敲敲打打,寻找最脆弱最能引起疼痛的地方。

  谢恒走着走着,远远就看到一个凉亭。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个这样的小亭子。

  亭子里面一张圆形石桌,四个小石墩子。

  谢恒坐下来,听着林中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心想就差红泥小火炉温着的酒了。

  这念头刚起来,就见一壶酒放到面前。

  谢恒第一时间满身戒备,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直接出手了。

  这些年他也给自己做了不少非人训练,肢体反应已经快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在发现有人靠近后自保攻击成了条件反射一样的存在。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条件反射,他这些年也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站在谢恒身侧的人轻轻就接住了谢恒以迅猛之势发起攻击的手肘,宽大的手掌将手肘包住,动作温柔,好似生怕弄痛谢恒一般。

  谢恒的动作完全僵住,他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熟悉的眼眸。

  “宣景?”

  宣景放开谢恒的手,“你还记不记得我?”

  或是欣喜、或是思念、或是不解、或是激动……种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本要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却被宣景一句话堵在了谢恒嗓子眼。

  谢恒发懵,这什么情况?他们俩台词儿调换了吗?这话就算要问也该是自己问吧?为什么会从宣景口中出来。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带谢恒还是带着意思不切实际的幻想死死盯着宣景的眼睛,之后确定没有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半点熟悉的情绪。

  他就知道,宣景没有恢复记忆。

  谢恒:“景殿下何意?”

  宣景又皱起眉:“你可以叫我名字。”

  谢恒:“……宣景?”

  宣景:“你不是给我取了个小名?”

  谢恒很震惊:“我什么时候给你取过小名?”

  他顿时担心起来,该不会是宣景在进行神魂融合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导致记忆错乱了吧?

  宣景抿唇:“小恒。”

  谢恒:“?”

  愣了好一会,谢恒才反应过来宣景不是在叫他,而是再说自己的小名叫“小恒”。

  轰!

  多年前的记忆潮水般涌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张面具,重新浮现在谢恒的脑海中。

  他无比震惊地看着宣景:“你、你是冷宫那个……小皇子?”

  宣景点头。

  看来谢恒确实没有忘记他,只是先前没有认出他。

  谢恒:“不对啊!你是元后嫡子,可冷宫中的小皇子不是宫女所出?”

  宣景:“我出生的时候被人下毒,虽然侥幸未死,但外家无权无势,母后也担心自己护不住我,就将我与宫女所生的皇子掉包。”

  谢恒一怔,是啊,一个外家无势的孩子占据嫡长子的位置,这不就是在赤裸裸地勾引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动手?

  “那当时你脸上的黑色纹络还是……”

  “就是出生时所中的毒余毒未清所至。”

  谢恒点头,还好还好,这俊俏的小脸没毁,不过谢恒想象了一下,他还大略记得那黑色纹路的样子,就算现在宣景的脸上还有那种纹路他也不会觉得不好看,反而会有种妖异的美感。

  宣景:“冷宫生活虽然凄苦,但至少能活着。后来那个顶替我的皇子果然被害死。你走之后没多久,我为了找你暴露了修为。当时母后已经去世,有母后外家作证,加上身上的一处胎记,我才恢复了先后嫡子的身份。”

  “当时你跟我还在一起时就已经有修为了?”

  宣景点头,“我那日刚刚突破,原是想等第二天清早告诉你,但醒来时你就不在了。”

  谢恒无奈一笑,这可真是够巧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从时间缝隙去到过去救下的孩子竟然就是宣景小时候。

  那是只有命魂的宣景,难怪看起来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在意,原来是因为只有命魂。

  想到这里谢恒难得心情好了些,这至少证明他跟宣景的缘分非一般深厚。而且他从前就想过只有命魂的宣景小时候日子应该不大好过,无欲无求并不是绝对的好事,没有所求,就没有得偿所愿的幸福,没有在乎,就没有心想事成的快乐。

  谢恒回忆着那几年和宣景相处的点点滴滴,至少那些年,宣景过得并不痛苦,且应该……是有快乐的吧?

  谢恒深深吸气,将眼中的湿意压下去,他走近宣景一步:“我能抱抱你么?”

  宣景看了谢恒一会,点点头。

  下一瞬谢恒就张开双手抱了上去。

  环住劲瘦的腰身,贴上温热结实的胸膛,谢恒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

  “我好想你。”

  宣景以为谢恒说的是从他十五岁时谢恒离开至今他们没再见过的事。

  谢恒表达感情的方式从来都是这样直接热烈,就像小时候一样,高兴了就会把他拉过来揉揉脑袋抱一抱。

  本以为这么多年没接触可能多多少少有点别扭,这些年来他从来不曾与任何人有过近身接触。

  可当谢恒抱上来的时候,宣景只觉得无比熟悉,仿佛他们做过这样的动作千百次。

  但实际上在他的记忆中,即使是那六年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们也并非常常有这样亲近的时候,尤其是在他十三岁之后,就更少了。

  宣景自然地环上了谢恒的脊背,掌下的身体他都觉得熟悉,这不应该。他想着,那六年对他的影响远比他一直以为的还要大。

  谢恒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才刚刚抱住。重新被宣景的气息包围让他瞬间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甚至都无法对这么短的时间做出准确的大概估量。

  他只知道自己得放手,再不放手他会忍不住把人压在圆桌上办了。

  谢恒松开手,宣景也顺势放开。

  “这些年你在哪里?”

  谢恒:“我去的地方多了,不过刚跟你分开时我是在宝云城。”

  宣景:“你没来找我。”

  第七百八十六章 入赘邀请

  谢恒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那不能怪我,咱俩时间线不一样了。当时我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算不在你身边我也想着你应该能将自己照顾好。可很快我才发现就在我的一睡一醒之间又过去了七年。我一觉睡了七年知道吗?也就是说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陷入沉睡一年了。我还去过冷宫,但你不在。”

  最后一句话谢恒尤其说得理直气壮。

  他确实是去了,虽然是为了对一个宫人管事搜魂找个稳妥的地方,但他的确是去了,而且当时“小恒”确实已经不在冷宫。

  他这么说没毛病!

  宣景看了谢恒一会,那双眼睛比以前还要深沉,也不知是不是信了谢恒的说辞。

  谢恒抓紧时间转移话题:“你是故意出来找我的?”

  宣景点头,又将那酒坛往谢恒面前推了推。

  “你酒量不好,宴席上少饮酒,这酒你带走,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喝。”

  谢恒打开塞子闻了闻,“秋月酿?”

  宣景点头:“看你好像喜欢。”

  谢恒歪头,“哦,你偷看我!”

  宣景神色不变:“正大光明地看,不算偷看。”

  谢恒表情得意:“随你怎么说,我就是觉得你偷看我。不过你的酒我就收拾下了!”

  宣景点头,又叮嘱一句:“少喝。”

  谢恒突然灵光一闪,眯眼笑着说:“要不等今晚都休息了,咱们就在这见。赏月品酒,你还能顺道监督我,如何?”

  骗一场“月下私会”,谢恒坦然得像个正人君子。

  宣景没立刻回答,像是在认真考虑谢恒的提议,过一会后点点头,“好。”

  这酒是他带给谢恒的,自然有义务看着谢恒不能贪杯。

  谢恒满意了,抱着酒大摇大摆地离开,背对着宣景头也不回地挥手:“那就今晚见。”

  他怕自己只是回头看一眼就真的走不动了。

  午睡一个时辰后,小童过来叫起。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房间,无为看到谢恒精神奕奕,与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禁惊讶道:“你中午嗑药了?”

  谢恒笑得合不拢嘴,讲述秘密一般地小声道:“比嗑药带劲儿!”

  他告诉无为宣景就是当年他进入时间缝隙遇到的那个冷宫小皇子,并且宣景现在都还记得他这位“神仙哥哥”。

  无为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竟有这么巧的事儿?”

  谢恒:“什么巧不巧的?这是缘分,谁也比不上的缘分。”

  无为没跟谢恒争辩,他着实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完全消化这个事实。

  宣景和谢恒之间,就真有这么深的羁绊?

  谢恒:“我本来以为他会一点都记不得我,我与他之间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没想到老天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喜。”

  无为:“你这样就满足了?”

  “满足?”谢恒摇头,“我对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满足过。”

  无为点头:“这倒也是,以前就算他把你按在床上干到你腿软,你只要稍微恢复过来还是会立刻缠住他。”

  谢恒立即转头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无为:“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次你摘了扳指后忘记用灵力封住,我本来在扳指里修炼,刚修炼了一个小周天一睁开眼就看到你们在床上折腾,相信我,看到那一切非我所愿,而且我立刻就关闭神识了。我都没找你要精神伤害费。”

  谢恒哼了一声。

  “你接下来怎么办?”

  谢恒正色:“既然他还记得我,那有很多计划都可以变一变,许多事情要做起来都会容易很多。”

  无为:“他只是记得你在他小时候帮过他,他会信任你?”

  谢恒:“我跟他在一起六年,看着他从一个孩子成长到少年,就算那时候他只有命魂都愿意相信我,现在怎么会不愿?放心吧,只要跟他说他一定会配合。就算失忆但他还是宣景,从前的宣景会采纳谏言,现在的宣景就不会刚愎自用。”

  无为:“但愿你的判断没错,”

  走在打前面的宣景偶尔一个回头每次都能看到谢恒在跟旁边的男人说话。那不只是他的护卫么?跟护卫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还神采飞扬的,看着毫无主从身份之别。

  宣景皱眉,谢恒手下的人好不规矩。

  玉晶仙子带众人进入水晶园,刚进入口便停下来,转身对众人说:“这水晶园中的所有水晶都可以购买,每个下面都有标价。我水晶宫弟子也会在园中,各位若是有疑问的可以询问附近的弟子。另外大家不要着急,水晶园很大,分三个大展区。今天下午估计也就只能看完第一个展区,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可进入第二和第三展区。希望各位都能买到心仪的水晶,请!”

  玉晶仙子往边上一站,众人鱼贯而入。

  谢恒和无为边走边用神识交流着修改计划。

  来水晶宫之前谢恒对秦谨交代的让岩厉去办的事情倒是不用改,只不过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宣景。

  商量得差不多了,谢恒就让无为自己去逛逛。

  正好无为本就打算买点水晶送给怜怜。

  三条蛇里就怜怜这小姑娘不爱搭理他,可他偏偏最喜欢怜怜。怜怜一向爱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之前夜鸦就送了怜怜一颗宝石,怜怜就让夜鸦立在自己头上。

  谢恒看似在随意地逛着,实际上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宣景。

  宣景动他就动,宣景停他就停。

  谢恒知道这样的自己有点像尾行痴汉,不过他真的不想离宣景太远。

  分别九年,今天他们才重逢,他已经在极尽克制了。

  “谢公子可是喜欢的这座水晶冰山?”

  谢恒又意识到有人靠近,但他本以为对方只是经过,却没想到这人直接在自己身边站定,还主动开口打招呼。

  转头一看,是那位水晶宫大弟子沈冰卿,也是玉晶仙子唯一的亲传弟子,下一任的水晶宫宫主。

  玉晶仙子是说园中会有水晶宫弟子负责给众人解惑,却没想到连这位准宫主都在。

  “沈姑娘。”

  沈冰卿笑了笑,“看谢公子逛了许久,这水晶雪山是谢公子看的时间最长的,可是喜欢?”

  谢恒脸上笑容温和有礼:“冰山精致,是很漂亮,不过在下只是欣赏,并未准备买下。”

  沈冰卿不解:“这是为何?”

  谢恒:“水晶宫女弟子众多,这大部分水晶都是出自女弟子之手,沾染了气息。沈姑娘就当在下过于古板保守,这沾染了女儿家气息的东西,在下觉得愿占为己有未免唐突。”

  沈冰卿眼中神采有更亮了些:“谢公子是正人君子。”

  “可别这么说,在场的不乏君子,这只是在下脾性如此,当不上君子夸赞。”

  沈冰卿:“其实我也觉得宗门中女弟子凝结的水晶不应该轻易摆出来认人挑拣,若是将来送给心仪之人表示心意也就罢了,这等明码标价的售卖并非每个人都愿意。”

  谢恒眉梢一挑:“怎么?难道水晶宫是强制要求没有道侣的弟子必须凝结水晶售卖?”

  沈冰卿:“也不能说强制,只是这么做就能得到宗门资源奖励。”

  谢恒大概明白了,说是不强制,但这种等同于利诱的方式也跟强制也不多。

  而且有多少人会公然违背宫主的意愿?

  这就好像现代社会,某个学校让学生们购买除了常穿校服之外并不必要的衣服鞋子,还说是自愿原则,但基本没有学生不定。

  谢恒看沈冰卿说得真诚,应该确实是不喜欢这样,心中想着或许未来等沈冰卿成为水晶宫宫主之后能改变这种情况,不过前题是沈冰卿能足够强,才能对既定的老规矩有说一不二的底气。

  沈冰卿看谢恒的目光又转向别处,立即说:“谢公子是语山居的二掌柜,不知道语山居会不会干涉谢公子寻找道侣?”

  谢恒微微蹙眉,像是不明白沈冰卿这么一个守礼之人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明显有失分寸的问题。

  不过谢恒还是回答了:“不会。”

  沈冰卿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菱形水晶,浅粉色,几乎全透明,看起来温柔又干净。

  “不知谢公子觉得这枚和水晶如何?”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沈冰卿,“很漂亮。”

  沈冰卿弯了嘴角,“若是谢公子喜欢,冰卿愿意将此枚水晶送给谢公子。”

  谢恒嘴角笑意淡了些:“这是沈姑娘凝结的水晶?”

  沈冰卿点头。

  她神情看起来依旧大胆坦然,但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谢恒:“我能否问问原因?”

  他虽然知道自己长的不差,但这位沈姑娘作为未来的水晶宫宫主算得上真正的天之骄女,以他一个初来乍到说不准还会被大掌柜打压的二掌柜身份,可不值得让这位天之骄女另眼相看。

  沈冰卿:“历代水晶宫宫主都是女子,除了师祖和师尊之外,大都是找道侣入赘水晶宫。从上次鉴赏会开始师尊就在让我物色,可一直没有找到和心意的。这一次见到谢公子倒觉得很合适。就是不知谢公子介不介意。”

  作者闲话:  【依旧二更的一天~】

  第七百八十七章 有什么仇

  谢恒明白了,难怪,原来做水晶宫宫主的道侣就得入赘水晶宫。

  世家大族尤为看重脸面,就算是旁支子弟也不可能允许入赘,皇室更不可能。难怪之前调查水晶宫的资料里说水晶宫历代宫主少有结道的,就算有一般也都是散修。倒是没提及那些男子都入赘了水晶宫。

  想来是那几代水晶宫宫主为了维护道侣的尊严,没有对外公开。

  沈冰卿接着说:“我看谢公子很合眼缘,而且公子一看就是性情和顺之人,斯文有礼、举止文雅,也正是我中意的类型,性格上一定合得来。未来公子就算入赘我水晶宫,也可以继续做语山居的二掌柜,我绝不会过多干涉谢公子,如何?”

  谢恒没想到这沈冰卿看着温温柔柔的,在这种本该多少羞涩的事情上却如此大胆直接,这样的性格没什么不好,但可惜再好也不会让他动心。

  “沈姑娘青眼,在下荣幸,只是恕在下无法答应。”

  沈冰卿笑容微微一滞,她完全没想过谢恒会拒绝,“为何?是家人不允?”

  谢恒摇头,“并非心之所向,自然无法举案齐眉。”

  这次沈冰卿怔愣的时间更久,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谢公子是已有心仪之人?”

  谢恒想了想点头,“算是有。”

  沈冰卿:“是我唐突了,原以为谢公子是个合适人选,却忘了问谢公子是否已有道侣。”

  “道侣是还没有,”谢恒想到什么,低头像是自嘲一笑,“现在的情况算是我单相思吧!”

  这下沈冰卿更好奇谢恒心仪的是什么人了。

  谢恒条件不错,人长得好看身份也不算低,又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性子,能让他单相思,莫非对方是世家大族嫡系或者是超级宗门的核心弟子?

  若真是这样倒可以理解,毕竟那些跟他们水晶宫不一样,多数都讲究真正的门当户对,若是旁支大概还没什么,可若是嫡系,谢恒的身份确实不够看。

  “我自是希望谢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若是谢公子将来放弃了,还可以来找我,要是到时候我还没有合适的道侣人选,咱们照旧可以试试。”

  沈冰卿说得很理智。

  以她的身份,本不该说出这种话,好像谢恒选她就是爱之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一样。

  可沈冰卿并不显得多在意。

  这正是因为她对于谢恒并无爱慕之意,不过是觉得谢恒是个合适的结道人选罢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谢恒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但也不想继续跟沈冰卿多费口舌,他知道要是自己再次拒绝沈冰卿一定会说出“未来的事现在谁也说不好”这种话来对他。

  干脆就什么都不说的好。

  沈冰卿离开,谢恒正要习惯性地去找宣景的身影,就看到人已经朝自己走过来。

  任谁都看得出现在宣景的心情不好,虽然其他时候他也基本没什么表情,可现在周身那种冷冽的气势变得更强,浑身上下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要不是这样,宣景的身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都没有。

  到宣景在谢恒身边站定,谢恒皱起眉,“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宣景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在否认自己不高兴还是不想回答谢恒的问题。

  谢恒:“你是尊贵的皇子,是景殿下,有什么气没有必要憋在心里。”

  宣景看着谢恒,好一会才说:“那若是我不想别人做什么事,别人就能不做?”

  谢恒沉吟片刻,“那也要看什么人什么事儿吧!你的对手肯定不行,但等未来没人能是你的对手时,也就没有人能违背你的意愿。”

  “你呢?”

  “我?”谢恒微愣,很快笑了一下,“我从来都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那别买这里的水晶,”宣景顿了一下,继续说,“不好,你用不着。如果喜欢摆件我可以送你,什么样的都行。”

  谢恒不明白宣景为何不让他买这里的水晶,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买,就点点头,“好。”

  宣景抿了抿唇,“沈冰卿不适合你,入赘水晶宫不好。”

  谢恒错愕了下,他没想到宣景会听到沈冰卿刚刚跟他说的话。

  刚刚他们说话时周围没有人,沈冰卿应该是故意挑附近没人的时候才来跟他说。毕竟女孩子家,主动说这种事多少不大好。

  没想到还是让宣景听到了。

  谢恒笑起来:“你要是听到我和沈姑娘的对话,就该知道我已经拒绝了。”

  宣景:“可她让你以后考虑你没有回绝。”

  谢恒无奈摇头:“那是因为沈姑娘看起来可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我若是当场回绝,她必然要继续劝说,讲未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只是不想再跟她继续说才会没有反驳。”

  宣景的原本有些紧绷的眉目舒展开,像是很满意谢恒的答案,但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再次眉骨一沉,“你心仪的人是谁?”

  谢恒咳嗽两声,避开宣景的目光:“这也得告诉你啊!”

  宣景的脸色更沉:“是不是当年你在宫里找的那个人?你找到他了?”

  谢恒没想到那时候年岁尚小的宣景都能留意到自己一直在找人,笑着说:“啊,算是找到了,只不过他不记得我了。”

  宣景锋眉紧蹙:“他不记得你,你还这么惦记他?”

  谢恒摊手:“忘记我不是他的错,他甚至是为了救我才会失去记忆。”

  “你受伤了?”宣景黑沉的眼眸中立即浮现出担忧之色,一手按住谢恒的肩膀,“何时受伤的?伤到了哪里?现在可恢复了?”

  周围有一直在偷偷瞄着这边的人看到宣景突然握住谢恒的肩膀,一时都震惊了。要知道这位景殿下素来不爱与人亲近,更别说能有肢体上的接触,可他竟然会主动搭上那位语山居二掌柜的肩膀!

  宣景刚刚在过去找谢恒说话时已经在他们周围立起一道术法屏障,旁人只要修为没有宣景高就不可能听到他们说什么。玉晶仙子不在,宣景就是这里修为最高的。

  但越是听不到就越是容易胡乱猜测,看宣景那紧张的模样,好像在担心谢恒似的,难不成他们以前认识?

  谢恒安抚地拍了拍宣景肩膀:“没事,现在都已经好了,但当初的情况确实严重,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宣景:“那现在他在何处?”

  谢恒啧了一声,这让他怎么说?说就在眼前?宣景会不会觉得他在别有用心的胡诌?

  “他现在不方便现身……他不在我身边……但没关系,我记得他就可以。”

  宣景好像突然明白了,脸上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知所措,沉默半晌才说:“节哀。”

  “不……咳咳!”谢恒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不是!他没有死!”

  宣景难得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抱歉,那他现在在哪?”

  谢恒缓了两口气,“他在一个地方,暂时不能出来,但总有一天会出来的。”

  谢恒就当宣景对他的记忆和感情的都暂时被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即便宣景永远不能恢复记忆,但对他的感情的一定会回来。

  他想起多年前在对那个宫人管事搜魂时看到的画面,天统帝让宣景吃了一种药,名“如初见”。

  那是一种忘情药。服下“如初见”的人会将心中最强烈的感情忘却。

  宣景心中最强烈的感情当然就是对他的爱。

  “如初见”就像一个牢笼,将宣景对他的感情困于其中。

  宣景:“他犯了什么罪?如果不是大事我可以想办法周旋。”

  谢恒:……以前怎么不知道失去记忆的宣景脑洞会开得这么大?不是死了就是进去了,他跟自己有什么仇?就想不得一点好?

  谢恒也不想再解释了,免得宣景又脑补些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必,用不了很久他就能出来了。”

  宣景:“他犯的事严重吗?”

  谢恒:“……还好吧。”

  宣景的眉心又开始皱起来:“如果他乃为非作歹之人,不管他为你做了什么,对你多好,你都不该与他在一起。他会害了你。”

  谢恒脸色也微微沉下来,就算是宣景自己说自己,他听着也很不舒服。

  谢恒:“他不是恶人。”

  宣景:“那是冤假错案?”

  谢恒:“……不是。”

  眼看着宣景还想说什么,谢恒直接打断,“好了,我不想再说了,反正我不会放弃他,我很爱他,我们也在一起很多年。我愿意等他回来!”

  宣景抿起嘴角,没再开口。

  这一场谈话有点不欢而散的感觉,宣景撤掉术法结界后离开,比之前看着更冷漠。

  其他人想着难道是谢恒惹了景殿下不高兴了?可之前景殿下还搭他的肩膀,两人关系看起来还不错的,怎么转眼就闹矛盾了?

  无为买好了水晶,让水晶宫的弟子做了登记,等走的时候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刚刚看到宣景来找谢恒说话,也看到宣景最后冷漠离去。

  “你们怎么回事?”

  谢恒很无奈,将刚刚两人很是不愉快的对话告诉无为。

  第七百八十八章 我想找到你

  听完谢恒的讲述无为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太搞笑了吧?他竟然以为自己不是死了就是进去了!以前真没看出来他这么狠!”

  谢恒冷眼看着无为:“很好笑吗?”

  无为诚挚点头,“是很好笑。”

  看谢恒好像真的生气了,无为才微笑着说:“你也不要太介意,宣景他这样也是因为在乎你。在他的记忆中你陪他度过了生命中会灰暗的时候,你对于他而言就是最特别的,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他会关心你也是人之常情。换成你,知道你很重视的一个朋友跟一个蹲监狱的人在一起,对方还不记得你朋友了,你什么想法?肯定也是希望你朋友能及时收心吧?哎呀这都不是事儿,等以后他重新喜欢上你了,你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你那蹲大牢的”前男友”自然就是过去式了。”

  被无为开解一番,谢恒心里倒也的确舒坦了点。

  他确实该多往好处想想,至少现在自己对于宣景来说不是全然的陌生人,甚至是很重要的人,这比他们原本预想的要好太多,自己的起跑线都往前推了不少。

  无为看谢恒的气消下去了,又开始满口跑火车。

  “不过这事也真有意思,等将来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宣景一个人充当了你”前男友”和现男友的角色,两个人的故事演成三个人的电影,刺激啊!哎,我之前也听说过能**的功法,以后你倒是可以让宣景学学,然后你们就可以玩儿修罗场普类了!你一个人可以同时应对两个人!是不是想想就很激动!”

  谢恒十分嫌弃地“噫”了一声:“你除了满脑子黄色废料还有什么?”

  无为:“还有各种设计小情景,都是原创,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一声,想要什么类型的我都有!还可以按照个人意愿进行订制啊亲!”

  谢恒摇摇头赶紧走了,再跟无为说下去他自己都会不正常。

  逛了半天水晶园,谢恒什么都没买。他本来就没这个想法,加上宣景的话就更不会买。

  不过这水晶园在其他修者眼中或许是很漂亮,但在谢恒看来也就跟他在现代世界时去过冰城看冰雕展差不多,冰雕展还更有意思一些,除了各种各样的冰雕之外还有一比一还原的冰雪城堡,这地方可没有。

  加上之前跟宣景的谈话不太愉快,谢恒就更没什么精神,假托身体不太舒服就早早回房休息了。

  无为是谢恒的护卫,谢恒回去他当然就得跟着回去。可他还没看够,深深怀疑是谢恒为了报复他之前的“口舌之快”。

  终于熬到入夜,谢恒早早就跑去后面林中凉亭等着。

  今晚不是满月,但仍然很漂亮。漫天星光闪耀,像极了在进入时间缝隙那些年小宣景给他布置的星空顶。

  哪怕是小时候只有命魂的谢恒,对他也是极好的。

  谢恒突然有点愧疚自己跟宣景说他“进去”的事儿。

  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宣景一切的时候。他不是担心宣景会不相信,而是现在的宣景还没有喜欢上他,如果贸然让宣景知道他们曾经是那样亲密的关系,恐怕结果是适得其反。

  以宣景沉稳决断的性格,在已经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他不会想着如果是从前的自己会怎样,他只会考虑到现在的实际情形,然后跟他断得一干二净,还很有可能会为了断他的念想而跟他彻底疏远。

  这不是谢恒想要的结果。

  所以无论如何,在确定宣景对他动心之前,他必须都把过去的事情给捂得严严实实才可以。

  谢恒还有点担心下午跟宣景闹不愉快,晚上宣景会不会不来了。他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又告诉自己宣景绝对不会是不信守约定的人,别说下午他们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哪怕是直接动手了,只要没取消今晚的见面,宣景就一定还会来。

  事实证明谢恒所料不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宣景就来了。

  看到已经站在凉亭中的谢恒,宣景微微皱眉:“怎么来得这么早?”

  晚上寒气重,宣景稍微靠近就能感觉到谢恒身上的凉意。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谢恒披上,手指接触到谢恒衣服的冰凉时眉头皱得更深。

  谢恒一下子就想到从前在大瑾时宣景给了他很多披风,从他们刚认识不久开始,他的衣柜里就有越来越多的宣景的披风。

  其实天冷时他大多数时候都会好好披着宣景的披风,可就是那么巧,每当他忘记披的时候就总能遇到宣景,然后就再得到一个披风。

  那时候荣启还嘲笑他有对于宣景披风的收藏癖好。

  想不到到了修真界还是一样,只不过披风换成了外袍。虽然这是九年重逢后宣景第一次为他披。但他就是有种感觉,未来宣景的外衫就会像大瑾时候的披风,开始不断出现在他身上。

  “下午的事我向你道歉。”

  谢恒一愣,他早来就是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宣景先开口跟他道歉!

  “你……”

  “我不该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直接给出负面评价,这也非君子所为。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能见见他。”

  谢恒玩笑道:“你该不会是觉得只要能亲眼见到他了就能光明正大地指出他哪里不好了吧?”

  宣景表情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

  谢恒内心“哦吼”了一下,这还真让他说准了?宣景这“敌意”太大了,从自己养大的小崽子这样关心自己的角度看,谢恒觉得自己或许还应该感到欣慰?

  “好了,不说他了,你现在修为在出窍中期,是否稳固?”

  宣景点头:“虽然破关时还不够稳,一个多月下来已经稳固。”

  谢恒不明白:“你当初怎么不等修为稳固了再破关?”

  反正宣景那时候已经失去了在大瑾的记忆,按理说外面应该没有什么事儿值得让宣景在修为还没完全稳固的时候急匆匆地破关。

  宣景定定看着谢恒:“我想找到你。”

  说来宣景自己都觉得奇怪,从十五岁那年谢恒突然消失后,他确实找了很长时间,但一直没有一点线索,再加上后来他恢复了元后嫡子的身份,除了修炼之外而已还有很多政事要忙,就没再找谢恒了,除了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突然想起,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甚至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究会淡忘谢恒。

  可这一次从沉睡中苏醒之后,获得意识的第一时间,宣景想到的就是谢恒的脸,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谢恒。

  于是出关后他很配合那些拥护他的大臣,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有心皇位,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积累势力寻找谢恒。

  原本如果这次没有在水晶宫重逢,宣景可能就要到语山居去买消息了。

  谢恒突然有了老母亲一般的感动,自己养大的崽儿还这么惦记他!

  只不过最除了感动之外,谢恒还有一种“被男朋友当妈孝顺”的复杂感受。

  谢恒:“你十五岁筑基,二十岁就已经是元婴,这样的修炼速度前无古人!也难怪那些人会那么快注意到你。那些年可受苦了?”

  宣景摇头:“还好,只是我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谢恒一怔:“什么?”

  宣景:“我醒过来之后小时候的记忆都清清楚楚,但那五年中却有一年全无记忆。”

  谢恒脸色严肃,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神魂融合的后遗症?

  “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宣景摇头,“只是没有记忆,没有不舒服。我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丢失了一年的记忆就迅速检查了身体情况,没有任何异常,而且状态比之前要好很多。”

  神魂顺利融合状态自然好。

  谢恒:“那可能是沉睡两年的副作用,对身体无害就好。”

  宣景点头,“那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炼,应该也没什么重要记忆。”

  这一点谢恒也相信。

  从语山居调查到的宣景的过往来看,确实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跟朝中官员也没什么来往,甚至是自己外家那边的亲戚也走动不多。

  谢恒知道这是因为只有命魂才导致宣景没有七情六欲,一心投入修炼再正常不过,当没什么要紧。

  谢恒将白日宣景给他的酒拿出来,他在来之前还特意将酒温过,放在乾坤戒中温度不散,再拿出来还带着温度。

  说好今晚要好好喝个痛快,谢恒正要再翻出两只杯子,突然不远处传一阵轻微响声。

  不是风打树林的声音,是有人!

  下一瞬,谢恒就感到腰身被一条结实热的手臂揽住,脚下一空,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宣景抱到树上。太久没有感受这种被宣景带在怀里的感觉,谢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悄悄红了耳朵,下意识抓紧了宣景的衣襟。

  酒也被宣景收进乾坤戒,周围瞬间立起一道结界。

  两人在树上贴得很近,谢恒还没来得及感受久违的亲近,就看到一男一女走向凉亭。

  作者闲话:  【两更的一天】

  第七百八十九章 美人蚌

  女人正是水晶宫宫主玉晶仙子,而男人则是她的师弟,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位水晶宫中的长老,管理水晶宫中所有男弟子的袁肆为。袁肆为还是上一任宫主云晶仙子的记名弟子,虽然比不上玉晶仙子,但也是唯二得过云晶仙子亲自教导多年的弟子。

  刚到水晶宫的时候就玉晶仙子还没露面,就是这个袁肆为在招待所有来客。

  水晶宫中向来都是女弟子多男弟子少,历来水晶宫都是一个女宫主和一个男长老共同主事,所有男弟子都是由男长老负责。

  谢恒正奇怪这半夜三更的,这两位跑树林里来干什么,结果下一刻就看到袁肆为动作急切又粗鲁地剥掉玉晶仙子的衣衫,而玉晶仙子也十分配合,热情如火地回应,两人竟然就直接在这树林中的小亭子里颠鸾倒凤起来!

  一时间肉体的碰撞声和喘息呻吟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那袁肆为嘴里荤话不断,一会“贱人”、“婊子”,一会“骚货、“荡妇”,这样不堪入耳的话竟然没让玉晶仙子生气,甚至还明显更加情动!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着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玉晶仙子竟然会喜欢粗口床事,当真是刷新了谢恒的三观。

  一只温热的手掌伸到眼前盖住他的眼睛,耳边是宣景低沉的嗓音,“别看。”

  谢恒轻轻攥住宣景的手却没有移开,“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有什么不能看?”

  宣景:“脏。”

  谢恒明白,男女欢好本身没什么,就算是在一些特别的地点,比如山林野外什么的,那也只能算做情趣,他跟宣景以前可就有不少情趣。

  但问题是玉晶仙子和云晶仙子是道侣。

  云晶仙子已经故去,玉晶仙子自然可以另结良缘,这本无可厚非。可就在今天上午,玉晶仙子带他们去参观水晶洞时,看到云晶仙子留下的水晶还潸然泪下几乎难以自控,声情并茂地向其他人诉说她们二人情比金坚,还说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旁人,要为云晶仙子守一辈子。

  这贞节牌坊立了,痴情人设稳了,结果晚上就跟自己的师弟玩儿这么刺激的,再一想到她白日里情深不悔、思念成疾的模样,就实在令人恶心。

  而且玉晶仙子之前既然跟云晶仙子是一对,那就该是喜欢女人的,怎么还跟男人搞上了?难道是男女通吃?

  就在谢恒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宣景的手拿开了。

  谢恒低头一看,凉亭里的两人已经完事儿了,连衣服都穿好了。

  这就……很快!

  玉晶仙子靠在袁肆为怀里微微喘息,面色红润朱唇饱满,只要是有经验的人看过就都能看出来这是刚被滋润过的模样。

  袁肆为的手不老实,就着玉晶仙子靠在怀里的姿势,手从松松垮垮的衣襟钻进去,没一会就又将玉晶仙子弄得娇喘连连,一巴掌拍开袁肆为的手。

  “别弄了,今日累得很!”

  袁肆为亲了一口玉晶仙子的侧脸,“还不是师姐越来越勾人了,师弟我实在把持不住!”

  玉晶仙子有气无力地瞪了一眼袁肆为,“师尊在的那些年你怎么就把持得住?”

  “那不一样,把持不住小命可就没了!再说那时候虽然每月只能偶尔亲近个一两回,可背着师尊搞你实在刺激,做一次都够我回味半个月的!”

  玉晶仙子哼了一声的:“给师尊戴绿巾你就这么痛快?别忘了这绿可是相互的!”

  袁肆为不以为意地一笑:“这算什么相互的?她又没有这能让你爽上天的玩意儿,每次只能用玉饰,弄得你不舒服又不满足,怎么跟我比!再说我们本来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她突然对你表白横刀夺爱!”

  玉晶仙子轻笑:“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当初她跟我表白我没立刻答应,这不是跟你商量之后才决定跟她的么!”

  袁肆为:“要不是冲着她的亲传功法,我怎么会乐意你跟她在一起?这非水晶宫宫主所不能传授的功法就算是她对咱俩的补偿了!而且我一想到当年她正修炼到关键之际,却发现咱们两个就在你与她共枕多年的床上偷情,结果走火入魔而死,就更觉得痛快!到底你的身子还是她破的!这就是她的报应!”

  玉晶仙子又打了一下袁肆为,“行了,我如今女儿都给你生了,你就别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

  谢恒惊讶地与宣景对视一眼。

  上午在水晶洞时他确实发现玉晶仙子所表现出来的思念都是假的,但也只以为这对道侣是面和心不和,又或者是过去多年,感情早就没了,玉晶仙子是为了好听的名声才一直装作情深模样,实在没想到云晶仙子还在时她就有了姘头。

  而且云晶仙子竟然就是被他们两个害死的!

  听他们讲述,这两人真是畜生到了极点!更没想到两人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道德的沦丧啊!人性的扭曲啊!

  谢恒实在想说老天爷您就收了这对狗男女吧!

  提到女儿袁肆为好像还更不高兴了些,板起脸来说:“我到底是冰卿的生父,可她对我什么时候有过对父亲该有的尊重?平日里连个好脸色都见不着!”

  玉晶仙子:“这怪谁!谁让那次你不小心让她发现我的手帕竟然在你身上,若不是我急中生智说手帕丢了原来是被你捡去,我们的事情就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师尊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又何必非装作旧情难忘的样子!害得我这么多年都只能当你见不得人的情夫!”

  “好了好了别生气!”玉晶仙子素手一下下抚着袁肆为的胸膛为其顺气,“当初我好不容易借着闭关生下冰卿,又设计让师尊捡到带回水晶宫,不就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冰卿她也算被师尊养大,虽然教她修炼的是我,但她最亲近敬佩的人还是师尊。若是我与你在一起,定会影响我在她心中的形象。而且是她发现你藏我的手帕时师尊才死一年,要是我们随后就在一起,你说她会怎么想?”

  被玉晶仙子温言软语安慰了一番的袁肆为总算消了大半火气,“也就是我的亲生骨肉,旁人可别想给我这分气受。”

  “那是,在这水晶宫还有谁敢气你!”

  袁肆为又搂着玉晶仙子亲了一口,“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冰卿物色道侣了?可有目标?”

  “说到这事我就头疼,”玉晶仙子连连叹气,“之前我从宫中选了几个弟子,她都不满意,说要自己找,可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怀疑这臭丫头就是敷衍我呢!”

  袁肆为眯了眯眼睛,“可我今天下午看到冰卿主动去找那个语山居的二掌柜说话,说了好一会,她似乎对那个谢恒很有好感。”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谢恒有种莫名的心虚,虽然他现在跟宣景暂时不是恋人关系,却还是不大敢去看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

  玉晶仙子一下坐直了身体:“你说真的?”

  “这种事我还能跟你开玩笑?我亲眼所见!”

  玉晶仙子边思索边道:“那谢恒我也留意过,确实一表人才,金丹后期巅峰的实力,不算弱,又是语山居的二掌柜,身份虽然不及秦谨,却也不低,要入赘我们水晶宫也很合适。若冰卿真的中意他,倒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袁肆为:“只是我们都还不了解谢恒的人品,若是个心术不正的定然不成。”

  树上的谢恒惊呆了,这两个欺师灭祖的渣男贱女竟然还有脸质疑别人的人品?他们当真一点脸都不要的!

  “这好办,”玉晶仙子笑起来,“明天不是有那个吗?到时候看看那谢恒的反应就知道他人品如何,是不是有资格成为冰卿的道侣。”

  谢恒突然想起在参观水晶洞之前,玉晶仙子曾经说过这一次的鉴赏宴会有特别的惊喜,看来应该就是玉晶仙子口中的“那个”。

  “殿下,你可知道玉晶仙子说的是什么?”

  “美人蚌。”

  “那是什么东西?”

  宣景:“你没听说过?”

  谢恒:“我应该听说过?我虽然是语山居的二掌柜,但不代表就要什么事情都知道。”

  宣景:“美人蚌是一种灵果,生长方式类似萝卜,上面是叶子,下面的根也是果实,你可以想象成原本长萝卜的地方生长的却是一个巨大的蚌壳。蚌壳是果实的外壳,真正能食用的是里面的肉。”

  谢恒:“巨大的蚌壳,里面的肉也很大吧!”

  宣景:“何止,它之所以叫美人蚌,就是因为里面的肉是一个完整的人形,而且还是一位绝美的女子,从头到脚都是肉白色的赤裸女人,没有半点瑕疵。”

  谢恒:……这就有点重口了!

  “完整的人形就表示美人蚌已经完全成熟,而成熟的美人能活动,就好像年份久远的人参会跑是一个道理。但是她没有思维心绪,毕竟只是一种似人形的灵果,不是真正的人。”

  第七百九十章 守身如玉

  谢恒:“那这美人蚌有什么作用?”

  “美人蚌的果肉能美容养颜。”

  谢恒等了一会,“还有呢?”

  宣景:“还可作为炉鼎修炼。”

  谢恒:“……”

  宣景:“美人蚌长到完全成熟要二十年,不算长久,但这东西很稀少,因为生存条件苛刻,而且每五年要脱壳一次,每次稍有差池都会死。但对于很多男子来说,他们看重的都是美人蚌的炉鼎效果。”

  谢恒试探地问:“效果……很棒?”

  宣景:“一般。”

  谢恒:……

  宣景:“因为美人蚌实在美丽,出现一个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所以还是让很多男子趋之若鹜,他们得到美人蚌不过是为了满足肉体上的享受罢了。美人蚌不是人,想怎么折腾都可以,炉鼎效果都像是额外赠送的好处。”

  谢恒皱眉:“水晶宫有美人蚌?”

  宣景:“水晶宫前不久得了三个成熟的美人蚌,明天晚上应该会举办比试,将三个美人蚌作为彩头。”

  虽说不是真人,但到底是人形的东西,而且还能活动,谢恒就很难完全把其单纯地当做一种果子来看。

  宣景:“他们大概是觉得如果你明日很想要美人蚌,便不算个君子,不能成为沈冰卿的良人。”

  谢恒眯眼摸着下巴:“那这么说,为了让沈冰卿死心,我岂不是应该争取争取?”

  宣景定定看着谢恒:“你若不喜欢沈冰卿,没人能勉强你。”

  谢恒笑起来,“也是,我都跟景殿下搭上关系了,谁还能强迫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道!不过其实我觉得沈冰卿这姑娘人还不错,敢作敢为却不无理取闹,不说性情多温婉,却也是个直来直去、明白事理的人。”

  宣景眼神陡然一沉,“你对她有意思?”

  谢恒摇头:“我只是比较欣赏,有玉晶仙子和袁肆为这对父母也不是她的错,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依旧尊敬云晶仙子不待见袁肆为,说明她遵循基本的道德底线,我也希望未来她能寻得一位如意郎君就是。”

  宣景转头看向别处,淡淡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心。”

  谢恒笑起来:“对你最好心!要是有一天你与别人利益冲突了,不管对方是谁,我都站在你这边。”

  宣景微沉的眉眼又亮了起来,搂在谢恒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谢恒早就跟宣景亲近惯了,一点也没有不习惯他此刻的动作,也没多想,就看着下面那两人还能说出什么突破人伦底线的话来。

  不过底下两人估计也是爽够了,也担心现在鉴赏会期间人太多不安全,又温存了一小会就赶紧离开了。

  谢恒和宣景又在树上等了一会,确定两人没有折返后才下来。

  两人都默契地决定不会将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那两人的作为虽然令人不齿,但除了云晶仙子之外并没有危害旁人,不对大众造成威胁,他们着实没有必要横生枝节对付那两人。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值得在这种事情上消耗时间精力。若是往后有冲突就罢了,现在确实不用做什么。

  两人本打算回凉亭中继续喝酒,但谢恒一进来就想到刚刚那对狗男女在这里面都做了什么,一阵反胃难受,哪里还能喝得下去。

  宣景看谢恒脸色不好看,便说:“早点回去休息,改日再喝。”

  谢恒点点头,今晚确实不能喝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那秋月酿是宣景弄来送他的,他压根就不想喝了。

  第二天仍旧是参观水晶园,不过可以去另外两个区域。

  谢恒要不是为了见宣景,都打算在屋子里睡一天。

  无为走在谢恒身边,看谢恒有点恹恹的,不禁问道:“怎么了?这么没精神?不会昨晚跟宣景搞上了一晚上没睡吧?你这效率够高的!”

  谢恒:“瞎说什么!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无为脸色一正:“你确定?我怎么一点鬼气也没感觉到?”

  “……不是鬼,是……”

  谢恒小声告诉无为自己和宣景昨天晚上看到的,说完还呸了两声,觉得脏了自己的舌头。

  无为一脸震惊:“好家伙!这玉晶仙子看着端庄大方,谁能想竟然是个十足的毒妇!听那意思,虽然是云晶仙子先跟玉晶仙子表白,却没有用过强硬手段逼迫,分明是玉晶仙子和那袁肆为觊觎只有水晶宫宫主才能修炼的功法,才会让玉晶仙子答应跟云晶仙子在一起,之后这两人不但继续偷情,连孽种都有了!这也太歹毒了!这云晶仙子可真是可怜,被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还帮情敌养孩子,最后连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了,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她这辈子遇见这对人渣?”

  谢恒:“你看,要是让你知道这种事也能气得一晚上睡不好吧?”

  无为狐疑地看着谢恒:“你睡不好难道真不是因为跟宣景相处了大半夜?他还把你抱到树上去,那么小的空间内铁定得身体贴着身体吧?你就没有心猿意马?”

  谢恒白眼:“下面有那两个恶心人的人渣正搞得火热,我是有多欲求不满会在这种时候心猿意马?”

  无为:“那谁知道呢!毕竟你这也算空旷了九年不是?”

  谢恒:“多谢关心,不过真没有。”

  无为摇头:“完了,宣景的魅力下降了!”

  谢恒不想听无为胡说八道,当即讲出美人蚌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一听到有美人蚌无为就再顾不得调侃谢恒了。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美人蚌?”

  “宣景得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不过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要?美容养颜估计不至于,你想要当做炉鼎用?”

  “美容养颜你知道不至于,当炉鼎就至于了?”无为连连遗憾摇头,“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谢恒一点也不上套,完全无视无为的表情,“少来这套。”

  无为笑了两声:“美人蚌以前我只听说过,还从来没见过,纯粹就是想开开眼界,我可什么想法都没有啊!不过宣景也没有?据我所知将美人蚌做炉鼎,虽然对修为提升的帮助很有限,但对神魂有不错的蕴养效果,一般人自然是没什么需要,但对于神魂受创,或者是像宣景这样经过神魂分离和融合的人肯定有好处。”

  谢恒瞥了一眼无为:“说这话也不过脑子,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无为呵呵两声,“随便聊聊嘛!知道你家陛下最是守身如玉,绝对不会用炉鼎修炼!”

  谢恒:“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那是洁身自好,什么守身如玉!”

  无为不以为然,“为你守身如玉啊!不对吗?”

  谢恒勾起嘴角:“你要这么说那倒也是。”

  无为昨天买了两块水晶,今天的目标是三块,跟谢恒聊了一会后就跑去看水晶了。

  卓佑在这时走到谢恒身边,笑道:“谢公子对自己的护卫是真好,还允许他自己去逛。”

  谢恒:“在这水晶园中能有什么危险?还有人要刺杀我不成?”

  卓佑微微叹气,心道这位二掌柜是真的不太懂得与人交际,说话总是不分轻重,他都要以为这人是在针对他了。

  “谢公子说的是。”卓佑停顿了一会又说,“今天就是鉴赏会的最后一日,之前玉晶仙子还说这一次鉴赏会会跟以往有所不同,有惊喜给我们,可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变化,下午也说是继续逛水晶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骗人。”

  他昨天就买了不少的水晶,看哪个都觉得好看,结果就把这次带出来的灵石花的差不多了,今天他又看到了很多比昨天买的都好看的水晶,但可惜没钱了,只能干看着,心情自然不好。

  谢恒:“这一天还没过去呢,急什么。说不定等到了晚上新花样就来了。”

  “听谢公子这意思好像知道水晶宫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卓佑突然了然,“也是,谢公子可是语山居的二掌柜,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语山居!哎呦我都差点忘了谢公子的这层身份了,都是因为我乃诚心与谢公子相交,可不是冲着语山居来的!”

  谢恒眼神复杂地看着卓佑,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陆潇和胡靖是那样聪明!

  “晚上应该有切磋,水晶宫大概会设置彩头。”

  “这样啊,”卓佑有点丧气,“我现在只有筑基后期巅峰的修为,在家里看着还行,在这就不够看了,有彩头也轮不上我,我就不参加了,省点力气。”

  谢恒:“就算得不到彩头,也是难得锻炼的机会,你在家里接触的都是自家人,修为路数都比较熟悉,经常切磋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在外面跟人切磋并且点到为止的机会可不多,不该放弃。”

  谢恒的话说得卓佑很是惭愧,也燃起了斗志。

  “谢公子说得对!就算拿不到名次也是一场锻炼的机会的!我该珍惜!好!要是今晚的真有切磋的话我必然上场!到时候还请谢公子不吝赐教。”

  作者闲话:  【两更】

  第七百九十一章 轻浮?

  谢恒轻飘飘看了一眼卓佑:“我没打算上。”

  卓佑:“啊?”

  谢恒:“用不着,我想找什么样的人切磋都很容易,不差这一次。”

  “……额呵呵,谢公子说的是。那个我先去别处看看。”

  卓佑觉得他要是再不走就要被气出心绞痛了!

  谢恒看着卓佑离开的僵硬背影直摇头,这么傻,他都要不忍心下手坑了。

  “你对这人很不一样。”

  宣景不知道何时走到谢恒身边,突然出声。

  谢恒觉得自己可能还要适应一点时间才能习惯宣景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修为高就是了不起啊,他修为不及宣景就不能及时察觉到宣景出现。

  谢恒突然有点怀念以前在大瑾宣景还没有修为的时候,真是后悔那时候他没怎么在宣景身边神出鬼没过。

  “殿下是说卓佑?”

  宣景点头。昨日他就留意到了,这个卓佑总是在谢恒身边转悠搭话。

  虽然最一开始就是卓佑先找上的谢恒,但是从昨天开始主动与谢恒攀谈的不只卓佑一个,还有其他人。

  他问过身边的人,知道卓佑是卓家人,一个已经开始严重走下坡路的没落世家,在昨天和谢恒搭讪的人中有势力比卓家强的也有不如卓家的,但谢恒都只是在一开始礼貌回应,之后就不怎么理会,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十分明显,却只有跟号卓佑说的比较多,他想不明白卓佑到底有什么特别。

  谢恒玩笑地说:“殿下就不觉得我可能是看上卓佑的脸了吗?他毕竟长得还算俊俏。”

  宣景摇头,又补了一句:“我比他好看。”

  这下轮到谢恒错愕了,他就是跟宣景开个玩笑,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反调戏了。

  咳咳,肯定是错觉,以前的宣景或许会这么做,但现在这个肯定不会。现在的宣景一定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宣景继续盯着谢恒看,好像非要谢恒给出他答案。

  谢恒无奈一笑,“其实我跟卓佑……应该算是兄弟,表的。”

  宣景皱眉:“你不是宝云城人?”

  谢恒顿时一个挑眉:“殿下怎么知道的?”

  宣景不语。

  谢恒嘿嘿笑道:“哦,原来殿下已经偷偷调查过我了,嗐!费这事干嘛,殿下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我肯定知无不言。”

  宣景抿了抿唇,本来他不该多问,可他就是想多了解有关谢恒的所有事。

  “你跟卓家到底怎么回事?”

  谢恒简单将原主的身世情况告诉宣景,不过做了一些修改,只说他到了庄子上之后身体就大好了,但是也不想回京城,就一直留在宝云城。之后又机缘巧合下开始修炼,在宝云城也结识了不少道友,包括也是在那里认识的秦谨。

  秦谨从前就是在宝云城的语山居本部做掌柜,那时候他就已经在秦谨手下做二掌柜,之后本部搬迁到京城,秦谨就又进了京城。他还留在宝云城一段时间,直到前些日子才入京。

  宣景皱眉,眉宇间有几分冷意:“之前在宝云城他是掌柜你是二掌柜,待他前往京城后你本该做宝云城语山居的掌柜,为何还是二掌柜?可是他故意打压你?”

  谢恒笑起来,“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好欺负吗?别忘了我可是神仙哥哥,哪那么容易被打压。”

  一想到自己曾经在小时候的宣景面前自称神仙哥哥,谢恒就觉得自己真是厉害大发了!以往可只有他在床上叫哥哥的份儿!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小时候的宣景好像还真没开口叫过他哥哥,一直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早知道小崽子就是宣景,他真该无论如何也威逼利诱对方叫一声哥哥的!

  谢恒看宣景还是冷着脸,接着解释道:“其实我跟秦谨的关系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我知道外人都觉得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二掌柜没有实权在手,觉得秦谨会打压我,但实际上秦谨一直听命于我,虽然明面上我是二掌柜,但我只是没有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而已,大部分事都交给秦谨办,而秦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听我安排。”

  宣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按照这么说,那在谢恒和秦谨的关系中,谢恒才是占主导位置的。

  “所以你是秦谨的主子?”

  谢恒点头:“是。”

  因为情况太过复杂,又牵扯着他和宣景的从前,所以谢恒暂时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对宣景和盘托出,但他也想在允许范围之内尽量对宣景说实话。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被欺骗,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有的时候也会造成一定伤害。

  宣景:“为何要这样?”

  “语山居虽然势大,但看不惯语山居的也大有人在,明里暗里盯着的都不少,多留些底牌总是好的,注意力都被秦谨吸引,我这个真正的话事人以不起眼的二掌柜身份存在,更加方便行事。”

  宣景点头,如此确实可以理解。

  “你有打算回去卓家?”

  谢恒:“那倒没有,不过以后倒是可能还有用得上卓家的地方。卓佑这个人虽然有些轻浮不着调,但本性不坏,我和他接触着不算反感,日后若是有要利用到卓家的时候大概会从他这里下手,可怜的孩子,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轻浮?”宣景眉头皱得更深,“他对你欲行不轨?”

  谢恒一愣,感情他说了这么多,宣景就抓住这个词儿了吗?

  “没有没有,就是他总爱穿一身白衣,大冷天的还拿个破扇子在那扇来扇去,可不就是想吸引姑娘么!所以我说他轻浮!他这样对我可没什么诱惑,你穿白衣能把他比到尘埃里去。”

  宣景:“你何时见我穿过白衣?”

  谢恒一愣,啊,忘了,宣景小时候从没穿过白色的衣衫,说是太显脏,哪怕后来有他在也没穿过。而今天是他们自当初一别后第一次见面,宣景穿的也不是白色的衣裳。

  谢恒干笑两声:“那个我就是在想象,对,想象,光是想象你穿白衣的样子都比卓佑好看多了!你就是全村最靓的仔儿!”

  宣景知道谢恒在说谎,甚至是要转移话题,但他想不明白谢恒这么做的原因,而且他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穿过白衣。

  难道是他忘了的那一年?可就算他在那一年中穿过白色衣服,但谢恒又是怎么知道的?谢恒不是说那几年跟他的时间不对等,他睡一觉就过去了?

  算了,现在谢恒的样子明显不想说,等以后总会有机会弄清楚。

  一晃到了晚上,在秋月殿用完晚膳,玉晶仙子就带着众人前往天水峰。

  天水峰是水晶宫每三年进行一次门内排名赛的地方,也就是竞技场。

  众人正奇怪玉晶仙子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就见到玉晶仙子拍拍手,有六个男弟子两两抬着一个巨大的蚌壳的走上来。

  将蚌壳大开,每一个里面都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绝美女子,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周围发出一声声惊呼。

  有识货的人当即喊出:“这是美人蚌啊!”

  玉晶仙子和袁肆为的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神情,能一次拿出三个美人蚌,也显出了他们水晶宫的财大气粗。

  袁肆为:“道友好眼力,这确实就是美人蚌。今晚就在这天水峰进行术法切磋,点到为止,最终获胜的人可以优先在这三个美人蚌中选择一个带走,第二名随后选,第三名则只能接受最后一个美人蚌。”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分不分一二三名没什么要紧,这三个美人蚌里的“美人”都生得美极了,带走哪个都不吃亏,真要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人群中已然有人看呆了,甚至还有轻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玉晶仙子:“这三个美人蚌就是我水晶宫为各位道友准备下的惊喜,没让各位道友失望吧?”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已经有人在催促切磋快些开始。

  玉晶仙子很满意这个效果,让人暂时将三个美人蚌抬到一边,之后宣布规则。

  不抽签也不在乎上场顺序,大家想上就上,但台上一次最多只能站五个人。满了五个人其他人就不能再上,直到不足五个人后其他人才能上去。

  时间限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还站在台上的三个人就是最后的胜利者,然后再由这三人切磋,决出一二三名。

  简单粗暴的规则,看起来可能对早上场的人不太公平,但实际上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只是一个时辰而已,并没有多大影响。

  从玉晶仙子话音落下开始,就已经有人上台了,谢恒优哉游哉地看着,觉得这可比看那些水晶有意思多了。

  没多久卓佑也上台。

  他筑基后期巅峰的修为在所有人中不算垫底,也就中等,撑了差不多两刻钟,还不算差。

  只是卓佑受了伤,他又没带伤药出来,主要是一开始没想过出来参加个鉴赏宴还能受伤,就在那龇牙咧嘴的忍着。

  突然有什么东西朝他飞过来,他抬手一接,一看是个暖白色的小瓶子。

  第七百九十二章 我就喜欢男人

  卓佑抬头看向瓶子抛过来的方向。

  谢恒:“这里面是伤药,你且先用着。”

  卓佑十分感动,谢公子真是好人!

  伤药的效果很好,擦完了立刻就不痛了。

  卓佑又蹭到谢恒身边,“多谢谢兄赠药!”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有所进步,现在改口称“谢兄”很合适。

  “我平日出来历练不多,难得结识谢兄这样的好友,等鉴赏会结束,谢兄可愿意到我家中坐坐?”

  谢恒:“不必了,卓家是世家,我不好贸然登门。”

  “嗨!什么世家不世家的!那都是过去了!”卓佑一挥手,满不在意地说,“卓家现在就只有个世家的名头,哪里还有那份与世家身份相符合的实力?要不是因为老祖宗还在,这世家的名头都保不住了。我大伯父是现任家主,但他的实力就只有元婴中期而已。哪个世家家主连出窍期都不到?我堂哥倒是还行,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不过他从小修炼,被家族里的资源堆着,这个修为也不算多够看。他都快四十岁了,一点突破到金丹后期的趋势都没有。”

  谢恒:“那你的天赋比你堂哥还好些。没想过振兴家族?”

  卓佑耸肩,“我是比我堂哥强,但我的天赋跟那些真正强大的世家子弟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些,振兴家族的担子我可挑不起。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谢恒笑得深了些,“那你父亲没有对你寄予厚望?”

  卓佑叹气:“寄予厚望是肯定的,我压力也不小。我爹跟我大伯父关系不好,他总想着跟大伯父争权,总跟我说如果我能压过我堂哥一头,那他把我大伯父从家主位置上拉下去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一个空壳世家的家主之位,他们争得倒是热闹。”

  卓佑有的时候甚至想着,如果家里的情况再差一点,彻底真丢掉世家的名头看可能更好,这样祖母和其他人就不用整天装腔作势地端着,为了维护世家名头而苦苦挣扎,竟做哪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他们这些小辈也能轻松点。

  其实家里除了大堂哥,所有小辈都跟他的态度差不多,都希望能活得轻松自在些。

  谢恒:“老一辈的想法跟年轻人确实不太一样,他们的话也的确不一定就是对的,有的时候坚持自己的想法没错。”

  卓佑感动地看着谢恒:“我就知道谢兄你一定能理解我!”

  他正要握住谢恒的手,突然一个人影闪至身前,强横的气势险些将他掀翻。

  卓佑正要发火,结果一看到来人是宣景立马怂了!整个人紧张得直结巴!

  “殿、殿、殿下!景殿下!”

  宣景:“我有话要跟谢掌柜说,你还有事?”

  “没有!”卓佑使劲儿摇头,脖子都咔了一下,“我这就走,你们慢慢聊!”

  迅速转身的卓佑兴奋地直咬舌头——景殿下跟他说话了他的手好像碰到景殿下的衣角了这个月都不能洗手了啊啊啊啊好激动!

  卓佑一走,谢恒才看向宣景:“有什么要紧事儿?”

  宣景声音低沉:“没有。”

  谢恒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说你有事才能来找我,只是我刚刚看到你身边好像有好几个人,好像再说什么重要的事,我才没有过去找你。”

  宣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谢恒看着宣景的表情若有所思了一会,突然笑道:“该不会有人劝你上台吧?他们大概是觉得美人蚌对你的神魂有好处。不过这些人也太不懂事了,他们要是真这么想就该自己上台争个前三名,然后把自己得到的美人蚌献给你,这才叫表忠心。”

  宣景皱眉:“我不会要美人蚌。”

  谢恒笑起来,“我知道,就开个玩笑。对了,水晶宫之前是不是主动找过你要送你美人蚌?”

  美人蚌的人情不算小,谢恒可不相信水晶宫不想利用美人蚌拉拢些势力。

  这三个做彩头的美人蚌算是为了证明水晶宫的财大气粗,但因为是切磋所得的彩头,所以算不得人情。谢恒猜想以玉晶仙子和袁肆为那唯利是图的性子,肯定会在美人蚌身上做文章。

  果然宣景点了点头,“不止送我,还送了宣承,只不过我没有接受,宣承接受了。”

  正是因为水晶宫提前送了美人蚌过去,宣景才让人打听到水晶宫要在鉴赏会结束的时候的提出相互切磋以美人蚌作为彩头的安排。

  这是有显示水晶宫的阔绰之意,也是借机多了解了解其他人的修为水准。

  水晶宫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大半,只是因为有些强者不近女色,对美人蚌没什么兴趣,所以才没有出手。

  “你拒绝是应该的,天统帝性格多疑,而且也忌讳皇子过于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水晶宫在修仙宗门中地位不算低,明面上走太近不合适。”

  宣景点头,在谢恒身边坐下来,“我知道。”

  谢恒眉眼一弯,“你的性情我了解,对你我放一百个心。”

  宣景没再说话,可嘴角却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其他原本还想跟宣景说话的人瞧见这一幕都纷纷止住脚步。

  昨天他们就看出来景殿下对语山居的二掌柜有些兴趣,猜想景殿下是想拉拢谢恒,他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免得坏了殿下的事。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前三名也诞生了。

  三个男人每人领了一个美人蚌,都心满意足。

  切磋结束,众人散去。今晚再在水晶宫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能启程回去了。

  宣景和谢恒一道往回走,刚到客房院子门口就被玉晶仙子拦下。

  “谢公子,我有事想与谢公子单独谈谈,不只是否方便。”

  玉晶仙子老早就想拦住谢恒了,但奈何回来一路上宣景都在谢恒身边,她又担心自己贸然拦住谢恒说话会打算两人交谈让景殿下不快,就想着等回来客房这边两人分开了她在去找谢恒。

  可刚刚她看到谢恒竟然想邀请景殿下到屋里坐坐。

  这要是别人邀请景殿下,十有八九不成,但郁金香职业看出这两日景殿下对谢恒很不一般,猜测很有可能会答应,那就不知道这两人要聊到什么时候了,等明天一早人一走,她难道还追去语山居找人说吗?

  只能硬着头皮在这把人拦下。

  谢恒和宣景都猜到玉晶仙子在这里拦人应该是为了沈冰卿的事儿。原本还以为玉晶仙子要放弃了,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是主动开口了。

  谢恒倒是想让玉晶仙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没有必要回避宣景。但可惜现在在旁人认知中他跟宣景该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有心结交也没那么熟悉,这么说不合适。

  “半夜三更,怕是不太合适,不如明日再说?”

  玉晶仙子:“不光是我,还有袁长老在。袁长老已经在等候了。”

  看来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好,那请吧。”

  谢恒暗中给宣景打了个眼色,让他先休息,不用担心自己这边。

  玉晶仙子带谢恒去了昨晚的凉亭,袁肆为就在那里等着。

  谢恒见两人把说话的地方选在这里,不禁嫌恶,这两人真是太变态了!

  “不知二位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两人对视一眼,玉晶仙子先开口道:“请问谢公子今晚为何没有参与切磋,可是看不上那三只美人蚌?”

  谢恒摇头,“那自然不是,只是我无心此道。日后我也只会有道侣,绝不会有炉鼎。”

  玉晶仙子和袁肆为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玉晶仙子:“那不知道谢公子对未来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男的,”谢恒十分肯定地说,“性别肯定得一致,不然我接受不了。”

  玉晶仙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袁肆为的表情也好像被雷劈了一般,他甚至想过谢恒可能有一些不太容易达到的标准,但完全没想过居然是性别不对!

  “这……性别能不卡得这么死吗?异性不考虑一下?”

  谢恒坚定摇头,“我就喜欢男人,修为强弱不要紧,没有我都可以接受,但一定要长得好看,不用说话多好听,知道疼人就行。要是没有修为的话那至少武功得好,轻功要厉害,带着我上树没问题的那种,身材得健硕,个头要比我高一些。啊,声音要好听,低沉有磁性。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合适的人能介绍给我?”

  两人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

  袁肆为:“这个……我们还真没有。”

  谢恒看起来有些失望,又转头看向玉晶仙子,“仙子见多识广,认识的人肯定不少,真就没有合适的?我刚刚说的是多了点,但也都不是多难以实现,您要不再想想?”

  玉晶仙子直接起身,“真是抱歉,我确实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谢公子还年轻,倒也不必这么着急找,等日后我若是遇到符合谢公子要求的一定帮忙介绍。我还有事,先告辞。”

  袁肆为也赶紧起身对着谢恒匆匆一礼后立刻跟着玉晶仙子离开。

  谢恒还站起来喊了两句:“那我可就等着仙子的好消息了!”

  玉晶仙子头也没回,脚下步伐更快了。

  作者闲话:  【今天明天都两更】

  第七百九十三章 误会大了!

  谢恒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身回去房间。

  刚摸黑进门,谢恒动作一顿,“谁?”

  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殿下?”谢恒手上用灵力凝聚出一点光亮,看到坐在桌边的宣景。

  拿火折子点上灯,房间里才亮堂起来。

  “殿下等我很久了?”

  宣景摇头,“没有,才刚来。”

  谢恒可不信。

  以前在大瑾还有在现代世界的时候都是这样,每次跟宣景约见,宣景都会比他到的早,而每一次自己问他是不是来了很久他都说不是。

  后来还是无为告诉他,宣景基本每次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到,就是怕自己提前到了等他。

  宣景:“这么快就说完了?”

  谢恒点头,“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做上门女婿了!”

  宣景:“你说了什么?”

  谢恒露齿一笑,“性别不同,结道不能。”

  宣景愣了一会,才缓缓重复那个词语:“性别?”

  谢恒点头,真心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他们先是问了我为何没参与切磋,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开始拐弯儿抹角地问我择偶标准了,大概是想着只要我说出一条跟沈冰卿对应的要求来,他们就能顺水推舟,提议让我和沈冰卿在一起。沈冰卿大致上没什么缺点,相貌修为天赋都不错,真要是按寻常标准来说我肯定入套,所以我上来就告诉他们我只喜欢男人,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

  谢恒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后面提出的要求,还像模像样地学了玉晶仙子和袁肆为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好一会谢恒在发现就他在那光顾着说顾着傻笑了,宣景一句话都没说。

  谢恒胳膊肘戳了戳宣景,“怎么了?不好笑吗?不觉得我很机智?”

  宣景看着谢恒:“你说的那些……是真的,还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随口编的谎言?”

  谢恒:“嗯……真的。”他说的时候时候基本就是以宣景为原型在描述,当然是真的。

  “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说的那样?”

  谢恒一开始都没明白宣景的意思,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之前阴差阳错地他杜撰了一个自己爱慕的男人的形象,还一度被宣景误以为对方死了或者是蹲大狱去了。

  果然,一个谎言往往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圆。

  “对,”谢恒硬着头皮说,“他就是那样!”

  宣景点点头,站起身。

  谢恒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回、回去了?”

  宣景点头,“原本是担心他们会不松口为难你,你解决了就好。”

  谢恒点头,“啊,那、那早点回去休息。”

  宣景回到自己的房间,灯也没点,脱了外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谢恒说的喜欢的人的特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符合所有标准。

  他长相不差,身高比谢恒高半头,看着略有些清瘦,但主要是因为衣服宽大,衣服下面的身体结实健硕。他的修为比谢恒高,而且他还会武功,轻功也好,昨天晚上才带着谢恒上过树。

  虽然疼人这些还没有体现出来,但那是因为接触时间还不长,而且他从前也确实从没想过结道的事。

  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谢恒的话,宣景闭着眼的眉心越皱越紧。

  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话,谢恒喜欢什么样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当谢恒是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是最信任的人,那是因为谢恒曾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与他一起生活六年,按照一般标准来说他生命中最狼狈的模样谢恒都见过,而且也是谢恒给了他生活下去的动力。没有谢恒,说不定他自己都早把自己了断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如此在意谢恒感情状况的理由。

  谢恒之于他的帮助,可以说是起到了师长的作用,但有谁会去特别关心师长的感情问题,特别在意师长喜欢的类型?

  这不对。

  宣景又想到了谢恒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的那个男人。

  每当听到谢恒提到那个男人他心里就很不痛快,难以控制地不舒服。

  他忍不住比较,他和那个男人谁更好看些?谁的修为更高、武功更好?

  反正谢恒喜欢的点他都有,那为什么谢恒喜欢的人不能是他?

  是,为什么不能是他?!

  宣景赫然睁开眼猛地弹坐起来。

  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居然在想为什么谢恒喜欢的人不能是他?

  所以,他对谢恒的感觉其实是喜欢?是那种想要结为道侣的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反感谢恒喜欢的人。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哪怕梳理清楚了,宣景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从九岁跟宣景一起生活,直到十五岁。那时候他就愿意让着谢恒,照顾谢恒,吃谢恒不喜欢吃的菜杆,挑掉谢恒汤碗里的香菜。夹菜的时候避开姜片和蒜。做西红柿炒蛋的时候会放一点白糖。

  宣景骤然发现尽管十六年未见,他都还清楚地记得谢恒的口味喜好。

  明明从前他是真的当谢恒是亲人知己,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质的?昨天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天,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

  宣景很少有为什么问题感到十分困惑的时候,这是他从有意识以来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

  而且还有一件事林宣景觉得疑惑。

  明明他们十六年没见,为何一重逢他就对谢恒感觉无比熟悉,很自然地想与他亲近,这怎么感觉都不像是分别了十六年的状态。

  难道是他忘了什么?在他于紫竹林闭关之前他们还见过?

  “唔……”

  突然间一阵强烈的头痛,识海中爆发数道白光!

  宣景捂住头,痛得冷汗直流。

  一个清晰的场景出现在识海中。

  陌生的房间里,宽大的床榻上,谢恒不着寸缕地躺在上面。他的眼睛被黑色的布蒙着,嘴里绑着一个金色镂空的小球,双手被捆在头顶,双腿大开,脚腕上扣着锁链,锁链另外一端绑在床尾两头。

  紧跟着,宣景欺身而上,将人压在身下肆意动作。

  谢恒在他身下挣扎哭泣。

  半晌后他拿掉谢恒嘴里的口球。

  谢恒的声音已经沙哑,“你放开我,我有丈夫,你不能……”

  后面的声音再他更加凶狠的动作中破碎。谢恒脸上一片泪痕,蒙着双眼的黑布都被泪水浸湿。

  识海中的场景消失,宣景双手捂着脸粗重的喘息起来!

  那是他的记忆,是被他忘掉的一段记忆!

  果然,在他失去的那一年记忆中他跟谢恒是见过的,他甚至……强暴了他!他不顾他的意愿,不顾他已经有了恩爱的道侣,强行要了谢恒!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谢恒一定很爱他的道侣,他甚至愿意叫那个人丈夫!

  自己都做了什么!

  若不是这段记忆就在他的识海中,宣景怎么都无法相信那个将谢恒囚禁在床上强暴的人是他自己!

  谢恒知不知道那人是他?

  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小片段,谢恒的眼睛是被蒙着的,可他不知道在那之后他有没有摘下那蒙眼的黑布。

  不,谢恒应该不知道,不然他现在对自己肯定不会是这样友善的态度?

  这段记忆对于谢恒来说一定是难以回忆的痛苦,而到现在谢恒应该都还不知道强暴他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他是不是应该向谢恒坦白?可如果真的说了,谢恒怕是再不会原谅他。

  他是失忆,又不是疯了傻了,做下当初那种事就是禽兽不如,他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

  这一整晚宣景都没有睡着,他就这么坐在床头,直到天色渐明。

  宣景抹了一把脸,起身披上外套,推门出去,直奔谢恒所在的院子。

  这会还不到真正天亮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快要褪色的月亮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忽明忽暗。

  敲门声将谢恒从睡梦中吵醒,他揉着眼睛起来,正想着是谁一大清早敲门,下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属于宣景的气息。

  宣景?

  谢恒赶紧去开门,连鞋都没顾得穿。

  打开房门,看着面容略有些憔悴的宣景,谢恒着急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宣景正要说话,一低头看到谢恒竟然还光着脚,眉头一皱,一弯腰将谢恒打横抱起,“这么凉的天下地不穿鞋?”

  谢恒挠挠脑袋:“那不是着急给你开门么!”

  宣景没再说话,向后抬脚关上房门,抱着谢恒绕过桌子到床上去,让谢恒靠着床头坐着,拽过被子盖到腰部。

  谢恒:“我没事,倒是你,大清早急忙忙过来,是不是发生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宣景摇头,第一次有些不敢正视谢恒,但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既然是他做下的事,他就该道歉,该为此负起责任,不管谢恒愿不愿意原谅他,或者想要怎么惩罚他,他都心甘情愿接受。

  “我来跟你道歉。”

  谢恒一头雾水,“怎么的?”

  宣景抬眼看着谢恒,满是愧疚痛苦:“我强暴了你!对不起!”

  谢恒愣住,第一反应是:还有这好事儿?什么时候?他作为当事人怎么自己不知道?

  第七百九十四章 就想跟你一起

  宣景将自己在识海中看到的场景给谢恒大概讲了一遍,过程一度难以启齿。

  谢恒听明白了,他没想到宣景竟然恢复了一点记忆,更没想到他恢复的居然是他们以前玩角色扮演时的记忆!

  木想到啊真是木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宣景最先回忆起来的竟然是黄色小电影!

  他跟宣景在床事上一向都很放得开,今天玩强制普类,明天就是偷情普类。难得像宣景这样平日里严肃正经的人愿意在床事上这么配合他,两人之间的小情趣才会一直那么多。

  可他实在没想到从前的放肆竟然会造成今日情形。

  谢恒也实在无力吐槽,宣景恢复什么记忆不好,就恢复了这么一段,而且没前没后,要是再往前多回忆一些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难道是角色扮演的床事太过刺激,所以才能先回忆起来?

  谢恒看着宣景自责的神色,又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倒是宣景先开口了。

  “在我十五岁到二十岁这五年修炼中,有一年因为我修炼出了岔子,导致那一年的记忆缺失。我从前觉得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在闭关修炼,可到昨晚我才知道我对你做了、做了那种不可原谅之事!你说从当初我们分开到我沉睡一年,你只是睡了一觉,可在我的识海里却不是这样,不然我又怎么会对你……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想回忆那段经历才故意这么说,我再说出来就是戳你的心,可我既然想起来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必须向你道歉。”

  谢恒张了张嘴,他想说他没撒谎,他是真的一觉睡过去的,道歉就更不必要了,他当时哭得不行完全是爽的!

  最后谢恒也只得拍拍宣景的肩膀,“都……都过去了,没关系。”

  宣景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恒。

  没关系?这样的事居然说没关系?

  宣景没觉得心里好过,反而有种更加强烈的痛苦窒息感。

  谢恒说没关系,或许主要还是看在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六年的份上。

  可是,宣景又不免想着,自己对谢恒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都不能让谢恒在意、介意,何尝不是因为谢恒不够在乎他?

  想到自己昨晚才确认的对谢恒的感情,宣景骤然觉得十分无望。

  谢恒心中有个深爱的人,在被自己强暴的时候他还在叫那个人救他,尽管对方蹲大牢了,可谢恒明显还在等着对方出来。

  这样的用情至深,他有多少机会?

  宣景闭了闭眼,他不会放弃。

  “不管怎么样,是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我就该负责。”

  谢恒愣愣的,“你……要怎么负责?”

  宣景:“在你爱的人那个人刑满释放之前,让我来照顾你。”

  谢恒顿时哭笑不得,“不用,我能照顾我自己,我这又不缺胳膊瘸腿的,我还有修为,又是语山居的二掌柜,还不能照顾好自己了?”

  宣景抿唇,近乎固执地说:“这不一样。”

  谢恒无奈,如果宣景是因为再次爱上他而愿意对他负责,他一百八十个愿意,但事实是因为这人会一起了一段令人误会的记忆,对自己深感愧疚,出于为人的道德感和责任感才想要负责,这确实不一样。

  但谢恒也知道宣景是个多固执的人,自己要是不答应宣景能跟他耗到他答应为止。

  “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没怪你。因为是你。”

  宣景点头,跟他想的一样,谢恒是看在那六年相处的份上。

  谢恒突然想到什么,又说:“既然你要对我负责,我现在就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谢恒眼睛微亮:“你说。”

  “年关将至,皇室有规矩,每年十二月月初就会举办一场争奇盛会。主要是邀请皇室宗亲以外的宗门和世家优秀的年轻一辈修者进宫,与皇室的修者比试修为,对不对?”

  宣景点头:“是,怎么?”

  谢恒笑起来:“当然是想去涨涨见识了,你给我弄个身份让我跟你一起去呗!”

  宣景:“今年语山居应该会受到邀请。”

  虽然语山居不是世家大族也不是宗门大派,但现在语山居的势力已经有目共睹,再加上语山居从不站位党争,天统帝对语山居虽有些忌惮,但还是很满意语山居这种中立的立场,故而他之前就有听说过,今年争奇盛会的帖子会送一张到语山居。

  谢恒:“皇宫的帖子一定会直接下给秦谨,到时候他应该会带两个护卫进宫,会不会直接参与切磋不一定。我不想跟秦谨一起去,就想跟你一起,不行?”

  宣景的心因为谢恒的一句“就想跟你一起”而雀跃起来。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是那种会轻易被一句话给撩拨到的人,会被一个人这样彻底的牵动心绪,患得患失。

  “好,那你就扮做我的护卫随我参加。”

  谢恒点头,“好。”

  用过早膳,众人便纷纷启程回去。

  玉晶仙子和袁肆为在送众人离开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谢恒,连眼神都没对上一次,大概是怕视线一交汇对方就会兴冲冲地过来问他们可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现在两人是巴不得快点把谢恒送走。

  谢恒很满意这个效果,不过心中也有考量这两人会不会对他暗中使坏,毕竟这对渣男贱女可是心狠手辣毫无道德底线可言。他们能付云晶仙子下狠手,也可见心胸之狭隘。

  为了防止这两人太闲就会想起找他的麻烦,谢恒还是决定让他们忙一点。

  他在走之前就写了一份手书给沈冰卿,将这两人狼狈为奸害死云晶仙子的事告诉了沈冰卿,还包括沈冰卿的真正身世,本来沈冰卿也有权知道这些。

  当然他有注意不用自己本来的字迹,沈冰卿不会知道信是他写的。

  虽然信中只是陈述,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拿给沈冰卿,但谢恒相信只要沈冰卿去调查,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毕竟那两人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直隐瞒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发现,很多时候就不会那么小心谨慎,就好像他们会在大晚上到树林凉亭去幽会。

  沈冰卿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要想查到事实并不困难。

  到时候就看沈冰卿会怎么做了。

  谢恒感觉沈冰卿这姑娘三观还可以,虽然做事大胆,却不是冲动莽撞之人,他其实还有点期待沈冰卿的表现。

  谢恒和宣景分别,两人留了互留了带有彼此气息的传讯符好方便日后联系。

  回京不久,宫中就颁布旨意,封宣景为景亲王。紧跟着宣承也被封为承亲王。

  宣景年纪轻轻就突破到出窍中期,不仅是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者,也是出窍修为中最年轻的,同时还是先皇后唯一嫡子,在实力为尊的玄天帝国,被封为亲王理所应当。

  可宣承有什么资格被封为亲王?

  元婴初期的修为,算得上资质不错,但他的修为虚浮,因为是嗑药嗑上去的,没有实打实的修炼积累。这样的资质和修为并不足够让他在没有对朝廷做出大贡献的情况下获封亲王头衔。

  这要是放在平时,不管是支持宣景的还是那些中立的大臣,反对的奏折早就扎堆送上去了。

  但偏偏天统帝在册封宣承之前先册封了宣景。

  这就有些微妙。

  宣景一派的朝臣会担心如果他们上奏折反对陛下册封宣承,即便有理有据,但陛下被打了脸,说不定就会迁怒景殿下,连景殿下的册封都免了,到时候陛下还能说:反正景儿还年轻,多些年历练历练也不是不可。他们也就不能强求。

  而对于那些中立的大臣,他们或许没什么顾忌,可上书反对的内容无非就是说宣承在朝中没有大的建树,修为也不够。

  但熟悉陛下的朝臣已经可以预想到陛下会如何回答——景儿也还未曾建功,朕不是一样封他为亲王?就算现在的承儿的修为还不够,但他只是比景儿差了些,比其他同龄人还是厉害许多的,可见承儿的天资不差。赐封亲王也是对承儿的一种鼓励,相信他日后肯定会更勤于修炼,向他兄长看齐!

  这样就是没得谈咯!

  反正不管是哪一方反对,天统帝都可以用宣景来做挡箭牌。

  一时间甚至有人觉得陛下会封景殿下为亲王,就是为了能更加名正言顺地赐封承殿下。

  果然陛下还是更偏心承殿下。

  估计要不是因为景殿下已经苏醒,而且修为高出承殿下太多,陛下都要越过景殿下直接立承殿下为太子!

  谢恒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是生气。

  果然他家陛下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亲缘淡薄吗?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在现代的时候宣景的亲人待他最好,现代的宣家老爷子对宣景那是回护疼爱至极。

  虽然每一次他们有什么事要出去办,需要让宣老爷子管公司的时候老爷子都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模样,但其实他很心疼宣景,嘴上推脱,正事却从来不耽搁,而且每次都嘴硬地用发脾气的方式提醒宣景要注意安全。

  第七百九十五章 野狗一样

  在大瑾和玄天帝国,似乎就都没有像宣老爷子那样真心关爱宣景的血缘亲人。

  或许这个世界宣景的母后是,不然当初皇后也不会冒着危险将自己的孩子与冷宫的孩子掉包。想必为了不让人怀疑,皇后也从来没有去冷宫看过,刚刚生下孩子就是骨肉分离,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事。

  这是深深的爱,也是沉沉的痛。

  但可惜,这位先皇后去世得太早了。

  不管朝中内外的人对两位皇子先后封王是什么态度,但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也就只能接受。

  原本宣景和宣承在宫外都有皇子府,不过这封王之后府邸的规格就得变一变了。

  一般情况下有两种选择,一是在原本的皇子府府邸基础上进行翻修扩建,以达到亲王府的规格。

  二是直接搬进现成的空置的王府府邸。

  京中还有空置的王府,虽然多年没有住人,但规格符合,而且也不破败,稍微打扫修缮一下就可以入住。

  不过一般的皇子都会选择在原本的皇子府基础上进行装修扩建。

  本来就是自己住习惯的地方最舒服,而且这翻新扩建的府邸肯定比那些空置多年的王府更新,还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能更合心意。

  刚刚获封亲王的时候一般都是圣宠优渥的时候,怎么选择都行。

  从获封以来,宣承整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甚至连平日的谨慎都少了两分。虽然他受封亲王比宣景晚了一天,但宣承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父王偏心他,之所以封宣景就是为了让他获封名正言顺。

  虽然心里还是不痛快,有种自己能顺利获封都是因为宣景的缘故,但毕竟成了亲王,好处是实打实的,他也就很快将那点不痛快都抛到脑后去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受封亲王的喜悦之中。

  到了选择府邸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直接上报要进行府邸翻修扩建。

  王爷府邸比皇子府邸要大的多,更何况还是亲王,扩建的规模不会小。正门前的主干道肯定不能动,要扩建主要就是并置左右和后面。

  这是个大工程,需要的时间和金钱都少不了。

  时间还好说,这钱就得户部来出。毕竟算是朝廷赐予府邸,总不能叫人家王爷自己掏钱。

  户部十分痛苦,本来今年财政就有些紧张,现在扩建王府就又是一大笔开销。

  虽然这种事本身设置了上限,做多能花费多少是有限制的,但基本上只要扩建,就一定会申请到最大限度,再不够的才自己掏腰包。

  那么一大笔银子拨出去,户部尚书想死的心都有了。先支走银子的是宣承,景亲王那边还没开始呢!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大笔银子,户部尚书头发都急白了不少。

  然而最后谁也没有想到,宣景竟然选择搬离原本的皇子府,搬去一处空置的王府。这处王府有些陈旧,需要简单修缮一番,但就算还是要动工,可就算这样,其所需要的花费跟翻修扩建比起来也完全不值一提。

  户部尚书感动的都要落泪了,和工部上书一起向天统帝回复时,把宣景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直言景亲王为朝廷考虑,低调节俭,这真是楷模啊烤馍!

  虽然他们没说宣承一个字的坏话,但每夸宣景一句就是在宣承脸上打了一巴掌一样。

  天统帝的表情很是复杂,最后也跟着夸奖了宣景几句,又让内务府赏赐了一些金银器物和精致摆件过去,当给宣景添宅。同时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三万两银子补充给户部。

  户部尚书和兵部上书离开御书房后都连连摇头。

  在他们看来承王殿下不论哪方面都远不及景王殿下,可偏偏陛下就是偏心承王。今日如果两人的作为颠倒过来,陛下定然会狠狠训斥景王殿下一番,更别说还能掏自己的私库为景王殿下的行为买单。

  这就是受宠和不受宠的区别。

  还是陈皇后有手段啊,牢牢握住了帝王心,才让陛下也对承王那般喜爱。

  景王殿下真是可怜,不仅母后早逝,如今嫡长子的身份都很尴尬,外家无权,又不及承王殿下那般会讨好陛下拉拢圣心,若不是有超高的修为和天赋傍身,真指不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与此同时,在众人眼中的“小可怜”宣景,正站在他的王府门前,十分满意地点头。

  王府要修缮,少说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他就还只能住在皇子府,不过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搬进来了。

  这座王府是他在看了京城的地形图之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地段最合适!

  王府的大门面对长安街,语山居的大门在兴华街。

  虽然是两条主街道,而且隔得很远,但实际上两处府宅最后面的院子的侧门和后门却对着同一条暗渠,就在暗渠的两侧。

  也就是说王府和语山居的实际距离很近,只是因为两处的占地面积都相当大,建筑布局又相对复杂,正门离得非常远,坐马车还要走上一个时辰,所以完全看不出来。

  宣景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才选到这么一处离谢恒这么近又不会让人猜疑的地方,往后他想要去语山居找谢恒,翻个墙就到了,方便又快捷。

  谢恒一开始都没注意这处王府在地形上的“优势”,还是某天晚上宣景过来找他的时候跟他说的。

  谢恒一听就笑了,宣景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宣景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更加方便地补偿他吗?

  第二天谢恒还跟宣景一起去参观了新王府。

  虽然还没开始修缮,不过倒是能看出这里原本的格局就设计的很好,尤其是后面的景观林,虽然多年无人打理,林子涨势迅猛,草木错乱,但还是隐隐能看出原本一步一景的设计,甚有章法。到底是王爷府邸,差不到哪去。

  这座王府原本的主人是天统帝的皇叔。那位老王爷生性风流,最爱风月场所流连花丛,但偏偏一生未娶,连偏房妾室都没有。膝下无儿无女。

  当时在位的皇帝还想要从皇室宗亲中选一个孩子过继给那位王爷,但却被那位王爷拒绝,说是没有必要因为他让别人骨肉分离,他一个人就很好。

  后来那王爷去世了,后继无人,这王府就空置了下来,最后重归内务府准备来日有需要再行分配。

  谢恒突然觉得,如果日后他跟宣景在一起,那必定也是无儿无女,说来也是和这位王爷有缘了。

  宣景:“最近你可有要事忙碌?”

  谢恒摇头:“没有,怎么了?”

  宣景:“还有十天就是争奇盛会,你既然要以我的护卫身份随我进宫,那最好还是提前些日子就跟在我身边为好,易容换脸,我多带你出去走走,混个眼熟,也免得到时候参加争奇盛会有别有用心之人看我身边跟着个生面孔会有所怀疑。”

  谢恒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极是!那就按照殿下说的办!”

  果然有时候他的思虑还是不及宣景周密!这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虽然是谨慎了些,但在他们的身份,对于他们所谋之事,多谨慎都是应该的。

  谢恒回去语山居跟秦谨交代了一声,便换上易容准备去找宣景。

  宣景看着谢恒易容后的相貌,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想想若是真见过,大概就是在他失忆的那一年,见过易容的谢恒。

  这份容貌确实是谢恒用过的,以前在大瑾时为数不多的几次易容就是这张脸。

  只不过那时候是用人皮面具,现在在这边是用法术和易容丹。

  这张脸谢恒看着习惯,就不想换别的。之前他还曾给秦谨和严厉他们展示过自己易容的模样。

  为了让谢恒习惯自己伪装的身份,从今天开始到争奇盛会结束,他就都是宣景的护卫。

  中午宣景带谢恒到食为天去吃饭,路上碰到了岩厉。

  之前谢恒通过秦谨交代给岩厉去办的事情岩厉早就办完了,今日岩厉是去办另外一件事,跟人动了手,虽然完成了任务,但自己也受了点伤,不算严重,身上大部分的血还是敌人的。虽然黑色衣服上沾了血看不出来,但走得近了还是能闻到血腥气。

  而且他的衣摆和袖口、领口都有些破损,看起来便有些狼狈。

  岩厉一眼就认出了易容后的谢恒,也看到谢恒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在一起。他知道那人就是宣景。

  秦谨以为他不知道宣景什么样,实际上从最初得知谢恒喜欢的人是宣景时,他就用自己的钱在语山居买了宣景的全部资料,其中就包括宣景的画像。这张脸,他记得很清楚。

  谢恒也看到岩厉,两人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下便错开。

  岩厉快步走到一处巷子拐角处,站在阴影中看着宣景和谢恒走进食为天。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宣景真人,气势逼人,通身贵气,比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样子还要优秀。谢恒喜欢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冷笑一声,跟野狗一样。

  第七百九十六章 安魂香

  到食为天,宣景开了二楼包房。

  伙计上菜的的速度很快,两人又不铺张,只点了三菜一汤。

  宣景给谢恒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虾仁,说:“这里的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做得很好,与那些大酒楼比又是不一样的风味。”

  食为天是一家比较接地气的酒楼,主打家常菜,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名字。但因为菜的味道确实很好,分量也足,再加上价格较为亲民,生意相当红火,一点也不比那些那些走高端路线的豪华酒楼差。

  谢恒虽然在京中多年,但也很少在酒楼这种地方吃饭,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他吃饭不是在语山居就是随便找个小摊或者小酒馆对付,主要是上菜块,不用等多久。在酒楼吃饭就是等的时间比较长。这些年谢恒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所以别看他在京城这么久,食为天又那么有名,但这次还真是他第一次来。

  虾仁滑润爽口,裹着浓稠的汤汁,味道十分鲜美。

  谢恒对芹菜感觉很一般,不过这里的芹菜口感却极好,不硬不柴,有种恰到好处的脆爽,想来除了烹饪的手法厉害之外,选材也十分注意,必得是极好品质的芹菜才能炒出这种味道。

  谢恒眯眼笑:“好吃!”

  宣景也笑起来。

  这会他才意识到刚刚在没得到谢恒的回应时他竟然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这里的饭菜合不合谢恒的口味。

  修为突破时他不紧张,与朝臣商议朝中要事时他不紧张,面对父皇盘问时他也不紧张,可就刚刚,因为不确定谢恒会不会喜欢他点的菜,他紧张了。

  谢恒给宣景夹了一块色泽鲜亮的红烧肉,“别愣着,快吃,一会都要凉了。”

  宣景夹起碗中的红烧肉一口塞了进去,好吃。

  吃完饭谢恒就跟宣景回了皇子府。

  皇子府中很清净,几乎看不到几个下人。倒是有些护卫站岗巡视,这也算是皇子府的标配。

  谢恒看向宣景,宣景会意,解释道:“我不喜欢人伺候,所以府中下人很少,除了厨房之外就留了几个负责打扫的。”

  谢恒笑起来,毫不意外。

  以前在大瑾时宣景起居就从来不让人伺候,下人少,活计轻松,宣景也没架子,从来不会刁难人,不过对于下人来说唯一遗憾的就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但这种事就看个人了。大部分下人都愿意拿着该属于自己的工钱,做简单的活计,还有个不太太难伺候的主子,就够了,

  谢恒宣景府上的这些护卫与普通护卫不一样,身上有种经历过战场的杀伐之气,可不是普通那些仅会点功夫的护卫能比的。

  谢恒:“你府上的这些护卫……”

  “我曾经在军中历练过几年,虽然没有打仗建立军功,但也带了自己的小队。后来我离开军中,这些人就跟了我。”

  “这样可以?军中不是有服役年限?”

  “这算是岗位调动,他们仍然在服役期间。”

  谢恒点头,原来还可以这样。

  不过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宣景果然都会跟军中有牵扯,只是玄天帝国本身就是绝对强国,修真界没那么容易发生国与国之间或者与地方之间的冲突,所以打仗并不常见,因此在宣景在军中的那些年也并没有战事发生。

  基本上可以这么理解,宣景没有建立军功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没有机会。如果玄天帝国像大瑾一样强敌环绕,边境不稳,那宣景大概早就建功立业了!

  不过就算没有打仗,谢恒也相信,以宣景的人格魅力,也一定能征服不少军中将领。

  军旅之人大多崇尚武力,宣景修为高深,武功也厉害,加上严于律己的作风,每一条都准确对上了武将看重的品质。

  军中的威望立起来,这是一种实力基础。

  跟曾经重文轻武的大瑾不一眼,在玄天帝国武将的分量很重,能得到军方的支持尤为重要。

  不过谢恒记得,宣承外家人中就有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得找个机会把人给撸下来才行。

  宣景给谢恒安排的住处就在他的隔壁。

  宣景的风雪阁从来不轻易让人进来,护卫也都住在前院西厢房。他让人将自己房间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的时候,底下人还震惊了好一会,后来见到谢恒进去,便纷纷告诫自己,这位护卫小哥必定是殿下的心腹,他们日后可得好生侍奉,绝不能有丝毫怠慢。

  谢恒本来想说没必要这么麻烦,他以护卫的身份跟在宣景身边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半个月,没必要还专门收拾出一间这么讲究的屋子,随便找个客房住上十来天就行了。

  但宣景已经吩咐下去,底下人动作快,都开始收拾布置上了,谢恒也就没再推拒。

  他能感觉到宣景对他的各种优待,就好像是在实现他那时候在水晶宫说的会对他负责一样。

  一时间谢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入夜,谢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睡不着。

  主要是想到宣景就在他的隔壁,心里就又兴奋又刺挠!

  从他跟宣景交往以来,他们只要在一起,那就没有分开房间睡的时候。

  都心意相通了,又都不是腼腆的性格不好意思,在一起了怎么还能不睡一起?盖棉被纯聊天的时候都少。

  可现在,他们就这样一墙之隔,各睡各的。

  再刚得知宣景出关的时候,谢恒每天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忍耐”,他必须忍耐!

  现在这种时候简直就是考验他能否忍耐下去的最残酷的时刻!

  谢恒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宣景就在隔壁,可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宣景的脸,占据他全部意识,这让他怎么睡得着?

  没办法,谢恒只能从乾坤戒中拿出安神香点上。

  安神香能帮助修者安定神识,有助睡眠。

  那九年他常常夜不能安睡,脑子里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计划,控制不住地一遍遍推演寻找可能的漏洞,闭上眼就是那些明争暗斗,圈地盘划势力,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很长时间他只有依赖安神香才能勉强睡上一觉。

  直到后来,普通的安神香已经对他完全不起作用,秦谨就找专门的制香师来调制效用更强的安神香。

  新调制的安神香是原本安神香效用的几倍,又从几倍上升到十几倍。制香师都说这样下去会对谢恒的精神意识造成很大伤害,这种伤害甚至是不可逆的,但谢恒没有办法,他需要一定的时间休息,才能有精力去思考去做更多的事。

  再后来大部分计划成功之后,语山居强势发展起来,他的时间就多了些,要做的事情也少了点,能够开始调理身体和睡眠。现在他用的安神香是第一次加强版,作用是寻常安神香的三倍。

  点上安神香后大约一刻钟,谢恒的气息平顺很多,又差不多过了一刻钟,意识渐渐模糊,逐渐进入睡梦之中。

  梦里一片浮光掠影,什么都看不太真切。

  渐渐的,那些原本七彩鲜亮的浮光逐渐退去,被越来越多的白光取代。

  白光的光芒缓缓变得黯淡,视线变得清晰,每一点白光都是一片洁白的雪花,在谢恒面前纷纷飘落。

  寒风裹着冰雪充斥整个世界,巍巍雪山上风雪肆虐,冰凉的感觉穿透肌肉骨髓,向着心脏的位置汇聚而去!

  天山!

  漫天风雪中有个隐隐约约的身影,还不等谢恒看得真切,那身影就开始变得模糊!

  “宣景!宣景!”

  谢恒疯狂大喊,可一张嘴就被灌进满腔风雪,喉咙都被冰得难受,好像冻住了一般,再发不出半天声音!

  窒息的感觉紧跟而至,谢恒觉得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宣景……

  “……恒……谢恒!谢恒!”

  谁在叫他?

  谢恒缓缓睁开眼,意识恢复时就感觉到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宣景……”谢恒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沙哑的,“我……”

  “你应该是做了噩梦,”宣景说,“我在隔壁听到你一直在喊我,就过来了,发现你还睡着,但很是不安,嘴里一直叫我的名字,我喊了你许久都不见你醒过来,刚刚给你输送了些灵力。”

  谢恒点头,难怪他之前昏昏沉沉中还觉得身上冰冷,后来就感觉到一股暖流,那该就是宣景输给他的灵力。

  “你现在感觉如何?”

  谢恒点头,“好很多,谢谢。”

  “到底怎么回事?”宣景又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安魂香,“你这安魂香有些奇怪。”

  谢恒淡淡笑了下,“没事,我以前睡眠不好,一般的安神香不管用,这种是特质的,效果重些。”

  宣景皱眉:“一直这样?做噩梦也是?”

  谢恒避重就轻,“几年了,不是什么大毛病,没事。”

  宣景可不觉得真的没事,他对谢恒有种莫名的了解,总觉得对方说得轻松,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谢恒面白如纸,若真只是普通的噩梦和经年失眠,怎么会到这种程度?他们修者的精神远比普通人要强悍许多,只是这点问题根本不会让谢恒脸色苍白成这样!

  作者闲话:  【不出意外的话就日二更了,少数时候会三更吧。大概率下个月月底完结。】

  第七百九十七章 心猿意马

  谢恒看着宣景担忧的脸色,露出一个轻缓的笑。

  “别皱眉头,我真没你以为那么严重,只是陷入噩梦中一时醒不过来脸色才难看了些,真不要紧。”

  宣景一把攥住谢恒的手腕:“到我房间去睡,我看着你。你做噩梦我会叫醒你。”

  “这不太好吧……”他倒不是跟宣景客气,主要是他怕到宣景那去睡之后他就更加睡不着了,“我自己睡就行,刚做过噩梦了,应该不会再做了。”

  宣景却不听谢恒的,冷着脸道:“或者你跟我过去,或者我抱着你过去。”

  谢恒愣了一下,想着自己这时候要是故意拒绝到底,会不会想要让宣景抱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还不等他考虑好,整个人忽然身下一空,直接被宣景一手搂着后背一手抄着腿弯抱起来。

  谢恒只能搂住宣景的脖子。

  好家伙,这也太心急了,他都还没想好呢!

  不过这样也好,是你一定要抱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来到宣景的房间,果然比隔壁的房间有更浓厚的属于宣景的气息。

  被这熟悉的气息包围,谢恒就觉得十分舒服。

  宣景的床也够大,两个男人躺在上面只要不是那种睡觉太不老实总爱乱动的,没啥大问题。

  谢恒被宣景放在床上,他被抱过来的时候就没穿鞋,宣景也就没有给他下地的机会。往床上一放,被子一盖。

  看着宣景也躺上来,谢恒本来想说他的安神香没拿过来,但转念一想,那特殊改良过的安神香对宣景可能不大好,还是算了,而且宣景明显也不想让他用那种安神香。

  仰躺在床上,望着床顶,谢恒感觉着身边的热源,身体微微紧绷,一个手指头都不敢动,就怕一不小心碰到宣景,他就会一个克制不住化身为狼把宣景给糟蹋了。

  真是这辈子睡觉都没有这么规矩过。

  谢恒原本以为在这种很紧张的状态下他大概一晚上都别想睡好了。

  可被宣景的气息完全包围,听着耳边逐渐平稳放低的呼吸,一股困意不受控制地袭来。

  谢恒打了两个哈欠,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就在谢恒彻底睡着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边上本该早就睡着了的宣景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谢恒平静的睡颜,眼睛明亮得毫无睡意。

  他本来是想谢恒难以入睡,自己就这么守着谢恒,哪怕谢恒只是闭目养神了一晚上,完全没有睡着,也总比用那特制的安神香要强。

  可他没想到,在自己的身边,谢恒居然能这么快入睡,竟是比安神香的效果还好。

  他对自己就这般放心吗?

  这样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宣景难免心猿意马,甚至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谢恒做出的禽兽不如的事。

  他明明已经告诉谢恒这件事,谢恒怎么还能这样放心地躺在他身边?甚至安然入睡?那六年的相处就真让谢恒对自己信任放心到了这种地步?

  可谢恒越是坦然,宣景就越是痛苦,越觉得自己辜负了谢恒的信任。如果谢恒知道到现在为止自己还对他有非分之想,一定会后悔原谅他了吧!

  自己的心意一定不能让谢恒知道,他会像个真正的至交好友那样对待谢恒,护他一生。

  黑夜过去,黎明将至。

  谢恒的睫毛轻轻颤动,宣景立即转过头去闭上眼睛。

  片刻后,谢恒睁开眼,缓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宣景这,昨晚他跟宣景同床了,虽然没有共枕。

  他缓缓转头,看着身旁依旧呼吸平稳的宣景。

  真是难得,他醒了宣景都还没醒过来。

  以前基本不是宣景先起床去锻炼了就是他一睁眼就看到宣景已经醒过来正在看他,晚上也基本都是他先睡着,这种看着宣景睡着的时候真不多。

  谢恒当然不会这时候先起来,多好的机会,他能在这样近的距离内安安静静地看着宣景。

  重逢以来,谢恒没有哪一刻不在想着他们分别九年。就是当初去到现代世界都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之前在水晶宫时他甚至还有种他们的重逢很不真实的感觉,前些日子甚至担心自己一觉醒过来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宣景还没有从紫竹林出来,他们也还没有见面。

  直到此时此刻,跟宣景躺在同一张床上,谢恒才有一种强烈的、真实的他们已经重逢的感觉。

  他家陛下好像变得更好看了,明明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五官样貌,但就是觉得更好看,更耐看。

  谢恒一遍遍用目光描摹宣景的脸部轮廓,怎么都看不够。

  也不知道现在的宣景身材是不是也比以前更好了。

  昨晚被宣景抱过来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宣景的腹肌还是那么结实。

  谢恒知道在修真界很多修者过分依赖术法,觉得自己修为高就够了,所以忽略了身体锻炼,因此不少修者的身材都不怎么样,有的胖得跟怀孕了七八个月似的,有的瘦成一根竹竿,不胖不瘦的那些也就是中等身材,肚子上捏一把都是软肉。

  宣景一向自律,从前在大瑾时,即使不在军中,也不会荒废日常锻炼。他的命魂也一样,就搜集到的情报看,宣景的武功好,修为再高也不耽误练武,所以身材一直都十分优秀。

  有一个在健身上自律但不过头的恋人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儿,对此谢恒有绝对的发言权。

  片刻后,宣景“醒”了过来。

  他一刻也装不下去了,谢恒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就算他不断告诉自己对方的打量只可能是因为多年未见的缘故,是因为他小时候他们也曾在一张床上睡过很多年,可他还是会有些克制不住。

  这又是大清早上的,他本就看了谢恒一晚上,身体的自然反应都快要抑制不住,他不想让谢恒看到。

  谢恒对上宣景的眼睛,笑了一笑,“早上好啊殿下。”

  一股温热的感觉在宣景心头炸开。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日后每一个清晨都能听到谢恒笑着跟他问好。

  “早上好。”

  谢恒:“殿下早上不会练刀练剑吗?”

  宣景:“大部分时候都会练。”

  谢恒:“那今天就是因为有我,所以打乱了殿下的节奏。”

  宣景:“不怪你。”

  谢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时辰还早,天都还没大亮,不如我陪殿下在院子里练上一会?就纯练习刀法啊,比内力可不行,我没有内力。”

  宣景眼眸晶亮,“好。”

  两人洗漱好穿好衣服,就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的大片空地就是宣景平时用来练武的地方,角落还摆着一拍兵器架。

  日后的景王府有专门的演武场,就更加方便了。

  谢恒从兵器架上选了一把大刀。

  刀剑他都会用,不过他觉得刀用起来更爽。

  君子用剑,狂士用刀,很多时候的一个人使用的兵器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这个人的脾性。

  不过到了谢恒和宣景这里,这一条就不那么适用。

  谢恒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性子都会让人觉得如果使用武器,他一定会是个温柔剑客。

  而宣景虽然冷漠,气势迫人,但对于刀剑都十分合适,用剑的时候气势如虹,用刀时也磅礴大气。

  大雪满弓刀——谢恒就曾经在宣景身上看到过这句诗。

  当年只有命魂的宣景武功路数还都是跟谢恒学的,内力也是看了谢恒给的功法之后自己摸索的。

  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些本来就是大瑾时的宣景教给谢恒的东西,宣景自己学起来当然很容易融会贯通。

  就算不使用内力,谢恒的这点功夫也完全不能与宣景相比。

  切磋中宣景有意相让,但还是不到一炷香就分出了胜负。

  谢恒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体验,又缠着宣景比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管家说早饭都快准备好了。谢恒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捏了个净身诀弄干净身上的汗。

  “真爽,明天早上还来!”

  宣景笑起来,“好,你喜欢就好。”

  “有堂堂景王殿下给我做陪练,我是多不知好歹还能不喜欢!”

  早饭都是谢恒爱吃的,这么多年,宣景还记得他的口味。

  谢恒很珍惜现在能跟宣景早上一起练武、用早膳的机会。

  过两日就是宣景和宣承的亲王册封礼。册封典礼一过,就是正儿八经有事权在手的王爷了,就得跟着上朝参政。

  从前只是皇子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参与早朝的资格,除非是天统帝有特别要求的情况下,否则没有爵位在身的皇子不能参政。

  私下议论是私下议论的事,早朝确实不能上。

  但当了王爷就不一样了,朝堂之上已经有一席之地。作为尊贵的亲王,他们甚至会站在百官最前面。

  每天上朝的时辰早,天不亮就得起来,简单塞两口东西吃垫垫肚子就要进宫。能辟谷的修士还好,那些普通人的朝臣要是哪天没能来得及在上朝之前吃上一口,又赶上那一天早朝事情多时间久,免不了就得饿得头昏眼花。

  吃完早膳后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就有人来府上找宣景。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一见钟情

  那些支持宣景的大臣隔三差五的就会在早朝之后过来,跟宣景一起分析讨论现在的形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操作的。

  为避免误会,这些大人一来谢恒就规规矩矩扮演自己忠心耿耿的护卫身份,兢兢业业地守在书房门口。

  工部侍郎温嘉毅今年二十又五,真真正正的年轻有为。

  十八岁时候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仅仅七年就升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这晋升速度可不算慢。

  他的恩师虽是在野之人,但却是宣景一派,所以他也跟着老师效忠宣景。

  七年前他高中状元的时候宣景还没有出关,一个多月前宣景出关后,他的老师第一次带他拜访了这位大名如雷贯耳的景殿下。

  原先他只是因为跟着老师走,才决定跟随景殿下,但是接触过了几次之后,他才发现景殿下竟然在治国谋略上十分精通。

  传言只说景殿下有无人能及的修为天赋,年纪轻轻就突破至元婴,后又在短短时间内突破至出窍,整个皇室无人能比。

  可他从来不知道景殿下在治国之道上竟然也这般有见解。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本身就有着十分丰富的治国经验,像是一个已经治国有道多年的成熟君主。

  关于这点他也曾问过他的老师。

  他老师也说很奇怪。还说从前殿下确实只顾修炼,几乎不会操心修炼以外的事,对朝政也不怎么关心,甚至就因为这样,有些朝臣才会放弃景殿下而选择承殿下,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辅佐一位没有争权夺位的野心还对朝政毫不关心的皇子。

  或许是因为殿下神魂融合的缘故。殿下本来就有治国的天赋,只是因为神魂融合才开始显现出来,这也是唯一的解释。

  但不论如何,事实摆在眼前,温嘉毅知道自己跟着老师一起追随景殿下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

  进书房前,温嘉毅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恒。

  他来景殿下府上几次了,对于常跟在景殿下身边的护卫都混了眼熟,这个护卫他肯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

  一个新来的护卫,怎么就能得到景殿下的看重,竟然直接安排守在书房门口?守在这种地方的不应该是绝对的心腹吗?

  注意到谢恒的不只温嘉毅一个,有的人因着从前就坚定地追随宣景,在宣景面前有能说话提意见的分量,便问道:“殿下,门口那护卫是新来的?”

  宣景明白这些人的想法,说道:“不算,他本是一位散修,我少时在冷宫还曾得他照顾。现在他自愿来帮我。”

  宣景很少主动提及他在冷宫的经历,旁人怕他不高兴,就更不会提,至少对于今天来的这些人,宣景还是第一次说起在冷宫时候的事。

  但就算宣景不提,大多数追随他的人也都知道他在冷宫的那段经历,尤其是后来宣景显现出修炼天赋。

  多少人都想不明白,一个在冷宫长大的皇子是怎么修炼的,他如何知道这些?就连天统帝都十分好奇,但也从没主动问过宣景。

  天统帝对宣景有愧,当年如果他多防范些,多护着他们母子一点,宣景也不至于被下毒暗害,不至于逼得先皇后只能将自己的孩子跟冷宫中宫女生的孩子调换,到死甚至没有见到自己儿子的最后一面。

  天统帝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宣景心里的一根扎得很深的刺,再加上他一直偏袒宣承,心中对宣景更加愧疚,故而再好奇也不曾主动提起。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原来是殿下造化好,在冷宫里还能遇到散修指点。

  他们不想深究当年这散修为何会出现在冷宫,反正总归不是坏心,一个“宫女所出”的不受待见的皇子身上也无利可图。

  而且若不是有这位散修,殿下的天赋怕是真浪费了!

  一时间众人对这位护卫的感官都变得好起来。

  当初能在困顿中帮助殿下,现在又在殿下身边效力,当得上心腹!

  温嘉毅听完宣景的解释,顿时也放心了,甚至十分愉快。

  商量完正事,从皇子府出来,温嘉毅的老师徐大儒就看着自己的爱徒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皱着眉道:“嘉毅,何事让你这般心神不定?刚刚在书房里你就有些精神恍惚。”

  温嘉毅脸上一红,对着徐大儒拜了一礼,“是弟子一心二用,请老师责罚。”

  徐大儒扶起温嘉毅的手,“你现在朝廷三品命官,我如何还能责罚,到底怎么回事,你与为师说说,若真是遇到什么难处,也看看为师能够帮你。”

  温嘉毅脸色更红,但是抬头坚定地说:“老师,弟子、弟子对景殿下府上那位护卫一见钟情。”

  徐大儒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

  徐大儒其实跟温嘉毅的爹娘都是好友,他是温嘉毅的老师,也是看着温嘉毅长大。这孩子聪明率直,虽然有时会有些腼腆,但也是性情坚毅的人,很有自己的主意。

  二十五岁的年纪,早该是成家的时候,他官运亨通,成亲也是理所应当。

  但温母给自己的儿子选了许多闺秀,儿子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各种理由拒绝了个遍。

  为此温母还专门找过他,希望他这个做老师的也能帮弟子留意着,或者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或者有没有合适的人能帮忙牵个线。

  他这做老师的也了解,这个弟子就是个看着性子好,却是浑身都是软刺的执拗性子,只要他不愿意,那谁说什么都没用。

  徐大儒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子会开窍得这样突然,而对象竟然还是个男的。

  修者男子与男子结道很常见,但普通人中还是相当少有,大多数人都得考虑子孙后代的问题不是,所以哪怕有那龙阳之好的,要不就是暗地里进行,要不就是得留后之后才能光明正大。

  他这弟子倒是胆大直接,从来没跟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暧昧,上来就看上个男修。

  旁人还可能是一时兴趣三分热度,但徐大儒很了解自己的弟子,这话说出来了那就是认真的。

  “嘉毅啊,你该知道你爹娘一直希望你能找个好姑娘组建家庭,有个贤惠妻子照顾你,给你生儿育女。你这……”

  温嘉毅表情严肃下来,“老师,弟子一直不觉得找另一半就是为了让对方照顾自己。家里有下人,我娶回来的夫人是用来疼用来宠的,不是来帮下人分摊活计,生儿育女也从来不是女子的必要责任,她们也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和想要的生活,是不是要生孩子是看她们想不想,而不是应不应该。再说,两个人的孩子当然要两个人共同承担教育,怎么能是一个人的事?”

  徐大儒板起脸,“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哪这么多的歪理!”

  温嘉毅:“反正弟子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一定得是因为弟子喜欢他,想要对他好,这才是最重要的理由。以前弟子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但既然发生了弟子也接受。弟子真的很喜欢他!老师可否帮弟子一把?不然您弟子真要孤独终老了!”

  徐大儒:“那到底是景殿下的人,你这样多有不合适。”

  温嘉毅却不以为然,“在景殿下手底下做事就不能成家了?不能有爱人了?弟子看景殿下绝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老师你不要误会殿下。”

  徐大儒都快被弟子气得没脾气,“你没听殿下说那位是他的心腹,既然是心腹,那殿下肯定会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做,你要找人家谈情说爱,那不是让人家分心么?还怎么专心帮殿下办事?”

  “弟子不会总缠着他,”温嘉毅不死心地说,“弟子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能接受我的心意,从此我们之间就有一层爱人的关系在。如今殿下大业未成,我们当然不便整日在一起,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殿下府中见到他时弟子能光明正大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说话,那弟子就心满意足了!弟子绝对不会影响他,更不会妨碍他。”

  徐大儒:“你这么说也是可以,但你可有想过一个最现实的情况。你是普通人,他是修者,你们之间相差的是难以跨越的寿命鸿沟。而且三五十年后他还是这幅样貌,而你却可能已经老态龙钟,你能接受?”

  温嘉毅微微一笑,“弟子向来谨慎,做事确实习惯考虑长远,但就对他,弟子希望自己能不要那么理智,能多看看当下。弟子还年轻,而且不是还有延年益寿以及可以延缓衰老的丹药?弟子有机会陪他几十年的,不想因为一些瞻前顾后的想法,让自己后悔一辈子。老师,您就成全了弟子吧!”

  徐大儒沉默半晌,好一会后才一甩袖子哼了一声:“你让我成全有什么用?我又做不得那护卫的主,有本事你让他点头!”

  温嘉毅喜出望外,他知道老师这么说必然就是答应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过于亲近

  温嘉毅对自己的爹娘还是很有把握的,只要说服了老师,爹娘那边就很好说。

  第二天休沐,不用上朝,但大清早刚吃完早饭不久,温嘉毅和徐大儒就再次登门。

  谢恒早就知道徐大儒和温嘉毅,当初宣景刚出关不久,谢恒就把经常跟宣景来往的所有人都查了个透彻,自然包括徐大儒和温嘉毅。

  他知道两人是师生,而且徐大儒在文人中的声望很高,替宣景拉拢到了不少文臣的支持,在民间读书人中建立声望也有徐大儒的功劳。

  温嘉毅是工部侍郎,现任工部尚书年纪大了,已经有致仕的打算,到时候不出意外就会是温嘉毅补上去,温嘉毅很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六部尚书。

  谢恒也了解过两人的人品,还都很不错,可以作为心腹。

  忠心宣景而且品性正直,谢恒对这两人也就有不错的态度。看见了人也能主动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温嘉毅很高兴,轻轻拽了拽徐大儒的袖子:“老师您看见了吗?他对我点头了!我有希望的!”

  徐大儒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明伶俐的弟子很没眼看。

  宣景也没想到今天两人又会过来,问道:“可是还有什么要事?”

  徐大儒硬着头皮说:“是,关于殿下明日行册封礼的事,草民还有些情况想跟殿下商议。”

  其实真没有什么好商议的了,流程都已经定下来,该做的准备也都做完了,明日就是册封礼,还能有什么变动?无非就是多考虑考虑宣承会不会在册封礼上动什么手脚,但宣景做足了防范,可商量的空间不大。

  徐大儒完全就是被弟子拉来给帮忙创造机会的。

  宣景也没多想,只当是徐大儒为人谨慎惯了,又是在这样的当口,难免忧心登高易跌重,心里会有点忧虑很正常,便让徐大儒坐下来说话。

  谢恒一开始还守在门口,但后来想到早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讨论中午要吃什么,宣景说有点想吃板栗烧鸡。不过府上没有板栗了。

  谢恒决定自己去买点板栗回来,顺道再买点灵果回头给夜鸦当零食。

  于是就叫了别的护卫守在书房门口。

  不到半个时辰谢恒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温嘉毅在院中徘徊。

  “温大人怎么不在书房?”

  温嘉毅看见谢恒回来立即露出笑来,听对方这么问赶紧回答道:“老师和殿下还在商谈,我能给出的建议都给完了,就出来待会,免得打扰到他们。”

  谢恒点点头,就准备往厨房走,反正他也只是出于客套才跟温嘉毅说话。

  温嘉毅看到谢恒提着的篮子里有不少板栗,立即闲聊一般地问:“你喜欢吃板栗?”

  谢恒怔了一下,点头说:“中午殿下想吃板栗烧鸡,府上没有板栗了,我出去买一些,多的准备弄糖炒板栗。”

  “是吗?你要自己弄?”

  谢恒:“当然不是,府上又不是没有厨子,不过现在我也没什么事,可以帮忙弄弄板栗。”

  “那我帮你一起吧!”

  谢恒很疑惑地看着温嘉毅,心想这位温大人已经无聊到这种程度了吗?居然愿意跟他一起到厨房去剥板栗?他们这些普通文人不是一向规矩最多?其中有一条可就是君子远庖厨。

  大概是谢恒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温嘉毅笑着说:“君子不入厨房,在我看来不过是些酸腐之人自命清高的说法,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君子在于德行,立那么多规矩,却做尽了小人之事,那也是伪君子!”

  谢恒笑起来,温嘉毅的印象又好了不少,“温大人说的是,既然温大人不介意那就跟我来吧!”

  谢恒带温嘉毅到了厨房,跟大厨打了招呼,便挑出准备中午做板栗烧鸡的量,跟温嘉毅一人一个小板凳,坐着慢慢剥。

  一道板栗烧鸡用不了多少板栗,余下的做糖炒板栗,也要稍微处理一下。

  为了保证更加入味,也为了吃的时候方便剥开,得先用刀子或者剪刀在每一个板栗上开一个小口。这样等板栗炒熟之后这些小口也会张得更大,到时候就很好剥开了。

  谢恒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温嘉毅,笑道:“温大人这动作还挺利索。”

  温嘉毅笑着回答:“我也陪我娘这样弄过,我爹喜欢吃糖炒板栗,我娘常给他做。现在我有空的时候赶上我娘在弄我也会帮忙。”

  “温大人的双亲真是恩爱。”

  “你也别总叫我温大人了,就叫我嘉毅就好。”

  谢恒笑容微收:“这不好,太不礼貌,还是温兄吧!”

  温嘉毅点头,“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谢恒:“墨三。”

  温嘉毅:“墨兄。听闻墨兄是散修,于殿下年少时伸出援手,没想到这么多年,墨兄还做了殿下的护卫。”

  昨天宣景忽悠这帮大臣大说辞谢恒都听到了,也不算完全忽悠,只能说部分事实家一定杜撰大。

  他点头认下。

  温嘉毅:“未来墨兄有什么打算?”

  谢恒:“当然是继续追随殿下。”

  温嘉毅:“那等殿下大势已成之后呢?”

  “那就弄个官儿当当呗!”谢恒说的十分理所当然,“我在殿下小时候帮过他,还是不是小事,要个官儿当当还能是什么难事?不过我对朝政之事并不精通,最多就是弄个武将当当了。御前侍卫或者禁军统领应该都比较适合我!”

  谢恒说的十分直接,似乎丝毫不觉得在辅佐宣景成功之后要个一官半职是一件本不该这样堂而皇之开口的事儿,大多数人听到这话都难免觉得这样太过于功利。

  然而温嘉毅却笑起来,“看不出墨兄还这么幽默。”

  谢恒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没承认也没否认温嘉毅的话。

  宣景和徐大儒那边也已经谈完,他送徐大儒出去,却没看到谢恒和的温嘉毅。

  宣景问代替谢恒的那个护卫:“墨护卫在哪?”

  那护卫回道:“墨护卫说出去买板栗,就让属下暂代。不过墨护卫已经回来,应该在正在厨房。温大人也在。”

  徐大儒悄悄流了冷汗,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殿下拆穿真正目的了!

  宣景本来听到谢恒出去买板栗时已经放松了表情,他想到应该是自己早上随口一说的板栗烧鸡被谢恒给记住了。

  可后来又听到温嘉毅也在厨房,他便又轻轻皱起眉头,转身往厨房去。

  本来已经打算告辞的徐大儒见状赶紧跟了上去,动作快点,不然殿下要揍人的时候他拦不及。

  厨房在后头偏院。刚进院子就看到谢恒和温嘉毅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

  谢恒低着头专心处理板栗,对面温嘉毅的动作就慢上很多,弄两个就抬头看看对面的谢恒,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宣景的脸色顿时一沉。

  徐大儒心里咯噔一下,殿下这是不高兴了啊!

  就算那人只是殿下的护卫,但也是殿下的亲信,换成他的话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惦记他的亲信,他也会不痛快。

  更何况这人还是在殿下最灰暗的人生阶段施以援手,那意义更是非同一般啊!

  宣景压着怒气大步走过去。

  徐大儒啧了一声赶紧跟上。

  谢恒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宣景,正要喊人,下一刻就发现宣景气场不对,明显在不高兴。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跟徐大儒谈完正事就不高兴了?难道有什么不顺利?

  徐大儒见谢恒转头看向自己,还皱着眉头目光探究,顿时无奈。这人敏锐是敏锐,一下子就发现殿下不高兴了,但可惜还没看出来殿下不高兴的原因。

  “殿下怎么了?有什么事不顺利?”

  徐大儒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问出来。

  毕竟是护卫的身份,一般情况下主子就算有心事,也轮不到护卫过问,有疑惑也会留在心里,少说话多做事,这才是基本原则。

  但不仅这护卫直接问了出来,殿下也完全不介意。

  看来这两人关系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亲近。

  越亲近他那好徒弟那边就越困难啊!

  宣景:“弄糖炒板栗?”

  谢恒点头:“王师傅说他会做。”

  王师傅就是府上大厨,厨艺确实不错,还会做一些小吃。

  宣景:“王师傅忙得过来,你不用在这弄。”

  谢恒本来想说反正自己在府上也没什么事儿,但宣景这么说他也没反驳,乖乖站起身不准备弄了。

  温嘉毅也跟着拍拍手站起来,对宣景行了一礼。

  宣景淡淡看了一眼温嘉毅,“温大人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在这里和大厨一起把板栗弄完,走的时候带回去一些,算是犒劳温大人辛苦。”

  说完也不等温嘉毅回应,拉着谢恒的手腕直接把人带走。

  温嘉毅自然不敢反对宣景的话,只是看着宣景握着谢恒的手腕微微皱眉。

  殿下这样对一个护卫,是否过于亲近了?

  徐大儒拍拍温嘉毅的肩膀,“为师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殿下当那护卫是亲信,明显不高兴你擅自与之接触。你还是放手为好,别到时候让殿下误会你有什么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