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醒时分。
曲意绵以为自己还在梦里，闭眼，片刻后猛地支起身子。
她脑海里有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
是她半梦半醒时，意识到房间里有动静。
再一看，无论是床上，衣柜，还是浴室，都没有了南风霁的身影。
她好像一阵风，闯入时只管掀起波澜，离去时又那样的毫无踪迹。
曲意绵简直不敢相信。
昨天她们还那样的要好。
昨天她才抱过南风霁，吻了她，尽管是个没有成型的吻，比那些平日里的意外多了丝暧昧。却是南风霁主动示意她。
她还以为今天可以表白。
曲意绵摸着已经冷了的床，再次失神。
她慢慢起身，走遍这个家。
南风霁把大部分自己的痕迹都清理掉。
她甚至找不到确认南风霁存在过的痕迹。
曲意绵从卧室走到浴室，进了厨房又去到阳台。
那两幅画还摆在原地。
如今看来，凋零的花束，早已暗示了什么。
客厅里的那束花，也已然开败。
最后曲意绵在鞋柜上找到了她给南风霁的钥匙。
它孤零零的躺在那儿，冷得不像话。
曲意绵握紧它，无力的跌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曲意绵跪坐在门口，连眼泪都忘了流。
而后一天，三天，五天……
数个星期过去了，曲意绵浑浑噩噩的，经历的时间，比她和南风霁相处的时间还要长太多。
然而那太过绚烂的一个星期永远刺激着曲意绵，叫她不愿忘记，不愿放弃。
她开始找南风霁。用最恶劣，最笨拙的方式。
向每一个认识的人询问，再次海选，甚至去了之前南风霁的家。
曲意绵没跟南风霁进过家门，不知道她家在哪一栋。
而高档小区的安保也不是吃素的，不会让她在门口可疑的闲逛。
曲意绵换了方位，做了伪装，悄悄在门口蹲点。
也没让她等到那一抹熟悉的色彩。
就算是再去画展，曲意绵也没能找到南风霁。
她终于钻进了酒吧，点了两个人初遇时，她点过的那瓶酒。
“快三个月了，你还没放弃？”尤祺回了国，正好来陪陪曲意绵。
曲意绵闭眼。“至少，我想找她问清楚，为什么她要走。”
若不是还有画，还有照片当作证据，曲意绵真的会以为自己遇上妖了。
那种来报恩的小妖，因果了结完成便离开了，怎么也抓不住。
回想起她们相处的日子，曲意绵心里更是酸涩，把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她们真的没有互相了解过。现在要曲意绵说个南风霁的情况，她竟然只能报出南风霁的名字和长相。
微信当然是发不出去的，电话也没有再打通过。
好似此人打定主意，要消失在她的世界一样。
就剩她一个人在苦苦找寻。
有意义吗？尤祺想问。
曲意绵也不知道。她被感情裹挟着，用出了比起当年学摄影也不差的毅力，却……只能得到回忆的痛。
“不劝你了。就劝你少喝两杯。”尤祺叹息。又是个痴情人。
曲意绵苦笑。“我以前泡酒吧的时间多了去了。这点算不上什么。”
尤祺不以为然。“28的人了，再不注意身体，以后有得你受的。”
曲意绵不说话，望着酒杯发呆。
“不是说小池那边有消息吗？”尤祺也不再劝了，换了个话题。
曲意绵点头。“但她还没有告诉我具体。”这算是曲意绵近期找到的唯一希望了。
池允哲说听过这个名字，可以帮她打听打听。
“意绵啊，要是过了年还找不到，咱就放弃吧。我陪你出国走走，换个心情找找灵感。”尤祺最担心的其实是曲意绵的事业。
这三个月，尤祺没看见曲意绵拿起过一次相机。
曾经视摄影如命的曲意绵，竟然也有厌倦拍摄的一天。
若让尤祺见到这个南风霁，她必定得把人骂一顿才行。
不辞而别是什么意思？有矛盾不能好好交流，非得把曲意绵惹得这么失魂落魄，连灵感也没有了。
对一个摄影师来说，这可是致命的。
“我……别提了。”曲意绵还是没有答应。
她也不知道自己打算找多久了。
如果南风霁铁了心，不要她找到自己。
如果南风霁被自己困扰到，就此厌烦自己，再见会不愉快。
如果真的是这样最坏的情况，那她的坚持有意义吗？
她只是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她也不知道的误会。
让南风霁什么都不说的离开了她。
她只是以为那个吻有特殊含义，她们是互相喜欢的。
若这些以为都是错的。
曲意绵眼中闪过泪光。她好不容易才喜欢一个人。
在决定为自己而活的第十年，在沉沉浮浮终于有了起色，不会被过去裹挟的日子。
她又要被打回自闭的躯壳了。
躺在尤祺家的沙发上醒酒。尤祺不放心她，硬把她拽来。
曲意绵其实无所谓。她醉倒的次数多了，早就习惯。
今天甚至还没有醉，跟日思夜想的人都无法梦中相见。
曲意绵手机亮了。
是她资助的那个学生的消息。
这段时间这个小朋友异常的沉默，不像以前会天天给她变着花样给她分享日常。
她也就快把这个人遗忘了。本身也是不太重要的人，就算是资助，这人也已经上大学了。
只是偶尔会想起因为南风霁而拒绝的那两次看展。
大概小姑娘是那会儿开始不怎么跟自己发消息了。
她是失望还是生气，曲意绵其实都不太在意。
曲意绵也仅仅是面上看着友好罢了。
但这人发了，她也就抽空看看。
【还在京城吗？有空见一面？】
曲意绵刚想回绝，对方来了第二句话。
【我看你最近在找人。我可能知道她的消息。】
曲意绵当即决定赴约。
看见了曲意绵同意赴约的消息，南雪沁收了手机。
她侧望着驾驶座上的姐姐，不知从何说起。
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
她也不知道姐姐和曲意绵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在这份感情上，她也退了挺多。
只是南风霁似乎没有抓住一样。
这几个月都闷在办公室，一股脑扎进公文，非必要，谁都不见。包括自家人。
就连宁予风都感叹自己最近日子清闲了不少。
却也不怎么敢问南风霁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异常。
当妈的肯定看得出孩子情绪不高。至于原因……恐怕和之前同居的姑娘有关系。
南知意倒是敲打过一两句，而南风霁脸色如常，语气也没有波澜，随意把南知意打发走了。
最大的异常不就是她没有异常吗？
家里人便不再敢问南风霁到底怎么回事。
南雪沁倒是才看见曲意绵的寻人动态。
她已经取消了对曲意绵的特别关注，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去翻。
于是她也闭关了一段时间，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画了近十张画，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看见曲意绵的寻人，这才想着，或许她应该给姐姐和曲意绵牵个线。
尽管在喜欢上，她没有很大方。
但在一段虚幻的喜欢，和亲姐之间，她选择了亲姐。
一个季度结束，南风霁总算清闲了些。
情绪也恢复到了未遇曲意绵前的状态。
她这才意识到，好久没有跟家里人一起生活了。
秋高气爽，恰好刚开学南雪沁课业不算繁重，她便带着妹妹找了处郊游的地方，打算去露营。
南风霁倒是问了问妹妹的好友。奈何那几个人这周都没空，自己的发小也忙着参加某个晚会。
这才让这次露营只有姐妹两个人。
“瞅啥？三个月没怎么见面，不认识我了？”红灯，南风霁弹了南雪沁额头一下。
姐妹多年，哪怕本没有血缘关系，两个人也变得很像。
南风霁在不道德，却无比热烈的爱情和妹妹之间，选择了妹妹。
放弃了她那不该发生的悸动，走得决绝果断。
她以为，她这样会伤到曲意绵的心，让曲意绵彻底放弃她。
毕竟她们也才认识那么一点时间。这时退场，断绝关系，对谁都是好的。
她没有再关注过曲意绵的动向，也就不知道曲意绵找她找的快疯了。
曲意绵确实伤心，可也坚定。
她弄不明白的事，一定会想办法得到一个答案。
在南风霁不知情的情况下，曲意绵跟南雪沁联系上，还约了她不知道的饭局。
南雪沁眉心一痛，赶紧收拾好表情，不让南风霁看出端倪。“我想去望城酒店吃饭。”
“嗯？什么时候，姐姐陪你。”开着车，南风霁故作轻松，答话也毫不犹豫。
就没考虑过南雪沁可能会挖的陷阱。
南雪沁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南风霁依旧是她的好姐姐，这点要求从不会拒绝。
“周三，没有晚课。想吃她家的盐酥鸡。”南雪沁也就装出平日里和姐姐相处的状态，稍稍撒娇。
南风霁立马中招。“姐姐给你点。还有没有想吃的？”
两个人一来一回，奇异的多了好多对话。
南雪沁心中装着事儿，也没有注意到姐姐今天异常的话痨。
南风霁，也把和妹妹对话当作舒缓心情的良药。
若不然，她满脑子依旧是曲意绵的一颦一笑，曲意绵的声音、动作。
甚至是她们那个暧昧的亲吻。从初次相见，到她默然诀别，一帧一帧，播动画一样，这段时间只要南风霁一空闲，脑子里不装琐事，回忆就会压垮她。
她不愿再去想曲意绵。可回忆愈发清晰，根本控制不住。
也只有工作、跟人说话，才能让那些记忆安静一点。
到了露营的地点，有一段时间，姐妹俩没什么话可以说，专注于手里的东西。
南雪沁搭帐篷，收着东西，没法分心。
只剩南风霁一个了，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看着这片美景，南风霁想把它分享给曲意绵。摄影师最喜欢美景，肯定也会喜欢这一片田野。
天边的云彩和麦田相得益彰，四下无人的境地，多适合拍一张照片。拍人，拍景。
曲意绵肯定很需要。
还好她换了部手机，当时留给曲意绵的号码没几个联系人，可以作废。
不然南风霁哪里控制得住她那无处释放的分享欲，肯定要回去找曲意绵。
旋即南风霁一拍脑袋。
她为什么还要再想曲意绵？她该放弃了，曲意绵也该恨她了。
南风霁又不免失落。她要被喜欢的人记恨上，这种想法包裹着她，拽着她溺亡。
“姐。”南雪沁拉了下南风霁的衣袖。“你要踩水坑了。”
南风霁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一滩水洼，耳根一臊。
“想什么呢。”南雪沁心里叹气。
她终于感觉姐姐不太对劲了，得看着点她。
也就两分钟没跟南风霁说话，就见她又发起呆来，眼神空洞。
南雪沁抿唇。
肯定是因为曲意绵吧。她心下失落，但更不愿意看见姐姐这样失魂落魄。
好在，周三就该结束她们的僵持了。
南雪沁天真的想着。一如她单纯幻梦的单相思。
纯粹简单到只像一副油墨颇多的五彩画，没有灰黑暗色，不会是现实。
“抱歉啊雪宝，可能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了，还没有缓过来。”第三次被南雪沁拉住后，南风霁可算从伤感中抽身了。
她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接受南雪沁的诘问了。
南雪沁还不一定知道她和曲意绵的事，她怎么都不好说。
好在南雪沁什么都没问。毕竟她是个知情的。
“姐姐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妈咪都闲得长青苔了，把工作丢给她呗。”在坑妈这一点上，俩姐妹如出一辙。
“咳。那样我就又该被妈追着打了。”南风霁说的是护妻狂魔南知意。
“那我帮你拦着妈妈。你和妈咪你情我愿的，不能让妈妈阻止你们双向奔赴。”南雪沁成功用玩笑把南风霁震惊到。
南风霁一时间忘记了回忆的沉痛，逮着南雪沁就开始修理她。
这妹妹怎么长的，越大越讨厌。小时候的乖宝到底去哪儿了？
南风霁追着南雪沁跑。她闷了三个月的办公室，体力哪儿有需要体测的大学生好？要不是南雪沁控制着速度，得把人甩没影儿。
跑着跑着，周围的光景连成线，划过眼前，如针穿梭。
是难得的放松。南风霁吐出一口浊气，望着这份难得的天景。
她该回神了。
* * *
周三下午，南风霁先一步到了酒店餐厅。
南雪沁说有朋友要一起，南风霁也没有在意，以为是颜清涧她们。无非是多点两个菜的事。
南风霁也就没有去大学接南雪沁。
小朋友和同学一起来，哪儿需要她这个姐姐去凑热闹？
“好久不见。”酒店门口，约定的时间到了，南雪沁看见了曲意绵。
曲意绵眼底有挺深的青色，面上也没什么血色，看着无比虚弱。
南雪沁下意识心疼起来，想说点什么，为她做点什么。
却知道自己不该再多做一点。
她该收回越界的脚。
“嗯。”曲意绵也没有心思和她说太多。
尽管，在看见餐厅的名称时，曲意绵有一丝错愕。
她以为面前的姑娘家境不好。不该吃得起这样的餐厅。
再一看，这人身上的穿搭，首饰皮包，就连鞋子，都精致的不行，彩宝项链闪着冷光，彰显着它不凡的价值。
小姑娘的气质，也不大一样了。没有最初见面时的朴素。
这是遇到了什么，还是……
曲意绵眉头稍拧。她仿佛第一次认识了眼前的人。
南雪沁对她失望的目光也不甚在意了。
要说不心痛是假的。但本身就是她自作孽。
而今天，她是为了姐姐才做这种事。
而不是为了她喜欢的这个人能找到心上人。
“你有南风霁的联系方式？”往楼上走时，曲意绵注意到南雪沁熟练的动作，肯定她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曲意绵也只有被人请客的时候才吃过这家餐厅。
太高档，价位难以想象。曲意绵自己从不舍得这样花钱。
“嗯。”南雪沁也没有多说。
曲意绵心里急，却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饭还是要陪南雪沁吃完的。总不能要到联系方式就走人。
南雪沁总会在奇奇怪怪的事情上纠结。
比如曲意绵没有回消息，比如曲意绵不陪她看画展。
曲意绵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从未多想。
毕竟……不重要。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仿佛凝结了。
南雪沁走在前，曲意绵走在后。各自装着事儿，也不交流。
看起来，都不像朋友。
南雪沁带着曲意绵来到包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得打你电话了。你朋友……”南风霁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着。
直到南雪沁让了半个身位，她抬眸看清了妹妹身后的人。
正是她想了太久，忘了太久，怎么也忘不掉的人。
是她的喜欢，她的背德，她的放手。
于是南风霁声音卡壳了，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南雪沁怎么会把曲意绵直接带来了？
自己和曲意绵的事，她都知道了多少？
为什么从来不来问一句？
曲意绵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包间里直接看见南风霁。
她有惊喜，可更多的是被南风霁抛弃一次后带来的痛。
还有对于身边人和南风霁关系的疑惑。
“晴……南风霁。”曲意绵刚想开口。
她发现她喊不出那个小名了。
眼前的人是这样生疏，用足以刺痛自己心脏的眼神望向自己。
三个月，本就很长。
一个星期，也不过那么点时间。
曲意绵有一个不成形的猜测，不敢细想。
南雪沁和南风霁长得不像。曲意绵便猜歪了。
她以为，南风霁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而南雪沁在看见自己的寻人启事后，或许吃了醋，这才带着自己来见南风霁。
大概，是为了宣示主权。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家境不富裕的南雪沁，突然换上了如此奢侈的衣物。
女朋友给的罢了。南风霁给的罢了。
怪不得南风霁要不辞而别……怪不得不让自己吻她。
她们本就只是假扮情侣，又不是真的。
南风霁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若是移情别恋……曲意绵都要嘲笑自己。或许南风霁根本没有恋过她。
曲意绵猛地按住了心口，一口气喘不过来。
南风霁下意识起身想去关心她，临到头，手都不敢伸，只抽搐了一下。
南雪沁把两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
她把曲意绵抓进了包间。
好不容易下决心给两个人创造机会，可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束。
南风霁以为……妹妹是要跟她公开。终于肯带姐姐见自己女友。
或是什么别的，毕竟两个人看起来真的不像情侣。
但不管怎么说，她不该打扰她们。
南风霁还知道，她不敢见曲意绵。
她太想念曲意绵，不知道这一见面，一句话，又会不会犯下什么错。
对于所有的可能，南风霁都不敢接受。她不愿再停留一刻。
她压抑住太过颤抖的身体，拎包起身。
“账我结了，餐马上上……你，你们……你们好好吃，我有事先走一步。”一句话，花了南风霁两分钟抖着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期中考试堆在一起了，实在没法一次性写完三章，先更着，剩的可能明天补！
v后更新时间大概定在早9或晚18点，早上没有就是没写完，晚上再来看。每周一、四休息。如果有空多写就一定多写，但这段时间实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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