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 沈澈才发现自己有个毛病。
秦叙对他不感兴趣的时候，他可劲儿的撩，胆子大得很, 可是当秦叙变成主动的一方，他却想要往后缩了。
眼下，秦叙的眼睛紧紧锁定着他的脸, 等待他作出回答。
沈澈沉默了会儿, 唇角一弯，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饿了，出去吃饭？”
他脸上微妙的小表情全被秦叙尽收眼底, 从开始的慌乱逐渐转变为迷茫, 再到最后的装傻。
秦叙低笑出声, 站直了身体，“你去照下镜子。”
“………”沈澈出于好奇走进洗手间。
当看到自己的脸和耳朵红得像被热气蒸过，他更觉得不自在了。
秦叙是已经吃准了他吧？
他是明星, 秦叙想要了解他什么事情, 直接上网一搜就可以, 但他却对他一无所知，他甚至都没向他表明过他是真的还是弯的。
这会不会有失公平？
“当当当——”秦叙在玻璃门上敲了两下, 拉回沈澈的思绪, “学校那边突然有事, 晚上再带你去好吃的。”
他的话讲得像哄小孩一样。
沈澈故意站着没动, 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从洗手间里出去。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沈澈的眼中流露出无奈。
完了, 遇到高段位的了。
坐到沙发上, 沈澈拿手机给自己叫了外卖，他点完意识到，秦叙也还没吃午饭。
他会不会忙起来就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了？
沈澈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给他发去了微信。
[你午饭怎么解决？]
[我去学校食堂。]
[你也快点吃。]
秦叙过了半小时才回，大概是已经到学校了。
沈澈的外卖刚好送过去，他拍了照发给他，让他放心。
只是这照片一发过去，沈澈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这举动怎么那么像给男朋友汇报行踪一样？
也太听话了。
正觉得别扭，沈澈看到秦叙回了一个字：[乖。]
他大爷的。
乖个屁啊！
撕开餐具包，沈澈专心吃饭，懒得回了。
等填饱肚子，他打算去睡个午觉，许若白发来了消息。
这货在刚听说沈澈要《余孽》男主角时就跑来找他确认了，可把他嫉妒死了。
眼下，他截了一张图发给沈澈，上面写着：
据知情人爆料，沈澈能拿到《余孽》这种S+级别的资源，是因他和作家“疾风”之间有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
网友皆知，沈澈曾公开出柜，而“疾风”专写双男主小说，极有可能也是男同性恋，那么这两个人势必不简单。
否则，天骏为何将这样一张大饼给了非公司的艺人？而“疾风”又为何公然发微博力挺沈澈？
许若白看完之后，比当事人表现得还要生气。
[现在的营销号真是为博眼球毫无底线，这他妈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和那个疾风根本不认识，说得好像在你身上安监控了一样，真下作。]
沈澈看到后自然也很不爽。
泼他脏水就算了，反正他的黑料也不多那一件，可是连“疾风”这种自写书以来没有半个污点的作家都被拖进泥沼，沈澈忍不了了。
他立刻给经纪人打了电话，让他联系律师起诉这个营销号。
经纪人答应下来，交代沈澈去给人作家道个歉，毕竟他是帮他发声才受了牵连。
沈澈考虑片刻才给疾风在微博发了私信，这件事情聊起来挺尴尬，但毕竟因他而起，如果装作不知情，显得他太没担当。
十分钟后，疾风回了他的私信，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没关系。]
-
下午，接近黄昏时分，沈澈接到秦叙的电话。
他说自己有一份重要文件放在家里，现在正开会走不开，问他能不能去姜奶奶那里要一把备用钥匙，拿去学校给他。
沈澈闲着没事，力所能及的忙当然会帮。
他按照秦叙所说，在他家里找到那个蓝色文件夹，接着就步行去了S大。
已经放暑假了，校园里空旷又安静，只有稀稀落落的人从旁边经过。
临近傍晚，空气是闷热又粘稠的，沈澈在校园里走了十多分钟，才找到秦叙说的那一栋刻着“笃志”二字的教学楼。
踏入感应门，迎面一阵酷爽的凉风吹过来，沈澈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
去到17层，沈澈发信息给秦叙，告诉他自己已经过来。
很快，秦叙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瓶冰咖啡，先递给沈澈，对他说了声“谢谢”，之后才接过文件夹。
沈澈正觉得自己的喉咙似火烧，立即拧开喝了口，“没拿错吧？”
“没有，就是这本。”秦叙还要回去开会，他停顿了两秒，试探性问：“我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结束，你能到那边的候客厅坐着等我一会儿吗？”
“你找我还有事？”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秦叙故意卖关子。
沈澈来都来了，当然不会那么快回去，他本来就打算找个地方坐着歇会儿的。
候客厅里有好多书籍，沈澈随便抽出一本打发时间。
书一旦看进去了，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突然听见敲门声，沈澈诧异抬头，看到秦叙站在门口，下意识脱口而出，“这就开完会了？”
“嗯，跟我来。”
沈澈放下书，跟着秦叙一路走进了电梯。
他按下顶层的按钮，那是22楼。
沈澈望着跳动的数字，也没问秦叙是要做什么。
等他从电梯走出来，看见漫天耀眼的橘红，像是油画家精心在天边进行了一番渲染，他瞬间理解了秦叙的用意。
他是要带他到学校天台看落日。
“这栋楼是S大的最高建筑，从这边放眼远眺，大半个云城都能尽收眼底。”
走到天台边缘，秦叙转头看向沈澈，“这样一看，我们人类是不是特别渺小？”
沈澈勾下唇，“林安巷这么看起来好像个巴掌那么大，更何况是人呢。”
“所以，我们对宇宙来说只是一粒尘埃，当想清楚了这点，好多事情都能想得开阔，不会再介怀。”
“你是看到了网上骂我的那些言论，怕我钻牛角尖吗？”风吹起了沈澈的刘海，他的目光逐渐迷离，“我的抗压能力怎么说呢？时强时弱，多数时候都挺佛系，别人怎么骂我都不会当真，但有时候又特别小气，爱计较。”
“你这样不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秦叙抬起手，要去摸他的后脑勺，最终却落到肩上，“别想太多了，我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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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沈澈爱吃火锅，秦叙提前预订了老字号火锅店的座位。
沈澈以前都没注意，今天才发现，秦叙周到体贴到极致，会帮他烫好盘子碗和筷子，会及时给他添水、递纸巾，会观察他爱吃什么菜转到他那边。
对比之下，沈澈感觉自己就知道吃，啥也没干。
他就像一个被照顾的小朋友。
不过这种体会还挺爽的。
饭吃得很愉悦，只是下到一楼大厅时，迎面冲过来一熊孩子，他脚下刹不住车了，猛地撞到沈澈的身上，手里的那杯饮料也全洒到了沈澈的白T恤上。
身后跟着的家长见状急急忙忙走过来，她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嗓门很大，“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我给你赔一件吧？”
大厅里坐着很多桌的客人，听到这边有情况，不少人都看了过去。
沈澈的脸上虽戴了口罩，但暴露在光下，最近热度又那么高，还是让人认了出来。
“你看那人像不像沈澈？”
“应该是他吧，气质好绝。”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也很帅啊！不会是他男朋友吧？”
“难说。”
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人拿起手机想要偷偷录像，沈澈没有回应那老太太的话，对秦叙低声说了句“快走”，之后先行离开。
老太太诧异望着他俩的背影，不由觉得奇怪，怎么连句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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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火锅店，沈澈才停下脚步，对秦叙解释，“刚刚有人偷拍，我担心会传到网上。”
秦叙那可是大学教授，万一有营销号乱七八糟写一通，影响了他的学术形象，可能都要受处分。
“以后我跟你出门也戴个口罩吧。”秦叙以幽默风趣的方式化解，没给沈澈压力。
这边离林安巷并不远，沈澈提议散步回去，正好消消食，秦叙没拒绝。
踩着地上的影子，沈澈边走边问道：“秦教授，学生都放了暑假，那你也没事了吧？”
“基本没有，可能学校偶尔会召唤我，但今天刚开完会，接下来的半个月就没事了。”
沈澈心下了然，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走到巷子口，他突然又蹦出一句，“我后天要回首都拍宣传照，不然你和我一起？就当过去旅游了。”
他前面那样问，都是为后面在做铺垫。
不过首都那儿的夏天酷热难耐，每天都是三十八度的高温，说去旅游还真牵强。
秦叙假装为难低下头，“我去那边人生地不熟，会很没安全感。”
他说这话当然是在演戏。
当初首都开心理学术论坛，特邀他前往参加，在那边住了大半个月，大半个城市都走遍了，平时还隔三差五飞去进行学术交流，做图书签售。
“不是有我吗？我会照顾好你的。”沈澈随手撕下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扔进垃圾桶，“到时候你就住我家里。”
秦叙喉结滚了下，“那以什么身份呢？”
沈澈听到问题笑了，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人拐弯抹角能拐出个山路十八弯来。
一个心理学教授说自己没安全感就够鬼扯的了。
他想等他戳破对不对？偏不。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沈澈的眼神无辜且真诚，还去反问他，“难道你还想以别的身份去我家住？”
幽深不见底的小巷子里，秦叙的眼神异常明亮。
这让沈澈想起当初见他的第一眼，他就是被这样一双深邃但透彻的眼睛所吸引。
气氛倏地安静下来，彼此都没有讲话，静得连细微的犬吠声都清晰可闻。
沈澈没有看见，秦叙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弯曲，握紧又松开，他的挣扎完全没有体现在脸上。
良久，巷子口有骑三轮车的老爷爷经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碰瓷，猛地打方向转进来，车头撞到了电线杆上，人也跟着摔下去。
僵持的气氛被打破，沈澈走到那老爷爷身边，没敢贸然去扶他，先问他有没有事。
“我这腰好像扭了。”
沈澈不知该怎么办，回过头看向秦叙，“扶不扶啊？”
听他不确定的问，秦叙感觉好笑。
原来沈澈的性格就是这样犹豫不决的，表面上一往无前，是个勇士，其实真碰上棘手的事情，就拿不定主意了。
这一面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既然这样，他还等他表什么态呢？再等下去，说不定就成别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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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把老爷爷送到医院，联系了他的家属过来，打过针后，老人家就睡着了。
他儿子急匆匆赶到医院，身上灰尘仆仆，像是来之前还在工地上干着活。
不过对方是很讲道理的人，听他们说老爷爷是自己骑三轮车摔的，并没怀疑，主动把他们垫付的医药费转了过去。
折腾到大半夜回家，沈澈进门后就进浴室洗澡了，他脖子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弯腰和秦叙一起抬老爷爷上车的时候，扭到筋了。
快速冲了个战斗澡出来，沈澈还没来得及吹头发，敲门声就响了。
毫无疑问，是秦叙。
他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个袋子。
不等沈澈疑惑就主动解释，“我家淋浴坏了，能到你这儿洗个澡吗？”
沈澈当然不会拒绝，侧身让开，“我刚洗完，你去吧。”
“谢谢。”秦叙进了浴室。
他几乎是一眼看到沈澈挂在架子上的那条，刚换下来的纯白色内裤。
在他的视线盯着时，沈澈飞快冲进来，当着秦叙的面把内裤给抽走了。
“你洗你的。”他嘀咕着，从浴室走出去，体贴带上门，“不着急，慢慢来。”
秦叙真没客气，让他慢点洗他是一点都不着急。
沈澈吹完头发在床边静坐了一会儿，听见浴室里还在响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仿佛被按下了0.1倍速的按键。
拿起手机反反复复看了时间。
其实也才进去半个小时，他却觉得进去了三个小时。
房间里莫名让人感到燥热，沈澈想把空调的温度开到最低，却又担心秦叙刚洗完澡出来，身体承受不住冷热交替会感冒。
他躺在床上，索性闭上了眼睛。
让自己的大脑尽量放空，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当浴室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时，他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刹那间又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