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好。”沈澈十分自觉地说。
秦叙停顿两秒，“那休息吧。”
他本来也没有让他睡他床的打算。
今夜温度低，秦叙从卧室衣橱里拿了床薄毯给沈澈。
之前还没发现，当他此刻窝在沙发上，秦叙才觉得这人是那么小的一只。
胳膊纤细，腿也瘦，只看身子，还以为他是个女孩。
沈澈抬眸，发现秦叙在盯着他看，那深邃的目光莫名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秦叙注意到他微敞的领口有处纹身若隐若现，似乎是一行英文。
这人往哪看呢？
沈澈察觉秦叙的目光，坐正身子，假装往上拉了拉衣领。
“你有多高？”把毯子盖到他身上，秦叙随口问了句。
“……180。”
“那就是178。”秦叙一眼洞悉他的想法，说完就要转身。
沈澈惊讶，反射性扣住他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忘了我是教什么的？”秦叙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沈澈看着他的手腕，白得能看见青筋的脉络，是个很有力量感的男人。
和心理学教授相处，所有的小心思全都昭然若揭。
秦叙进去卧室后，沈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环顾四周，渐渐发现秦叙的家里处处都是高奢品，从电视、空调这些大物件，到他用的杯子，价格都不是普通人敢肖想的。
秦叙活得可真有品质。
沈澈无声抓紧手中的毛毯，倏尔看了眼标牌，没记错的话，这个品牌是意大利本土的，有多家连锁，只在当地买得到。
两年前，他曾独自旅行去过那边，无意中走进这家店，店员向他介绍，店里的所有产品全部由手工制作完成。
如此精工细作，价格自然不会便宜，随便一条围巾都要五位数起，更何况是条毛毯。
沈澈这一刻还没多想，只觉得大学教授这个职业也很赚钱。
*
黎明如约而至，沈澈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他直起腰坐正，活动下僵硬的脖子，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有够憋屈。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毛毯，竟然老老实实趴在他身上，没滑落下去。
沈澈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
“早。”
秦叙从房间出来，今天的他穿了浅米色衬衫，衬得皮肤更加得白。
“你怎么不问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沈澈的语气有几分埋怨，更像是在撒娇。
撒……娇？
这个词一从他脑海中浮现，先把自己恶心到了。
秦叙坐到单人沙发上，很认真看着他，“你睡得怎么样？”
那双眼睛如深潭般望不到底，沈澈错开看向窗外，“除了脖子不太舒服，其他还行。”
“我学过按摩，可以帮你缓解缓解。”秦叙说得很正经，可落到沈澈的耳朵里就意味不明了，“不……不用了。”
他抬手揉揉耳朵，很刻意地回避他的视线，“我去找姜奶奶拿钥匙了。”
说完，沈澈像兔子似的一溜烟跑出去。
像是娇羞得落荒而逃。
然而，一带上门，他的眼睛里就闪过如小狐狸般的狡黠。
秦叙直不直他不知道，但只要是男人，就抵抗不了软弱，雄性物种都有劣根性，示弱能够激发出他们内心的保护欲。
*
上午，沈澈去了一趟数码科技城，挑了各种电脑配件，打算自己组装一台。
忙活半天，终于搞定，沈澈开机试了试，运行速度很快，非常流畅。
他擦下额头的汗，突然想到秦叙说他下午两点有一堂课。
沈澈来到S大的校园，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浅蓝牛仔裤，混在学生堆里完美融入。
秦叙的课很有名，在心理学系的大楼前随便找一位同学打听，他就告诉了他是哪个教室。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教室里乌央乌央的，都快坐满了。
沈澈怕被人认出来，特意戴了口罩。
虽说他知名度没那么高，但《烈火》那部剧在大学生中还是广为流传的，哪怕被平台下架，还是有许多年轻人背地里互相分享资源。
想看哪里有空位，忽然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
“偶像，又见面了。”
沈澈转头，看见那日在菜市场见过的男生。
李昱往旁边挪了下位置，“偶像，你坐这儿吧。”
沈澈没跟他客气，在他旁边坐下，随口问：“你也是秦教授的学生？”
李昱点头，“你不会是慕名而来听秦教授讲课的吧？”
听起来，秦叙应该挺有名气。
沈澈没否认，语气懒洋洋的，“是啊。”
热闹的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沈澈抬头看去，果然是秦叙进来了。
他拿着蓝色文件夹，身形笔直，站到讲台上，面无表情扫了一圈。
目光定格在某个清瘦的身影，他似乎是笑了，极浅勾下唇。
“下午好。”秦叙打开文件夹，“今天我们来讲讲自闭症相关话题。”
秦叙讲课时的样子和沈澈想象中差不太多，严谨又刻板，气质像他高中生的教导主任，是学生一看就会害怕的类型。
有学识的人无论讲什么都能让人听进去，沈澈渐渐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他的学生。
偌大的教室，只有秦叙醇厚的声音在响，每位同学都听得格外认真，在本子上做笔记。
他们都知道，秦叙的课堂内容是极具价值的。
一节课结束，李昱收起笔记本，问沈澈，“偶像，我能斗胆加你个微信吗？”
“你不是有女朋友？”沈澈的目光追随着秦叙出去的身影，没空和李昱废话。
他快步离开座位，从前门跑出去，一转身差点撞上某人的胸膛。
秦叙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气味，一闻见就知道是他。
“我以为你回办公室了。”沈澈退后一步。
“不是要等你？”秦叙用眼神示意他跟他走，“你为我而来，我怎么也该招待下你。”
“那你请我喝杯奶茶吧。”沈澈亦步亦趋跟着他，“顺便带我在校园里转转。”
两个大男人肩并肩走在一起，全然没注意到周围女孩看他们的眼神。
“天呢！那个男生是哪个班的？他怎么和秦教授这么亲密？”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我还没见哪个男生敢和秦教授走这么近。”
“你们在说什么？”来找男朋友的楚思晴从楼梯走上来。
女同学立刻给她指了指前方，“你看，秦教授的身边跟了个男生，他们看起来是不是很配？”
楚思晴认出那是沈澈的背影。
哑然一阵，待人看不见了她才反驳：“你们的思想能不能正常点？同性就不能一块走了？”
“别的当然可以，但你什么时候见秦教授和别人这么……”女同学后面的话没说，但眼神俨然代表了一切。
楚思晴暗暗攥住手，直觉告诉她，沈澈一定对秦教授有意思，他绝对是想把秦教授这个大直男给掰弯。
*
下午时分，阳光正热烈，校园的林荫小道上却很清凉。
沈澈的手中捧着秦叙买给他的冰奶茶，随他走过图书馆、篮球场等好多地方。
时至今日，沈澈才发现秦叙是个挺有耐心的人，之前他以为他性情冷漠，不会愿意搭理他，现在看来，只是因为不熟。
当然，现在也不能代表他们两个人就是朋友关系。
“秦教授，这是你弟弟？”迎面走过来一位老教授，和蔼笑着问。
秦叙抬手摸了下沈澈的后脑勺，将沾在上面的一片落叶拿走，淡声回答：“算是吧。”
沈澈心头的那只小鹿随他的动作“咚”的撞了下，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你长得就帅，弟弟也不赖。”老教授夸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是我研究生导师。”秦叙对沈澈解释了句。
沈澈咬着吸管，吸了口奶茶，“你……你刚刚摸我头干嘛？”
“有树叶。”秦叙摊开掌心给他看。
就知道是他想多了。
沈澈低下头，踩着地上摇曳的树影，换个话题问：“下午你还有事吗？”
“等会儿要批改论文。”
“那八点之前能回来吗？我晚上要和姜奶奶学做菜，想让你品尝一下。”
“不会那么晚，我七点就能到家。”
“好，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饭。”沈澈不耽误他的时间了，挥了挥手道别，“我先回去了，你去忙吧。”
秦叙看着阳光下俊逸洒脱的身影，回想到他的大学时光。
沈澈要再过八年才能像他现在这么大。
回到办公楼，秦叙在楼前碰见楚思晴，她好像是刻意在等他，看到他立刻上前来。
“看论文去办公室找我就好。”秦叙淡淡地说。
楚思晴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老师，我找你是有点儿私事。”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视频，递到秦叙的面前。
视频里是一个染着巧克力发色的大男孩，少年感十足，眉宇间一派桀骜不驯，与他现在的样子反差很大。
那时的沈澈还没被磨去棱角，没被浇熄希望，那样光芒万丈。
“为什么出演《烈火》？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就是gay。”他无所谓的语气懒洋洋，仿佛并不在意这话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国内鲜少有人把出柜公开来讲，语气还那么坦然。
何况他是一个明星。
后来主持人又问：“假如你喜欢上一个男生，但发现他是直的怎么办？”
沈澈的眼尾随眉梢一同上挑，笑容里几分讥诮与散漫，“开句玩笑话，只要我想，还真没有我掰弯不了的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