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智齿长好了吗, 就吃板栗。”
听到对方这么问，秦黎不经思考脱口回答她：“我拔的是右边，用左边吃, 不影响。”
秦黎说完后知后觉不对劲, 自己可没有和她说拔智齿的事, 她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拔智齿了？”她想着自己的脸也没有肿啊，这么容易被看出来吗？
“因为。”对方顿了下，回答她：“你挂的是我的号。”
啊？
秦黎一愣，挂号？也就是说，她这新邻居还是帮她拔牙的医生？
“你是牙医吗？”还是不确定，她就问了一嘴。
对方点了一下头。
“江……”秦黎想和她确认名字, 可尾音拉长愣是想不起来是叫什么名字,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江易彤。”对方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
看来对方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心虚顿时减轻了一些。
“秦黎，秦晋的秦, 黎明的黎。”
“两位美女, 你们买不买啊？”老板见她们都聊上了，怕聊着聊着人没了，适时出声提醒她们。
“买, 买买，我要25的我要一斤。”她边说边腾出手扫码付钱。
刚付完钱, 不知道跑哪去的朋友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刨冰，询问她：“秦黎, 你朋友啊？”
“啊，对。你跑哪去了？”
“我去买刨冰了, 看着挺好吃的，我男朋友打包好炒粉了，那我先去找他喽！”
朋友说完一阵风跑没影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老板将装好的板栗递给她，用纸袋装着的，摸起来还温温的。
秦黎把敞口的纸袋送到江易彤面前，“吃板栗吗？还挺好吃的，你试一下。”
都送到面前了，江易彤也就拿了一颗出来，秦黎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刚才帮她剥掉的板栗壳。
她没有随便丢在地上，而是收起来找机会再扔进垃圾桶里。
“你拿一下。”秦黎把那袋板栗递给她，对方接过后她掂了掂自己手里的椰子，又说：“我去丢垃圾，你把壳给我一起丢了。”
她掌心朝上摊开，江易彤就把手里的板栗壳放在她手心里，这个动作秦黎看到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圆滑，干干净净的。
附近十几米的位置就有垃圾桶，秦黎小跑过去把东西丢掉，椰子丢掉前还嘬了一口确保都喝完了。
折返看到江易彤还在原位，避免影响摊位揽客，往旁边挪了几十公分，手里拎着那袋板栗。
隔着距离，秦黎第一次细致打量这位新邻居，没有戴上次在电梯看到的眼镜，长卷发随意披在肩上，身上穿着麻棉质地的白衬衫，搭一条烟灰色直筒牛仔裤，小白鞋。
衬衣领口前几颗扣子没有扣上，银色的锁骨链，小小的黑金色吊坠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很有存在感，隐约能看到锁骨。
身形比例也很好，腿长，腰细，粗略身高估计有170。
她只是站在那里，偏头看着旁边老板在炒栗子，远远看她很有姐感。
属于那种姬佬一眼看到都会心动的类型。
但网上姬恋直段子告诉秦黎，这种类型的肯定是个直女。
她快步走过去，江易彤见她回来就把板栗还给她了。
秦黎接过后又给她拿了一颗，顺嘴问了句：“你是跟你男朋友来吃宵夜的吗？”
夜市，情侣觅食好去处，不久前她才遇到朋友和男朋友来，所以自然也以为江易彤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我没有对象。”江易彤回答她，剥了一颗板栗送到嘴里，继续说：“今天科室在附近聚餐，那家店不是很好吃，没吃饱，回去前来吃点东西。”
“哈。”听到这话秦黎忍不住笑了出来，收到对方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其实我也是吃不饱来觅食的。”
在听到她和朋友去吃日料，灰溜溜跑来吃路边摊的经历，江易彤也笑了出来。
既然都落单，两人索性凑一块觅食，秦黎给她推荐那家好吃的炒饭，江易彤给她推荐她喜欢吃的小吃。
结果两人还真能吃到一块。
夜市街从头逛到尾，再走到头，基本已经饱了，算算时间也该回去洗洗睡了。
“你是骑车来的吗？”秦黎问。
夜市街附近车流量大，很多人就算有车，也会选择骑电动车过来，就好比她。
况且，现在的打工人电动车基本是标配，她也就理所当然以为江易彤和她一样骑车来的。
“我打车来的。”江易彤回答她。
“哦~”秦黎回道：“我骑电动车来的，你接下来还有其他安排吗？要不要坐我的车顺路一起回去？”
江易彤欣然同意，秦黎把车推出来，坐上她的后座。
两人乘着夜风回家。
路上秦黎与她聊起了天，原来江易彤不会骑电动车也就没买车，平时基本医院回家两点一线，轿车不是刚需品，全靠地铁出行。
回到小区，路上她们加了微信。
“后来你还有看到壁虎吗？”秦黎问。
“没有了。”江易彤顿了顿，笑道：“再有会叫你帮忙的。”
“好啊。”秦黎嘻嘻笑道，“你们医生不是要做实验什么的嘛，小老鼠都敢解剖，为什么你会怕壁虎啊？”
“心理阴影，小时候见到风干的壁虎，就……”江易彤皱着眉头，看得出来很嫌弃了。
“这样啊。远亲不如近邻，你以后遇到什么问题给我发消息就好了。”
“我放了驱虫药，应该是不会有之前的情况了。”
“我说的可不止是抓虫子。”秦黎掰着手指数，“比如换灯泡啦、修水管啦、疏通下水道啦、或者是需要组装什么家具，我那都有工具。”
“这些你都会？”江易彤诧异。
“会啊。又不难。”
“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电工我不会。”秦黎一本正经说：“主要是怕被电死。”
“厉害……”
两人在走廊分别，秦黎开门进去，晚饭没吃饱而郁闷的心情，因结识了新朋友而变得开心起来。
洗过澡，她看到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是来自许思雨的。
[许思雨]：今晚本来想邀请你看电影的，不好意思问……
看到这条消息的秦黎歪了下头，打字回复“为啥不好意思”。
[许思雨]：怕说出来被你拒绝
[秦黎]：你下次直接问好了
[许思雨]：“下次”的意思是，我们很快能再约是吗
[许思雨]：要是吃完饭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散散步
[许思雨]：
…
瑞景城。
厨房里长辈做饭做得如火如荼，客厅两人略带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厨房里的人会突然袭击，也不敢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头厨房的路妈妈喊了句：“来开饭啦~”
“路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明明只有她一个“客人”，桌上有姜葱炒蟹、清蒸鲍鱼、香菇蒸鸡、上汤娃娃菜，以及一个凉菜，还有生滚丝瓜汤。
色香味俱全，堪比下馆子。
程清宁自然不懂其中的门道，说：“伯母，您的厨艺真厉害，看起来都好好吃。”
“是吧。”路妈妈笑眯眯道，“一般人我可不轻易下厨呢。今天是嘉音病了，做得清淡一些，希望你能吃得惯，别拘谨。”
对于妈妈的自夸，路嘉音心里的白眼已经翻上天了。
眼看着李婶忙前忙后给她们盛饭盛汤又拿筷子，她便说：“阿姨，别忙了，坐下一起吃吧。”
路嘉音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基本上是李婶带大的，虽然是路嘉的保姆，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早就胜似一家人。
“李姐一起吃吧。”路妈妈客气道，“一会吃饱了再收拾。”
李婶也就坐下了，在动筷子前，就先用勺子给路嘉音舀了一只没有切块的整鸡腿，一脸心疼道：“嘉音要多吃点呦，不在家住瘦的嘞。”
“好好好。”因着鸡腿太大，路嘉音不得不用碗去接，“谢谢姨。”
还有另一边的鸡腿，路妈妈让李婶一并舀起，给家里的客人食用。
“小程啊，我看你亲切得很呢。”路妈妈开始回忆往昔，“想当年，我生下嘉音很快就回归工作了，因此错失很多陪伴孩子成长的机会……”
程清宁以为路妈妈要像很多长辈一样逢人就催婚问感情，她略显尴尬道：“伯母，那我生孩子……可能还早着呢。”
“有对象了吗？”
“还没有。”
“没有就对喽！”路妈妈说，“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要听那些什么不上班我赚钱养你，都是毒鸡汤，不现实。”
“妈，希望你记住这句话。”路嘉音说，“别没事就催我谈恋爱。”
“这不是特殊问题特殊对待吗？”路妈妈双标现场，“你现在年轻，不多谈几个怎么知道哪个适合你？不适合你趁早踹了，多累积恋爱经验，才能辨别渣人。”
主要是以父母的家底，自己女儿就算没有事业，也能够衣食无忧。
“真服了。”路嘉音表示很无语。
程清宁却在一旁附和，“伯母我觉得您说的非常有道理，趁年轻就是该试错！嘉音，要是有人在追你，不妨试一下，不要顾虑那么多，不行动就永远不会开始。是吧？”
从程清宁的眼里，路嘉音看到了“快来跟我谈恋爱”。
路嘉音：“……”
“小程，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有人在追我们嘉音咯？”路妈妈当即抓住重点，“是谁啊？部门里的同事吗？”
正在和路嘉音“眉目传情”，长辈猝不及防的问题差点让程清宁呛到。
“呃，没，没有，这不是假设嘛。”程清宁讪笑了下。
“哦~假设啊。”
可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程清宁立马说起别的转移注意力。
最后这餐饭勉强算是糊弄过去了，不知道怎么的程清宁总觉得很心虚，吃完饭也不敢多待了，生怕被路妈妈看穿自己的小心思，找借口回去。
眼看着程清宁往玄关走，路妈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女儿，忽然叫了声：“花孔雀！”
一瞬间，路嘉音睁大眼睛看向母亲，又不由自主去看程清宁。
而程清宁走了两步，没听到有人回应，转过头看向路妈妈，迟疑道：“伯母，您是在……叫我？”
“没有呢。”路妈妈笑笑，“我送你。”
这回路妈妈将人送到电梯口，细细打量她，又问：“小程哪，像你这个年纪未婚还单身的人可不多了，身边催你的人不少吧。你会不会感到焦虑？”
“不会啊。”程清宁回道：“生活是我自己的，没有遇到合适的我会一直等下去，如果因为别人的眼光将就找一个，那就没有意义了。”
自两人走出门口，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路嘉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迅速走到门口探头去看走廊的情形，可惜太远根本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妈，你刚才什么意思？”母亲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询问。
“什么什么意思？”路妈妈假装听不懂。
“你没事叫什么花孔雀啊。”天知道那一瞬间她的心跳直线上升150。
“那不是没有试探出来吗？你的心虚表现得太明显了。”路妈妈走到她身旁，拍了下她的腿，路嘉音从单人沙发里挤出了点位置。
路妈妈侧身直接坐在沙发扶手，低头去看女儿，笑道：“崽，告诉妈妈，她是不是喜欢你啊？你俩在谈恋爱？”
路嘉音秒回：“没有！”
“我都没说她是谁，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谁？”
“……”又被套住了。
“嗨呀。”路妈妈大度一笑，“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嘛，趁年轻可以多谈几次恋爱啊，有什么好瞒我的嘛。”
“……”路嘉音看着她，此刻母亲的笑容里充满了母性光辉，她将信将疑道：“你不会在钓我鱼吧？”
“那是我猜错了？”路妈妈站起身，从容往前走了一步，“好吧，我越看小程越合眼缘，这样吧，我收她做干女儿，或者把她介绍给你堂哥，咱们亲上加亲，她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你敢！”路嘉音表情瞬间消失，揪住母亲的衣角，“我不理你了！”
看吧，果然还是个崽崽呢。
路妈妈在心里窃喜。
“别把我衣服揪坏了，真丝的。”她拍掉女儿的手，转过身看向她：“现在愿意承认了？”
路嘉音轻哼了声，不想让母亲搞事情，只好说：“就是比普通朋友好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攒多了，就有很多了。”
“妈妈你到底想做什么嘛。”
“没做什么啊。”路妈妈说，“就是告诉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要顾虑太多，喜欢就勇敢点。”
母亲包容的态度让路嘉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照套路你不应该说你不接受同性恋吗……”
路妈妈潇洒地捋了一把头发，“作为你的父母，死的注定比你早，到时候还不是你爱干嘛就干嘛，既然如此，我们管这么多干嘛。你自己有脑子权衡利弊就行。”
“记得我年轻的时候，追我的男男女女可多了，其中就有一个女生长得好看，又——好看，按照你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姬圈天菜”了。”
“啊？”路嘉音愣了下，“你还有这段往事呢？那我爸……”
有一瞬间，她都已经闹补到自己老爹成了同夫，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爸？那时候还没遇到你爸呢。”
“那，那个天菜……？”
“她？我拒绝了啊。我又不喜欢她。”
“你不是说她长得好看吗？”
“她长得好看，是我基于一个审美正常的人这么觉得，并不是性取向决定的。
就像我喜欢一朵花，我会走近看、赞美它，却不会想把它摘下来带回家，因为我知道我只是欣赏它，家里没有供养它的花瓶，我也没有精力去照顾它。
同样的我尊重每个人的性取向，这和我自己不接受同性的喜欢不冲突。”
“你会遇到很多“好看的人”，可你要分清楚自己是否发自内心的喜欢她。而不是图新鲜，盲目地想尝试和同性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谈恋爱可以接地气，不能接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