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桑兰听到小棠说岑东阳晕死过去时,就已经十分着急了,听陆茵陈这么说,立马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你说清楚,你给我哥吃了什么?”
岑东阳多日未出门,他的小厮丫鬟也被陆茵陈安排在了其他地方,岑桑兰得不到消息,十分担心岑东阳的情况,她还自己去看过,可门被上了锁,岑桑兰当时就有些起疑,于是便找上了陆茵陈,提出要去看望哥哥。
陆茵陈倒没阻拦,只说让她今天起早一些一起过去。
岑桑兰虽然和陆茵陈一起出发,但她觉得面对陆茵陈总是有些别扭,便故意落后了她一些,没想到竟然让她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小棠被突然出现的岑桑兰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江大夫给的药丸。”
“江大夫何时给你药丸了?”陆茵陈故作惊讶道,“该不是我扔掉的那瓶吧?”
“什么你扔掉的那瓶,到底怎么回事?”岑桑兰被这两个谜语人急得跺脚。
陆茵陈便说起了昨天江陵来送药的事。
岑桑兰脸色大变:“该不是这江陵因为上次冤枉了他那件事,怀恨在心,故意害我哥吧?我这就派人去把他找来!”
冤枉了陆茵陈和江陵那件事虽说后来已经真相大白,但到底还是有嘴碎好事的人在背后议论,甚至还有人觉得所谓的真相不过是侯府为了保全颜面拉一个丫鬟出来当了替罪羊,江陵也因为这事受到了不少非议。
陆茵陈见她急匆匆就要去找江陵,一把拉住了她:“算账是稍后的事,现在你不去看看你哥哥怎么样了?”
岑桑兰这才发觉自己急昏了头:“对对,得先去看看哥哥的情况。”
说着岑桑兰拔腿就往岑东阳的院子跑去。
陆茵陈招来两个小厮把小棠押了下去,暂时关在柴房内,然后才慢悠悠往岑东阳那边走去,还没走进内院,就听到了岑桑兰的哭声。
陆茵陈走进房内,看到满屋狼藉,桌子椅子都翻倒一地,地上还有岑东阳吐出的血迹,岑桑兰此刻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传染,正抱着岑东阳呼唤他的名字。
陆茵陈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未断气,只不过看着人事不省。
陆茵陈“啧啧”了两句,摇着头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
“你都不着急的吗,我哥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与你无关的模样!”岑桑兰看着陆茵陈冷淡的反应,边哭边怒骂道。
“我也急啊,可急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看病,再说我已经让人去找大夫过来了,现在除了等着大夫过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陆茵陈说着叹了口气就扶起来一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上去。
岑桑兰气得咬牙,但也只能先把岑东阳扶到床上,然后焦急地等着大夫过来。
比起岑桑兰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还不停往门外看,陆茵陈倒显得十分镇静。
陆茵陈很清楚,现在京城到处都是病人,每个大夫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那么快就会来,等大夫来到,估计岑东阳也差不多断气了。
陆茵陈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岑桑兰高兴地说道:“大夫来了!”
隔着门,就看到远远有小厮带着人往这边疾步走来。
陆茵陈眼中闪过惊讶,也站起身迎了出去。
待她和岑桑兰看清楚来人时,都不约而同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江陵还没开口,旁边小厮先说道:“小的去了最近几家医馆,他们要么说馆内大夫都抽不出身,要么大夫就都去出诊了,没想到老天保佑,恰好就碰到江大夫看诊完路过侯府附近,小的跟江大夫说起侯爷病情危急,江大夫立马就答应过来了。”
江陵朝两人拱了拱手就要往里走去,却同时被两个女人拦住了。
“你还敢来!我哥就是吃了你给的药丸才突然吐血昏死过去,你是不是故意在药丸里下毒了?”岑桑兰满面怒容地质问道。
陆茵陈也附和道:“虽然江大夫说那药丸还没有人试过药,但把侯爷治成这样,足以证明江大夫你的医术还欠火候,现在侯爷性命危在旦夕,就不劳烦江大夫了,江大夫请回吧。”
岑桑兰刚刚还怀疑过是不是陆茵陈和江陵串通好了来谋害她哥,现在听陆茵陈这么严词拒绝江陵,心内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江陵一点也不慌张,而是问了几个关于岑东阳现在状况的问题,岑桑兰又气又恨地把岑东阳垂死的症状说了出来,就差指着江陵的鼻子骂他庸医了。
陆茵陈皱眉观察着江陵,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听江陵越问越详细,她及时打断两人的对话说:“好了,别跟他啰嗦了,来人,还不快把江大夫送出去。”
“等等。”江陵避开小厮来抓他的手,“按照你们所说,侯爷现在已经危在旦夕,就算你们想要另请其他大夫,恐怕也赶不过来,何不让在下再试试。”
岑桑兰犹豫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岑东阳的情况恐怕耗不起了。
陆茵陈看着江陵,似乎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蛛丝马迹,她总觉得江陵是有备而来,哪就那么巧,路上走着就让小厮碰到了。
于是她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知道江大夫一向热心,但有些事也要量力而为,可千万别为了逞能把自己一生给毁了。”
面对陆茵陈的冰冷打量和岑桑兰的怒意,江陵坦然直视着两人:“如果在下说一定有办法救回侯爷呢?”
陆茵陈眉心一跳,正要拒绝,就听岑桑兰先开口道:“若是你救不回我哥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若是救不了侯爷,在下任凭侯府处置。”江陵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岑桑兰一咬牙还是决定赌一把,现在她哥危在旦夕,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江陵试一试。
陆茵陈想要阻拦,但岑桑兰说话间就已经把江陵带了进去。
江陵给岑东阳号了号脉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体的其他症状。
陆茵陈按住心头的焦躁道:“江大夫看得怎么样了?你再这么耽误时间下去,我看差不多就可以给侯爷准备后事了。”
岑桑兰也着急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江陵收回手,脸上看不出多余紧张的情绪,只是看向陆茵陈问道:“我给夫人的那两丸药可都给侯爷服下了?”
岑桑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她进门时就发现这个药瓶掉在地上,为了好找江陵算账,她就收了起来:“是这个吗?”
江陵从她手里拿过药瓶打开一看,里面还剩下一枚药丸,他把药丸倒出掰开。
“你在做什么!”岑桑兰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迅速,她们都来不及反应,江陵就已经把药丸塞进了岑东阳的嘴里。
陆茵陈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错愕。
岑桑兰气得一阵头晕,取下墙上的剑就要砍江陵,还好陆茵陈把她给拦住了。
“你没看到他给我哥喂了什么!就是那药把我哥害成这样的,他居然还给我哥又吃了一次,你不去抓住他,来拦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这是你和他串通好的,就为了害死我哥?”岑桑兰一边挣扎一边怒骂两人。
“你冷静一点,你哥还在床上躺着,你就要在这里杀人吗?”陆茵陈也十分头疼,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江陵反而平静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小姐莫急,在下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侯爷,侯爷要是醒不过来,你要砍死在下也不迟。”
陆茵陈看着淡定的江陵,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好不容易安抚住岑桑兰,她借口要把江陵看押起来,就把他带到了隔壁书房。
现在只剩下她们俩个人,陆茵陈才问道:“你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治病的药。”
陆茵陈冷笑:“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道若是岑东阳有个三长两短,你会有什么下场?”
她原本还顾念上辈子欠他的人情,想要帮他逃过一劫,要是他自己找死可不能怪她。
“侯爷会醒过来的,”江陵笃定地说道,又看向陆茵陈,“其实侯爷得的不是疫病对吗?”
陆茵陈神色一僵,看向江陵的眼神也失去了温度:“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若是侯爷得的是疫病,你与他如此频繁的接触为何没有染上疫病,府中接触过他的人也没有得病,单靠侥幸来解释恐怕说不通。”
江陵无视陆茵陈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又说道,“我昔年曾听说过一种毒药,中毒之人的症状和这次疫病的症状十分相似,我研究过后还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治疗这次疫病的一些药材对此种毒症有着激发药性的作用,若是服用治疗疫病的药物,中毒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会让中毒者人受尽折磨死去,夫人,你说若是有人眼下这个时候不慎中毒岂不是很容易被误诊?”
江陵把话说到这,陆茵陈反倒笑了起来:“疫病来势汹汹,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治不好疫病那也只能说病人自己命数已尽,可若是被误诊了,那可就是这个大夫的问题,治死了病人他也难辞其咎。”
陆茵陈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江陵不多管闲事戳破下毒的事,那岑东阳死不死的就不会过多牵连到他身上,若是他非要指明是下毒,那大家就一起完。
“我哥醒了!我哥醒了!”
隔壁突然传来岑桑兰惊喜的声音。
陆茵陈脸色一变,她立马看向江陵,袖中的拳头暗自握紧。
江陵平静地回看过去:“夫人,我说过我只是一个大夫,只负责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我不会去管。”
“好一个治病救人,”陆茵陈笑得森冷,“就算这是一个恶人,救活他会害死别人,你也救吗?”
江陵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今天中毒或者生病的是夫人,夫人觉得在下应不应该救?”
陆茵陈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紧绷地抿住了唇。
“站在夫人的角度或许侯爷十分该死,可在另一些人的角度或许憎恨的对象就成了夫人,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大夫,来找上我的病人,我总归是会医治的,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江陵说着就要去隔壁查看岑东阳的情况。
在走出书房之前,江陵又站住脚,对陆茵陈说道:“有人曾对我说过,即使夫人做过错事,他也愿意原谅夫人的过错,陪着夫人一起改正错误,希望夫人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你站住!”陆茵陈彻底不再维持一贯的冷静,而是挑明道,“你说的人是再再对吗,是我那个‘好儿子’把金珏兰的花交给你的对吧?”
明明是问句,陆茵陈语气却十分笃定,要解开金珏兰的毒性必须要金珏兰的花朵做药引,能接触到那盆花的人本来就不多,能摘下花朵又交给江陵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了,想必上次再再说要送干花给他,那朵花就混在了那些干花中给江陵带走了。
既然这两人都能提前准备好解毒的药丸,自然也是清楚她是重生之人的事,陆茵陈索性也不再隐藏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个大傻瓜,上辈子被一个狗男人害惨了一生,这辈子又被狗男人的儿子串通外人欺骗,我真傻,我怎么会相信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可以信赖的人。”
江陵看着陆茵陈五官开始扭曲,本想不再理她,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他若是要害你,又何必一直留在你身边,早在他周岁宴那天我就可以带走他了。”
“你终于肯说出实话了,他和你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承认我们的确瞒着你做了一些事情,可我们从未想过要害你。”若不是再再坚持要帮助陆茵陈,他又何必费心做这么多事情。
陆茵陈怒道:“少用这些为我好的话来骗我了,你们难道不清楚岑东阳是个什么东西,这次你们若是救回了他,那死的就是我,所谓的对我好,就是让我去死吗?”
“你以为你毒死他就不用偿命吗?”江陵也冷冷反问道。
他现在脑海中记忆碎片越来越多,还出现了很多不同走向的事情发展,在那些不同的记忆线中,陆茵陈不止一次在重生后报复上辈子辜负她的人,可没有一次能有好结局,她仿佛就是上天注定的反派,再缜密的计划也总会被识破。
今天要不是他拦住继续去找大夫的小厮,那小厮便会碰上从宫中返回家里的太医院院判,太医院院判见多识广,自然不是寻常大夫可比,他仔细查看了岑东阳的症状,很快便判断出这是中毒之症,他不仅解开了岑东阳所中之毒,也顺便抓出了陆茵陈这个下毒之人。
江陵没有明说这条记忆线中发生的事,但他暗示中给出的信息足以让陆茵陈心头一震。
江陵难得的从这个一向好强的女人脸上看到接近崩溃的情绪,他一开始不赞成再再留在她身边,不仅因为再再知道的那些事,还有很多再再也不清楚的事都出现在他脑中,所以他坚信这个女人就是个没有救的坏人而已,她一遍遍重复人生,又一遍遍犯下不同的罪最终殊途同归走上绝路。
陆茵陈身形晃了一下,勉强扶住了桌子,她死命咬住唇,不让自己的崩溃从口中泄露出来。
“你以为再再整天提什么‘每日一善’真的是闲得慌吗,只不过是他还太小,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的命运。”
江陵看的再清楚不过,陆茵陈的人生悲剧不仅仅是来自于其他人,更多的是她对心中仇恨的执念,让她一次又一次因为执念被卷入仇恨的漩涡中。
陆茵陈笑了几声,那笑声却十分渗人:“照你这么说,反正我都是没好下场的,我报不报复这些欺辱过我的人也都不影响我的死局,那我还不如拉上几个垫背的,好歹死了也不算亏。”
这是江陵唯一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但他和再再交流过后,再再坚定地告诉他,只要陆茵陈不再做坏事,那她一次次重蹈覆辙的不幸也会结束。
他知道再再的来历不寻常,再再这也坚持,他自然也选择了相信。
“不,除了复仇你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出了这座宅院,你能遇上更多的人和事。”
江陵其实并不擅长讲什么道理,但他看到自己在作为男高中生碰到再再后,曾经成为了一名未成年心理辅导医师,帮助过不少青少年,那种感觉让他很惊奇,他从小学的是治病救人,但治疗的都是身体上的疾病,他还从未试过治疗他人的心病。
于是他尝试着说道,“死亡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每个人都是会死的,只不过是看到的人生风景不一样,若是因为会死就放弃人生可能会有的美好和希望,那重活一世的意义又是什么?”
陆茵陈怔怔地看着窗外,喃喃道:“对啊,我重活一世的意义是什么?”
总不能是反反复复来历经磨难再悲惨的死去吧?她曾以为上天让她重生就是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可如果这让她的人生同样不幸,那这样的复仇又有什么用。
可不复仇就真的会变好吗?她见识过太多的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她不敢去赌。
“我苦心经营,尚且在这个世道过得步履维艰,若是像你们说的那般活得天真,岂不是死得更快?”
“为了复仇你死都不怕,为什么谈到放下仇恨去寻找生活的希望你就怕了,再糟糕总不会比你以前更糟糕吧。”
江陵能理解陆茵陈一时无法转变过来,就像一个长期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猛然见到光明总是会害怕一瞬的。
他也不再多劝陆茵陈,而是留给她时间和空间自己去好好想一想,自己则是转身来到隔壁岑东阳的卧室。
岑桑兰正忙着在给醒来的岑东阳喂水喂饭,只不过岑东阳还是过于虚弱,除了流食都吃不下其他东西。
看到江陵走进来,岑东阳瞪大了眼睛,被稀饭呛了一口,猛咳了起来。
岑东阳举起颤抖的手指着江陵“啊啊”了两声,但他嗓音嘶哑,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
“哥你别这样,这次还是多亏了江大夫,你才能醒来。”岑桑兰解释完,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江陵,“刚刚多有冒犯,江大夫勿怪。”
江陵上前给岑东阳又检查了一下情况,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岑桑兰,岑桑兰谢过他,见江陵起身就要离开,忙说道:“江大夫留下吃完午饭再走吧。”
“不了,医馆里还有很多病患要医治。”江陵说着便告辞离开。
岑桑兰急忙送他出门,还有些奇怪地嘀咕道:“陆茵陈呢,刚刚不还在这,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也不来照看我哥,连江大夫走了也不出来送送。”
江陵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没说什么。
岑桑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江大夫,你别怪我差点拿剑砍你,实在是我进门看到我哥那样子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他就要死了,说起来为什么他会突然吐血晕倒,应该不是你那颗药的原因吧?”
“就是那颗药的原因。”江陵诚实说道。
岑桑兰有些傻眼:“那为什么后面你又喂了他一颗药,他就醒过来了?”
其实这是因为江陵在药瓶中放了两种不一样的药,一颗是治疗疫病的药丸,另一颗是解毒的药丸,他也在赌,因为陆茵陈阻拦着不让他去诊治岑东阳,他也没有十足把握确定岑东阳就是中了毒,只能两样都放了一颗,剩下的就看岑东阳自己的造化。
只不过岑东阳就那么倒霉,被陆茵陈下了毒,又正好被喂了治疗疫病的那颗药丸,才会被激发毒性晕死过去,他来到后把解毒的药丸给他服下,毒性解了自然就能好转过来。
江陵也不好跟她解释其中的缘由,只得含糊说道:“两粒药功效不同,便有不同反应,不过侯爷经此一病,恐怕是伤到了身体的根本,得调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岑桑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对于她来说,只要是能捡回一条性命就是好事。
岑东阳现在虽然已经醒过来,但似乎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不仅口齿不清说不出话,连行走都困难,走几步就喘的不行,只能整日躺在床上修养。
他醒来后,一直都是岑桑兰在照顾他,而陆茵陈整日把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
这次不仅岑桑兰,连府内下人也议论纷纷,加上小棠被关押起来,各种传言越传越离谱。
岑桑兰也不清楚陆茵陈怎么了,况且她现在忙着照顾她哥,也抽不出时间再去找陆茵陈问个明白。
正好这时沐安饶赶了回来。
她忙于给父亲那边帮忙,也是现在才听说岑东阳病危,便急匆匆赶了回来,第一眼看到病床上形容枯槁的人,她差点晕了过去。
她离开侯府还不到十天,岑东阳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不敢置信地问起岑桑兰发什么了什么,岑桑兰便把这几天岑东阳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听到岑桑兰说岑东阳性命无忧了,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那陆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人?”
提起这个岑桑兰就烦:“我哪知道,那天她把江大夫带出去,过了一会儿江大夫自己回来了,她自己反倒是不见了,后来听说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风。”
沐安饶也想不明白,只能按下心头疑惑。
她照顾了岑东阳半日,下午岑桑兰来换她去休息,她吃过晚饭便往陆茵陈这边过来。
果然如岑桑兰所说,陆茵陈闭门不出。
沐安饶只能隔着窗朝里面喊话:“陆姐姐,你在休息吗?”
等了一会儿,屋里才传出陆茵分不出喜怒的声音:“有什么事?”
“许久不见,我想跟你说说话。”
里面又没了声音,沐安饶只得又说道:“陆姐姐,我父亲那边情况紧急,我明日恐怕就得赶回去,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也或许……”
她父亲派受军镇压封锁着西大街的百姓,可那些守军也有亲戚朋友住在哪里,里面的人想冲出来,驻军队伍里也人心惶惶,她父亲只得亲自带领她的哥哥弟弟还有亲信分片区坐镇,一两日还好,但五六日过去,被封锁的百姓家里的余粮也耗尽了,还有些病得迷迷糊糊,只剩下求生的意志,他们的封锁线不断被冲击。
按道理来说,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甚至病恹恹的百姓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那些百姓跪求着守军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场景太过凄惨,还有不少得病的百姓挣扎着想要跑出去,又被守军拦了回去,最后只能绝望地倒在封锁线附近。
士兵的天职是保家卫国守护百姓,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死在他们面前,这样的冲击力甚至比他们直面战场的血淋淋还要令人难受,几日过去,守军们也不断动摇,只不过碍于军人天职而没有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
当时皇帝下的命令只有封锁西大街,并不包括往里运送物资,她爹只得把自家的物资运送进去,她家中的物资只是杯水车薪,她爹最终只能偷偷下令从军粮中调拨一部分用于救济被困的百姓。
她爹原本想着若是西大街的病患减少,疫病被控制下来,那他就可以申请让皇帝解除封锁令,但事情却不如人意,被困的百姓吃不饱饭,又缺少治疗药物,很快就都病倒了,她爹之前提前配置的药物也没起到多少作用,现在整个西大街如同人间炼狱,更糟糕的是,不少守军也染上了疫病,这样的病在集中驻扎的军营中只会传得更快,为此她的父兄都忙得焦头烂额。
她的父亲并不想她牵扯进去,但她却坚持要去帮忙,她也不知道此次回去会不会也染上疫病,但她知道她一定得回去。
沐安饶站在窗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己这几天的遭遇,眼中缺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和犹豫。
“我知道我其实不算太聪明,所以我总是不清楚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但这次我确定自己做的是一件对的事,我的父亲需要我,那里的百姓也需要我,虽然我一个人的力量未必能改变什么,可只要能救活一两个人那总归是好的不是?再说就算躲在这深宅大院又如何,连侯爷都染病了,若我没命活下去,那在死前也总算是做了一件对的事,也不遗憾了。”
屋内还是没有回应,沐安饶叹了口气道:“陆姐姐,那我走了,希望以后还有……算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你和微恒要珍重,再见了。”
沐安饶转身要离开,突然背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陆茵陈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不管岑东阳了吗,他不是你最爱的男人吗,你现在要抛下你最爱的男人去照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