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均不知道此刻的他其实在被很多人记挂着。
荒原的时间流速同人间一般, 那边天界众人打打闹闹往下界去的时候,荒原的天已经开始黑了。
槲栎察觉到周围光线变暗,眉头微蹙, 今日的天黑得有些早。他曾经对翎均的父亲,天帝启天颢的事迹略有耳闻, 知道他似乎是与天道有些纠葛。有传言说,天道曾在启天颢身上下过一道诅咒, 但无人知晓那诅咒是什么。
如果传言是真的, 那翎均身为启天颢最看重的长子,会不会同样受到天道的“特殊对待。”
天道…槲栎轻声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这个东西是公认的六界主宰,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任由天道掌握着生杀大权, 可天道究竟是什么呢。
他忽然很想升到三十三重天去看一看,看一看天道真正的样子。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槲栎抬眼,准备看看翎均此刻状态如何, 若有不对, 他便再适时帮上一把。
可这一看,槲栎整个人便愣在原地,恐惧、惊异、担忧,各种纷杂的情绪在一瞬间如同火山喷发般于胸口炸开,几乎让他又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游走。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前方,他视若珍宝的那只小雀消失不见了。
明明方才还在原地打坐, 周围笼罩着一层保护罩, 轰隆的雷声不断劈下,而此刻, 槲栎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土地,四周寂静无比。没有人,没有雷声,暮色四合。槲栎在一片幽色下直愣愣盯着面前的土地,几乎快要盯出两个洞来。
他冲上前去,蹲在地上抚摸方才翎均坐过的位置,是凉的。周围的山壁上也没有被雷劈过的焦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小雀根本没有在渡劫。
怎么可能,槲栎不自诩六界第一,对自己此刻的实力也有一个基本的认知,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做到这种地步,六界里有几个人?
槲栎握紧了拳头,阵阵魔气四散开来,将周围的山峦都笼罩上了一层黑雾。
他心里浮现出几个名字,心中生出难以抑制地仇怨与恨意,但无论是谁做的,槲栎最恨的还是自己,他怎么能这么没用,这么轻易地让小雀被带走!
力量…他又一次无比地渴望力量。
槲栎自化形以来,无人旁人如何追捧谬赞,他从未有过什么称王称霸、一统六界的念头,可他现在却非常想成为六界的主宰。如果只有那样才能真正地保护小雀,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哪怕踩着万人血骨,背负千古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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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均的眸子一直没有睁开过,阖眼凝神可以让他更加专心。尽管如此,当周遭环境发生变化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了。
翎均迅速睁眼,入目果然已经不是方才的山壁和土地,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被笼罩在一层浓雾里,看不清到底身处何处。
而头顶上方的天雷却始终未曾停歇,翎均只能一边抵挡,一边尝试性地放出神识去探索。然而他的神识却被一股力量挡了回来。
这力量…翎均讶然,六界所有强者他不说全部熟识,至少也都曾了解或交手,可此刻这股力量,他却从未接触过。
翎均一瞬间就猜到了力量的源头,但念头浮现的一瞬间,他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天道?
为什么,他不过普普通通一个千岁雷劫,当真如父皇所说,引得天道对他出手了吗?
翎均心里是带着狐疑的,然而这分怀疑在雷声越来越重,他的灵力却越来越滞涩的情况下一点点消磨殆尽。
翎均觉得有些可笑,已然是六界主宰的天道,竟容不下他小小一只雀鸟。
像是听到了他在想什么似的,翎均感受到那天雷劈得更加猛烈,他的灵力却愈发难以调动,四肢像是被那些厚重的雾裹挟住,让他无法动弹的同时觉得异常沉重,仿佛被巨山压着,甚至眼前开始出现阴霾幻影,快要看不清眼前景象。
明明是极度痛苦的时刻,翎均却觉得丹田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极力地挣脱桎梏想要冒出头来,像是一种力量,催促着他去做些什么。
强者,在极度的逆境中,反而会凭借着不屈的意志,迸发出非凡的潜力。
浑身是伤,却快要在伤痛中生出鲜花的雀鸟看着头顶的天轻轻笑了。
当你怕什么,原来是怕我取而代之…
翎均微微勾唇,既是如此,不如便合了你的意。
然而就在此时,迷雾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熟悉的声音响彻在耳畔,他闲庭信步走出,冷着眼用极其熟悉的语调和口吻质问翎均:“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