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柯褚听到敲门声便知是人来了,打开门一看,窈万书脸色黑沉的站在门口。
他心里一个咯噔, 来不及通知沐哥儿, 窈万书就撞开他大跨步走进去屋里。
他默默看向尘勒和壯哥儿。
尘勒笑的心虚, “不怪我,怪彤老大来的不是时候。”
壯哥儿歉意的说:“今日一早窈大哥就来店里了,店没开, 我忽悠他说这几天店开的晚,哪知道他放竹筒的时候发现了竹筒还剩许多。”
窈万书察觉不对也不说, 借着给尘勒送山楂干的时候暗中试探, 尘勒本来应对的好好的, 可彤老大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这下好了,纸包不住火, 沐哥儿病倒的事也瞒不住了。
柯褚无奈扶额,只道:“进来吧。”
沐哥儿正在屋里喝药,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壯哥儿来了,哪知一抬头看到了窈万书。
他手里的勺子啪嗒一下掉落在碗里,墨黑色的药汁溅开, 沐哥儿眨巴着眼低下头,有些遗憾碗没倒。
碗倒了他就不用喝苦苦的药了。
窈万书看着沐哥儿瘦下去的脸,心疼的鼻子一酸。
他抓着沐哥儿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看完后才咬牙质问,“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着我们?你是不是非要气死你阿兄我?”
沐哥儿讨好的笑, “我好了,没什么大事。”
“还说没什么大事?那些闵家人欺人太甚!这次回去, 我定要叫上村里人去巨柚村帮你讨个公道!”窈万书也是气狠了。
沐哥儿从小就过的苦,嫁给柯褚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遇上这么大的事。
他还记得沐哥儿以前胆子可小,看到他拿刀切肉都要哭着让他不要碰刀,说刀危险,会流血。
他不敢想象闵家人是有多过分才闹的沐哥儿拿刀去砍人。
“别啊,闵承柴是衙役呀。”沐哥儿小声哀求,“这事夫君会处理的,阿兄,你别告诉阿爹他们,我不想他们担心。”
窈万书沉着脸看沐哥儿,“若不是我发现了,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辈子瞒着我?你从小便这样,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怕给我们添麻烦!可沐哥儿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阿弟。”
沐哥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窈万书盯着他,“愣着干什么,喝药!别以为我来了你就不用喝药。”
沐哥儿可怜巴巴的瞅他一眼。
窈万书狠下心道:“你少跟小时候一样糊弄我,我就算心软放过你,柯褚也不可能会放过你。”
沐哥儿妥协的捧着碗,末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气叹的,窈万书都给气笑了。
壯哥儿跑出去砍柴,院子里只有柯褚和尘勒。
尘勒听完柯褚的要求后,“这事倒是简单,但最好是以我的名义。”
尘家在县里算的上大户人家,过年过节给县太爷送礼少不了,但柯褚目前只是个小商贩,在县太爷面前挂不上名号。
若是因为这种事引起县太爷的注意,日后怕是少不了要送礼给县太爷。
自然,这礼也可以不送,但麻烦也不会少。
县太爷虽是芝麻小官,可在巨柚县,欧阳文落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柯褚淡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尘勒嘴角微抽,“你可是真不客气。”
柯褚看他,“秋梨膏有兴趣吗?”
尘勒诚恳的说:“柯兄,你尽管对我不客气!再不客气也是可以的!”
柯褚:“……”
他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尘勒。
这是给尘勒的辛苦费,至于这钱尘勒要怎么用看尘勒自己。
尘勒把钱推回去给柯褚,“以咱俩的关系不提这些,况且我只是引荐,能不能进去也要看彤老大自己的本事。”
“秋梨膏是什么?你详细说说?”尘勒说着在兜里掏了两下掏出一百两银子和一本账单,“这是软糖分的利,大部分钱都投进工坊里去了,现在只有这一点小钱,我觉得你最近应该挺缺钱的,先拿出来分给你。”
他一顿,又道:“不过你放心,你以后一定会很有钱,指不定会比我还有钱。”
柯褚道:“当然。”
尘勒:“……柯兄,我觉得有时候做人可以谦虚一点。”
柯褚问:“秋梨膏还要不要?”
尘勒挺直脊背,“要。”
他伸出一只手,“这次我们五五分成!”
柯褚挑眉,“好,尘兄大气。”
尘勒笑得像只狐狸,“以后还得仰仗柯兄啊。”
柯褚跟个百宝库似的,他当然得用足够的好处留住柯褚,否则若是让柯褚跑去跟其它人合作,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柯褚拿出怀里早就写好的秋梨膏方子,尘勒接过秋梨膏扫一眼,乐的嘴都合不拢。
“柯兄,你不怕我反悔啊?”
柯褚瞥他,“你会吗?”
尘勒皮一紧,保证道:“当然不会!明日我便拟个新契书给你送来。”
柯褚摆摆手,“改天吧,我有空去找你,没必要让你再来回走一趟。”
尘勒展扇挡住下半张脸,眼睛直勾勾盯着柯褚问:“你是怕我麻烦还是嫌我打扰到你和沐哥儿?”
柯褚看他,吐出四个无情的字眼,“知道还问。”
尘勒气的磨牙。
“你还有事?”柯褚见尘勒事情都商量完了还赖着不走,眉尾微压。
尘勒:“……”
他咬牙切齿道,“柯兄,我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卸磨杀驴!”
柯褚看尘勒余光又瞥了眼小院门,眼眸微深,状似无意道:“那么多柴火,也不知道壯哥儿一人能不能扛的回来。”
尘勒沉默片刻,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柯褚毫不客气道:“多捡些柴火回来。”
末了又十分敷衍的接上一句,“谢了。”
“好。”尘勒下意识的应着,又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我不是要去帮忙!我只是去走走!逛逛!”
柯褚轻轻颔首,“慢慢走,不急。”
尘勒:“……”好气。
他摔门而出,院子里安静下来,柯褚重重的长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屋里。
该面对的终究还要面对。
正在喝药的沐哥儿看到柯褚眼睛一亮,犹如看到救星,“夫君!”
窈万书轻咳一声,沐哥儿缩了缩脖子,重新低下头喝药。
柯褚看着窈万书黑沉的脸,先一步态度诚恳的认错,认完错后再把沐哥儿身上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不让他们跟你说的,我想着你们正因山楂干的事忙的晕头转向,却没考虑到你们的心情,这些事都是我的错。”
窈万书满腔的怨怼都被他一本正经的认错给堵的说不出口,他睨了眼明显竖着耳朵偷听的沐哥儿,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哦?我听到的怎么是沐哥儿要求壯哥儿瞒着我们?”
他一顿,扫了眼偷偷跟柯褚对上眼的沐哥儿,冷幽幽道:“怎么?没对好口供?”
柯褚:“……”
沐哥儿将自己缩的更狠了。
窈万书到底还是心疼沐哥儿,看沐哥儿蜷缩着身体时脊背上骨头分明的凸起,也舍不得再怪罪下去。
“行了,这种事没有下次!”他看着沐哥儿碗里见底的药,再次催促:“快把药喝完,喝的越慢你越难受。”
沐哥儿揪着张小脸,狠心仰头把剩下的药喝光,他苦的吐着张舌头,柯褚将准备好的蜜糖塞进他嘴里。
甜滋滋的味瞬间冲淡苦涩的药味,他抿起唇,又笑了。
窈万书默默将柚子糖塞回怀里,心里多了几分惆怅。
沐哥儿有了很好的归宿,只是不再需要他这个阿兄了。
窈万书赶时间回窈山村,柯褚就提前准备晚食。
正好途家今日有卖猪肉,柯褚做了一大锅卤猪肉。
彤老大知道他们这边有客人,特意带了一大把蔬菜给柯褚。
柯褚用这些蔬菜炒了三盘菜还打了一大锅蛋汤,等这些东西全部弄好后,壯哥儿和尘勒也回来了。
尘勒的裤腿全是泥点子,离开小院时还十分稳固的素发簪歪斜在一旁,鬓角更是垂下几缕碎发,整个人狼狈不堪。
以他相比,单手扛着足有一人高柴火浑身还算整洁的壯哥儿看上去就顺眼多了。
沐哥儿疑惑的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夫君不是说尘勒去帮忙了?可尘勒怎么空着手回来啊?
尘勒展扇遮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壯哥儿撇撇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摔到沟里去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就给挖上来了。”
众人:“……”
壯哥儿将柴火放下,吸了吸鼻子问:“吃的什么啊?好香。”
沐哥儿朝他招手,“卤肉,你快过来坐下,夫君做了好多,足够我们吃。”
壯哥儿眼睛都亮了,“肉!”
他多久没好好吃一顿肉了。
柯褚将肉和菜全端到院子里的木桌上,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刚开始尘勒还很矜持,吃的像只花孔雀似的好看,似是想以此挽回自己刚才惨痛丢失的形象。
可在注意到壯哥儿的注意力全在卤肉身上并且自己如果再不吃卤肉就会被人吃光的情况后,他也抛弃那些吃饭的规矩,拿起筷子加入抢肉大仗。
夕阳西下,他们吃饱喝足的摊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桌子上的菜肉丁点不剩,就连剩下的一点蛋汤都被壯哥儿喝的一干二净。
尘勒打了个饱嗝,“柯兄,你以后若是去开酒楼,不愁挣不到钱。”
柯褚眉尾微挑,没吭声。
他之所以这么会做饭,是因为上辈子沐哥儿越吃越少越来越瘦,他便想法子做好吃的让人偷偷给沐哥儿送去。
当时的他甚至不敢用自己的名义跟沐哥儿送,只敢让下人说是厨子做出的新菜。
明明当时他们已成亲许久,彼此却越发疏远,形同陌路。
他看向沐哥儿,仍然心有余悸。
幸亏这辈子他和沐哥儿早早解开了误会,否则他怕是死都难以瞑目。
沐哥儿察觉到柯褚在看他,抬头朝他眨眨眼,笑得眉眼弯弯,好看极了。
柯褚的眼里不自觉溢出笑意,沐哥儿看向壯哥儿,眼神示意了一下。
柯褚这才想起什么,对壯哥儿喊道:“壯哥儿,你跟我来一下。”
壯哥儿跟着柯褚走到灶台前,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尘勒直起背直勾勾的盯着,那模样跟防贼似的。
沐哥儿:“……”
窈万书生怕太晚回去窈书会惦记,起身交代了沐哥儿几句就离开了。
尘勒和壯哥儿是结伴一起走的。
本来哥儿和汉子应该保持距离,不过尘勒认为壯哥儿再厉害也是一个哥儿,怎能独自一人走夜路回家?壯哥儿则认为尘勒弱的连在村里采风都能迷路摔进山沟里,若是没自己保护,怕是天亮了都找不到回县里的路。
柯褚将小院
门关上落锁,回头便发现沐哥儿在洗碗。
沐哥儿洗碗洗的认真,柯褚走过来夺走他手上的碗筷,“回屋歇着。”
沐哥儿不愿意,“我好啦,没事啦。”
柯褚淡声道:“阿兄应该还没走远。”
沐哥儿鼓起脸,气呼呼的走回里屋了。
没一会,他又从屋里探出头,眼睛亮亮的,“夫君,尘老板这次来有没有送钱呀?”
柯褚擦干手,从怀里抽出一百两银票,在沐哥儿扑过来的时候,他转身将沐哥儿抓住抱进怀里。
沐哥儿拿到银票,被抓住也不恼,乐的见眉不见眼。
柯褚垂眸看着他,笑道,“小财迷,刚才不是还生气不理我吗?”
沐哥儿无辜的看着柯褚,“夫君乱说,我才没有。”
他将一百两的银票看了又看,“好多钱啊,我们可以买地盖房子了吗?”
柯褚道:“可以,明天我们去找里正。”
正好最近沐哥儿养伤,远的地方去不得,但至少还能在村里走走。
隔天天还没亮,沐哥儿就醒了。
他看到柯褚还睡着,舍不得打扰柯褚就轻手轻脚的起身。
打开门察觉外头有些冷,他又回屋添了件外裳。
天冷了,他想喝豆浆,昨晚睡前就将豆子给泡上了,现在豆子正好可以拿出去磨。
村口有一个石磨,是村里人公用的,谁家想用都能去。
沐哥儿端着豆子出门时天还是黑的,等他磨完豆子回来,天边才出现一道光线。
贾氏打开院子的门扫落叶,看到他觉得稀奇,“沐哥儿,起这么早做什么去啊?”
沐哥儿笑着应,“磨点豆浆喝。”
离的近,贾氏一看沐哥儿的模样,心头一骇,她心直口快的问:“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是知道沐哥儿给吓病了,但没想到病的这么厉害。
“你怎么一个人去磨豆浆,这磨豆浆可是力气活呢,柯褚没跟着?”
沐哥儿只是道:“我睡不着,先起了。”
贾氏眼神有些怪异。
她回屋后将这事跟满大说:“以前柯褚对沐哥儿可好了,怎么现在搬出柯家后柯褚对沐哥儿反倒不如从前了?”
满大淡声道:“以前柯褚和沐哥儿新婚燕尔,正是感情好的时候,现在时间长了,那点新鲜劲过去,不也就开始平平淡淡过日子吗?”
贾氏纳闷,“可这变得也太快了吧,你要想以前柯褚多孝顺的一个人啊,他都能为了沐哥儿跟柯家分家了。”
满大不耐烦的说:“别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满大的大儿子满互道:“娘,村口王家那对夫夫刚成亲时也好的如胶似漆,现在不也成天吵架,闹的整个王家都不得安宁。”
贾氏略一思索,觉得有点道理。
她思绪一转,“你们说,如今柯褚过的这么好,他会不会再娶一个?反正他有钱,养得起?”
满互说:“娘,你别忘了,柯褚如今住的还是彤家的房子,这事也得等他有房有地后才有可能。”
贾氏颔首道,“也对。”
沐哥儿回去时柯褚已经醒了,柯褚小跑过来捏住他的耳垂,咬牙切齿道:“一大早跑去磨豆浆,你也真不怕我找不着你着急。”
醒来时没见着沐哥儿,他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若不是看到昨日泡好的豆子不见了,他现在怕是已经在满村子找人了。
沐哥儿腼腆的笑,“夫君,喝完豆浆我们来去买地。”
“好,买地,写你的名。”柯褚无奈。
沐哥儿定是因为太兴奋才早起的。
沐哥儿略微睁圆了眼,“写我的名做甚,一般都是写你的名呀。”
哪有买地写夫郎的名。
柯褚意味深长道:“写你的名能给我省掉很多麻烦。”
他轻拍沐哥儿的手背,“乖,听话。”
沐哥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喝完一杯热乎乎的豆浆,柯褚和沐哥儿提着一袋上次剩的柚子糖去找里正。
里正的小孙儿正好在,看到柚子糖后开心的叫出声。
里正笑着跟柯褚道谢后把柚子糖交给小孙儿,小孙儿高兴的捧着柚子糖满屋子跑。
沐哥儿听着小孩悦耳的笑声,抬手轻抚上腹部,眼神一暗。
哥儿难孕,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怀上。
柯褚将沐哥儿的手抓在手心,安抚似的微微用力。
孩子的事随缘就好,若是能跟沐哥儿这般过一辈子,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开门见山的跟里正说买地的事,里正确认道:“你们确定是要买地?不买房子?”
柯褚颔首,里正问:“你们要买多大的地?”
“十亩地。”柯褚语出惊人。
里正愣了下,“你们是想盖宅子?”
他没想到柯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啊。
柯褚道:“嗯,既然要起新房,那就盖个好的。”
里正不解的问:“宅子起好前,你们要一直住在彤家吗?”
柯褚并不瞒着里正,“可能会去县里。”
他们在县里做买卖,时候到了,总要去县里住的。
里正连连点头,“行,你们先跟我去看看地方。”
村里的地便宜,一亩地五两银子,柯褚跟里正定好地方后,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十亩地。
里正需要帮他们去县里登记,因此柯褚又额外给了里正一两银子当辛苦费。
里正推脱了几下还是将钱揣进兜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村里人买地买房,条件好的会给他一些钱,条件不好的就给些东西,可谁都没柯褚这么大方,一给给一两银子。
他看天色还早,正想着现在动身去县里还能赶在天黑前回来,就听柯褚说了句,“这地登记在沐哥儿名下。”
“什么?”里正眼睛一瞪,差点怀疑是自己耳朵出现了毛病。
柯褚再次道:“麻烦里正将这十亩地登记在沐哥儿名下。”
里正深吸一口气,他看了眼沐哥儿,再看看柯褚,好半晌才问:“你决定好了?决定好可就不能改了。”
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他当里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过哪户家人敢这么做的。
虽说现在沐哥儿和柯褚感情正浓,可这万一日后要是出了点啥事导致两人分开,那这五十两银子可就跟着沐哥儿走了!
柯褚嘴角带笑,“决定好了。”
里正恍恍惚惚的离开了。
回去路上,沐哥儿略有些不安,“夫君,这样真的好吗?我看里正叔被刺激的不轻呀。”
里正叔都这么难以接受,若是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议论成什么样子呢。
“没事。”柯褚察觉他的指尖有些发凉,道:“回去多穿件衣裳。”
沐哥儿抿了抿唇,“等会天就热起来了。”
“那就等天热了再脱。”
“哦。”沐哥儿不甘不愿的嘀咕道:“真霸道。”
柯褚笑着捏住他的耳垂,“还会说夫君坏话了?”
沐哥儿挣开他捂着耳朵跑远后才道:“没有没有,夫君乱说。”
柯褚买地的事没一会就在村里传开了,众人连声惊叹。
“五十两银子啊,柯褚说拿就拿,这柚子水是得有多挣钱啊。”
“他跟柯家分家才多久啊?这又买牛又买地的,听说买那么多亩地是要盖宅子呢!”
“柯大怕是得悔的肠子都青了吧?要是他们不分家或是晚一点分家,过上好日子的就是他们了。”
“可不是嘛?这么好的一个儿子,硬生生给闹的分心了。”
柯大听到这事后回柯家发了好大的火,他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指着躲在屋里偷懒的柯沱破口大骂。
“田里的活不去干,钱也不会挣!天天这里疼那里难受,就等着别人把饭喂进你嘴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柯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被骂后怒上心头从屋里冲出来,“再废物那也是你生的!你冲我骂什么骂?柯褚不在,你就尽可着我出气来了?我不是柯褚,我才不受你的气!”
这段时间家里越过越差,柯大注重面子,不会在外头发火,回来后却把火全往家里头发。
他现在是真后悔跟柯褚分家。
至少有柯褚在,柯大生气还有人发泄,不至于发泄到他身上。
“你个畜牲!”柯大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往柯沱身上扔,柯沱抬手躲了一下,茶壶被挡开,里头的热水却溅到柯沱的手背,烫的柯沱瞬间变了脸色。
“你个老不死的!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柯沱怒火攻心,竟扛起凳子往柯大身上砸。
柯大没想到柯沱真敢打他,一时竟忘了躲,脑袋上被柯沱砸出一个大窟窿,直往外冒血。
柯沱看到刺眼的鲜血,霎时间白了脸。
刚跟村里人打听完消息的闵氏回来就听里头传来动静,她心里一个咯噔,冲进屋里看到瞪大着眼倒地不起的柯大,吓得全身发软。
“你在干什么?”她扶着门框站稳,指着柯沱手不断的发颤,“你、你都干了什么啊!”
柯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清自己手里沾着鲜血的凳子,他像是被电到般猛地将椅子扔下,推开闵氏跑了。
闵氏被推倒在地,她看着柯沱哭喊道:“回来!柯沱你回来!”
柯沱头都没回,反而是贾氏听到动静好奇的往柯家院子里头瞧了一眼。
她眼神好,这一眼看去,她看到了闵氏身后那双倒地的脚。
她心里咯噔一声,跑进院子里往里一瞧,这一瞧吓白了她整张脸。
“死、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
贾氏这一喊,惊动了四面八方的邻居。
众人围过来时,闵氏才回过神,她手足无措的解释:“不不不!没死,他没死!他就是不小心摔着了。”
贾氏皱眉道:“闵氏,没有人摔是往凳子腿上摔的。”
凳子腿上沾的鲜血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被人拎着由上往下砸在柯大脑门上的。
结合到刚才她看到的一幕,事实如何还需要问吗?
她拧眉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为你小儿脱罪。”
闵氏激动的跳起来,“你别乱说!柯沱没杀人!”
方大夫来了,他绕过闵氏直接冲到柯大身边,闵氏也没心思管贾氏了,她着急的围着方大夫问:“他没事吧?他还活着对吗?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别吵!”方大夫正在看病,最忌讳有人在身旁吵闹。
闵氏不敢吭声了,方大夫才道:“活着。”
柯大虽活着,却是瘫了半身。
他半边身体能动,半边身体动不了,醒来时他抬起能动的半边手指着闵氏,一半嘴巴不停抽动,但由于另外一半嘴巴动不了,只能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眼。
众人竖起耳朵仔细的听,还是能听出他说的话。
他在喊柯沱。
闵氏有心阻止,但屋子里人太多,就连里正都来了,她根本不可能将他们都赶出去。
她急的脸色青绿,心里恨死柯大了。
柯沱再如何不是也是柯大的亲儿子,柯大怎么能这么蠢,非要在众人面前坐实柯沱的罪名,这让柯沱以后怎么在村里混?日后还怎么娶妻生子啊?
里正脸色难看的很,“柯沱回来后,马上将他抓起来!”
闵氏咬紧牙关道:“柯大是摔糊涂了,这事真的跟柯沱无关啊!”
里正冷声道:“无关?要不我们把这事闹到县太爷跟前?让他来评评理。”
“不不不!”闵氏连连摇头,“这是我家的家事,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里正道:“不想报官那就用村里的方法解决,人命关天的事可不再是你柯家的家事了。”
闵氏绝望的跪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柯褚和沐哥儿买完地就回到院子,彤老大来找他们时,他们才知柯家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彤老大走后,沐哥儿问柯褚,“夫君,我们要去看看吗?”
“看是得去看的。”柯褚跟彤氏买了只不下蛋的母鸡,一手拎着鸡一手牵着沐哥儿大大方方的往柯家走。
村里人瞧见这一幕,不免感叹道:“还是柯褚好啊,柯大和闵氏当初做的那么难看,柯褚心里却还念着他们。”
“同一个爹妈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柯沱那是弑父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柯沱肯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
“你想想啊,以前田里的活都是柯褚在做,柯褚分家后,田里的活就是柯大一人干,现在柯大没法下床,那么多的活谁干?闵氏吗?她一个人可干不完这么多活。”
“如果柯沱还是不干活,柯家岂不是得卖田才能维持生计?”
村里人不禁唏嘘,“想当初柯家过的多好啊,现在……”
柯褚敲响柯家的门,闵氏没开门,只在门内问:“谁啊?”
柯褚应道,“我,柯褚。”
闵氏猛地将门打开,面容扭曲的指着柯褚破口大骂,“你还有脸来!你爹现在这模样都是你给害的,现在你弟跑出去外头,身上又没带钱,万一遇到点什么事,你让我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柯褚垂着眸,将手里的鸡递给她,“我来看看爹。”
闵氏一手拍开柯褚的手,“谁稀罕你的鸡!”
鸡滚落在地上发出咯的一声惨叫,沐哥儿忙拉回柯褚的手,看到他手背发红,气的紧紧咬住下唇。
经历这么大的变故,闵氏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她不管不顾的指着柯褚歇斯底里的吼:“你就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现在看到我们过的这么惨?你满意了吗?当初要不是你闹着分家,家里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柯褚,你怎么不去死啊!”
沐哥儿彻底怒了,“阿娘!这事跟夫君没关系!您若是不想看到我们,我们不来便是,您何必这样咒骂夫君,夫君再怎么样,他也是您儿子啊。”
闵氏直勾勾的瞪着柯褚,那恶毒的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恨不得当初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灾星!扫把星!”
柯褚低垂的手缓缓攥紧。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即使他心底清楚闵氏有多偏心,在这一刻,还是不免被她的话影响了情绪。
耳边一暖,不堪入耳的声音似是被一道墙隔开,再也传不入他的耳中。
他低头看去,是沐哥儿踮起脚尖用双手捂着他的耳朵。
他看到沐哥儿眼底的心疼和维护,看到沐哥儿红润的嘴唇一动一动的。
心口阴郁的情绪似是被一双手温柔的拂开,他的眼里荡开一抹笑。
他知道,沐哥儿在说,‘夫君,别听。’
“我们走!”沐哥儿生气的拉着柯褚离开,他走的很快,最后甚至跑起来。
他想带着柯褚远离闵氏,远离闵氏那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柯褚垂眸看着沐哥儿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快走几步从背后将沐哥儿抱了个满怀。
沐哥儿被迫停下,他侧过一张好看的小脸,直勾勾的看着柯褚,眼里满是柯褚的倒影。
柯褚勾起他奔跑时垂落在鬓角的碎发,轻声哄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他轻轻蹭着沐哥儿的侧脸,“你病刚好,可别把自己气坏了。”
沐哥儿脸颊涨红,挣扎着推开柯褚,在柯褚不解的眼神中,他羞恼道:“夫君,这是在外头!你不知羞!”
夫夫感情再好,也不能在外头这般亲亲我我啊,让外人瞧见了,他多不好意思。
他羞的没脸见人,往前小跑几步又担心柯褚没跟上,偷偷回头却撞见夕阳之下,柯褚那双溢满了温柔爱意的双眸,
他有些醉了。
他觉得他的夫君,真好看呀。
柯褚拉住沐哥儿的手,低声问:“偷偷牵手,可以吗?”
沐哥儿控诉道:“你牵都牵了,还问我可不可以。”
柯褚只是笑,笑里透着由内而外的愉悦。
县里店铺重新开业这天,柯褚和沐哥儿还是到场了。
刘淅是店铺的老客人,听说不卖柚子水后,他哀嚎出声,“不要啊!柚子水是我的命啊!老板,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柯褚嘴角略有些抽动,“明年应该会继续卖。”
刘淅将脸上多余的表情一收,问:“新饮品是什么?”
柯褚:“……”
梦哥儿笑着跟客人们介绍炖梨,客人们一听说是梨做的,顿时没了多少兴趣。
梦哥儿又补救道:“我们还有香甜滋补的银耳羹,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寒冷的秋冬最适合来一杯银耳羹啦。”
沐哥儿在一旁低声道:“梦哥儿好适合卖东西呀。”
柯褚笑着,若有所思。
刘淅买了杯银耳羹尝尝,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钱没白花。
银耳羹贵些,一竹筒二十五文钱,炖梨是一竹筒二十文钱,但即使如此,还是尝试银耳羹的多。
银耳羹受到一致好评,倒是炖梨反应平平。
用客人的话说就是:“好吃是好吃,可是梨吃腻了。”