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刚宣布完刘刚的死讯,警察就来了。亮出警察证, 以故意伤人罪, 将李梦澜铐回湖山镇派出所。

  同行的还有那两个男青年, 作为现场目击者, 被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因为是命案, 性质恶劣,警局当晚便开始立案侦查,将李梦澜带到审讯室。

  坐在冰凉的铁椅子上,两手戴着手铐, 面前是一张颇有压力的高脚桌,头顶一盏高亮的大灯, 照出一室明亮惨白。

  李梦澜受不住那么刺眼的亮光,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白T恤和短裤上血迹斑斑,十分可怖。

  僵硬的脑子活动了一下,她想起医生说的话, 刘刚已经死了。

  一夜之间, 她变成了一名杀人犯。

  两行眼泪滑落下来, 她痛苦地埋下头, 失声痛哭。

  坐在对面的两位警员一男一女,相互对视一眼,都选择了沉默。

  一直过了十多分钟,李梦澜终于止住哭声,抬起头, 茫然又无助地重复道:“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杀他……我真的没想真的杀死他……”

  男警员打断她的话,冷着脸,开始按例审问。

  姓名,年龄,籍贯,命案发生时间、地点、起因、经过、结果。

  李梦澜忍着眼泪,有问必答,努力吐字清晰,力求把事情说清楚。

  不知道这样配合,能不能减轻她的刑罚?她杀了人,会不会被判死刑?应该不会吧,不是有个词叫“正当防卫”?她应该属于这一类吧?

  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李梦澜又惊又怕,直到将所有事情讲述完毕,对面的男女警员开始整理笔录,偶尔低声耳语几句。

  “所以,你承认你杀害了死者,对吗?”男警员问道。

  李梦澜紧忍着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是。”

  男警员:“你说死者在生前,对你实施性骚扰,意图强.奸。你为了反抗,错手将一截方钢铁管插入死者左侧锁骨上方肩窝处,致其死亡,对吗?”

  李梦澜红着眼睛,默默点头。

  男警员大声呵斥道:“说话!”

  两行眼泪又滑落下来,李梦澜哑声道:“是。”

  男警员朝女警员点了点头,女警员便把记录本推到李梦澜面前:“这是你的笔录,看看没有问题就签上字。”

  李梦澜颤着手拿起笔,盯着笔录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哽声问道:“警察同志,我这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吧?应该……不会判死刑吧?”

  女警员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忍心,低声道:“这个问题,我们无法回答你。因为死者生前对你意图强.奸这件事,还需调查取证,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词。”

  “我真的没说谎!”李梦澜一脸急切道,“他真的图谋不轨,我才会反抗的!我说的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

  女警员满眼同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男警员冷着脸呵斥道:“别废话,没问题就赶紧签字!”

  抬手擦掉两颊上的眼泪,李梦澜吸了吸鼻子,又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知道调查结果?”

  男警员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等着吧。”

  李梦澜垂下眼帘,又有些想哭,半晌,她哆嗦着嘴唇,抬手在笔录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

  审讯结束,男警员拉开门,让守在外面的警察把已认罪的人犯带到监室去收押。

  李梦澜很害怕,颤巍巍地跟着那两个警察向外走,忽然间想到陈灼,她连忙又调头往回跑。

  “站住!”那两个警察立马追过来,手按在腰间枪套上,一左一右拦住她。

  李梦澜连忙举起双手,在胸前摆动着,急声道:“警察同志,能让我打个电话吗?我想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

  从审讯室出来的男警员走过来,让她把男朋友的号码写下来,声称警方会与他联系。但是作为犯人,在结案之前,她不能自己打电话与外界联系。

  “警察同志!求求您了!我就跟他说一句话行吗?”李梦澜哭着哀求道,“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男警员摆了摆手,让把人带走。

  两个警察押解着她,李梦澜得到警告,不许再大声喧哗。

  她不敢再大哭出声,只能绝望地跟着那两个警察,走向那一片迷茫的黑夜。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审讯的男警员将笔录交给刑侦队长,叹气道:“这女的挺可怜的,要不现在去现场看看?大概率是正当防卫。”

  队长翻看着笔录,面无表情道:“外面那么大雨,现场已经没什么可看性了,天亮再说吧。”

  男警员一怔,略微犹豫了一下,也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收起笔录回值班室。

  队长走到大门外,点起一支烟,外面是潺潺的雨幕,里面的警所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抽完烟,他随手将烟头丢到外面雨地里,也没打伞,顶着雨跑下台阶,一猫身钻进车里。

  四面车窗被雨水浸没,仿佛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秦律师,已经处理好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她已经在笔录上签字认罪了。”

  秦思思握着手机,咬牙道:“那丫头可真够狠的!我不过想让她吃点亏,她竟然直接把人给杀了……你找的那两个人。没问题吧?”

  “他们都是湖山这边的,在海城那边没有案底,什么都查不到。”队长道,“绝对没问题,您放心吧。”

  “那就好。”秦思思抬起眼皮,冷漠道,“明天就把她送去看守所吧,先让她在里面待个一年半载。案子不着急,等我哪天想起来再说。”

  队长立马道:“明白!”

  挂了电话,秦思思站在窗口出神,雨夜风凉,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觉得有些凉,她将窗扇关上,刚一回身,忽然间看到秦父正站在她房门口。

  “爸!”秦思思惊了一跳,不知道他听到多少,脸色一时间煞白如纸。

  秦父走进来,把门关上,沉着脸道:“你也是个有名气的大律师了,做事就这么不谨慎?”

  “爸……”秦思思手脚发颤,一时间猜不清她父亲是什么意思。

  “湖山那边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以为能瞒得过我?”秦父冷哼,“他们卖你面子,看的是谁的脸?万一出了意外,你想拖着你爹去蹲大狱吗!”

  秦思思双腿一软,慌忙拉住她父亲的手,泪眼朦胧道:“爸,是我错了,您别生气!”

  秦父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陈灼那小子不识好歹,是时候给他点教训。这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管了。”

  秦思思顿时瞪大眼睛,连忙摇头:“爸,你可别害陈灼啊!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可千万别跟他过不去啊!”

  秦父暼她一眼,淡淡道:“你放心吧,他是我女婿,我怎么可能害他?不过是给他点教训罢了,叫他知道谁利谁害。”

  秦思思这才放松下来,垂着眼帘,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