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我演得像么>第七章 07 在动摇

  程倾眼神空洞的眼睛很快再次变得朦胧,但续出的眼泪还是没有落下,无措而下意识地望向岑远,小声说出的话因克制哭腔而变得断断续续:

  “哥、哥哥.......我、我错了。”

  岑远今天少有穿的不怎么正式,款式简洁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领间的扣子被解开了两颗,鼻梁上还驾着一副细框眼镜。

  看上去不像是威名赫赫的岑式掌权人,反倒更像名大学校园里极受欢迎的禁欲教授。

  ——斯文败类。

  程倾对岑远一直以来的印象。

  听过那些恶毒的咒骂,他的表情也依然是风轻云淡的。留意到程倾的视线,也没回视。

  岑远先兀自从茶几上拾起烟盒,抽出一根点上,衔进唇间,才终于斜过眼看他,语气淡淡地反问:“错哪了?”

  像是已然洞悉事实于心,真切地在给他机会坦白。可程倾不这么觉得,也不可能会被诈到。

  岑远是很少抽烟的,起码在程倾面前是。

  据他观察推测,对方似乎仅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抽上几根,借靠尼古丁来疏解心绪。只是最近,岑远情绪不稳的次数好像有些多。

  程倾垂下的手在背后交叠着攥紧,又抽噎了两声,说:“我不该和他出去……”

  岑远吐了口烟,问:“只有这些?”

  烟草味不算难闻,淡淡地飘过来,似有若无地萦绕在程倾的鼻尖四周。他垂下眼,继续嗫嚅着回答:“还、还不该瞒着哥哥。”

  这回岑远沉默不语的时间有点久,直到烟尾燃尽,似乎是在思索着这份隐瞒的内容含义。

  但程倾知道,且不说他和赵晨阳什么都没有发生,岑远也是不会相信一个“深爱着他”的人是会红杏出墙的。哪怕岑远生性多疑,在经过方才的一番试探过后,也总会将对他的怀疑彻底放下。

  接下来,无非便是等着看岑远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了。

  如果对方不咸不淡地便将这件事掀篇翻过,那么找下家的事,他就真要提上日程了,可如果不是......

  岑远又续了根烟,但提在手上没有抽,说:“继续。”

  “......继续什么?”程倾像是真的不懂。

  岑远望了他一眼,少有将话讲的如此直白,问:“既然知道不该瞒着我,又为什么不说?”

  破绽。程倾压下的脸唇角一勾,在敛起笑意的两秒后,哭腔又压不下地显了出来:“我、我不敢......他说我只是您的......又没有错.......”

  接着很快,便泣不成声。而被他们之间被刻意省略的关系不用言明,也已然呼之欲出。

  不短的时间里,岑远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始终没有出言继续这段对话。还是程倾先缓和过来,他吸了吸鼻子,语气暗含期许,弱弱地问:“我、我可以吗?”

  程倾混淆了概念。

  一个随时可能被丢弃的替身,的确没有资格向金主要求更多。但被包养的玩意儿本就该做到只委身于金主一人,涉及到底线问题,向金主寻求庇护也是应该的。

  这是个圈套,可一旦顺着他的思路踏入误区,就很难再在一时之间走的出来。

  岑远的视线是飘忽不定的,半晌,终于提起烟压至唇边,没有回答,只是命令道:“把脸洗了,去休息。”

  程倾站在原地踌躇了下,还是听话地去了。

  再次出来时,屋内却已无岑远身影。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意外,盯着烟灰缸中隐约上散的细碎烟雾,很轻地啧了声。

  看来......

  某人今夜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了。

  -

  岑远的心情的确不算太好。

  离开后他驱散守在门外的保镖,在程倾的公寓楼下逗留一阵,最后驱车回了距离甚远的岑家老宅。

  其实他很讨厌那里,除却每月象征性地回去一天,意愿之中都绝不会再回。因为那个生他的女人死在里面,死的悄无声息,死的没人在意。

  他甚至都不愿喊她一句母亲。

  从很小的时候,岑远就知道,他是个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人。他所谓名义上的母亲,正忙着缠住他那位所谓名义上的有妇之夫父亲不放。

  权贵的世界本就是扭曲的,顶着私生子的名号,他虽然没怎么享受到权贵的生活,自然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假惺惺的自诩正义三观。

  只是她太没用了,打着为他好的名号,从未顾及过尴尬的身份赖在岑家,既不敢承认自己是个求爱不得的可怜人,又没能如愿以偿地将当时的岑夫人挤下去。

  岑夫人身体不好,是自己病逝的。

  可就算这样,她也没能上位。

  都说人在死前是有预感的,可能是意识到她也快要去了,在她死前的四五天,她向自己十余年都未曾给予过关爱的儿子献起了殷勤。

  可还是没几句就原形毕露。

  岑远记得清晰,她死死拉住他的手,说:“小远,你要争气,妈妈没做到的你要做到。”

  他觉得挺好笑的,原来在岑家恬不知耻地赖了这么多年,她都一叶障目到没意识出岑家名正言顺的婚生子岑铭是个废物。

  自私愚蠢到可怜的一个女人。

  其实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看得出来,当时的岑家已有趋于落魄之势,只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和岑铭那两个蠢货丝毫不知。

  他当然可以,也完全可以自行创业,但他还是愿意满足一下生身之人的遗愿,把内部已被蛀虫噬空的岑式接手。

  她死了,对岑远在岑家的日子倒没什么产生什么影响,都是一样的不好过。私生子的身份本就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见,更别提这种圈子里婚生子对于私生子的排外性了。

  他是在那个女人死后不久,岑铭的成人礼上,见到楚知钰的。

  按理来说这样的大日子,岑铭不会喜欢他的出现,可岑铭也从不会放过当众羞辱他的机会。

  具体的记不太清,只知道岑铭高傲地奚落了他一番,而他一向懒得理会,没能解恨的岑铭便举着香槟向他从头浇下。

  他借口离开,便在后院的池塘旁遇到了楚知钰。那个时候的楚知钰年纪还小,虽仍有青涩,但挺拔身姿和俊朗面容已初见雏形。

  他知道这是谁——万众瞩目,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楚家少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人在暗里,对光亮产生好感似乎是必然的。

  只是有些出乎岑远意料的是,对方却俨然不太认识他的样子,凭借年龄推断,礼貌地喊了他一句:“哥哥。”

  他已经记不太清,已经有多久没人用这种态度和他讲话了。既不是佣人那种假心假意的尊敬,也不是明晃晃的不屑,只是用普普通通的语气,作着普普通通的对话。

  好像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别人都没什么不同。

  后面他们又短暂交谈了几句,岑远记得对方好像是以为他迷了路,告知他方向寻找侍者领他下去更衣,后面便分开了。

  楚知钰无疑在他少时死水一般的心境中带来了波澜,这一记,至今又是十年有余。

  从车上下来,岑远挥退迎上来的管家,缓步走至当初初见楚知钰的地方。

  夜色下竹影微晃,池塘间月明如初,就连脚下鹅卵石铺成的道路都没有变化,磨损都看不太出。

  在池塘前站定后,他又徐徐点上根烟。

  岑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来这里确认,又是想要确认什么呢?

  可恰在这时,明明想的是过去,程倾哭泣的脸却又一次地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他问:“我可以吗?”

  虽然知道对方于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但这还是第一次,对方明知僭越却还是不守本分地问出了不该他问的话。

  直到这一刻,岑远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想要来此。

  他该呵斥的,又或者像以往一样,把生出妄念又不听话的玩物直接换掉。可他只是离开,就连语气不轻不重地责备敲打都没有。

  他的情感在动摇,所以想要确认归属。

  岑远还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好像也是程倾这些年来除了在床上留些生理性泪水以外,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是因为那张脸看上去太像楚知钰,哭得又太可怜,所以他才没能忍心的吗?

  又或是因为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情根深种,不可能两面三刀,却还是因为他的试探而受了惊吓委屈,他也有些愧疚,所以才没能忍心的吗?

  可后者又很快被他否决。

  愧疚?这种情绪,岑远向来没有。

  作者有话说:

  废话 你当然没有愧疚 但你有一颗爱老婆的心

  虽然老婆马上就不是你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