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晚霞烧红半边天，霞光如碎金般洒进小巷，冗长的巷子里涌入许多摆摊的小贩，响起一道道的叫卖声。
沈澈将食材送到姜奶奶家，特地说清楚那排骨是秦叙买的。
姜奶奶挺不好意思的，他刚搬过来，她都还没给他准备什么吃的，他还送给她，这小伙子心挺细，人也大方。
“许玲静那婆娘是不是大清早去找你闹了？”姜奶奶拉沈澈坐下来，想慢慢跟他聊，“我听李老头说，她那狗可能是不小心吃了别人撒的耗子药，但她摸不准是谁家撒的，去查路口那边的监控，结果发现你给她家狗喂了火腿肠，一路问过来找到你住的地儿，顺势就赖上你了。”
这话讲完，又交代沈澈，“咱们这地方的人大多都是淳朴善良的，但有极个别的还是藏着坏心眼的，你以后别那么好心，凡事能不出头就别出头。”
“好，我知道了。”沈澈态度温和，笑着答应下来。
姜奶奶跟他聊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墙上挂的钟表。
“哎哟，快到吃饭时间了，我得抓紧做饭去了。”
“那您做，我上去了。”
“上去干嘛啊？你买这么多的鱼啊虾啊的，我一个老太婆又吃不了，冰箱也没那么大的地方放，今晚我多炒几个菜，你也留下一块吃。”
注意到“也”这个字，沈澈故意问：“还有谁要来吗？奶奶。”
“秦叙啊。”姜奶奶把袋子里一多半的排骨倒进盆里，“我和他爷爷是同学，从他很小时候我就见过他了，两家关系好，他经常到我这儿吃饭。”
沈澈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他拿出手机，“那我给秦叙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吧。”
“他电话就在墙上挂着的笔记本里，你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
沈澈保存了秦叙的号码，回过头问：“奶奶，我看秦叙像是一个人住，他既然都当教授了，也有三十了吧？还没找对象吗？”
“没呢，你看得挺准，他今年二十九，放眼这巷子里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姜奶奶洗好了排骨，放进锅里焯水，“他家里人也愁，整天给他张罗对象，但人家就是不见，这些年了也没见他谈过恋爱，精力全放在学业上了。”
沈澈靠在临窗的那扇墙上，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听完姜奶奶的话，他低低“哦”了声，小时候见过秦叙的感觉似乎越发强烈了。
拨通11位数字，沈澈转身看向窗外，食指弯曲在飘窗上轻点着，第十下时，低沉的男声终于传进耳朵里，“喂？”
“是我。”沈澈想试试看他能不能听出他是谁。
但秦叙俨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主，“有事直说，我很忙。”
“姜奶奶问你什么时候过来吃饭，她做了一桌好菜。”这样说他总能听出是谁了吧？
谁料，秦叙发出尤为真诚地询问：“陌维你什么时候换号码了？”
他不知道陌维是何方神圣，但——
“我是沈澈。”
讲完，拽哥的电话直接挂断。
“奶奶，陌维是谁？”沈澈感觉姜奶奶应该认识。
老人家回过头，一脸茫然，“我儿子啊！你怎么会知道他？”
“秦叙刚刚把我的声音认成他了。”
“不应该吧。”姜奶奶皱皱眉，切了两片姜，“我儿子都四十多了。”
秦叙……真是在玩他吧？
*
秦叙过来时看到桌上已经摆好四菜一汤，姜奶奶的手艺没得说，满屋飘香。
沈澈正在和姜奶奶聊跟她学做饭的事儿，看到秦叙，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
他坐在灯下，光影如碎钻般坠入眼睛里，让他的目光看起来尤其得亮。
“学校临时有事，来晚了。”秦叙淡淡解释一声，去洗手。
他听见身后的沈澈说：“那我明天就买菜过来，先跟您学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
秦叙一入座，姜奶奶就跟他夸起沈澈，“你看看小沈这孩子多大方，买了好多的鱼虾，我这个独居老太太哪吃得完。”
说完之后想起秦叙托沈澈给她买了排骨，又道：“你也是，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后别乱花钱。”
她了解秦叙的性格，不爱欠人情，突然给她买排骨大概也是谢她给了些腌螃蟹。
秦叙不爱说客套话，只是一笑。
“来来来，吃饭吧。”姜奶奶招呼着，拿起筷子，夹了个虾放到沈澈的盘中，“小沈，你太瘦了，多吃点。”
“谢谢奶奶。”沈澈的眸光不动声色掠过秦叙，在姜奶奶起身去拿东西时，低声开口：“我声音很显老？”
“没有，我逗你玩。”他回得那么理直气壮。
沈澈的话堵在喉咙里，瞬间不知该说什么。
饭后，沈澈和秦叙一块帮忙收拾家务，他忽然想到自己买的路由器还扔在菜鸟驿站，于是问秦叙那地儿在哪儿。
秦叙简单跟他描述一下地形，沈澈看起来很是迷茫，大脑反应片刻，说：“我路痴。”
“所以？”秦叙抵在流理台上，慢条斯理拿纸巾擦着手指，“你是想让我带你去？”
沈澈扬起纯良无害的笑，“我相信秦教授十分乐于助人。”
秦叙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丢下俩字，“走吧。”
夜色很黑，雾气浓重，抬头看一抹残云挂在如泼墨般的空中，沈澈喉结滚动两下，问秦叙这里是真的刚死过人吗？
秦叙沉默片刻，“原来你不是路痴，是害怕。”
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沈澈的脸浮上可疑的红晕，立刻反驳：“我没有。”
“胆小不是你的错，我不会笑话你的。”秦叙低沉的声音似染了几分笑意。
他的嗓音十分醇厚，如酿了千年酒，让人一听就醉。
沈澈在脑海中想象他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样子，白衬衫黑西裤，袖口挽着露出一截手臂，必然矜贵又迷人。
“秦教授，你教什么专业？”沈澈难得聊正经话题，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也是带了目的。
“心理学。”秦叙余光扫了眼旁边的人，“你有兴趣去听课吗？”
沈澈很意外，他还没问，秦叙居然自己提出来。
“我可以吗？”他故作惶恐，“不会影响到你？”
“我的课会有许多外界人士来听。”不知不觉走到巷口，秦叙告诉他，“明天下午两点有一节，你有兴趣可以来。”
*
沈澈的快递里装的是路由器，拿回家后他拆开包装，自己安上网络。
打开笔记本，沈澈进了某直播平台，连上他个人的直播间。
不过三分钟，已经涌入几百名粉丝。
沈澈只玩游戏不露面，他技术好，声音欲，也吸引了许多女粉，一场直播下来，也能赚不少钱。
当然，他做游戏主播的事情只有身边较为亲近的人才知道，电竞曾是他的梦想，如今沈澈只拿它当普通的兴趣爱好。
[宝贝这几天怎么没直播？想死你了呜呜呜……]
[今天玩什么英雄？能不能来手盲僧？]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你，没你的日子我茶饭不思……]
沈澈扫了眼大家的留言，无声扯下唇。
他调整耳麦，清下嗓子，“各位，晚上好。”
几天没打游戏，沈澈的手感不是太好，何况他今天用的还是笔记本。
看来明天要去电脑城转转，组装台游戏机。
直播到深夜两点，沈澈合上电脑，起身要去厕所，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想来是窗户没关，夜里起了大风，刮得窗户不得安宁。
沈澈拉开门径直走过去，经过秦叙门口时，一抹光亮忽然照过来。
循着光看去，穿着深灰家居服的秦叙正拿着手电筒。
眼下深更半夜的，他看到他也很意外，“还没睡？”
沈澈点头，他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熬夜实属正常，倒是他这个奔三的男人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看出沈澈的疑问，秦叙示意一眼窗户，“我被它吵得睡不着。”
“那你应该早点出来关。”
沈澈走到窗户，正要关窗，身后忽然传来重重的一声。
是他家的门被风吹得合上了。
糟糕！
他没带钥匙！！
沈澈郁闷看向秦叙，故意问：“姜奶奶那儿有备用钥匙吗？”
“应该有，不过这么晚了你确定要打扰她老人家？”秦叙反问。
沈澈摇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连手机都没带。
看出他的窘迫，秦叙主动说：“来我家凑合一晚，明早去找姜奶奶拿钥匙。”
秦叙的这间房子比沈澈的要大，同样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他家的空间看起来更明朗开阔。
不过家具都是深色系，使环境无形中添了几分压抑。
沙发背后是一面书架，里边整齐排放着各类书籍，琳琅满目，学术氛围一下来了。
很显然，那书架是秦叙特意定制的，他应该是有在这边常住的打算。
沈澈收回目光，问他在这住了多久。
“一年多。”秦叙倒了杯温水过来，“要喝吗？”
沈澈摆摆手，“睡前喝水容易肿。”
秦叙喝水的动作一顿，沉默放下杯子。
“我这儿只有一张床。”他目光幽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