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多,设计院里全员加班, 正在调整龙达钢贸那个工业区的修规总图。

  陈灼正在看图纸, 听到手机响了, 他顺手接起来, 可是刚说了一句话, 对方就挂断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一个陌生号码,大概是打错了,于是也没在意。

  一直忙到凌晨四点多钟, 终于完成任务。他干脆连家都没回,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 他的脖子扭了,整个头都不敢动。

  这几天工作很忙,他本想再坚持一下,可是落枕的感觉很不好,干起活来效率十分低下。于是他便开车去了谢城的私人医院, 找医生给他做一下推拿。

  做推拿的医生手劲儿很大, 陈灼坐在那里疼得咬牙, 也只能忍着。

  谢城穿着一身白大褂, 把无框眼镜往上推了推。好好一副医生打扮,到他身上,莫名就像个斯文败类。他笑眯眯地靠在对面窗台边站着,端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陈灼的表情。

  “你家那丫头有消息了吗?”他问道, “闫峥前阵子不是去查过监控?”

  想起这遭,陈灼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淡淡道:“没找到,那边出了小区范围,监控基本都是摆设。”

  谢城知道这是他的痛处,轻易戳不得,于是便换个话题,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

  做完推拿,陈灼的脖子好多了。从医院出来,他刚坐上车,忽然间想起昨晚那个接通又挂断的电话。

  会不会是李梦澜打的?

  他摸出手机,找到那个陌生号码,看样子是个外地的座机号。

  抱着一丝怀疑和希望,他拨通那个号码,没多会儿,电话便接起来:“钟楼区医院肠胃科,请问您找谁?”

  陈灼微微一愣,有些迟疑:“您好,你们那边是医院?”

  “对,你找谁?”

  “昨晚你们那边有人给我打过电话,您知道是谁吗?”

  “抱歉,昨晚我不值班,不太清楚。”

  “哦……那没事了,谢谢。”陈灼挂了电话,心里忍不住失望。

  驱车往公司赶,半路上等红灯,他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刚才那个电话,对方说他们是肠胃科?

  李梦澜的胃不好。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阵阵发颤,陈灼好不容易把车开过路口,找到一个停车区,把车停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那个号码:“您好,我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麻烦问一下,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你们那边有没有收到一个名叫李梦澜的病号?”

  “您稍等,我查一下。”

  陈灼握着手机,连呼吸都屏住了。

  半晌,只听对方回道:“抱歉,这属于机密,我不能告诉您。”

  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盲音,陈灼顿时皱起眉。什么机密,竟然连病人姓名都不能说?

  右眼皮突突直跳,他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于是立马赶去公安局找闫峥。

  听完陈灼的叙述,闫峥也觉得这事不太正常。

  根据那个电话号码,他们锁定那家医院的位置位于临市深城钟楼区,当即驱车往那边赶。

  一路上,陈灼开车,闫峥打电话联系他在深城警局那边的熟人方宇涛,请他帮忙一起去一趟钟楼区医院。

  方宇涛是深城市公安局治安警察大队的队长,他是闫峥在警校的室友,也是多年的好兄弟。听完闫峥叙述的情况,他当即便一口答应下来。

  两个半小时后,陈灼和闫峥赶到钟楼区医院,方宇涛早已等候在那里。

  在方宇涛的帮助下,陈灼他们顺利拿到肠胃科的就诊记录。昨晚十一点左右没有新病号,但是在夜里十点钟,有一个严重胃溃疡的新病号,病人的名字是一串数字。

  “这串数是什么意思?”陈灼蹙着眉,“为什么不写姓名?”

  方宇涛道:“看来的确是机密人员,具体是哪一方的,不太好说。”

  陈灼有些急:“能调监控看一下吗?”

  方宇涛似乎有些为难,走到旁边去打了个电话,看那样子是赔尽了笑脸。

  不过最终还是拿到了许可。

  走进医院监控室,陈灼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里,他无比期待能找到李梦澜,希望能找到她的下落,然而当真在监控画面里看到她,看到她那一身橘黄色囚服,看到她那乱糟糟的短发,看到她左手上戴的手铐,看到一名男警用枪指着她的头……全身血液一瞬间凝固了一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闫峥也是一脸的惊讶,他们翻天覆地找了那么久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出现在这里?

  方宇涛仔细盯着监控画面,看着那几名民警,沉吟道:“他们好像是钟楼区看守所的人。”

  说着,他又拨通警局电话,询问最近一段时间,犯罪嫌疑人为李梦澜的立案。

  然而得到的回复是,近一年来,没有任何一宗案件的嫌疑人名叫李梦澜。

  “什么,没有?”方宇涛愣了,“没有立案,为什么人已经进了看守所?”

  对方回复说不可能,深城市所有在押犯罪嫌疑人档案库里,没有李梦澜这个名字。

  监控就摆在眼前,而那个女嫌犯身上就穿着钟楼区看守所的囚服,为什么会没有她的档案?

  “你们确定,这个女的就是你们要找的李梦澜?”方宇涛问陈灼。

  “是她。”陈灼红着眼睛,他绝对不可能认错,“方队,麻烦你带我们去看守所走一趟吧。”

  方宇涛也觉得这事很不正常,同意陪他们走一遭:“没准只是长得相似,我们去看看确认一下就知道了。”

  到了钟楼区看守所,方宇涛提出要看犯罪嫌疑人李梦澜的档案,结果对方接待员声称,他们这边没有叫李梦澜的嫌犯。

  “没有?”闫峥冷着脸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打开是他之前拍下的监控画面,“那你告诉我,这个女嫌犯是不是你们看守所的人?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视频里的女嫌犯身上穿着钟楼区看守所的囚服,那个接待员无法否认,只能支支吾吾地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管接待,我也不认识她。”

  方宇涛让那个接待员把他们管教员找过来,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后来连那个接待员都不见了。

  “我们就算能找到管教员,只怕也进不去。”方宇涛无奈道,“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批条,他们不会允许我们去见嫌犯。”

  陈灼又急又怒,快要失去理智了。抬脚踹飞了一只凳子,他摸出手机,给他爹打电话,咬牙道:“爸,我求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